田公公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倒嘶了一口凉气,硬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此地毕竟人多,更何况还有澶州王,他说多了很容易被挑错,更何况是如此敏感的时候…

澶州王不满的撇撇嘴,“来到王府却不进门,还当是本王与你仇隙相见,是本王没有容人之心呢!今日特例,本王就容你进去看一看嫣儿,但去或不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郡主…”田公公有意阻拦。

徐若瑾拦下田公公,没有让他多说,“毕竟乃是第一次进王府,这个时机不对,时候也不合适,否则乃是怠慢了王爷,今日若瑾便在门外等,只等洪老大夫传出消息,便前去为太后请安禀告消息,还望王爷您见谅。”

澶州王咬了咬牙,长袖一拂,冷哼着道:“不进也罢,只是你扫了本王的脸面,这笔账本王仍旧会记在心里,而你刚刚所说,本王仔细思忖过后,也慎重考虑,洪君终归是前朝罪臣,多年前的事情总要有所解决,悬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道疮疤,不疼也甚是难堪,明日早朝,本王会提请皇上处理十几年前的那门旧案…本王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若瑾的确只是个女人,世子妃也是一个女人,王爷如此体恤儿媳,让若瑾甚是吃惊艳羡,却不知道世子此时正在何处?是在世子妃的床边陪伴吗?”

徐若瑾来到这里许久,都没有见到夜微鸿,这倒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原本她不想提,可澶州王话赶话说到这里,索性她也不怕谁的脸面不好看了,说出来又能如何?

澶州王果真脸色一僵,更有几分压抑的气恼,“终归是个男人,总不能整日围着女人转,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哦…原来是世子不在呀!”

徐若瑾面露嘲讽,“只可惜若瑾是个短见的女人,不能理解为何自己妻子都要命丧黄泉了,世子却仍能不归府看一看,国家大事乃是男人去思忖的,我们女人也只能盼着自家男人赚的银子多一点,待自己更好一点,日子过得舒服点儿吧!”

“鼠目寸光!狭隘至极!”

澶州王批驳一句,却又不知能说什么,“本王与你个小丫头在这里说什么国家大事?简直是浪费口舌,你们就在这里等吧!”

提起夜微鸿,澶州王也甚是一肚子气,情绪有些压抑不住,转身进了王府便不再出来。

徐若瑾舒了口气,与田公公对视一眼,也看到田公公脸色微有舒缓。

显然田公公是怕她刚刚真的脑子一热,钻了澶州王府里面去,那才是深入虎穴,再也出不来了!

梁拾立即搬来椅凳,徐若瑾便坐在王府大门的侧方等候洪老大夫的消息。

楚嫣儿此时自当也知道门外发生的事情,心中早已将澶州王骂了个狗血淋头,更觉得他甚至愚蠢!

设局这样的事情容不得半点耽搁,能会则快,有多快就必须要多快!

哪能因为一两句话还要纠缠半晌?那岂不是让对方缓过神来!

如今时辰已有耽搁,皇上更是下了圣令,徐若瑾自当不会再入王府为自己诊脉!

愚蠢至极!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澶州王父子也不过就是这辈子命好,否则就这样的脑子生在官门邸户,定是个抛尸荒野的下场!

自己简直就是眼睛瞎了,当初才会选择嫁入澶州王府,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布置周到详密的计划,总是会被他们糟蹋的一无是处!

简直,简直要把她的肺都气炸了!

烟玉小心翼翼的在门口,“那位洪老大夫正在门口等着呢!世子妃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楚嫣儿深吸口气,闭目沉默半晌,“你之前在中林县时是否见过这位老大夫?”

“奴婢曾跟随瑜郡主见过一次,之后便不清楚了,他还有一个徒弟,好似也与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系,是个遗孤。”

烟玉提起了沐阮,楚嫣儿点了点头,“见!我不信他敢把我的实情说出去,今日他为我诊脉过后,不要留下他的活口,进宫回禀的路上便做掉他!”

