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给董公公使了个眼色。

董公公立即将“慈安宫”中的其他人赶了出去,连原本太后的贴身宫女都没留下。

“干干净净,就老奴伺候。”

夜微言的目光在太后和董公公之间来回徘徊,他强烈的预感又增强多倍,可一时之间他又猜不到太后想做什么,只能呆呆的看着太后,等待他焦虑已久的答案。

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皇室?宫里?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宫里?!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哀家更是太后,是后宫之主,要聊点家事却还需如此,这还是大魏的天下吗?这还是夜家的皇权吗?这样的宫里皇上与哀家这般住着,怕是真不如平民百姓过的舒心吧!”

这番话说出,夜微言心头犹如重重一击,疼的他半晌没缓过来劲头!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个明君贤君,可怎么这皇帝当到头来竟然和太后说个悄悄话都还要落到如此地步?

“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夜微言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儿子”二字,看着太后病恹恹的憔悴面容,眼圈已忍不住红了。

“别说什么孝不孝之类的话,皇上对哀家好,哀家心里都懂得的!”

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倒让夜微言的心中有些宽松,只是下一句话却让夜微言惊住了:“天家无小事,这些年皇上与哀家一直隐忍,哀家能容则容、能忍则忍,可今时今日的态势已有不同,趁着哀家还有一口气在,有些事情就出面做个恶人,帮皇上料理了!”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许久以来,她似乎就是一个不愿掺入其他事务太多、只想安享清福的太后。

而在这一刻,她脸上坚毅慈祥,却比任何的时候都更像大魏国无与伦比的太后!

第三百八十七章 威胁

“后宫这次宫裁,固然是要清理掉一批人,皇后有了身孕,乃是大魏众人关注的喜事,此事在明,而另有一个身子在暗的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就是云贵人。”

太后一句话就挑开了夜微言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

夜微言的脸上勃然变色,他懂得隐忍不发,懂得避让妥协,但他不是傻子。

能在那般汹涌无比的皇子争夺战中最终获得了皇位之人又怎能是傻子?

“母后这是借着宫裁之事,把云贵人送到了宫外。送到了…瑜郡主府上?”夜微言的推断已经很接近事实。

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昨夜寿宴之后,我已经让徐若瑾带走了云贵人,其实是哀家逼着她带走的,而今儿的宫裁才是掩护。徐若瑾那丫头这么大办大闹的收人,才会让各路人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口子身上,而不是哀家派去她府中的宫女身上!”

夜微言一脸的苍白,翕了下嘴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难不成、难不成朕就要如此窝囊…”

太后咳嗽着打断了夜微言的话语,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是大魏的皇帝,必须有后!”

夜微言的双拳已经攥紧,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为皇帝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保住一个可能给自己带来子嗣机会,却要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手段,甚至比没有后代更加刺激他。

“去给梁霄传句朕的话,这一次宫裁撵出去的人,朕就此不闻不问,也让他替朕查明,宫中的眼线狗腿,干了哪些龌龊的勾当,但凡发现一律处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夜微言并不是下不了手的人,但从他口中能说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八个字,也是难得的很了。

只是此刻慈安宫中唯一在场的旁观者董公公却有些唯唯诺诺,并没有马上去宣夜微言的旨意。

“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梁霄不奉君令?”看到董公公的犹豫,夜微言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了。

“梁左都督不奉君令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董公公心里有些腹诽,但终究当着皇上面是绝对不敢说的,只能委委屈屈地道:

“回皇上话,梁左都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自然是众人皆知的。可是奴才今儿早上刚去过瑜郡主府,瑜郡主说起梁左都督今儿白天不在啊。皇上您是知道的,梁左都督要说不在,那可就真是没几个人能找到他,这话,让奴才该怎么传啊?”

“这…”夜微言脸色变了几变,突然道:“找不到梁霄就找瑜郡主,瑜郡主答应了也是一样。梁霄不是说了么,他怂!”

“喳!”

