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儿摇了摇手中的茶碗儿,那氤氲热气带着清透的茶香,让她虽冷静下来,却恨意更重。

而就在楚嫣儿思忖的功夫,小世子突然上了前,扶住姜婷玉便往外拖,他虽不敢抗拒楚嫣儿,但府上的下人,他还是能呵斥两句的,“还不把世子妃送回院子里?请大夫来,快去!”

丫鬟听了小世子的吩咐却不敢动,纷纷看向了楚嫣儿。

小世子也看向了楚嫣儿,带着请求的味道,唯唯诺诺道:“嫂子,嫂子您放过她吧…”

声音虽轻、虽小,可是这一句话的震撼却直入楚嫣儿心底。

惩罚姜婷玉时,他却壮了胆子上前为姜婷玉求情?

这是因为他傻?还是因为他对姜婷玉已经有了感情?

楚嫣儿一时没有缓回神来,小世子吩咐不动丫鬟,便亲自动手,可他毕竟有一胳膊还裹着木板绷带,有几分拖不动姜婷玉。他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旁边的丫鬟,“好歹我也是世子,吩咐不懂你做事是吗?今天你若不做,就给我滚,滚!”

丫鬟被小世子踹了几脚,立即蹲在地上从了命。

拖拖拉拉,他们把姜婷玉快速的带走,出了门外,楚嫣儿也听到小世子吩咐着其他人快去找大夫,快去拿药箱为姜婷玉包扎伤口。

守在楚嫣儿身边的婆子目光始终试探的问着,可见主子也没有反驳,只能悄悄的退下,也算是为刚刚的冲突划上了句号。

烟玉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楚嫣儿的冷血,也看到姜婷玉被小世子带走后,楚嫣儿眼神中的那一抹极难被人察觉到的艳羡。

连小世子这样软弱无能的男人,都会鼓起勇气护着他的女人,护着他的妻,而楚嫣儿,似乎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即便她高高在上,即便她曾被夸赞为聪明无比的女中翘楚,可她身边所有的男人没有呵护她的心,只有利用她的意。

这到底是谁的错?

烟玉突然有些同情楚嫣儿,可又觉得自己这份同情极其廉价。

不等几个人再有什么反应,夜微澜派来的人找上门,让楚嫣儿去见他…

楚嫣儿对此颇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主动上门去找?似乎不太符合夜微澜的性格。

“王爷如此急躁,不知是否遇上了什么急事?”楚嫣儿把传话的人招进门,仔仔细细的问着。

对夜微澜的事情,她还是格外伤心。

“王爷并没有说,我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还请您能尽快动身,王爷的心情不是太好,恐怕等不得太久。”

提到夜微澜的心情不好,这也是给楚嫣儿提了一个醒。

此时能够让夜微澜心情不好的,想必不是与皇上有关,就是与梁霄和徐若瑾有关。

仔细想想,自己派人杀了曹嬷嬷,夜微澜不应该有所察觉,既便是察觉,他也不会在意。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急招自己去见他。

那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来人不再多说,楚嫣儿也只能快些的准备一番,出门去见夜微澜。

京都夜晚的路上格外清静,有几分不像过年的味道,这也是因为太后在年前过世,很多人家,特别是官家不愿触犯了皇上的忌讳,所以没有大肆庆祝。

听不到两旁鞭炮烟花的响声,楚嫣儿反而能将马蹄的嗒嗒之声听得格外清楚。

可突然,马蹄声有几分凌乱,似是前方也有马车迎面而来。

楚嫣儿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她心中想的都是夜微澜要见自己是什么事?

只是她的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在前方不远处停住。

“什么事儿?怎么突然停了?”楚嫣儿问着。

下人立即回禀道:“启禀主子,前方的马车乃是熙云公主,正挡在我们前面无法行走…似是在等着您前去请安。”

楚嫣儿眉头一紧,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还真是冤家路窄的,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呢…

第五百六章 很难

前面的马车就是不走,楚嫣儿也在车上不动。

这般僵持了半晌,终究还是楚嫣儿忍耐不住性子,率先向熙云公主低了头。

从马车上缓缓下来,天气严寒,冷风嗖嗖钻入她的衣领之中,楚嫣儿整了整披在身上的大氅的领口,缓步朝着前面的马车走去。

“没想到在路上能遇见公主殿下,还真是很有缘分,为公主殿下拜个晚年了。”

楚嫣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熙云公主并没有撩起马车的帘子与她叙话,“这大晚间的你不在家中舒舒坦坦的呆着,跑出来作甚?好似这个方向,是离开澶州王府,而不是回府的。”

熙云公主顿了下,继续道:“哦,对了,貌似忠勇侯现在是与你划清界限,父女之情崩裂,不允你回娘家的,那你这是去哪儿呢?”

