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从其怀中接过,直接放在了太后的卧榻边上,小悠悠还在睡着,即便换了几次手,她也一直闭着眼睛没有醒。

太后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笑着道:“一模一样,就是好看。”

徐若瑾一怔,一模一样?什么一模一样?这话怎么听的很是奇怪?

她直直的看向太后,可是太后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先去探望下云贵人吧,哀家也惦记着她的身子,有你在,哀家也能安心。”

徐若瑾听见太后提到楚云秀,当即应下,也不再拖沓,让小太监引着自己去了楚云秀的侧殿。

楚云秀此时正在床上躺着,似睡非睡,偶尔还有抽搐的颤抖,好似睡梦之中遇见了什么恐慌。

宫女见徐若瑾来了,当即要将楚云秀喊醒,徐若瑾摆摆手,让她不要出声,轻踏着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楚云秀的脸色苍白,嘴唇的红中透着一股青色,脸上殷红的巴掌印还未褪下,徐若瑾看上去都心中涌起了心疼。

轻轻扳过她的手,楚云秀豁然惊醒,待见身边的人是徐若瑾,她只憋了憋嘴,又规规矩矩的躺下,虽然没说什么,可眼中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连忙拿起已经湿润的帕子继续擦着。

徐若瑾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先为楚云秀探脉,随后又伸手去抚摸她的腹部穴位。

轻轻触碰,楚云秀都有疼痛的咧嘴,徐若瑾坐在床边看着她,“你还真是傻。”

楚云秀没想到徐若瑾会这般说自己,可她并没有否认,“瑜郡主说的无错,我的确是傻。”

“亦或许我生了孩子之后,与孩子结了缘?身边接二连三的人有了身孕,可你们却都不能安安稳稳的养胎,等候生子,让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了。”

她说的乃是蒋明霜。

收回自己飘散的思绪,徐若瑾看着她,“别哭了,好生养着,明日沐阮来会再为你诊一次,我一个人不敢作准。”

“我的孩子没事儿?”楚云秀的脸上露出惊诧,她很想喜,可又怕结局不明,再得晴天霹雳,所以把喜全部压抑心底。

徐若瑾撇撇嘴,“依我来看,有危险,看沐阮如何做结论吧。”

楚云秀当即认真的点了点头,“瑜郡主,谢谢你了。”

“别报太大的期望,到时候再成了恨我…”徐若瑾吩咐身边的宫女,“今日不许云贵人下床。”

“是。”

宫女应下,徐若瑾也不远在此地多呆,因为楚云秀的眼泪让她的心情也压抑起来,没有了初到此地的爽朗。

这貌似恢弘无比、富丽堂皇的宫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可这里却成为无数人向往的圣地。

可却不知,这里到底蓄积了多少冤魂…

第三百六十八章 敢吗

徐若瑾回到太后的寝殿,脸上和煦的笑意,让本欲问她接过的太后笑了笑,“看来哀家不必多问了,你是个福气的人,为她看过之后,她自当也能沾沾喜。”

徐若瑾继续坐在太后卧榻一旁的小杌子上,“臣妇也不敢作准,还要等明日沐阮进宫才能做最后的定论。”

“让她们带着悠悠去外殿休息了,孩子小,别在哀家身边,再被染了病。”太后见徐若瑾进来看了半晌,知道她还是惦记着孩子。

徐若瑾笑笑道:“您是大魏最尊贵的太后,她在您身边沾的乃是福分,哪会是什么病?更何况,您的身体康健,没什么大问题,都是您自己心里多想。”

“哀家的身体,哀家心里清楚。”太后拍拍她的手,让她坐的更近一些,“人各有天命,这话你信吗?”

徐若瑾愣了一下,点点头,“臣妇信。”

“哀家之前不信,现在也信了。”太后端详着徐若瑾的面孔,“你和她,真的很像,非常像。”

太后突然提起朝霞公主,徐若瑾的脸色僵了僵,她知道太后今日或许有心与自己说一说过往,也便没有再含糊过去,直问道:“她,还好吗?”

“哀家也不知道,自从她被关进禁地,哀家就在没有见过她。”太后似想起过往,脸上流露些许遗憾,“你定会想,哀家乃是太后,可谓是大魏国中,除却皇上之外最尊贵的人,为何不见她?”