夜微言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又同时泛起一种踏实的感觉。转了一圈,似乎最可靠的还是这两口子。

只是这一点认下来,他的心里还是很窝火!

堂堂的一国霸主,却要主动交把柄于自己的臣子,这种感觉,他怎能舒坦?

简直窝囊透了!

“我怂,我是真怂!”

皇宫号称九门八十一道,其中专供宫中下人进出的落露门外,梁霄正坐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小酒馆里,看着堆积宫门口的各色人等,很是认真地强调着这一点。

宫门口的人很多很杂,有被宫裁驱赶出来的宫女太监,有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居然还有一群一脸愤怒之色的官员们。

这些愤愤地官员当然不是为了太后宫裁大内的人员用度,他们巴不得这样,这些人愤怒的是一块被人高高举起的牌子。

——没饭吃的来瑜郡主府,有肉吃!

“全京都还有几个不知道你怂的?行行行,你怂你惦记你媳妇,可你板着一副死人脸把我一早上就拽到这里来,不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吧?”

接话之人便是涪陵王世子夜微澜,他一早儿被梁霄拽到了此处耗着,眼下已经是一脸的苦笑。

“不是。”梁霄很是认真。

“那是为了什么?”夜微澜微微皱眉。

梁霄淡淡地道:“是为了等我女人!”

夜微澜皱眉怒道:“等你女人?想你女人,你倒是直接回家啊,拉着我来这里做甚!”

似夜微澜这等人物,能从话语中直接带出怒气已是极为不易。

梁霄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继续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渣滓,比灵阁的酒差远了!”

夜微澜嘴唇哆嗦一下不知如何回话,而正巧转头望向酒馆窗外,看到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不偏不倚地停在落露门外。

车上下来一个婀娜的女子,赫然便是徐若瑾…

其实徐若瑾自己的意思,她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到落露门这里来的。

左右不过是招些宫裁之人而已,纵然是要把某些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帮太后和皇上、也帮自己鱼目混珠一下,那也应该是等大臣们上折子参奏,朝堂上自然有梁霄与他们折腾。

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有那么一群官员喊着捍卫皇家体面的口号,把落露门给堵了,领头的赫然就是礼部侍郎为首的一群礼部官员。

不光是堵了门,更是拦了那些愿意来瑜郡主府做事的宫人们,死活不让走。

维护皇家体面?

把皇帝无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怎么不讲皇家体面?

早先澶州王逼宫的时候怎么没人去想皇家体面?这时候倒讲起皇家体面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找茬的么?!

还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了?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是一件痛痛快快就能结束的事情,还偏偏他们跟着添乱!

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与礼部不合?

偏偏又是这么一群人一窝疯的和自己过不去,特别是那位礼部侍郎,都是要休沐的人了,却还与自己没完没了!

当初自己就不该心慈手软的放过他,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行啊,来吧,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的邪火没地儿出气呢,他们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继续试探自己的脾气和底线!

正是被宫里的事情烦躁的不安稳,他们就先来当第一波出气筒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来人

“瑜郡主来了!”

不知是谁一声喊,礼部的官儿们齐刷刷把眼光投向了这里,继而“呼啦”一下子把刚下马车的徐若瑾给围了。

“瑜郡主,你还敢来?”

礼部侍郎气势汹汹地劈头就是一句:“这可是宫裁之人,你也敢用?还如此大摇大摆地到宫门口立牌子收人,你这是置皇家体面于何地?置太后和皇上于何地?!”

“侍郎大人所言极是,这分明是藐视皇家,乃是大不敬之罪!”

“堂堂郡主,分明是明知故犯,更应罪加一等!”

“这哪还有半分的规矩体面,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领头礼部侍郎开了头炮,周围跟进的自然是七嘴八舌,嚷成一片。

徐若瑾的小脸已经耷拉下来了。

“少废话,你们真的都是礼部的官儿吗?礼部礼部,礼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见了本郡主不知道要参见行礼吗?”

扫视了一圈儿周围,徐若瑾清清楚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静——!