原本之前澶州王气势极盛之时,熙云公主与楚嫣儿的关系就一般,现在澶州王过世,夜微言稳住皇权,她则更不在意楚嫣儿,更不会在意自己的话是否刺痛了楚嫣儿的心。

楚嫣儿的嘴唇一抖,袖子内的手攥得紧紧。

她已经几次想与父亲联系,可惜楚震翔根本不理睬她,甚至不许侯夫人和侯府的任何人与楚嫣儿有联系。

一旦发现,立即赏了板子赶出去。

府上的人,因为侯爷只是说说而已,那是自己的亲闺女,怎能就此划清界限?根本不理?

于是楚嫣儿的嫂嫂帮着她向侯夫人递了一句话,立即被侯爷发现,真的打了板子,并逼着儿子写下了休妻文书。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侯爷不是开着玩笑,而是动真格的了。

这件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可那时,早已没有人去关注忠勇侯府和楚嫣儿之间,到底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当个乐子,说说罢了。

所以熙云公主突然提起此事,让楚嫣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原本知道是大年夜,府上也不能放烟花爆竹,所以便出来赏赏景色。”

楚嫣儿回复的虽是敷衍,却也有她的道理,“听说这两日公主殿下一直在郡主府,不知此时是刚从郡主府回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来问本公主去了何处?”熙云公主的鄙夷分毫都不吝啬,“只是你也好歹是皇族的儿媳妇儿,纵使如今孤身一人,也不应大半夜的在外肆意行走,还是注意下你的身份。”

“多谢公主殿下提醒,公主殿下一日也过于劳累,便不多打扰公主殿下了。”

楚嫣儿转身吩咐车夫,“将马车让开,请公主殿下先行。”她很想离开,也是为自己找个理由离去。

熙云公主却不肯这么放过楚嫣儿,“本公主今儿心情还算不错,就送你回澶州王府,免得路上遇了什么危险,亦或者遇上不应该遇上的人!”

最后一句话,熙云公主的咬字格外之重,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是意有所指,甚至带着几分警告。

楚嫣儿咬牙切齿,熙云公主这不仅是耽搁了自己赶路的时间,甚至还彻底激发了楚嫣儿心底的怒意,甚至觉得这是遭遇的最大的耻辱!

“谢过公主殿下的抬爱,嫣儿怎敢让公主殿下如此操心费神,还是自行离去即可。”

虽然这话说的甚是卑微,可楚嫣儿的语气却已吐露出些许不满的抵抗。

若是以前,熙云公主或许不会对楚嫣儿有这么大的怨气,毕竟看在澶州王和夜微鸿的面子上,这都是自己要叫一声堂嫂的人。

可自从楚嫣儿忽悠着太阴县主把姜婷玉嫁给了澶州王府的小世子,也得知最近楚嫣儿与夜微澜私下或许有些勾结关联,这则让熙云公主对楚嫣儿格外不耻,甚至有着浓重的鄙夷。

她敢有很大的把握,楚嫣儿在此时出门,一定不是去行什么好的勾当,所以她为何不插一脚,搅和搅和?

即便起不到什么作用,也要让楚嫣儿明白,澶州王和老王妃过了世,也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本公主不嫌麻烦,虽然堂兄过世,可也应该多多替他照料未亡人,终归要称你一声堂嫂的,理应如此。”

熙云公主不容置疑,“还是快些的上马车吧,天气寒冷,你都冻得发抖了!”

说是发抖,其实楚嫣儿自己也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气的。

“总不能一直靠亲眷照料,还是应自力更生,所以就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我乐意费心,难不成你要拒绝本公主的好意?”