“其实哀家也可以见,可是见过之后呢?又能如何?”

太后的声音微有颤抖,“这是哀家一直无法给与自己答案,没想到,一晃便过去这么多年。”

徐若瑾低下了头。

太后所说,的确是她曾有过的疑惑,如若她与朝霞公主关系那么好,何必不去禁地见一次?哪怕是司徒家族在守着禁地,岂不还是皇命为重?一切都是推辞。

可似太后说的这样,见过之后又能如何?

那么多年的好友闺蜜,难不成见过之后还把她留在禁地?可不让她留在禁地,又违背了先帝的遗诏。

太后的心里很难、很苦,似乎这才是她心中最大的一个结。

“臣妇能够明白您的心,更是从未有过怨怼。”

徐若瑾看向太后,“您或许是这宫中最慈祥、善良的第一个人了。”

“不,哀家不善良。”

太后摇了摇头,“是她说的,她说哀家并不是善良的人,而是事不沾己,反而是最自私的人。”

徐若瑾当即震惊的瞪大眼睛!

朝霞公主说太后自私?这、这怎么突然让她无法理解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太后看到她的震惊,笑着拍拍她的手,“其实她说的没错,因为哀家何事都不沾,不沾喜、不沾怨,不沾宫中所有的人情世故、不沾宫外亲朋娘家的恩求是非,所以哀家的确是自私的人。”

“话也不能这般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怎能说是自私?我们不过是女人罢了,能争的也就是穿几件料子更好的衣裳,可那也是衣裳,戴几件名贵的首饰,可归根结底只是饰品,真正的行军打仗、开疆扩土还是男人们的事。”

徐若瑾自嘲的一笑,“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自嘲,可事实如此,纵使女人们想要出力,也只能是智慧,拼搏武力,我们做不到,何必强求?”

“你的想法并不出奇,出奇的乃是她。”

太后看向徐若瑾,“她的心中始终不服任何男人,但她聪明,的确聪明无比,这一点,哀家自认为无人能比得了,而你…”太后看了半晌,“你与她是不同的人。”

徐若瑾抿了抿嘴,“您今日为何与臣妇提起她?”

太后总不会是一时兴起才说了这些,一定有她的目的。

“嗯…”太后沉了半晌,才与徐若瑾道:“哀家想与你做个交易。”

“有什么臣妇能做到的,您直接吩咐就是了,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易?”徐若瑾的心豁然谨慎了些,“这话您是要吓着我的。”

“好,那哀家不谈交易,哀家请你帮个忙。”

太后转了说话的角度,可徐若瑾知道,她的要求恐怕自己很难做到。

“太后您吩咐,只要民妇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她的话说的格外婉转。

“把云贵人带走。”

太后说出这么一句,吓的徐若瑾小杌子没坐住,险些跌了地上!

站直了身子,把小杌子扶正,徐若瑾重新坐上去的时候,感觉心中无比的沉重。

“太后,她毕竟乃是皇上的人…”徐若瑾没想到太后的要求这般奇葩?让自己带走云贵人?带有一个怀有龙种的女人?

这个请求太疯狂了,连自己这么强大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件事情,哀家以后会告诉微言,但现在不会说,只会对外宣称云贵人死了,是受了皇后的责罚而死。”

太后的脸色冷峻无比,“云贵人如若生子,起码还有七八个月,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皇后都容不得她的存在。”

“而如若皇后生下的是个龙子,那将来定是太子,云贵人和她的孩子都别想好过,如若不是龙子,而是个公主,那皇后定会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云贵人的身上。”

太后苦涩一笑,“那时,哀家已经不在了,哪能护得住她们?如若皇后没能诞下龙子,云贵人所生乃是龙子的话,皇上自会把他们接回来的。”

徐若瑾抿了抿嘴,“太后,容臣妇说一句,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啊,难不成,您…您害怕皇后对云贵人下毒手吗?”

