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乃是晚间深夜才醒来。

醒来时,梁霄正在她身边,将沐阮熬好的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她的嘴里。

所以徐若瑾是苦醒的!

“怎么又是这么苦的药…”她声音微弱,却忍不住抱怨。

梁霄和方妈妈皆是齐齐叹了一口气,方妈妈连忙冲向外面狂念“阿弥陀佛”,郡主都能说出抱怨的话了,显然是没有任何危险了!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我马上就喊沐阮来。”梁霄此时已经没有了寻常的冷静,他只期望她给与肯定的答案!

“我没事儿了吗?”徐若瑾只记得自己那恶心的大虫子刺痛一下,便一无所知了。

显然自己如今这副状况,是中了毒。

“他已经为你解毒了,没事。”

徐若瑾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孩子也会没事的,是吗?”

“…这我倒是忘记问。”梁霄满不在意,“你没事就好!”

徐若瑾当即厉声呵斥,“你怎么当爹的啊!怎么这样没心没肺?这可是你的孩子,你还不快去问!”

第二百零一章 决裂

徐若瑾休养的这些时日,郡主府的大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连采买的小厮都禁了行,而是由梁三等人亲自负责。

梁霄自回到郡主府之后便再没有露面,唯独只有一个人会早出晚归,这个人便是夜微澜。

因为涪陵王下葬一事不能拖延,这乃是皇族的大事。

可所有人问起郡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答,根本不说一个字,只在夜微言问起时,夜微澜耸了耸肩膀,“梁霄警告臣弟,敢吐露半个字,就把臣弟赶出郡主府撵回西北,但臣弟可以向皇兄说一点,瑜郡主出了大事了!”

“这还用你说?”夜微言对此十分不屑,“否则梁霄也不至于朕召他前来,他都不理睬啊…事情到底有多大?”

夜微澜仍旧没有说出实情,“破了他的底限,瑜郡主险些丢了命,还未脱离危险。”这番话是梁霄交代他这么说的。

尽管夜微澜很不想听之从之,可也知道这件事情上不能任性,因为他此时还真惹不起梁霄。

夜微言听过之后,心里也“咯噔”一下。

“就当朕没问过。”

“臣弟明白。”夜微澜答应的恭恭敬敬,心里却鄙夷的五体投地。

他最讨厌别人说“当我没说过”这几个字,超级恶心!

话都说完了,却还要别人自欺欺人?这种做法简直无耻透顶,不可理喻!

也因说此话之人乃是夜微言,换做另外一个人,他早下令砍了!

可除夜微言之外,似乎也没人敢这般吩咐自己…

而楚嫣儿这些时日一直在派人打探徐若瑾的情况,却没有丝毫消息,哪怕是她又请容贵妃娘娘派人送赏,却被梁霄给挡了回去,让容贵妃也好生发了一通脾气。

难不成徐若瑾真的出事了?

会不会已经死了?

楚嫣儿的心中已有几分期待,她很期望着早晨睁眼便听到徐若瑾已死的消息,那真是让她做梦都会笑醒。

可如若徐若瑾已死,消息迟早都要传出,这个时候还藏着有什么用?难道是她还未死,只是没脱离危险么?

楚嫣儿豁然想起沐阮,那个人好似是洪君的徒弟,也是罗春的师弟,一直都在郡主府,他能救徐若瑾倒也有可能!

但一个小大夫而已,还不足弱冠之龄,哪里能解得了蜈蚣之毒?楚嫣儿是绝对不信的!

她并非不信沐阮的能力,而是不信自己这一次会失手!

她不相信徐若瑾有那么命大,三番几次下手她都能逃过去,那她就是个妖精,一定是个妖精!

“世子妃,侯夫人来了。”烟玉在门口回禀,楚嫣儿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让她进来吧。”

侯夫人脚步簇簇而进,脸色满是焦急,“出事了,嫣儿啊,出大事了!”

“怎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楚嫣儿面色平淡,“府上还能有什么大事?是容贵妃又怪罪您了?”

“不是,你,你看这个!”侯夫人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小袋子,“你看!”

“这是什么?”楚嫣儿并没有动手,“拿出来不就是了!”