“好意只是心领了,未想到只是出门随意散心,还要劳烦公主殿下挂念,若被外人得知,定要斥责嫣儿的不是,本是寡居的身份,也畏惧了身边之人的口舌。”

“好似你不答应,才会更被人们添油加醋的当谈资吧?”

“嫣儿不懂公主殿下是何意。”

“你若不懂,就没有人能更懂了。”

“嫣儿告辞。”

“本也没想多留你。”

楚嫣儿的脚跟狠狠的捻着地面的积雪,在积雪之上留下了很深的一个坑洼。

她转身就走,不再与熙云公主有任何的口舌争辩。

上了马车,她立即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马车启动,她则看到熙云公主的马车紧紧的跟随在她身后…

楚嫣儿气的在车厢内砸了好几个茶碟杯碗!

丧气,今儿真是丧气极了!

熙云公主在马车内则一派轻闲,闭目听着马蹄之声,蒋明霜早在一旁惊愕的还没太缓回神。

缓回神来,她便是苦笑。

好端端的路上偏偏遇见楚嫣儿,只是公主殿下与她争辩半晌,恐怕又会遭了恨。

感觉到蒋明霜在唉声叹气,熙云公主开口道:“觉得我这么做是太无聊了?”

“不是,婢妾是怕公主殿下被她记恨上,这个女人的手段太狠,婢妾是怕您在明、她在暗,对您不利。”

蒋明霜立即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也是怕熙云公主误会。

熙云公主笑了,睁开眼睛看着蒋明霜,“怪不得徐若瑾如此护着你…无论何时都保持一颗良善的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第五百七章 耻辱

蒋明霜虽不懂熙云公主话语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却知道,熙云公主的心里很苦。

将心比心,如若把自己置于熙云公主的位置上,她一定没有如此干脆果断,更没有如此冷静处事的头脑,更没有与楚嫣儿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的胆量。

蒋明霜仔细想想,似乎她还是个姑娘未嫁的时候,也并不是如此唯唯诺诺,其实她现在也并不是怯懦的女人,只是身边无论是徐若瑾也好、还是熙云公主也罢,这两个女人无论是智慧还是能力都太强了。

有如此强者呵护,哪里还用得着她来动脑?

她只需管好自己能管的就行了…

蒋明霜没有再说话,熙云公主也没有再谈下去,就真的这样送了楚嫣儿回到澶州王府,她才吩咐车夫往家中走去。

楚嫣儿进了府中就气的满脸刷白,歇斯底里的砸了许多东西都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抑郁与狂躁。

“主子,熙云公主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下人回禀。

楚嫣儿捋顺了气,仔细思忖下道:“不用出去了,刚刚遇见熙云公主的时候,王爷派来的人已经悄悄离开,想必是回去通禀消息,我们等着就好!”

“是!”

楚嫣儿的脑子里全都是熙云公主刚刚愚弄她的话在不停的回转!

她被姜婷玉刻薄的损了一通,可以命婆子毒打一番,为自己解气;

可她被熙云公主如此嘲讽,却只能忍气吞声,不能有纹丝回击,因为她身份不够、因为她势头不强!

这件事让楚嫣儿无法容忍…

静静的坐在澶州王府的门口,即便天寒地冻,却也无法消散楚嫣儿心头的火气。

未过半晌,一道身影缓缓的朝她走了过来。

楚嫣儿投目望去,正是俊俏如艳丽女子的夜微澜在远处,星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那张令女人都嫉妒的脸却露出几许她看不懂的深意。

似是在笑,却笑得楚嫣儿心头犯冷;

似是审度,让楚嫣儿登时心头一个激灵,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都是嫣儿的不是,让王爷您跑一趟。”

楚嫣儿屈膝行礼,还未等礼成,就见夜微澜捏住了她的下巴尖,微微抬起,居高的俯视着她,“楚嫣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开始算计本王了…”

楚嫣儿与夜微澜相见的时候,徐若瑾与梁霄在推断着事情的可能性。

原本徐若瑾因为曹嬷嬷遇害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此时仔细想想,若杀曹嬷嬷的人与使计谋要害自己的不是一拨人的话,这倒是个意味深长的事情。

背后的阴谋是什么呢?