太后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冷酷无比,“哀家不妨直说,这个念头也是刚刚生成,今日一早,哀家的宫中死了两个宫女,而这两个人都是吃下本应云贵人吃用的东西…”

说至最后,太后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怒意,“就算这事情不是皇后出的手,宫中的那一道阴影也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哀家才有如此相求。”

“若瑾啊,哀家只信你,真的只信你。”

太后最后这一句说的格外软弱无力,让徐若瑾当即眼睛酸涩,险些掉下泪来。

可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她能答应吗?她敢答应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改

徐若瑾并没因一时的情感冲动就答应了太后的请求,说是请求,其实也是逼迫的要求。

否则,太后何必提起朝霞公主?何必提起过往以及对待人生的态度?

她又何必表明那般厌恶皇后的恶毒以及对夜微言子嗣的保护?

可这一切与自己有关吗?

把云贵人带离皇宫,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事.

她的安全怎么办?

她腹中的胎儿有事了怎么办?

她的行踪泄露了怎么办?

这些全都是麻烦的问题,她不得不仔细思忖事情的利弊。

徐若瑾低头思忖,太后也并没有催促,只是闭目养神,静静的躺着。

起身走到殿外透透空气,董公公和宫女、宫嬷们都没有过去打扰她。

他们心中明白,瑜郡主这是遇上了难题,而这么大的事情,她如若一口就答应下来才不对劲儿,认真的思考,才有太后如愿的可能。

夜微言此时看到梁霄,自当是在众臣面前把他夸的比花儿还要灿烂,夸到最后,让梁霄都觉出有几分尴尬的不适应,夜微言才停下了嘴,开始说起正事儿。

“朕已经派驸马紧急奔赴西北,希望灾情能够尽快的处理,百姓们也早日得到救助、保住性命,天灾之事,连朕也无奈,太后大寿之后,朕打算食素七日,向天祭拜,祈求天下安康。”

夜微言已经做好了打算,态度更是不容置疑,“所以那七日,超市都要依赖各位爱卿,朕在此拜托了!”

说着话,夜微言还起身朝着众臣行一礼。

众人接连跪地领命,口中说着皇上爱民如子的夸耀。

梁霄站在一旁并没有什么表示,爱民如子?他倒是得有个娃再说,不然哪里懂得什么叫爱民如子?

当然,这话梁霄是不会直接出口,只是自己冒出这么个念头,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

因为这着实是被自己女人传染的,想起徐若瑾如若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他的笑容更带有几分宠溺,但却吓坏了其他大臣!

梁霄居然在笑?

而且、而且还笑的如此…邪*魅?

这实在让他们一个激灵,被吓到了

夜微言也吓了一跳,但见梁霄如此表情,显然他是没有认真听自己在说什么。

表情微有不悦,夜微言轻咳两声,“梁霄,朕前去食素祭天,军中之事还要交托给你,七离之地如何整治,还需要你多给主意啊。”

“此事皇上已经交给姜大人,还是由姜大人定夺为好,总不能因为他如今行动不便,皇上便弃之不用,腿瘸,,可脑子还没有瘸,总不至于连出出主意都不行吧?所以此事皇上还是继续交给他为好,臣不便参与。”

梁霄直截了当的拒绝,夜微言倒嘶一声,埋怨的话刚要出口,却又马上的咽了回去。

刚刚还把梁霄夸成了花儿一样呢,这会儿要自己训斥出口?夜微言还是要一点小面子,所以斟酌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朕会认真的考虑一下。”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夜微言有心撵其他几位大臣走,“明日太后寿宴,朕与诸位也当休沐一日,放松放松,先回去歇了吧。”

“臣告退!”

“皇上爱惜龙体,早些休息。”

“臣恭送皇上…”

诸人接二连三的说着奉承的话,夜微言自当是给梁霄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便去了内书房,其余众人才接连离开。

“梁霄,朕仍旧觉得七离国需要彻底的清缴,这件事情别人朕也信不过,还是要你来才行啊。”

夜微言不等梁霄接话,直接道:“你别与朕提什么姜中方,若不是你执意不肯答应,朕怎会用他?你才是朕的心中首选。”

“可臣不同意打七离国,理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臣觉得没有必要再重复。”

梁霄的拒绝仍旧干脆利落,夜微言直直的看了他半晌,退让一步道:“好,朕不为难你,但你也仔细考虑一下此事,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件事情朕一定会做。”

夜微言最后一句也带有几分威胁之意,梁霄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淡定如常,好似夜微言说的只是一盘饭菜的咸淡,真的与他无关。

夜微言并没有这么快就放他离开,“对于涪陵王世子,你怎样看?他上一次向朕请辞,朕已经答应了,可没想到西北突然雪灾,此时也无法再让他回去,显得朕很没兄弟情谊。”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梁霄反而问起了他。

夜微言顿了下,道:“朕打算等驸马回禀了西北雪灾的消息,待救助的差不多了,雪也已经停了,想必那时也已过了年,天气也暖和了些,就让他回西北继续驻守王府,你觉得怎样?”