楚嫣儿一直没有睁开眼,“杀孽太多,我也是受不住的,只可惜该死的不死,一步错,步步错了…”

烟玉不明白世子妃口中的“步步错”是指哪一件事,她轻声踱步出门,请洪老大夫进来,而洪老大夫与楚嫣儿对视的一刹那,屋门已经被轻轻关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度过,洪老大夫并没有耽搁太久,便从楚嫣儿的寝房中出来。

亲自动手熬了药,随后端进房内,看着楚嫣儿一口一口的喝下。

楚嫣儿喝得极其费劲,更觉得这药乃是多年喝过的最难咽下的药,因为这一出戏她演得并不心甘情愿,心中更是对澶州王父子的满腔不满。

只是楚嫣儿能喝下药的消息传出,顿时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田公公见徐若瑾的脸上露出讶异,便在一旁催促道,“郡主,这回您可以放下心了,就跟着咱家进宫吧?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稍后洪老大夫定要进宫去向皇上回复圣命,那时具体怎么回事,您就都能清楚了!”

徐若瑾点了点头,跟随田公公上马车的空隙,她则吩咐梁拾道:“去告诉顺哥儿,在此地等洪老大夫出来,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一定!”

第134章 安排

徐若瑾跟随田公公奔往皇宫而去,洪老大夫治愈楚嫣儿的消息也已经奔赴各地。

罗春与众位太医一同回了太医院,联名草拟揍折向皇上请罪。

尽管是虚惊一场,但经历过此事之后,人们的心中各自有了芥蒂和无法平复的恐惧,罗春虽仍洋溢着笑脸,与前来宽慰的人拱手寒暄,只是他心底的真诚却收敛几分。

盛世之时,皆是诚心寒暄;

徒遭大难,才分得出人情冷暖。

这滋味儿,他今天是品透了。

只是罗春并没有留下等候师父,因为此时与师父表现得越是紧密,对师父越没有好处。

想到今日瑜郡主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罗春心里涌起几分暖,如今,怀有这般真诚之心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更何况是皇族之人?

瑜郡主的身世,实在引人震惊,更是皇家一直不肯提的逆鳞,难道如今的日子,好人的路都这般难走,只有恶人才能一帆风顺吗?

之前他不相信,只是如今罗春犹豫了,尽管他知道自己满载着负面的情绪,可他真是犹豫了。

徐若瑾进宫之后便直奔慈安宫去见太后。

太后见到徐若瑾扶着腰肢进了门,脸上虽有埋怨,但更多的乃是慈爱疼惜,“快去给郡主抬一个软榻来,娇弱的身子骨还有着身孕,居然跑出去闹那么大的事儿了,也就是你身子不行,否则哀家真想亲自赏你两巴掌,让你长一长记性!”

徐若瑾满脸讨好的为太后行了礼,“这事您先记着,等我生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儿,您再找补回来也成啊!好在是世子妃已经能够咽得下去药了,这不就来为您传报喜讯嘛!”

“怪我怪我,都怪我,太后疼爱若瑾,若瑾心知肚明,绝对不敢再这般放肆了,这一路上田公公的嘴皮子就没有停过,一直都在训我,唉呦,来了连这里,可算耳朵根子能清静清静了。”

徐若瑾没有坐在软榻上,而是去了太后的身旁,田公公听瑜郡主如此说辞,吓得满脸苦涩,当即向太后道,“奴才岂敢训郡主?那是不想要脑袋了!瑜郡主可不要肆意开这种玩笑,不敢说太后会斥责老奴,若是让梁左都督听见,那冰凉的眼神就把奴才吓死了,您可是饶了奴才这条命吧!”

“瞧你说的,该训就训,不然这丫头一旦犯起混来,谁都拦不住,”太后伸出手指,轻点的徐若瑾额头一下,徐若瑾立即捂着额头撒娇道,“田公公就是冤枉我,我这才不是给你告状,而是知道您在担心,这是为你向太后邀功来了!”

田公公当即笑着道,“咱家谢过瑜郡主体恤,您知道老奴是惦记着您的身子就成了,这是应当做的本分,不敢邀功。”

“田公公还是早些去给皇上和梁帅传信儿吧!太后惦记着郡主,也与郡主说点儿私房话,”董公公在一旁适时的出来圆场,“咱家这就去给郡主亲自调一杯可口的暖枣汤,您如今的身子可是最宝贝的,旁人啊,咱家都信不过!”