那些人的刀剑可不是普普通通吓唬人的,是真想杀了自己。

想要自己死的人有很多,可有这种胆量的,却寥寥无几。

“想得累了。”

徐若瑾揉着额头,“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楚嫣儿,她对我恨之入骨,恐怕巴不得我随随便便就咽了气,可是杀我的人应该不是她。”

“她不是没有这个胆量,而是没有这个实力。”徐若瑾看向了梁霄,“因为她太知道你有多少隐藏的力量,在没有把握杀我之前,是不会冒这个险的。所以我可以肯定不是她。”

感觉到徐若瑾笑眯眯的嘲讽,梁霄轻揪了下她的小脸蛋,“也不必把想杀你的人想的太高深,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此事。”

“为什么?”徐若瑾对此倒不太能够理解,“派来的人虽然被梁五都一刀毙命,可不代表他们都是弱者啊。”

“因为若他们真的动了手,一定会引起京都的大乱,你可不要忘了,马车上不止是你,还有熙云公主。”

梁霄怕捏过之后还不忘帮她揉着,“事情一旦发生,皇上必然震怒,震怒之余,朝堂便会再掀起一阵强烈的风波,会让皇上涌起一股心弱无力的感觉,那时,他对一切人都会产生怀疑。依照我对皇上的了结,此时任何人的举荐和提议,都会被他搁置不提。”

“甚至…他会将怀疑的目光停留在这些人身上。”

听了梁霄的话,徐若瑾则更是糊涂了,“可这…与杀我的人不聪明有何关系?”

“一个是我的女人,一个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同时出事会怎样?引发事件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吸引皇上和我的注意力,让我们忽略很多人私下的小动作。”

梁霄的语气十分笃定,“可他却忽略了皇上的性格,也忽略了我的手段,不是蠢笨,还能是什么?”

徐若瑾耸了耸肩,“好似让你一说,所有人都是笨蛋一样。”

“本来就是,这不用我说。”

梁霄向安抚着徐若瑾睡下,“这件事不要心存恐惧,我自会查个清楚。”

“我有什么恐惧的?有梁五在,我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徐若瑾对梁五有着十足的信任,只是她这话,却让梁霄微有吃味,“难道对我就没有安全感了?”

他猛的凑近她,火热的胸膛抵住她胸前的柔软,徐若瑾轻“呃”了一声,连忙退后,“这不是说到梁五了么…”

梁霄不依不饶,“我是在问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安全感了,嗯?”

“有,有还不行吗?梁五也是你吩咐他保护我和悠悠的,难不成我信他还不对了?”

徐若瑾其实想到了梁霄之前几次撂下自己跑没了影儿的时候,还真没什么安全感。

可这话她若说出来,梁霄定然如同二踢脚,当即就会炸了!

“怎么说得如此没有底气?”梁霄对她的敷衍持怀疑态度,“是不是故意糊弄我的?”

“对,糊弄你的,你满意了?”

徐若瑾不再服软,一把将他推开,“难不成你就想听我说不信?真是的,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比女人还计较这个,羞不羞?”

“羞?”

梁霄听到这个字感觉十分奇妙,“好,那爷就不羞给你看看。”

“呃,你要干什么?”

徐若瑾看着他开始脱起了衣裳,“别,你还是羞一下,唔,嗯…”

被翻红浪,一曲春宵,徐若瑾疲累的早已经把深涉险境一事彻底的忘记,蒙头大睡。

而此时此刻,梁霄起身冲了个冷水澡之后,出门叫上了梁二和梁六,“走!”

第五百八章 大计

夜微澜此时听到楚嫣儿坦白派人杀了曹嬷嬷,是因为想让梁霄和徐若瑾转移下注意力,话语说的冠冕堂皇,可夜微澜又怎能不知她的小心思?