一句话就让场面安静了下来,礼部的官员们大眼儿瞪小眼。

再怎么说,徐若瑾的确是御赐的郡主,郡主就是郡主,皇家册封的郡主。如今她端起郡主架子要大家参见行礼,一干官员们还真没什么话好说。

偏偏,一群官儿还绝大部分都是礼部的。

偏偏,今儿这一群人还都是打着维护皇家体统的旗号来的。

众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互相看了几眼,俱都是具足无措,只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领头的礼部侍郎。

“你休要以势压人…”礼部侍郎不能不开口,虽然一开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也缺了那么点儿底气。

“我压你怎么了!我就是应该压你!”

徐若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礼部侍郎的言语,冷冷地道:

“我身为郡主,更得当今圣上赐予皇姓。你们见了本郡主居然不行礼不参见?这可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这是本朝礼部自开国而立的定法规制!你们这些人入礼部的时候,可是未曾学过?谁敢说未曾学过?站出来我瞧瞧!”

一群围堵的官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已经不是脸上火辣辣的问题了。

大家都是礼部的官儿,在礼部当差做的就是这些事情。

今天居然被人左一个开国定法右一个礼部规制的挤兑,真好比是左脸刚被人扇过,右脸又来了那么一记狠狠的巴掌。

偏偏这话说得还没法让人还嘴,这还真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这是定法规制!这等大帽子扣下来,谁敢不要命接着?

可是真给她行礼,大伙儿又怎么甘心?

明明是来讨个说法的啊,怎么突然变成自己这一方立即弱势无辙了呢?!

徐若瑾看着一群瞠目结舌的官儿,忽然伸手一指礼部侍郎道:“你,对就是你!还礼部侍郎呢,见了本郡主懂点好歹行不行?”

礼部侍郎看看徐若瑾快伸到自己鼻子尖的手指头,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总算他为官多年,知道定法规制这顶大帽子是接不得的,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把脸撕下来踹回袖子里,后退一步行礼道:

“本官参见瑜郡主,给瑜郡主行礼了。”

这一个礼行得倒是四平八稳,可是徐若瑾偏偏还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什么本官本官的,下次见到本郡主记得自称下官。还礼部侍郎呢,怎么连本分都不懂?”

礼部侍郎身子一晃,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这女人怎么生了孩子做了娘,还是这般泼辣刁蛮?简直…简直让他很想顺着地缝儿钻进去!

偏偏就在此时,周围的一群礼部大大小小的官儿看到领头的都行礼了,齐刷刷的行礼参见,更不用别人提醒什么本分。

“下官参见瑜郡主,给瑜郡主行礼了!”

“免了免了,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本郡主和各位大人都在京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过多礼反倒显得诸位太过客气了。”

徐若瑾这话一说,跟随在旁的红杏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家主子这话说的实在太气人了,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么?

可是这欺负的对!欺负的爽!

让这群动不动就摆出皇家规礼的人对着主子指指点点?自家主子这一次可是讲理的!

一干礼部官员不知道心里翻了多少白眼儿,却只敢心中腹诽,不敢对顶半个字!

您还不是挑剔的人哪?

谁想跟你多礼?谁想跟你客气啊!

您把本朝自开国而立的定法规制都搬出来了,您当我们想跟您行此大礼不成?

一口一个“本郡主”,我们不行礼不参见也得行啊!

正戏还没开锣,气焰先被灭了一大半。

礼部众官心里这个气啊,不过好歹礼是行完了,往下定是要收拾这个蛮横的女人!

自从瑜郡主出现之后,礼部的气焰被打压的几近熄了火,员外郎被她当众打过,侍郎大人被气的昏了几次,差点儿没被气死!

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如若礼部的人就这么闷声不吭的吞了委屈,那他们就算白活了!