“有机会能尝到董公公的手艺,可是我的福气了!”

徐若瑾山笑着道谢,田公公则离开慈安宫,去向皇上回禀事情的经过。

今日倒没有皇后和各位娘娘在慈安宫,只有徐若瑾陪伴在太后身边,反倒是没了寻常的僵持,身心都能放松些许。

太后抚了抚她的腰身和凸起的小腹,“好,真好,再过四个多月,就能见着一个小的啦!若是梁大将军也在京都的话,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

太后提到了梁大将军,徐若瑾微怔一下,笑着道,“也不知公公和婆婆能不能到京都来,经历两年的时间,外加梁家的大爷出事,两位老人已经身心俱疲,恐怕已经想在中林县定居,不想再回京都了。”

当初夜微言乃是召自己和梁大将军一同进京都,为的都是牵扯住梁霄罢了。

如今虽然梁霄与夜微言的关系尚好,但却不代表皇上就此放过了梁家,所以徐若瑾说起此事,格外谨慎。

太后了然的点点头,“逢人皆有烦心事,你公公婆婆有,皇上有,哀家也有。”

轻轻抚了抚徐若瑾凸起的肚子,“哀家只盼着后宫的嫔妃何时也能像你一样,开枝散叶,为皇上增添子嗣,只可惜哀家****抄经诵佛,仍未能如愿,亦或许是诚心不够,只盼着闭眼的那一天,能够踏实安心吧!”

“太后这般说辞,若瑾今可不依了,您如今正是年轻,大好时光还没享着福呢,怎么想着那么长远的事?”

徐若瑾也知道这个话题乃宫中忌讳,并没有直接说破,而是只谈太后的身体。

太后也没有继续的说下去,只是感慨地笑了笑,待董公公和方妈妈一同拿了吃过点心回来,又转而说起了澶州王府的门前事。

徐若瑾也没什么隐瞒的,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诉给太后,连张纮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落下。

太后虽面带微笑,心中如何想无人能知。

徐若瑾才不管太后听得高不高兴,他只管自己说痛快罢了!

“从澶州王府门前临走之时,只得了传信澶州王世子妃肯喝洪老大夫开的药了,怕您等得久了,就急忙赶来为您请安,稍后的事还要洪老大夫到宫内向皇上回禀,才能知道了。”

“有些时候,不能时常称自己生病,说得多了,恐怕这病也就真来了,”太后淡淡一笑,更是亦有所指,“哀家喜欢你,就是喜欢看到你整日一张笑脸,看得多了,身上的病也没了,如此才能长命百岁!”

“其实人这辈子活着,多过一日,不过是多吃几碗饭,多听一听乐子事罢了,年岁大了,什么事儿都不愿管了。”

徐若瑾仔细琢磨了半天,却并没有明白太后话中之意。

只是她也没必要仔细思忖。

宫中人一句话九个意思,怎么揣测都没最终的结果,反倒不如不废那个心思。

而这一会儿,门外有人回禀,“启禀太后,皇后及容贵妃娘娘各自送帖子来,想要陪您一同用晚膳,不知可应?”

太后微皱下眉头摆了摆手,“都回了吧!哀家今日只想与郡主两个人一同用膳,人多了不安静,都各自在宫中好好的歇着,别来伺候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徐若瑾微微一愣,太后既然拒了?

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第135章 敢吗

皇后听得小太监前来回禀太后拒绝与她一同用晚膳,脸色当即落了下来。

她本是已经装扮妥当,只等着太后应允之后便马上去慈安宫,孰料却被拒绝了?

“太后是怎么话说的?”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咬紧着牙咯咯作响,“一字不差的给本宫回一遍!”

“启禀皇后,奴才没能得见太后的面儿,还是听太后跟前的玉姑姑回的话,说太后今日只想清静清静,只与瑜郡主一同用膳,请娘娘您在宫中好生安歇,不必去侍奉太后…”

小太监自当不敢将“老太婆”三个字出口,皇后凝神思忖半晌,“还见着谁了?只有徐若瑾在慈安宫吗?”