“当然,如若他愿意在过年之前就回去陪伴驸马一同为西北灾民贡献力量,朕也是乐意答应的。”

夜微言的话说的格外冠冕堂皇,“其实朕也想让他在京都担任朕的左膀右臂,可毕竟涪陵王过世,守孝三年的规矩是不能破的…”其实还是想撵走。

梁霄分毫都不意外,“皇上是要臣传话么?”

“你觉得朕的想法可行么?”夜微言也学会反问,而不做定夺。

梁霄只觉无谓,“臣依皇命办事,皇上如何吩咐,臣便如何做就是了。”

“那朕想要你继续攻打七离…”

“臣不答应。”

“这不还是依你自己的主意?”

“那您刚刚为何不直接吩咐让臣传话给涪陵王世子,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梁霄直接点破了夜微言的小心思,夜微言也根本没有脸红,“朕与你说话,不需要绕着弯子,只是想到何处说何处,你不要看低了朕。”

“皇上还有何吩咐?”梁霄不愿再纠缠,“臣还未向太后请安,如若不去,不合规矩。”

“你居然也开始遵循‘规矩’二字了?”夜微言的惊愕之中夹杂着浓郁的嘲讽。

梁霄摊手,“这不是结束话题最好的办法么?”

夜微言当即翻了个白眼,“朕与你一同去慈安宫,真拿你没法子,你最近的话倒是多了,可是越发的让朕生气。”

“臣有罪,但臣是不会改的。”梁霄摸摸鼻子,“嗯,永远都不会改的。”

第三百七十章 奋己

夜微言与梁霄到了“慈安宫”以后,太后并未提起云贵人,但夜微言仍旧亲自去探望了一下,随后陪着太后用晚膳,也提前磕头,为太后祝寿。

梁霄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太后突然开口要徐若瑾留下陪伴她一晚,明日再带着孩子一同跟梁霄回家。

徐若瑾和梁霄是早知如此,故意做出惊讶之后,则答应留下一晚,夜微言以为太后是要徐若瑾为云贵人探脉,感激夸了徐若瑾几句,便离开“慈安宫”,与梁霄先后离去。

徐若瑾并没有与梁霄说起太后要她带走云贵人一事,因为自己的心结还没能过关,告诉梁霄又有何用?

今日的夜晚繁星璀璨,慈安宫中仍旧静谧安详,太后也没期待着徐若瑾马上给予答复,早早的洗漱,服药,睡去。

董公公伺候过太后,便吩咐小宫女在一旁守着,他则踱步出门,陪着徐若瑾说起了话。

“瑜郡主不开心了。”董公公仍旧是那一派讪笑,“寻常咱家见着您,不是发怒就是笑个不停,还是初次见到您这般忧郁深沉呢。”

“有些事情想不通。”

徐若瑾并未掩藏自己的内心,“还是第一次留在宫中过夜,恐怕也很难睡着。”

“睡不着,咱家就陪着您说说话。”董公公召唤小宫女拿来了果子点心,“瑜郡主您也可以边吃边说,晚间肚子里不要太空的好,明儿一早起来就要忙个不停,您可别饿着自己。”

“再苦也不能饿,这个我是最懂的。”徐若瑾拿了果子便吃,一丁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您觉得,太后的请求,我应该答应?”

徐若瑾其实是随口一问。

董公公摇摇头,“其实危险更大,这事儿咱家不能昧着良心,最后还看郡主您如何决定了。”

“嗯?”徐若瑾微有惊诧,她还以为董公公会天花乱坠的说服自己,结果却不是?

董公公自当明白徐若瑾的想法,“您也不必这般好奇,咱家这辈子说的真话不多,但这一句,敢用下辈子的命作保。”

徐若瑾点了点头,“可太后如若不是束手无策,也不会向我开口。”

“可您也要为自己想想。”董公公的笑容苦涩了些,“有时候啊,人过于善良也是对自己的刻薄,总是顾忌着别人,最后委屈的是自己。”

“这话说的对。”徐若瑾笑了出来,“您往后有什么打算?”