侯夫人又连忙拿起,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边落泪,声音哽咽沙哑,声音颤颤巍巍,“这都是你哥,是楚阳,楚阳的牙,一共三十二个,三十二颗牙全都掉了啊,他被梁大将军给抓住了,他…他的命恐怕都要丢了!”

楚嫣儿眉头微皱,“那梁家长房的孩子呢?也没带回来吗?”

“他都没回来,还提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侯夫人的眼泪更是充满了恐惧,“你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该怎么跟他说?我可怎么跟他说啊!”

这件事情是楚嫣儿逼着侯夫人答应的,而让楚阳去中林县时,更是与忠勇侯撒了谎…

“废物!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却没能把孩子给我带回来,反而还被抓了!”

楚嫣儿分毫没有担忧,有的只是对失败的懊恼。

虽然这么多日都没得到消息,她曾想过事情会否失败,可徐若瑾中毒探不到纹丝消息,她也就把此事暂时放了放,却没想到果真是失败了!

侯夫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楚嫣儿,“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的哥哥,嫣儿,你不能…不能没有良心,他都是因为帮你才遭了这么大的罪啊!”

“他这不是没帮上我的忙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嫣儿没有领情,“事情如实的告诉给父亲吧,我相信梁大将军是不会要了他的命的,更何况,这牙就确信是哥哥的?说不准是找了其他人的送到侯府,故意吓唬你们。”

侯夫人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自己歇斯底里的怒意。

她已经不敢认这乃是自己的女儿了!

嫣儿怎能变成这样无情?这哪里是她生下的女儿?

“你就打算不管此事了,是吗?”侯夫人问出最后一句话!

楚嫣儿反问,“我怎么管?难不成让我去中林县救他出来吗?”

侯夫人走到桌前,将上面的牙齿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的装入自己的绣包当中,紧紧放在怀中揣好之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澶州王府!

这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她的女儿了!

楚嫣儿并没有阻拦侯夫人离去,她也不知为何心里对侯夫人始终有所怪罪。

是怪他们当初提起澶州王府的亲事,让自己没能嫁给梁霄吗?

楚嫣儿摇摇头不愿再想。

她一定要打探到徐若瑾是否已死的消息,必须知道!

找来烟玉,她低声吩咐着:“派人去传话,瑜郡主已经死在郡主府,梁左都督故意封锁消息…”

烟玉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可还未等烟玉出去,豁然看到夜微鸿冲了进来…

他看到楚嫣儿,立即冲过来掐着她的脖子道:“银子,给我银子!”

楚嫣儿连忙挣扎,“你松开我,你干什么!”

“啪啪啪!”夜微鸿几个巴掌甩下,“别特么废话,拿银子给我,给我!不然老子打死你个贱人,快去给我拿!”

第二百零二章 父子

楚嫣儿莫名其妙的就挨了夜微鸿的打,可她震惊的并非是夜微鸿挨打,而是他居然跟自己要银子?

堂堂的澶州王府世子爷,什么时候缺过这等东西?从生下来便是含着金汤匙的人,居然跟自己要银子?

楚嫣儿捂着红肿的脸仔细看着在屋中四处乱翻的夜微鸿,她震惊的眼睛瞪得更大,因为夜微鸿的整张脸消瘦无比,蒙上了一层慑人的灰色,看着好似病入膏肓,随时能死过去一般!

夜微鸿已经把屋中翻了个稀巴烂,他也不知在找什么,只是心里那股焦躁、惶恐、暴怒和濒死的眩晕让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楚嫣儿已经被吓傻,她根本不知道夜微鸿这是怎么了!

他从那一晚便离开了澶州王府没了踪影,这么久杳无音讯,回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模样?

他疯了吧?王爷呢?王爷是否知道他已经成了这副鬼德行?

楚嫣儿给烟玉使了个眼色,烟玉呆傻原地,随后匆匆跑出院子去向王爷回禀!

夜微鸿在屋中发疯半晌,冲到楚嫣儿的面前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贱人,你个贱女人,就是你把爷害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你!”

“你放开我!”楚嫣儿想要掰开他的双手却用不上力气,用腿蹬踹,却被夜微鸿用脚狠狠的踩住,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你让我放开我就放?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花儿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贱货,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谁让你娶我的?你活该!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这么个废物?你快给我让开!让开!”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老子活不成了,也得先把你掐死,别以为你整日装模作样,好像朵花儿似的,其实你肮脏透顶,满心都是阴毒坏水,你把老子的孩子都给弄死了,现在你也生不出来了?哈哈哈,贱人,你就是个贱人!”