“奴才前去请话儿时,容贵妃娘娘身边儿的人也在,太后同样拒绝不见。”

如此回话,皇后的心中还算舒坦些许,只是太后只留徐若瑾一个人陪同,这着实让皇后甚是不满。

之前自己找徐若瑾入宫,还有国舅爷相陪,可自那日之后,叶凌风便再没有出现过,好似杳无音讯一般。

怎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着这个徐若瑾?不过是皇族的耻辱,反倒还成了香饽饽了!

“算了,既是太后宫中不用本宫相配,那你再去问一问皇上今日何处用膳?”

皇后知晓皇上昨日去了容贵妃的宫中,今日自当要主动请邀,总不能让那个女人太过得宠,也是为了让皇上心中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小太监没有动地方,皇后看他道:“等什么呢?还不动身?”

“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归来的路上正看到皇上的辇驾去向慈安宫了,随行之人还有梁左都督,恐怕此时皇上还在慈安宫,并不是御书房了。”

皇后冷冷地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发泄愤恨而捏碎,“吩咐摆膳吧!本宫此时有些饿了,今日谁都不等了!”

“喳!”

小太监刚要下去,皇后又把他叫了回来,“另外帮我盯着点儿,看看瑜郡主和梁左都督何时离开慈安宫…算了,去将本宫的那一柄玉如意拿来,赏给徐若瑾,如意乃是安心之物,让她顾及好自己的身体,闲杂琐事不要再管,否则本宫一定要替梁夫人训她。”

“喳!”

徐若瑾对夜微言和梁霄到慈安宫中并不意外。

今日的晚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反倒是少了几许寒暄的废话,偶尔可以随意的撒撒娇,斗斗嘴。

这等场景徐若瑾和梁霄乃是习惯了的,太后和夜微言却极为罕见,反倒觉得新奇欣喜,没有出声阻拦。

只是时辰过了许久,徐若瑾都没有等到洪老大夫的消息,她的心里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按说她进宫已经有些许时辰了,临走之时,楚嫣儿已经喝下洪老大夫熬制的药,那师父应该没过多久便进宫前来禀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影?

徐若瑾带着疑问看了看梁霄,梁霄自当懂她的意思,微微摇头之后,与夜微言道,“说起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怎么洪君还没有传来澶州王世子妃的消息?毕竟乃是皇上发得圣令,难不成澶州王府还扣下人不放了?”

夜微言本是满脸喜悦,听到这个话题,不免有几分扫兴,看向了田公公,他格外不满的问道:“还没得什么消息吗?”

田公公摇了摇头,“奴才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儿,还没得下面人前来回话,要不然这就去问一问?”

“去吧!”夜微言忍不住挖苦梁霄一句,“你对楚嫣儿倒是够关心的,朕都险些忘了此事,没想到你却主动问起来?果真还是沾着亲的,就是不一样。”

夜微言的挤兑,梁霄丝毫都不在乎,“我只是惦记着洪老大夫的安危,稍后还想请她为若瑾诊一诊脉,看看身子如何调养,毕竟太医院的人本事都太怂了,也就是皇上圣命难违,否则估计这一碗药,澶州王世子妃仍旧咽不下口!”

夜微言明白梁霄意有所指,他看了看徐若瑾,却见徐若瑾目光都盯在面前的饭菜上,根本不理会二人在说什么。

有了身孕的女人都如此吗?

夜微言突然想到贤妃当初怀有公主的时候,也很贪吃。

太后顺着夜微言的目光也看向了许若瑾,“洪君的医术超群,既然已经回到京都来了,又为澶州王府立下了功,皇上为他免罪之后,也是要有犒赏,不能寒了人心。”

“母后请放心,待澶州王世子妃真的身体康愈之后,朕定会给洪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后微微点头,“好好,哀家也就不跟着操心了,今日哀家也有些疲惫,先去歇着了,你们也不必都急着走,就在哀家的宫里说说话,这宫殿内旁日里都没什么人气,今日人虽不多,却让哀家心里头甚是高兴,觉得比往常更合心。”