董公公摇了摇头,“咱家这辈子的命也就这样了,还是考虑下辈子吧,下辈子啊,哪怕家人全都饿死,也绝对不进宫做伺候的奴才了。”

这话感慨很多,涵义颇深。

但徐若瑾并没有追问…

“您也说了,这辈子说的真话不多,那就再跟我说一句真话,行么?”

徐若瑾如此请求,董公公并没有马上答应,“吼吼吼,没想到咱家吹了个牛,反而被瑜郡主您给抓了把柄了。”

“那您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徐若瑾被他的样子逗笑,但眼眸中的认真,让董公公不敢当这是玩笑。

“瑜郡主您说吧,但凡咱家知道的,丁当如此回禀。”董公公笑看徐若瑾,等着她的问话。

徐若瑾并没有急迫的马上开口,而是顿了半晌才道:“我想知道她,她真是那般万人夸赞的公主么?可为什么六王爷会那么恨她?宁肯舍命不要,也要杀了她呢?”

董公公并没有对徐若瑾的问题感到惊诧,而是思忖了半晌,才回答她,“咱家不敢评价那位主子的好坏,咱家只能告诉您,她是个不服命运的人,可不服这两个字,可能会牵扯出太多的灾难,会丧失太多的人命。”

董公公的脸上涌起了一丝惊骇,“其实还是躲不过一个‘情’字…咱家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有些事,不知比知道还要好,否则瑜郡主您恐怕会很伤心的。”

徐若瑾还想继续再说,董公公有了离开的意思,“老了,咱家明日一早还要伺候着太后呢,岁数大了,做不动了,其实真不愿闭眼睡去,只怕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即便这日子不如心意,却也还没过够呢…”

董公公说着话,便率先离开去睡了。

徐若瑾转身抬头,望向浩瀚的天空,苍穹的夜幕下,她在干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朝霞公主此时在做什么,太后的大寿也与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而有关系的人则在奋力拼搏,譬如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墨字的楚嫣儿便是如此。

不等墨迹干涸,她便立即让烟玉收拾好一百份《金刚经》,准备拿去给王妃看。

烟玉见到她兴奋的样子,担忧的道:“世子妃,咱们是否要先去问问王妃睡没睡?这么晚了,估计已经歇了。”

“歇了也要把她叫醒,明日便是太后的寿宴,再晚的话,就来不及准备了!”

楚嫣儿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的自己的衣襟,“你快着点儿,不要耽搁了时辰,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烟玉见自己劝服不过,只能收拢好东西在楚嫣儿的身后跟着。

一百份《金刚经》也不轻巧,烟玉自己一个人拿不了,楚嫣儿自己报了二十份。

只是二人想要走出佛堂门口之时,却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王妃有领,不许你们随意出入佛堂,还请回去。”

“一百份经文已经抄写完毕,我这是要拿去给王妃查看的。”楚嫣儿素衣寡面,但身为主子的气势是不变的。

婆子仍旧不允许,“此时王妃都已经睡下了,你们还是明日再去吧。”

“明日还有明日的事,你怎能这么不负责任?”楚嫣儿脸色凌厉,目光如刀般刺人,“好歹我也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我抄经并非受罚,而是与王妃的约定,你凭什么阻拦我?如若让我见到王妃,有你好看!”

守门的婆子并非是王妃的心腹,不过是粗使婆子,做些无谓的杂活,耳听楚嫣儿如此说,则有些胆怯的怕了。

“那、那老奴先去看看王妃是否睡下了…”

“不用!”楚嫣儿盯着她,“我自己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可笑

楚嫣儿唬住看守佛堂的婆子,带着烟玉便往澶州王妃的小院走。

夜深人静,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两个人更没有引路的油灯,只能借着月光,慢慢的行走在小路之上。

烟玉微有些害怕,紧紧的跟随在楚嫣儿的身后,楚嫣儿的脚步很急,情绪却越发的冷静。

她很久没有在澶州王府内随意的行走,如今踏出佛堂,她好似从十八层地狱中解脱出来一般,哪怕是冬日的道路两旁都是干枝无花草芬芳,她觉得呼入鼻中都是香甜味美,比任何的熏香都要美上千百倍。

楚嫣儿的脚步走的越来越快,她一定要让王妃答应自己明日去太后的寿宴!