“未经本王同意,你就杀了曹嬷嬷,这件事先给你记下,本王不找你还,也总有人会找你的。”

夜微澜并未提起朝霞公主,可楚嫣儿却以为他说的是徐若瑾。

“此事的确是嫣儿鲁莽了,只是觉得还有四日才是正月十五,王爷没必要因担忧驸马而把事情刻意提前,只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曹嬷嬷而已,就能将事情按照计划延续下去…”

“王爷如若怪罪,嫣儿认错,此事之前并未与王爷商量,可也是因突然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直接派人下了手,想做成之后再向王爷请罪,绝不是自以为是,擅作主张,还望王爷明察。”

楚嫣儿做低伏小的,好似事情做得格外有道理,夜微澜的嘴角涌起难以察觉的嘲讽,“你太小看曹嬷嬷的能力了,有些人能动得,而有些人动不得。”

“这…”楚嫣儿故意装傻,“可嫣儿也是希望王爷能够图成大业,一展宏图!”

“只是你以为事情会不留缝隙,可你却不知道,这件事你已经暴露了。”夜微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本王暂时不会与你再有瓜葛,而你最好自今日起不再离开澶州王府,听到了么?”

“这是为何?”楚嫣儿并不能接受一无所知,“还望王爷能让嫣儿知道得更为清楚。”

“本王下令,还需向你解释清楚?”夜微澜突然凑近了她,仔细打量着楚嫣儿凝脂白玉的面颊,在其耳边轻声道:“这是本王的令,不听也得听,懂吗?”

最后两个字听在楚嫣儿的耳中好似惊雷,让她从后脖颈瞬间凉至了脚趾间,更是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勇气,只能浑浑噩噩的点着头。

夜微澜的警告之后,又是喜怒无常的豁然间笑了起来,笑得似很畅快,更是爽朗,“不过你除掉了曹嬷嬷也无所谓,本王也早就看她不爽了,而且也解决了本王的心头一患,这件事理应嘉奖于你,做得好。”

本是冰冷的警告,却又突然的喜笑颜开,这无论是精神力多么强大的人,都无法完全适应夜微澜的反复无常。

楚嫣儿呆呆的望着他,她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跟着如此一个人共谱天下,真的能淋漓尽致,痛痛快快的实现自己吗?

楚嫣儿的疑问,是个无解的命题。

而此时梁霄则带着手下去彻查刺杀徐若瑾的真正的凶手。

三更半夜,徐若瑾睡得正是迷迷糊糊、格外香甜之时,她又被吵醒了。

“又是怎么了?”

徐若瑾浑身疲累,睡的天昏地暗,即便是出了声,眼睛仍旧闭着不愿睁开。

她只想睡到自然醒,哪怕能多睡一小会儿都很满足了。

“是宫里又派人来了,指明了要见您,奴婢也不得不喊您起来了。”叫徐若瑾起身的是黄芪,她对宫里的人十分熟悉,“这一次来的是皇后宫里的贴身宫嬷和田公公,想必是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

徐若瑾扭了个身子不愿搭理,“醒不过来,有什么事情都等天亮了再说。”她是真的很想睡着就不起来。

黄芪见主子的心意坚定,想再劝两句,孰料徐若瑾轻鼾声起,是真的睡着了。

“主子,主子?”黄芪轻唤两声根本无用,她只能披好衣裳去见方妈妈,去应对田公公这样的厉害角色,黄芪自认能力不够,而且就算郡主睡着了,那不是还有四爷?

可四爷此时未在家中,这事儿也不知如何回旋才更合适。

方妈妈今晚并没有住在徐若瑾的内院中,而是去了后罩房。

此地她许久都未回来,而这一次也是特意离开内院,想为过世的曹嬷嬷做一次祭奠。

想到多年前与曹嬷嬷的相识,又想到这两年与曹嬷嬷的相遇,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好似昨日的光景,可今日再看,人已经不在了。

纵使方妈妈是个对任何事情都已经看淡的人,可曹嬷嬷遇害,仍旧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刺激。

毕竟是相识了多年的人,就这样的…没了。

刨开积雪深处,在土堆上洒了点儿叠好的纸钱元宝,方妈妈点燃了一簇火苗,慢慢的往里填着,口中也不断的念叨着,“好姐姐,去了,就好好的寻下辈子,投个好胎,这一世的事情你做得够多的了,忘了就忘了吧。”

“其实人过一辈子,说白了都该为自己着想,可真到关键时刻,我们谁都做不到,起码,我就做不到你这般执着。”

方妈妈说着,情到深处自然心头泛酸,也掉了几滴眼泪疙瘩,用帕子擦了擦脸,方妈妈则继续烧着纸,“郡主有郡主的打算,公主殿下有公主殿下的谋划,她们不是同一个人,郡主的出生也不该背负着前世的债,希望你到了下面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让心头的那股子纠结彻底的解脱吧。”

方妈妈絮叨的毫无逻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有些话貌似在劝慰着曹嬷嬷,其实方妈妈不知道是否劝的是自己。

而这会儿功夫,黄芪突然的找来,方妈妈一见是她,便收敛的悲哀的情愫,立即转回到正事上来,“出了什么事儿?”