“你胡说!”楚嫣儿被戳中心事,当即否认,可夜微鸿却咬牙冷笑,“你以为父王不知道?他不过是装不知道罢了,你们不是最喜欢自欺欺人么?哈哈哈,那就互相糊弄着对方玩吧?可老子不想看你们继续玩了,你给我去死吧!”

夜微鸿本来就不是壮汉的力气,又因为身体极虚,不停颤抖,所以掐着楚嫣儿脖颈的双手一直用不上力!

可该说的话说完,该发泄的火却越来越盛,夜微鸿把吃奶的劲儿都快用上,他只想让眼前的这个女人死,只想让她死!

楚嫣儿挣托不开,被掐的已快喘不过气,整张脸闷红无比,即便是咳嗽都有气无力!

死亡的濒临让楚嫣儿分外的恐惧,她不想就这么死,她绝对不想死在这么个废物的手里!

她伸出自己的拳头在他身上猛的捶打,却根本够不到他那张狰狞无比的脸!

楚嫣儿使出全身的力气,用长长的指甲狠狠划在了他的手臂上,几条血道子豁然入目,让夜微鸿刺痛尖叫的松开双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

“贱人,你居然敢挠我?我这就掐死你!”

夜微鸿猛的又冲上去,楚嫣儿使出全身的力气要逃,可惜还未等逃出几步,就又被夜微鸿给抓住衣领,双手一抡,楚嫣儿摔在墙上,当即头晕眼花,面前的物件都已模糊晕黑!

不等她缓过神,夜微鸿的拳脚如暴风雨般狂打在她的身上,楚嫣儿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力气,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身上越是疼痛,她对夜微鸿的恨意便越浓!

嘴里不停的喊着:“废物,你就是废物,你打死我,有本事你打死我!”

不知过了多久,夜微鸿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可他刚刚准备继续,门外脚步声簇簇响起,乃是澶州王到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澶州王也惊愕万分,指着夜微鸿便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到底要干什么?你想打死她不成?!”

烟玉立即跑到楚嫣儿的身边将世子妃扶起,可楚嫣儿早已瘫软一团,根本起不来身!

衣襟上有着星点的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夜微鸿的。

只是苍肿青紫的那一张脸已不堪入目,让烟玉忍不住当即就哭了起来!

看到澶州王望向楚嫣儿的目光,夜微鸿豁然疯狂大笑,笑的歇斯底里,“哈哈哈哈,父王居然骂我是畜生?我若是畜生,你又是什么?你就是老畜生!”

“你、你说什么?”澶州王好似五雷轰顶,被夜微鸿的话惊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他已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居然骂自己是老畜生?

“你以为你不是?”夜微鸿虽笑,却流出了眼泪,眼泪之中有着悲哀和失望,更有着无法形容的怨恨,“明明就是你喜欢她,所以才把她强行的娶入王府,给我做什么世子妃!”

“说什么她聪颖过人,胆识超群,乃是能够帮你完成大业的左右手,其实不过是你想时刻的看着她罢了,这全都是你想的,而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

“她在王府跋扈嚣张,你除却训两句,你还说过什么?她把怀有我孩子的女人杀了,把我最喜欢的丫鬟打死,父王又说什么了?”

“呵呵,就连她把我的孩子都给弄死了,您依然袒护着她,你既然喜欢这个女人,你娶回来当妃子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搭上我呢?为什么?!”

“哦,对,我还有母妃,而您还是要什么体面的,怕遭众人非议,怕遭他人怨恨,我呸!”

夜微鸿指着澶州王骂道:“那都是你自己妄想出来的,根本就狗屁都不是,还想谋图什么大业?呵呵,二弟已经死了,如若我也死了,是不是你也成了无后的孤家寡人?哦…你还可以和这个贱人生一个,可惜,哈哈哈,父王你被骗了,这个贱人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你的美梦破灭了!”

夜微鸿说至最后,已泣不成声!

澶州王早已被他骂傻了,“你、你想怎么样?你这个畜生,你给本王跪下!”