只可惜众人心中虽气势汹汹,却没有人敢站出来与瑜郡主直接对抗,再看看领头的礼部侍郎,这位脸色发青,气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徐若瑾又哪里会给对方缓过劲儿来的机会?看着礼部侍郎便是冷冷地道:

“各位大人今日为什么堵落露门,为什么拦住我府上招募之人?咱们也不用客气,全都直说,本郡主今儿还想要各位大人给个说法呢!”

礼部众官里不少人眼都直了,我们这还没说几句呢,你还想找我们讨说法?

没人主动上前回话,徐若瑾更加咄咄逼人:“各位大人都是礼部的官儿,不知本朝定法,礼部规制,哪位大人更加熟悉一些?”

依旧没有人上前一步,率先与徐若瑾对顶!

都是礼部的官儿,本朝定法礼部规制这些东西恐怕在大魏国里也再找不出一群比他们更熟的人来。

可是一时三刻之间,居然就偏偏没有人肯吭声。

旁边的小茶馆里,夜微澜看看舌战群官的徐若瑾,又看看老神在在梁霄,“你女人来了,不过你拉着我来,可不是给你女人站台撑场子的吧?还用得着你我二人齐至?她好像用不着啊!”

“就凭礼部这几块料,哪里用得着我的女人?亲自来都是给他们脸了!”

梁霄懒洋洋地道:“别急,等那该来的人。”

夜微澜轻轻一皱眉,身边的王公公却是眼尖,伸手一指提醒道:“世子,那边有顶轿子!”

落露门外的京城官道上,还真是有一定轿子,直奔落露门而来。

而且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明黄色!

第三百八十九章 目的

“十三王爷到——!”

十三王爷身边的随侍太监声音又尖又高,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小酒馆里的夜微澜不禁微微一怔:“十三皇叔?怎么把他给惹出来了?”

“这个归你对付!我女人不能吃亏。”

一直是一副懒洋洋样子的梁霄突然开了口。

夜微澜看了看梁霄,眉头抽搐几下,认真道:“我必须要对付十三王爷?”

梁霄却好像没听见夜微澜这话一般,自顾自地提出下一件事情道:“太后那边,你别掺和。”

夜微澜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看着梁霄道:“你凭什么来要求我?你够资格?”

“你和楚嫣儿想做什么勾当我不管。但她若敢对若瑾有半点儿邪意,我就唯你是问!”

夜微澜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认真地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按你说的做?我如若不做呢?”

“你想三个月内什么都不能做?”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何事都做不得?”

“若不然你试试?”

夜微澜突然没了回驳的话,因为梁霄的警告的确让他意识到这个蛮人不是在开玩笑。

懒得再与夜微澜斗什么嘴,梁霄站起身出了门,“我先走了。”酒馆里只见人影一闪,梁霄已经没了踪影。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站在夜微澜身边的王老太监颇有怒发冲冠之意,尖着嗓子愤愤叫道:“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世子,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将来定有朝一日…”

“算了吧,他威胁咱们也不是头一次,现在总还算是一条船上的。将来有朝一日再说有朝一日的事儿罢了。”

夜微澜抬抬手打断了王老太监尖厉的嗓音,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太后那边…我本就不准备插手。楚嫣儿那边也好说,不让她对付我的若瑾妹妹?我本也不会让她对付徐若瑾,可没说不能对付其他人。至于十三王爷…”

“我们真的要对付十三王爷?”王老太监插话提醒道。

“就这一次。”夜微澜脸上又浮起了那种看上去很有暖意的笑,“而且我们可以先看看再说,若瑾妹妹若是不先吃上一点亏,我帮她岂不是全无意义?”

王公公的脸上涌起几分不屑。

徐若瑾这个女人本就不该存活!这两年她顺风顺水,早该吃点儿苦头了!

“下官参见王爷,给十三王爷行礼请安!”

周围的声音轰然作响,纵使众人错愕,十三王爷会突然出现,但礼部的一干官儿们不光是没忘了行礼参见请安,声音也比刚刚对待徐若瑾的时候整齐响亮了何止数倍。

十三王爷下了轿子,却是压根儿就没管有没有人行礼请安,一路走向了徐若瑾。

“若瑾拜见十三王爷,给十三王爷请安!”