而且她再也不要回到那憋屈的牢笼之中,绝对不回!

澶州王妃早已经睡下,楚嫣儿赶到王妃院中的门口时,仍旧有丫鬟婆子将她拦下。

“…王妃今日有些不舒服,临歇下之前特意说过,今日无论何事都不要再打扰她,不如您明日一早再来吧?”

“我必须现在就要见她。”

楚嫣儿格外笃定,“还请你帮我通禀一声。”她的口中能说出个“请”字已是难得。

丫鬟摇摇头,“不是奴婢不去,而是真的不行。”

“我有要事回禀。”楚嫣儿看着她,“你只需将王妃喊醒,我会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身上的,不会让你受责罚。”

“不行,真不是奴婢推托,实在是…”丫鬟仍旧拒绝,楚嫣儿突然拽开她,“你不要拦着我,你也没有资格拦着我,一百份《金刚经》我已经抄完,怎能因你两句话就退缩?耽误了我的事情,你担得起责任么?!”

丫鬟险些跌了个趔趄,正了正身子又连忙将她拽住,“您别难为奴婢们了,是王妃睡前吩咐过。”

“你不让开,我早晚有一日杀了你。”楚嫣儿贴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警告,丫鬟浑身一颤,好似被雷击中,满脸惊恐的看着楚嫣儿,哆嗦两下嘴唇不敢说话。

“别以为我吓唬你,你知道我敢说敢做,而且,就算我被囚禁,我也是主子,你是奴!”

楚嫣儿扫开她拽着自己衣襟的手,继续朝着院中而去,烟玉在其后簇簇的跟着,丫鬟琢磨了下,很想去告诉其他人,可原地转了几圈,却又不知道告诉谁更合适。

只能又跑进了院子,想去看看王妃是否会发脾气,自己到时候该找什么借口来自我开脱。

楚嫣儿进了院子,更多的丫鬟婆子过来阻拦她。

可这一次楚嫣儿没有再继续的与任何解释,而是直接朝着王妃的屋中高声大喊,“启禀王妃,一百份《金刚经》,嫣儿已经抄写完毕,期望王妃查检!”

声音高喝,屋中不可能听不到。

可澶州王妃却没有半分声响,对楚嫣儿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楚嫣儿并没有就此停下,继续上前两步,朝着屋中高声怒喊,“启禀王妃,嫣儿抄经完整,请王妃查验!”

屋中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婆子有些呆不住了,“您还是回去,王妃已经睡下…”

楚嫣儿不信王妃还没有醒来,之时不想理睬自己罢了。

她将怀中抱着的经文放在一旁,随后在院子里四处乱走,在寻找着什么。

婆子们愣住,急忙上前问着,“您在找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楚嫣儿谁都不理睬,举起角落中一个陶艺的瓷盆朝着地上猛摔!

“稀里哗啦”的碎响夹杂着丫鬟婆子们惊吓的叫嚷,终究王妃屋中的灯亮了。

楚嫣儿捧起经文,朝着屋中嚷道:“一百份《金刚经》,请王妃查验!”

过了半晌,屋中的丫鬟走了出来,打开门,请楚嫣儿迈步进去。

楚嫣儿当即便往里走,烟玉早已经呆傻愣住,缓了片刻才跑着追上楚嫣儿,不等丫鬟婆子们拦住她,她便快速的跟了进去。

王妃的内间灯光昏暗,楚嫣儿停下脚步,把烟玉怀中的经文全部抱在怀中,冷静的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谁撵你都不许离开。”

“啊?奴婢,哦,好。”烟玉结结巴巴的答应下来,楚嫣儿推门进了王妃的内间,见王妃仍旧卧在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楚嫣儿走到她的床边,虽然不再高喊,但仍旧明亮清脆,“请王妃查验。”

澶州王妃半晌才动了动脑袋,看向她,却并没有拿起她抄写好的经文,“你还真敢来?呵,楚嫣儿,难道你还不肯死心么?”