“跪?”夜微鸿踉跄几步,从怀中抽出一个匕首,“父王,我去阎王爷那里跪着等您,喝了孟婆汤,我再也不想认识你,我恨你!”

说着话,夜微鸿一刀捅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股鲜血迸出,喷在澶州王的脸上…

夜微鸿殁!

第二百零三章 心苦

“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了?”

“不,他没有死,微鸿,微鸿…”

澶州王有几分疯癫,因为夜微鸿自尽之前与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着实的无法接受!

是自己害死了儿子,是他自己害死了夜微鸿!

楚嫣儿也没想到夜微鸿会自尽!

他那么纨绔爱耍的人,怎么可能自尽?!而且夜微鸿这一次突然归来,他的脸色和精神都有问题,一定是在外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这么奇怪!

楚嫣儿执意要查,只可惜王妃得知夜微鸿死去的消息,直接冲了进来,亲手掌掴了楚嫣儿之后,更是吩咐王府侍卫把她世子妃的小院用木板钉起来!

不许送水,不许送饭,王妃就是要把楚嫣儿给活活饿死!

只是楚嫣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搬出忠勇侯府做威胁,王妃的确有几分顾忌。

饭菜的确是给了,只是这个小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挂上了白,彩色的窑瓶全部摔碎,哪怕是青瓷的茶碗儿都没有留下,一概被黑色和白色遮的严严实实,哪怕是郁郁葱葱的树都给砍掉,花草连根拔起,原本精致奢华的院子似乎瞬间就变成了鬼屋一般,哪怕是夏日,都让烟玉从骨子里发寒。

澶州王根本不理睬楚嫣儿的抗议,一切全部由王妃掌管。

楚嫣儿躺在床上仍旧能够感觉到夜微鸿留给她的伤痛,可这都比不得心中更痛!

她恨得锥心刺骨,恨得不能自已,她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夜微鸿那种人,怎么可能自杀?这根本就是一件超级荒谬无比的事,他怎么可能自杀?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可为何梦里徐若瑾都还不死?为何她还不死?!

徐若瑾休养了十来天,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中了一次毒,她的精气神都差了些许,沐阮下了严格禁令,一个月内不许她离开院子,更不许出府进宫,哪怕是天塌了都不行!

有他这一番话,梁霄则****在家中陪着,连夜微言派人来找都一概拒了,坚决不去!

夜微言对此也深表无奈,但徐若瑾中毒险些死了,这件事让夜微言也着实后怕和恼火,可如今得知澶州王府出了大事,他仍旧喜上心头,憋闷了许久的恶气终于出了大半,自当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必须马上趁热打铁,每日都在朝堂之上开始打压澶州王府的势力。

能收拢的便收拢,之前积压了仇恨的这次一并查处。

夜微言深知自己乃一国之君,容人的心胸要有,所以打了几个留不住的之后,其他人还是都容下了。

可梁霄却懒得理睬朝堂上的变化,更懒得听人说起夜微鸿的丧事有多么的庞大奢华。

再奢华,人也死了,澶州王府除却庶子之外,嫡出的两位都已经故去,即便澶州王再扶持谁出来,皇上根本不会介意,因为大臣们也看出这一次王府的颓势恐怕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前几年不可一世的狂妄嚣张。

亦或许是真有天意,老天爷就喜欢与人们开这种玩笑。

失落之前总会让人疯狂的嚣张几日,而后的苦恼便是一辈子的懊悔,这真比死亡更加可怕。

这话乃是出自夜微澜之口,而他此时正坐在徐若瑾的屋中,一边喝茶,一边看梁霄在给徐若瑾喂药,讲着是如何把夜微鸿坑成了那副德性。

徐若瑾虽然知道夜微鸿好色,可他突然的疯癫,让徐若瑾甚是迷惑。

“郡主好歹也是懂医的,难道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叫苦马豆么?”