徐若瑾以皇家晚辈参见长辈之礼福了一福,眼睛却是毫不回避地对视十三王爷的目光。

她也惊诧十三王爷为何会突然出现?

这不是一位鲜少在人群中露面的王爷么?怎么会突然大张旗鼓的在众人面前露面?

而且,徐若瑾有一种直觉,他并非是突然来宫中随意闲逛,而是直接奔着自己来的!

但不管十三王爷有什么目的,绝不能让礼部这些顽固们抢夺先机!

十三王爷从头到脚打量了徐若瑾几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梁徐氏!你一个女人,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折腾什么招收宫裁之人,这是皇室郡主应该的所为?你们梁家难道已经落到连找个使唤的下人都要主子亲自出马、在外寻落不成?”

这一句梁徐氏出口,礼部的官员们不仅大喜过望,徐若瑾拿身份硬压他们,如今来了个身份更高的十三王爷,纵使是郡主又能如何?

这可是正牌子的皇家王爷!

即便十三王爷向来对朝政之事不多插手,可辈分摆在那里、身份摆在那里,徐若瑾纵使有梁霄撑腰,在十三王爷面前也没什么脾气!

“十三王爷所言极是…”

旁边的礼部侍郎好像一下子回复了精神,打蛇随棍上般的便要接口,却不料被徐若瑾抢了话:“十三皇叔来得正好,晚辈如今正是满肚子的委屈,既是咱们皇族的长辈来了,您也给晚辈评一评理、出一出气,省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被人家如此欺负!”

只是这一句话还没接上,却早早地被徐若瑾打断而且反咬一口,礼部侍郎险些被噎着,看着徐若瑾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还咱们皇家,还给你出气?

十三王爷明明白白是看着你大肆征收宫裁之人不爽,觉着拂了皇家的面子才来的好不好?怎么到你嘴里还一口一个十三皇叔,真以为人家是给你站台撑场子来的一般了?

徐若瑾却不管这些,径自言道:“十三皇叔,请问咱们大魏朝的定法规制之中,可有任何一条,说是民间不得任用宫裁离开大内之人吗?”

这话一说,连十三王爷都被噎着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半晌才道:“没有!”

“听见了没有,十三皇叔可说了,没有!”徐若瑾扭脸对一干人等冷声说道:“你们这些礼部的官儿以后要多跟十三皇叔好好学学,别定法规制还没搞明白就出来瞎起哄。”

众人面面相观,礼部侍郎脸色又有点发青,愤然道:“可是…”

“我们皇室的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臣子的插嘴了?”

徐若瑾根本不给礼部侍郎半点儿机会,继续扭头向十三王爷问道:“再请十三皇叔说说,我大魏朝的定法规制之中,可有任何一条,说是某一家若任用了宫裁之人,便是藐视皇室、不敬大统了吗?”

十三王爷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脸色越发黑沉,又是隔了半响才道:“不曾有过!”

“听见了没有,十三皇叔可说了,不曾有过!”

徐若瑾又对一群官儿们指指点点地道:“刚才谁张嘴闭嘴说什么藐视皇室不敬大统来着?胡乱污蔑本郡主,这便是污蔑皇家,这才是大不敬之罪。你给本郡主占出来!”

一干礼部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就又是诡异的安静,这十三王爷来了…好像也没那么好使啊?

大不敬之罪?这是要掉脑袋的,谁爱出去应声谁出去应声,反正本官是不站出去的,就瑜郡主这张嘴,万一到最后真给说成了一个大不敬坐实了,那才叫真死得冤枉。

什么以死斥奸博得百世流芳,大家平常场面上说说罢了。

几个刚刚高喊徐若瑾藐视皇室不敬大统的人缩了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倒是真的。

“刚才不是气势汹汹本事大着呢吗?怎么我们十三皇叔一来,你们全都哑巴了?刚才的本事呢?”