徐若瑾与梁霄立即起身。

“太后慢走。”

“恭送太后。”

太后只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耽搁,便带着董公公一同离去。

董公公临走之时,把殿内服侍的宫女和宫嬷都遣了下去,显然要腾出一个安静之地,留给皇上所用。

田公公到门外吩咐侍卫把守此地,连他也没有再进门来。

徐若瑾已经看出事情有几分不对,看了看梁霄,却见梁霄没有什么惊讶神色,显然他是已经知道皇上要与自己私谈了。

“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徐若瑾未等夜微言先开口,主动的问起来。

夜微言顿了半晌,站起身,走到离他二人更近一些的地方坐下,“朕有事有求瑜郡主,不知道郡主是否能够答应?”

徐若瑾眨了眨眼,“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瑜郡主难道不猜一猜吗?”夜微言起了调侃之意,也是有心想试试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倒是认真起来,只是思忖片刻,她便缓过神来,“如若皇上是要问若瑾为您开方子酿酒,那自当要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若瑾对脉象之学了解浅薄,寻常送进宫内的酒都乃养生之方,但若为皇上细心酿酒调养,若瑾就不敢担这个责任了!”

徐若瑾没有直接挑明夜微言是想让她诊脉,来看一看是否能诞下皇子,而是以酿酒的说辞拒绝得十分委婉。

夜微言咬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可如若是朕执意要求你来做此事呢?你敢答应吗?”

第136章 结果

徐若瑾没有想到夜微言的态度如此坚决,可见梁霄没有拒绝的表情,更有赞同之意,徐若瑾不免有些犹豫。

尽管她想要为洪老大夫和沐阮洗脱逃犯及罪臣之子的污名,但却没有想拿此事与为夜微言诊病来做交易。

澶州王与楚嫣儿做局,想要牵扯出洪老大夫以及多年前的那一桩旧事,想必梁霄之所以答应夜微言的要求,就是借事论事,让自己这一方得利罢了。

可行医治病,乃是天道,更是正心,以此来做交易,徐若瑾从心里有一些无因的抵触。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想必此时提出为洪老大夫和沐阮脱罪恢复名誉,夜微言也是会痛痛快快答应的。

徐若瑾沉默了许久,才看向夜微言道,“皇上的提议的确是让若瑾吓到了,想必不用若瑾说,皇上也能够明白若瑾心中都有什么样的顾虑,您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大魏的帝王,让我这一个不知深浅的人来做此事,皇上就没怀疑过我是否有这个本事?”

“更何况,答应皇上此事,等同于我把脑袋就撇了不要,什么时候您觉得若瑾知道得太多了,岂不是小命也没了?”

徐若瑾将心中顾虑挑明得格外直白,“所以若瑾着实胆怯,还望皇上体谅。”

夜微言没想到徐若瑾如此直指自己的疑心和痛处,可他听到此话并没有怒恼,反而有几分豁出去的洒脱,“说起来,朕虽乃九五之尊,大魏帝王,可扪心自问,朕信得过的人着实很少,梁霄是其中之一,朕之所以封你为郡主,其实更多的原因都是因为梁霄,这一次朕只愿以友情相邀,如若瑜郡主不想答应,朕也不会勉强!”

“亦或许朕真的得不到天助,唉…”夜微言一声长叹,“有时候并不怕难,只怕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难?无力深究是最引人懊恼之事,尽管朕已经熬了多年,也有熬不住的时候啊!”

“屋子里有一些闷,我出去透透气,”梁霄轻拍徐若瑾肩膀两下,转身离开了慈安宫正殿的大门。

夜微言微有讶异梁霄会突然离开,徐若瑾却知道梁霄是在避嫌。

待慈安宫的正殿大门关上之后,徐若瑾直直的看向夜微言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而且我有要求!”

“你尽管说!”

夜微言也知道此事不易过多耽搁,答应的格外痛快。

徐若瑾咬了咬唇,“若瑾要皇上答应我三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暂时还没有想到!”

夜微言轻嘶一声,“你也不要难为朕!”