夜微澜提起这种药,徐若瑾皱了眉头,“苦马豆自当知道,主要用于肝脾有损和水肿,又怎么会让人疯成那个样子?好似误食了麻黄一般。”

“有一种苦马豆是灰苦马豆,服用过量比罂粟还要可怕,可以使人神志不清,混沌寻死,是种奇毒。”

沐阮正好从外进门,正听到夜微澜与徐若瑾的对话。

插话过后,他便朝夜微澜拱手行了礼,随后把第二碗药递给了梁霄。

梁霄不声不语的在一旁将药吹凉,以免徐若瑾喝时烫嘴。

徐若瑾的脑中在臆想着夜微鸿的惨状,再看夜微澜时,她的脸上布满了复杂的躲避,“皇族中人果真无亲情冷暖,可怕,真是可怕…”

“郡主也不能全都赖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着也是梁霄有此意,我才不得不想这么个主意的,更何况,好歹你也是本世子的妹妹,遭遇如此杀手,本世子怎能不为你报仇呢?”

夜微澜眯着眼睛把话说得格外好听,徐若瑾翻了个大白眼,“少赖在我们四爷身上,若不是世子有意,就算是皇上的圣旨,世子也一样不遵呢。”

“就知道做好人没好报,即便是为你出了气,也得不着郡主的一句好话。”夜微澜看向了沐阮,“你难道就不害怕他们俩?”

“为何要害怕?”

“他们二人如此待我,兔死狐悲,你就不想想改日你的下场?”

夜微澜的话中颇有引诱的成分,沐阮挠挠头,“一无官职二无财,郡主府又不差我一双筷子,想必还不至于嫌我浪费粮食把我毒死,好歹我也能做点儿事情呢。”

夜微澜对沐阮的回答极其不满,可他知道徐若瑾对沐阮的重视,不会以身份压他,更何况,似乎以官权压制,沐阮也根本不在意。

“可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夜微澜这一句威胁,让沐阮浑身一抖,“会杀我吗?”

“很有可能,看心情。”

“那记得给我留个全尸,不要把我烧死,我还想留着身上的胎记去阴*曹*地*府找我爹娘,烧没了,就不好认了!”

沐阮说此话时格外认真,夜微澜嘴角抽搐,被他打败,梁霄感觉到徐若瑾的手捏紧,想必她是被沐阮这一句话牵动了心思…

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徐若瑾嘴角微笑,感觉到他的关切。

“不知道她怎样了…”

没有人知道徐若瑾口中的“她”到底是谁,梁霄把药端到她的嘴边,徐若瑾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

他问:“苦吗?”

徐若瑾点了点头。

“苦味儿总有人品,缺的只是递蜜饯的人,”梁霄把蜜饯塞入她的口中,“多想想我,看你喝药,我比你还苦,心苦,吃再多蜜饯也是无用的…”

第二百零四章 麻烦

晚秋的夕阳虽和煦,却有一股凄凉的冷,遍地的黄叶虽然夺目耀眼,十分美观,可冬日即将来临,仍旧给人们心里添加一丝忧伤的阴霾。

徐若瑾已经怀孕九个月,离预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只是这几个月好似匆匆而过,只是睁眼、闭眼的功夫,就已经快要当娘了。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时光,徐若瑾似乎过得十分轻松惬意,自从澶州王府出了事,夜微鸿的死将整个朝局的态势彻底颠覆。

似乎谁都没有想到,突变会这样的来临。

澶州王缓了两个月,才从丧子之痛的悲伤中迈出一步,可据说他仍旧神经兮兮的,好似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澶州王世子的爵位让给了王府内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少年,不过才十四岁而已,生母乃是王妃的随身丫鬟,世子换了人,名分才被提为侧妃。

而楚嫣儿这几个月可谓是杳无音讯,好似蒸发了一般。

哪怕是忠勇侯和侯夫人前去探望,王妃都不允见,似乎因为这一件事情,澶州王与忠勇侯府也彻底决裂。

只是徐若瑾也不想知道楚嫣儿如今是什么样的状况,因为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何时会出生就是了,哪有闲心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终究还是那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恶行太多总有一日会自吞恶果,楚嫣儿或许就是这个例子吧?