徐若瑾一个大大的白眼珠子翻给了面前的一众官儿,这才扭头对着十三王爷说道:“十三皇叔您看,他们就是这么欺负侄女的,还好您来得及时,您可要给侄女这个当晚辈的做主啊!”

十三王爷脸黑得像是黑锅底,可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觉得这徐若瑾落了皇家面子赶来斥责她的,怎么让这张嘴一说,反倒真的像是自己给她来撑场子做主了?

旁边某间不起眼的小酒馆里,夜微澜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梁霄说得不错,就礼部这几块料,还真没什么法子。走吧,咱们上场!若是再晚一阵,怕是这人情也卖不上了。”

第三百四十章 变脸

太阳已经过了晌午,一阵小风儿没羞没臊的刮过,顺着脖领子往人的衣服里面灌。

一群礼部的官儿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原本是礼部侍郎带头,领着大伙儿来堵宫门的。可谁想到被个女人抢白得一无是处,瑜郡主这名声在外,今日算是真正的领教了!

当然也有心里依旧不忿的,拿眼偷偷的瞄十三王爷。

众人不是傻子,自当瞧得出来十三王爷今日乃是来寻人晦气,根本不是给徐若瑾撑腰的。

可十三王爷虽然文不成武不就,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大动静,但好歹也是位王爷啊?怎么就…

各种各样的目光越来越多的汇集过去,十三王爷黑着一张脸,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可礼部众官这一道一道的目光看过来,倒仿佛唯他马首是瞻一样。

十三王爷心里憋屈无比,原本不是礼部侍郎带着礼部的官儿在折腾?都来看自己干什么?

被一个后生晚辈的女娃儿挤兑成这样,他也终究是下不来台的,不提自己这一次出现的目的为何,这个面子是要找回来的!

讲理讲不过你?好,那就不讲理了,找茬谁不会啊?耍浑呗!

悄悄伸手接下一块腰间的玉佩,十三王爷用上了暗劲往地上一摔。只听“啪嚓”一声,随之而来的十三王爷恰到好处的一声大吼:

“大胆!放肆!”

“这不是十三皇叔么!”

一记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即四处查看声音的来源,自动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看到身后的来人都愣住了!

夜微澜挤出那一派亲和的笑容,直接走到十三王爷的身旁,“都是小侄不慎,竟然将十三皇叔的玉佩碰碎了,真是鲁莽了、鲁莽了!”

十三王爷见到夜微澜出现一愣,可听了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这发飙是要冲向徐若瑾的,可偏偏还没发出来话就被人接了过去。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空气里,说不出的难受。

夜微澜恭恭敬敬的以晚辈礼长长作了个揖道:

“小侄给十三皇叔请安了,今日出游偶过此处,熟料人多身杂,不知如何被挤了一下却不小心弄坏了十三皇叔的玉佩,小侄给十三皇叔请罪,认赔!”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

今儿是怎么着了?难不成见了鬼了?刚刚十三王爷的一番作态大家都瞅在眼里,怎么世子爷这会儿也跟着凑热闹了?而且还一起睁眼说瞎话?

难不成是特意为瑜郡主出面的?

早听说涪陵王世子与姜家过从甚密。这件事情还真是很有可能!眼看着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高,有人已经捉摸着是不是不掺和这摊浑水,脚步悄悄地往外围挪了。

十三王爷作态发怒的一张脸定在了那里,也是莫名其妙。怎么原本是摔个玉佩想找茬,还有人来捡着赔的?

夜微澜却没再给众人什么反应的时间,朝向身后一摆手,旁边早有王老太监伸手便从袖袋里抽出两张银票,一把塞到了十三王爷手中。

足足九百两!

礼部侍郎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坏了!

这位十三王爷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罢了,整日吃着皇族俸禄不学无术也咬牙说了,但这些却都不是最出名的,最出名的便是他贪财!

十三王爷身上那块玉佩自然不是太差的物件,可要真说是多值钱?真正名贵值钱的东西十三王爷也不舍得摔啊!能有百八两银子到头了,世子爷那边直接给了九百两,那是翻了十倍还不止。这飙还发得起来吗?