“绝对不会让皇上您为难,”徐若瑾微微一笑,“如若皇上答应,若瑾也就豁出去了,如今也只有皇上的庇护才有若瑾容身之地,其实说白了,没有您的庇护,恐怕我在京都早就被踩成肉泥,所以无路从情、还是从理,若瑾都希望皇上能如愿以偿。”

这两句吹捧,让夜微言甚是受用,他没有再说什么话,伸出自己的手臂,挽起袖子,齐齐放在了徐若瑾的面前。

徐若瑾也没有客气,深吸两口气之后,静静的为夜微言诊起脉来。

夜微言直直的看着徐若瑾的表情,哪怕是徐若瑾微微蹙下眉头,他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了出来。

尽管此事做得如此简单,可这乃是注定他一生是否得以圆满的大事,夜微言怎能不紧张?怎能不慎重?

计时的香在缕缕燃烧,与店内的宫灯遥相呼应,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哪怕是呼吸声都能够清晰入耳。

夜微言屏声静气,眼睛都瞪得发涩发疼,而徐若瑾仍旧沉在诊脉之中,探脉的手时而轻、时而重,偶尔有翻过他的手腕,亦或盯着他的脸仔细的瞧。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若瑾才停下手,静静的坐在哪里,没有说话。

夜微言急不可待,追着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有太多顾虑。”

徐若瑾仍旧没有说话。

夜微言的心像有十几只猫在狂闹乱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这么闷着呀!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惨的结果也击垮不了朕!”

徐若瑾还是没有开口说话,而这一会儿,梁霄与田公公已经从外行步进门,田公公的手中还拎了一个小太监。

夜微言不由得瞠目,仔细看看这个小太监,他根本都不认得!心中猛然一沉,夜微言的脸上如同火烧,更是火辣辣的疼。

连太后的宫中都这般不安稳,他这个皇上当得可着实窝囊!

田公公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小太监的手脚已经被全部废掉,见皇上已经知道此人,他便拎着小太监的衣领将人拖出门外。

徐若瑾看了看梁霄,梁霄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口说了。

“皇上的身体无碍,”徐若瑾说出此话,并未带有调侃,而是十分慎重,“若瑾学脉学的时间不长,但也通晓一二,皇上除却身体劳累过虚,日夜操劳睡不安稳导致脾胃不合略有差劲之外,并没有其他过重的问题。”

“但这只是我个人见解,是否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毛病,请皇上原谅,那是若瑾力不能及了。”

夜微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似一根绷紧的皮筋松懈过后,整个人都浑身瘫软!

夜微言瘫坐在椅子之上,半晌才抚了抚胸口道,“你真是吓死朕了,吓死朕了!”

梁霄在一旁略带调侃的道,“刚刚皇上不还说您承担得起任何结果吗?若瑾终归医术浅薄,不如再选一位名医来探一探更好!”

夜微言知道梁霄乃是故意挖苦,狠狠的瞪他一眼道,“做好事朕也不会领你的情,这乃是若瑾的功劳,”他看向徐若瑾道:“宫中的情况,瑜郡主也略有了解,朕的苦恼,瑜郡主也一清二楚,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没有办法,”徐若瑾看向夜微言,“说句不中听的实话,每次得召进宫都是心惊胆战,哪怕是到了皇后的宫中,甚至连一杯水都不敢喝,这种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

夜微言听着许若瑾的话,并没有再逼问什么,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相信徐若瑾所说乃是真心实言,可如若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宫中众妃又无法诞下皇子,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137章 灭口

过了好半晌,田公公从外归来。

他面色如往常一样,根本没有提起如何处置了刚刚那个小太监,恐怕那个人已经凶多吉少。

在皇宫之中,说不准何时便会有这样的角色消失在世上,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贪婪,而是因为身不由己。

这条命从迈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了。

夜微言也没有多问,徐若瑾给了他一个定心丸,夜微言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徐若瑾,朕答应了你三个允诺,难道你现在不提一个?”

徐若瑾想脱口而出沐阮的事情,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今日遇上的事情实在太多,暂时还未想到要求请皇上答应什么。皇上能够允诺,若瑾万分感激,只是这种事情单凭一个口谕…”徐若瑾拖长声音半晌,“不如皇上您亲自写上两笔?”