即便她仍旧活着,可这般生活下去,似乎比死还难受。

徐若瑾当时曾问过梁霄,为何会与夜微澜联手做起这件事,梁霄只说此事早晚会发生,只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区别。

徐若瑾心中明白,早一日和晚一日的差别很大,甚至让梁霄会有措手不及和更多麻烦。

但他仍旧这么做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

因为自己屡遭伤害,所以他忍耐不得,可每一次他在自己面前轻松的笑容,都让徐若瑾心中只有浓浓的爱意。

他仍旧是一个喜欢自己肩膀扛住一切压力的男人,那自己能做的便只有保护自己,一切都待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原本梁霄是不愿之前那些消息进入郡主府内的,只有梁芳茹前来叙话时会絮叨几句。

皇上赏赐夜微澜和梁芳茹一个小院子,所以他们已经搬离郡主府,偶尔才会过来看一看。

对自己这位姐姐,梁霄也没什么脾气,即便是与她特意说过,梁芳茹也刻意板着自己这张嘴,可每次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漏出两句,随后便捂上嘴,连连说着抱歉。

可话已出口,梁霄纵使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只能限制梁芳茹来郡主府的次数。

郡主府内逐渐清净下来,反而让徐若瑾心思平和,甚是舒畅。只觉得一眨眼就到了要生孩子的时候,偶尔想一想,还觉得甚是奇怪。

梁霄此时正从外进来,看到徐若瑾扶着身子要下床,他撇下手里的信便过去不让她肆意乱动。

双手托起她沉重的身子,将她轻轻的放在地上,“沐阮不是说过,不许你乱动么?”

“觉得还是要下床走走,骨头都压酥了。”徐若瑾用手轻轻捏了捏背部的肉,僵硬的很,让她颇有几分吃不消。

梁霄轻轻的为她揉着,这还是向沐阮特意请教过的手法,否则梁霄也不敢乱动。

毕竟这不是行军打仗,手重一点都可能会有危险。

“四爷,您的信掉在地上了。”红杏从屋外进门,捡起梁霄刚刚扔下的东西递过来。

“是谁来的信?”徐若瑾问起,梁霄的脸色却平淡,看不出喜怒,“是二哥从七离边境回来了,与二嫂一家子过几日到京都。”

“他们来京都了?”徐若瑾对此甚是惊诧。

她原以为梁鸿到京都向皇上奏禀领功受赏之后,还会回到中林县,如若花氏也带着孩子们随同前来,应该是要在京都定居了。

这件事情,徐若瑾说不上是喜事还是麻烦事。

喜的是梁霄不会再孤零零一个人撑着梁家,有梁鸿帮忙,他能轻松不少;

麻烦的是花氏的性子,恐怕自己的耳朵根子又闲不着了。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担忧,摸摸她柔嫩的小胖脸,“别怕,已经吩咐杜宇开始收拾祖宅的屋子了,他们到京都会回祖宅居住,你生下孩子之前,不会让二嫂总来烦你…我也不放心。”

“其实二嫂人倒不坏,就是太喜欢攀比。”徐若瑾想到她的两个孩子,“子睿和小梅兰倒都挺可爱的。”

“我的孩子肯定会更可爱。”梁霄双手从后拥住她,轻轻抚摸着凸圆的肚子。

前些时日偶尔还能摸到小家伙儿在里面连踢带踹,梁霄是玩的兴致勃勃,徐若瑾可遭了罪。

这些时日倒没什么动静儿了,而后是沐阮说起越临近生子,妊娠的反应越小,徐若瑾才格外注意,不敢肆意的乱走乱动了。

梁霄扶着徐若瑾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黄芪进来回话道:“四爷,郡主,是国舅爷来了,还带着佳鼎楼的师傅们,正在院外等着您呢。”

“进来就是了,还等在外面干什么?”徐若瑾笑着补了句,“师傅们就直接去大厨房吧,好酒好菜都摆出来,我吃不得,也别让你们亏了嘴。”

黄芪听了这话笑的格外灿烂,“奴婢这就去回话。”

想到陆凌枫,梁霄的眉头微皱。

因为陆凌枫当初离开京都几日就又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他并没有说要帮自己的忙,亦或去朝中任职,而是继续开他的酒楼,整日吃吃喝喝,京都里游晃,日子过的倒是惬意舒坦。

自“灵阁”每日给佳鼎楼供酒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国舅爷的产业,有意巴结结交的,有意打探陆凌枫动向的,几乎都聚了佳鼎楼,反而生意越做越红火,如今没人不知道这位国舅爷的存在了。

可是梁霄知道,这并不是陆凌枫的真实目的,可每一次问他,他还都闭口不说。

貌似一个神秘怀旧的多情浪子,其实只有梁霄知道他心里的怨恨有多深…

陆凌枫从院外走进来,仍旧孤身一人,哪怕是个随从都没带。

徐若瑾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却见陆凌枫的脸上涌起一股复杂的神色,梁霄蹙紧眉头,能让陆凌枫发愁,显然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不等他二人开口问,陆凌枫直接道:“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皇后有身孕了。”

徐若瑾惊诧过后,反问道:“那你这位国舅爷不应该是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丧着一张脸?”