“嫣儿不能明白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王妃曾经说过,只要我在太后寿宴之前抄写好一百份《金刚经》,就允许我去为太后庆寿,当年也曾受过太后老人家的喜爱,自当希望她长命百岁,福寿延年,所以才有这么强的动力在四十天抄写好,期望王妃看在嫣儿一片孝心的份上,仔细查验。”

楚嫣儿不卑不亢,更是把太后搬了出来。

王妃本是不虞的脸色当即道:“你以为搬出太后就能吓唬得了我?简直就是笑话!”

楚嫣儿一动不动,仍旧等着澶州王妃查看经文。

王妃瞄了她半晌,也没什么心气继续与楚嫣儿纠缠,捏着两根手指轻轻的夹起了一份经文,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撇在一旁,“抄写的不认真,不过关。”

楚嫣儿脸色当即突变,“嫣儿是发自内心的认真抄写,不知王妃为何会如此评价。”

“我说不过关,就是不过关。”

王妃随意的摆手撵她走,“其实本妃不过是与你开了个玩笑,却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呵,呵呵呵,楚嫣儿,你这辈子休想再出澶州王府的门,除非本妃死了的那一天,否则,你的一切鬼念头都是痴心妄想,你就老老实实的等死吧,给本妃的儿子陪葬你都不配!”

“还不给我滚?!”

王妃最后一句的怒吼,也是发泄着对楚嫣儿的满腔仇恨!

她对这个女人厌恶至极,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可惜忠勇侯还活着,所以她才容许楚嫣儿也留下这一条命,可她却还不知好歹,真拿着经文来找自己,想去为太后庆寿?

异想天开,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楚嫣儿看着王妃将经文扔在取暖的碳炉里,瞬间便烧成了灰烬,她的眼神却格外冷静,悄悄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那里有一把刀…

第三百七十二章 去死

烟玉守在外面,细细的听着屋内是否会传出什么争吵的声音,王妃刚刚的宣骂,烟玉听到之后便心生胆怯,只想着要不要进去把世子妃拽走。

耗费了这么多时日的经历,其实根本都无济于事,王妃刚刚都说了,就是在故意与世子妃开个玩笑,可世子妃却当真了…

这话别人听起来或许是个笑话,但在烟玉听起来却心底涌起了眼泪。

世子妃到底耗费了多少心神,只有她知道;

世子妃如何没日没夜、点灯熬油、借着月光抄经,只有她知道;

世子妃疯狂的抄经,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地,这些日子熬瘦了多少,只有她知道。

烟玉承认,世子妃的确做过很多错事,可是她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甚至被囚禁佛堂不允在府中随意乱走,更是抄经恕罪,已经足够了。

还想要她怎样?

她只是个女人啊,她只是个不想认命的女人啊!

烟玉对楚嫣儿的惧怕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心疼和抱怨,却不知那些曾被楚嫣儿害死的冤魂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样的愤慨。

而不等烟玉断了脑海中的念想,王妃的门突然的打开,她盯盯的望过去,却是楚嫣儿露了面儿。

楚嫣儿的脸上格外的平静,看向烟玉,随后看向了一旁盯着自己丫鬟们,“王妃不太舒服,快去喊个大夫来,一定要快,马上!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丫鬟听到这话当即一惊,还想再问几句,却遭到楚嫣儿的呵斥,“让你去你就去,难不成我说的话是废话不成?如若王妃因此受到耽搁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罪魁祸首!”

她的威胁,让丫鬟们不敢再追问什么,立即出门找了王妃身边儿伺候的妈妈,随后派人奔离王府,立即去太医院请太医!

楚嫣儿沉了一瞬,又吩咐了其他丫鬟去通禀王爷,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她深吸口气,看向一旁呆呆望着自己的烟玉,脸上的冷意更浓,“把东西放下,跟我进来!”

烟玉下意识的点了头,便撂下怀中的佛经跟随楚嫣儿进门。

进了门,烟玉当即傻在原地,只感觉头发丝都倒竖起来,浑身麻痹无比!

王妃已经躺在床上死了过去,而床上的软枕上还有着点点血迹,地上凌乱不堪,满是飞散的碎页佛经…

这、这怎可能是王妃突发急病?即便是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得明白,是…是王妃与世子妃争斗起来,世子妃把王妃…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