夜微言被说的一愣,指着自己鼻子道,“你居然不信朕?你不信?还要朕写两笔给你承诺?徐若瑾,你不要太过分!”

徐若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夜微言步步紧逼,她则步步后退,梁霄伸手挡在徐若瑾面前,“皇上慎重,不要离的太近,免得将若瑾吓到,再伤了腹中孩子,就不合适了。”

夜微言退后两步,冷哼一声,琢磨半晌才不情愿的道,“明日,明日早朝之后,朕写完让田公公给你送去,这里是慈安宫,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吧!”

徐若瑾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着,“用完了人就撵走,谁知道明天会不会送?早知道就不冒这个险了,怪不得其他大夫诊病之时都故弄玄虚的饶着八个弯子说话,合着说得太直白,是赚不着银子的!”

“算了,就当扶贫了。”梁霄拥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反正咱们又不差钱儿,以后灵阁的酒不往宫中送就是了。”

“别不往宫中送呀!酒还是要送的,顶多是加两倍银子吧!”徐若瑾越说声音越小,更带着狡黠的笑。

夜微言全部听入耳中,尽管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丁点儿亏都不肯吃!

只不过今日心中的大石落地,夜微言还是不愿与他们二人计较的。

看来宫中,也的确应该动动了…

徐若瑾随着梁霄上了马车,待离开皇宫一段路程之后,她才开口问着,“你提前就知道皇上有意让我诊脉一事?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

“此事是我提的。”

梁霄的话让徐若瑾眼睛险些瞪了出来,“什么?居然是你提的?你为何要提出让他做这件事情?”

梁霄轻抚着她的长发,“因为我的女人乃神医。”

徐若瑾轻拍一下他的手,“不要胡闹,人家在说正经事情呢!”

“这是他的心头大患,为他解决了,有何不好?”梁霄反问,徐若瑾犹豫了下,“可如若真的是他的原因呢?你就没担忧过吗?”

“有什么可担忧的?贤妃等人都有生育,只不过不是男丁罢了,更何况早早解决此事,才能消除他的心魔,如若是他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提早面对比拖延要强,他能坚持下去,对于你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起码现在不是坏事。”

梁霄说的很简单,徐若瑾却知道他深谋远虑,这般做恐怕会另有目的。

只不过徐若瑾不想问,轻抚着腰肢和肚子,她只惦念着自己的孩子。

想到了洪老大夫,徐若瑾面现担忧,“咱们都离开了,也没见到师父去宫中回消息,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明日会传出洪君的死讯,”梁霄将她拥入怀中,“皇上会为他免罪,葬入洪家祖宅,你就不用担心了。”

“什么?传出死讯?”徐若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难道师父真的是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必须出事。”梁霄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否则他在此地只有一个死的结局,不仅澶州王想要灭他的口,皇上也不会留他的命,他怎能不出事?”

“你,你又把师父藏起来了?”

徐若瑾知道梁霄是不会动师父的性命,梁霄没有直接回答她,“他不就是求能挽回自己的名誉,不再背着罪臣的帽子?目的达到了,还留在京都干什么?这里什么东西都贵,人心都鬼。”

徐若瑾被他的惊吓气得哭笑不得,狠狠的捏了他的脸一把,徐若瑾感觉手感不错,“以后不许再这样吓唬我了,明明知道我担忧,真是讨厌!”

“你心里惦记着那么多人多累?还是好好惦记我就行了,其他人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

梁霄轻抚她的头发,徐若瑾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似乎有这样一个依靠,能够让她十分放心安稳,不再去想乱世的纷争,更不去想厌恶的人们。

如果马车就这样一直驶下去,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光景该有多好?

只可惜那不过是幻想罢了,还不如先踏踏实实地睡一会儿,今天,她是真的累了!

楚嫣儿此时听下人回禀洪君的失踪,当即气得七窍生烟,砸碎了不知多少杯盘碗碟和古董精品!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就是迈出澶州王府没有几步,你们居然会把人跟丢?难道眼睛都是瞎的吗?”