果不其然,十三王爷银票在手,脸上那发飙的神色一点点地变了。

“嗯…嗯…我道是谁啊,原来是微澜皇侄啊,这个…无妨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皇叔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又是个爱提携晚辈的,哪还能真跟你们这些娃娃较真儿?”

嘴上说着无妨,手里可半点不慢,十三王爷直接把银票收回了袖袋里,当真是伸手如闪电,翻手不留痕,其实他的心里也暗下一口气,着实找了个不错的台阶!

“如此多谢十三皇叔放过小侄了。”

夜微澜随手打个哈哈,却是扭头向徐若瑾微笑道:“瑜郡主也在啊,十三皇叔最是不在乎这些物件琐事,贤名达于天下的。当年京都里人谈起各府的王爷皇叔们有一句话叫做‘霸气多有澶州府,金银入库十三王’。金银之物不过入库罢了,心胸是何等的豁达?”

徐若瑾抿嘴一笑,险些乐出声来。

要说世间最虚伪之处,只怕还真是皇室莫属了。

虽说夜微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提点了下自己,但这豁达不豁达什么的确是睁眼说瞎话。

贤名达于天下?只怕是贪名达于天下还差不多,夜微澜的意思就是金银入库,什么事情都好说呗?

徐若瑾心里有了底,不就是花钱么?连夜微言都找自己借银子。论起银钱物事来,自己在京都里还真就不怵谁!

不过这钱花得也当然要值,若是单为了平事儿花钱,徐若瑾绝不可能答应,今日原本也就没打算怕过谁,即便面前站着十三王爷又能如何?

管他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反正夜微澜也把黑锅背了,自己不能这么痛快的放过他!

夜微澜的九百两银子还不知道要搭多大的人情呢,眼前这可亏自己怎么能吃?

无论从何处论起,今儿这买卖是做定了的,更是要将礼部的这些破嘴彻底的封死,让他们紧紧的闭严实了!

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十三王爷,又从脚到头地看了一遍,徐若瑾忽然笑了。

十三王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端端的晴天白日,怎么后脖颈子出现一股阴嗖嗖的感觉呢?

作为一个对于银钱物欲极贪之人,十三王爷对于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是一种面对某些奸商…非常非常狡猾的奸商,一不留神就会把人带到沟里去的那种奸商时的感觉…

第三百四十一章 推广

“十三皇叔…”徐若瑾笑眯眯地开了口。

十三王爷猛地打了个冷战,原本已经觉得不对劲的他竟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你想干什么?”

徐若瑾的笑意更浓了,这位十三王爷贵为皇叔,可是貌似文不成武不就,外带着贪财无比。偏偏就是这一副装模作样的贵族风范还真是唬人无比。

正准备弄上一堆大内出来的宫人去当卖酒伙计,给“灵阁”再弄上一个王爷当销售代表兼渠道形象推广人貌似也不错?

推广活动要常做常新,才会让人觉得“灵阁”不断有着新意,这是另一个时空里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法则。

“久闻十三皇叔提携后辈是有名的,晚辈早就想拜会十三皇叔了。”

徐若瑾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刚抓住老兔子的小狐狸,笑眯眯地看着十三王爷道:“今日既是偶遇上了,晚辈想向十三王爷求一个人情,您不会拒绝的,是吧?”

人情?

十三王爷有些小心翼翼,徐若瑾立即见机行事,凑近十三王爷道:“其实,我一直都想为十三皇叔送去灵阁的酒尝尝,可是怕您一直都没时间理睬?”

徐若瑾如此说辞,十三王爷眉毛一跳,阴沉的脸色僵了下,瞬间道:“本王倒是喝过你那灵阁的酒,的确有几分与众不同,但你也休想拿一瓮酒就来堵本王的嘴,这一次的事情你的确是做的过分了!”

“好歹也是历来默认的皇族规矩,怎么能做得如此大张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