“我为什么高兴?又不是我即将当爹。”陆凌枫显然心情不爽,对徐若瑾都没似以往那般恭敬对答。

梁霄轻挑眉头思忖半晌,“这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可对我们来说,恐怕更是个大麻烦…”

第二百零五章 抢人

梁霄与陆凌枫在院内私谈,徐若瑾站了一会儿,方妈妈已经将她的饭菜单独做好,便由红杏扶着她进屋去用饭。

一边吃着,徐若瑾一边想着刚刚陆凌枫和梁霄的对话的

皇后有了身孕,这对皇族来说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想必皇上此时已经喜出望外,兴奋的不得了吧!

可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情对梁家对自己或许都有不小的隐患。

皇上如今重视梁家,乃是因为梁霄能够在军事上帮助他,协助他,而夜微言最大的隐患便是没有子嗣,如今澶州王府失势,皇后又怀有身孕,夜微言之前所有的顾虑可谓消失殆尽,那么问题就会出现了。

一是皇上对梁家的态度会不会有所转变?

二来,自己毕竟乃是皇族支持才有如今的身份的,可一旦夜微言的地位越发稳定,皇上又会不会转变对自己的态度呢!

朝霞公主毕竟还活在世上,而自己的存活乃是先帝所不容的遗诏。

有些事情即便没有被提起,乃是因为上面需要有一层遮羞布蒙着,可即便再多的掩盖,也掩盖不了真相的存在。

有了结果,都可以肆意的更改,更何况如今自己生母的身份始终没有定论?

想当初夜微言曾亲口说过,之所以封自己为郡主,更多的原因是梁霄,而如今他对梁霄没有那么强的依赖,这件事情会否有改变就不得而知了。

但事情或许进展的不会那么快,因为皇后刚刚检查出有了身孕,想必此时也不过两个月左右,而能不能安稳的诞下孩子,生下的到底是龙子还是公主都乃是未知数,所以梁霄还有筹谋的时间。

徐若瑾扶了扶自己凸起的肚子,她只要安安稳稳的等孩子生下,再议其他的事情就好。

如今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孩子更为重要。

坐得久了,徐若瑾觉得有些累,便又回到床上躺下。

而未过多久,院子里又有了声响,徐若锦听到梁霄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好似还有其他人说话。

他把红杏找进来问着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好似吵起来了?谁惹着四爷了?”

“好似是宫中来人了,具体怎么回事儿奴婢也不清楚呢!”红杏也有心出去看看,“等一会儿杨桃回来,奴婢便去问一问,再来告诉您。”

宫中?

徐若瑾想到这两个字,不由得联想到皇后的身上,可皇后有了身孕,又关自己什么事儿?会引梁霄发那么大的脾气?

“你去看看吧,我自己在屋中无碍的。”

徐若瑾把红杏打发出去,屋中自有梁五在,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反正她如今躺在床上呢,难道床还能塌了不成?!

红杏仍旧有些犹豫,即便知道有梁五的存在,她也出门去把杨桃喊了进来,然后才去院外打听事情。

方妈妈此时正在争吵的现场,见四爷发了这么大脾气,他也不知道是该不该劝。

因为国舅爷刚刚传来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宫中就派人来,想要将沐阮带进宫去,服侍在皇后的身边。

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郡主有着身孕,更是随时都有生的可能,这个时候把沐阮召进宫,四爷又怎能不发火?

即便对方乃是皇后与皇上,他也不容半分,指着前来传旨的公公骂道:“我只当没有听见,这一道旨意,除非是皇上亲自来请,否则我梁霄就是不答应!有本事就再罢了我的官,抄了我的家,否则就赶紧给我滚!”

“梁左都督,这可是皇后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