“请世子妃恕罪,那洪老头子离开王府出了门,并没有上任何人的马车,而是说很久没有在京都里行走,想要随意的逛一逛,可还没有走出这一条街,就混入人群不见了踪影,京都城门之处已经安排了人,如若他一旦离开京都,一定会找到的!”

“你们这些蠢货,”楚嫣儿的心里涌起一丝恐惧,“不怕他离开京都,怕的是他不离开京都!”

楚嫣儿的拳头都要捏碎,那个老头子不死,再被皇上招入宫中,回禀了自己真实的病症,自己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连王爷都不会饶过自己!

楚嫣儿的手抖了三抖,摆手把人撵下去之后,她仔细地想了又想,这件事情必须要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先去把罗春灭了口,”楚嫣儿的眼中露出极度的凶狠,“死他一个,我不信其他太医还敢信口胡说!”

第138章 信件

罗春离开澶州王府之后,便跟随所有太医一起到太医院草拟奏折,只是他心神慌乱,总觉得烦躁不能安稳,随意找寻个借口便率先离开了太医院,奔向郡主府而去。

他必须要将世子妃的真实情况告诉给瑜郡主,如若今日不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把此事说出口。

一种死亡降临之前的直觉,让向来做事犹豫不定的他也甚是果断。

而梁七自当认识罗春,郡主和四爷虽然没有归来,便留下罗春在此地等。

只是罗春没想到郡主和四爷那么晚还没有回来?

罗春心里烦躁,颇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几次按耐不住心思想要率先回去,可罗春又怕自己走了之后,错过今日没了明日。

梁七看出他有心事,并未放罗春走,而是把罗春留下与自己一同喝酒。

今日罗春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旁日不饮酒,今日不妨敞开了喝一回。

也许这条命都要丢掉了,何必还要谨小慎微,不能豪放一回呢!

梁七喝酒,自当是大口大口的灌,哪怕酒乃灵阁所出,他也仍旧改不了这样的习气,只是梁七喝上几口便醉了,罗春径自在那里一口一口的抿。

不知抿了多长时间,他才听到梁七已经鼾声如雷。

罗春不免摇头笑了笑,喝醉了倒头就睡,这乃是天大的福气,可他却不想醉,更不敢醉,心里的话不说出去,他恐怕都不能踏踏实实的闭上自己这双眼。

只是郡主与梁左都督为何还不回?好在此地乃是郡主府内,倒不怕有人冲进郡主府来杀了自己。

不对!

罗春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妻儿在家无人照顾,她们恐怕才是最危险!

心中这样想着,罗春立即起身离开奔向家中…

徐若瑾与梁霄离开皇宫之后,前去为皇后到慈安宫中送礼给徐若瑾的小太监归来。

“奴才去时,慈安宫中已经戒严,奴才等了半晌都没能靠近,而后田公公瞧见奴才了,问了奴才什么事,奴才说是为皇后赏礼给瑜郡主,田公公说皇上今日有要事与梁左都督相商,不允任何人靠近,皇后有意赏赐郡主,便等改日再召瑜郡主进宫,今日不妥。”

听小太监如此回复,皇后眉头皱的紧紧。

有什么事情要到慈安宫中说,而不是御书房?

更何况,皇上有事与梁左都督相商,那徐若瑾不也正在旁边吗?这事儿怎么听着如此奇怪?

“架子也真是够大的,本宫如今想赏赐个物件儿,都送不出去了!”皇后本就瞧不惯徐若瑾,如今连皇上都如此庇护,她心中更是不爽。

只是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找回自己的颜面,心里的怨恨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什么。

他左右瞧瞧,才与皇后递了个眼神,皇后知道他有话要私自回禀,便将身边的人都撵走,“有什么话说吧!”

小太监立即凑到皇后的身边,压着最低的声音道,“田公公撵奴才走时,奴才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想等着瑜郡主和梁左都督离开慈安宫时再上前送过去,只是奴才等的功夫,就见田公公亲自抬出去个人,直接扔了慈安宫中的废井里…”

“奴才没敢再多呆,便连忙回来了!”

皇后听了此话,瞪了瞪眼,“那可有人看见你吗?”

小太监立即摇头,“绝对没有!”

“是田公公亲自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