黄芪应该是为徐若瑾守夜的,她突然前来,一定有事情。

“宫里来人了,田公公和皇后宫中的嬷嬷,我去喊郡主起身,郡主一听与皇后有关,立即侧身睡过去了,根本不见。”

黄芪说完此话,凑到方妈妈身边,低声道:“四爷不在。”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方妈妈微微颔首,也明白了为何黄芪来找自己。

“郡主既然不愿见,那就不见,去告诉田公公,这会儿不方便见。”方妈妈格外淡定,抬头望了望格外压低的云层,让人颇有些透不过气,“至于怎么不方便,就由着他们想一会儿,深更半夜的,真不让人松口气了!”

第五百九章 真病

黄芪得了方妈妈的指示,又匆匆跑去二门处,见了等候在此的田公公和宫嬷。

看到前来传话的只有黄芪一个人,宫嬷的脸色当即落了下来,田公公微蹙下眉头,立即迎上前去,直接问道:“郡主已经起身了吗?能不能此时见一见?”

“嗯…”黄芪顿了下,微低着头轻声道:“这个时候,不太方便叫起,若不然,公公您等一等?”

没想到黄芪会给出这么一个说法,让田公公也傻呆呆的愣住了。

不方便?什么叫不方便?

可看着黄芪欲言又止、脸上还带几分羞涩不好开口的样子,田公公立即恍然,倒嘶一声冷气连连拍手。

这时候赶的…怪不得连梁左都督的也没露面,人家是夫妻,行夫妻之事乃是应当的,按说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皇后娘娘那边颇有些等不急了啊!

田公公虽然反应了过来,可皇后身旁的宫嬷却急了,“不过是睡着,又有何不方便喊醒的?这明明就是推托的言辞,皇后娘娘于宫中重病,此时皇上急召瑜郡主进宫,你如若叫不醒,那便带路我亲自前去,这可乃是涉及到大魏未来的子嗣大事,容不得半点儿疏忽!”

宫嬷乃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寻常听皇后谩骂徐若瑾习惯了,偶尔也会跟着添油加醋,指责几句瑜郡主的不是。

此时事情紧急,她说起话来则更没了顾忌,只是她的话一出口,田公公登时心中一冷,马上拦住了她,“此地乃是瑜郡主府,还是不要太过鲁莽,需守规矩,还是请黄芪姑娘去请一声,因为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已无力,否则也不会前来叨扰瑜郡主了!”

“那…那我再去问问。”

黄芪听说是皇后出了大事,颇有些犹豫不绝,只能暂时的退让一步,若执意不肯,反而郡主又会被怪罪,此时府上已经事情不少了,去找郡主之前,还是得去请方妈妈才行。

黄芪撂下心思便准备前去请见方妈妈,只是她还未等走出多远,就看到方妈妈已经由婆子们抬了轿子赶到二门处。

小轿一停,方妈妈从上下来,用帕子掸了掸衣襟,规规矩矩的向田公公和宫嬷行了礼。

“这大晚间的来得迟了,还望田公公和这位老姐姐莫怪。”

“这也没什么怪不怪的,还是快请瑜郡主起身进宫,否则皇后娘娘真出了事儿,呸呸呸!”宫嬷觉出自己说的不对,立即朝旁边呸了几声,“若是耽搁了皇后娘娘的救治,瑜郡主可是要受埋怨的。”

宫嬷说得格外刁难,方妈妈却不紧不忙,“我们郡主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怎么就能怪了郡主身上?这话说的没道理。”

“若是太医们都有法子,还需要来请郡主?”宫嬷强硬回驳。

方妈妈也不示弱,“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便是当年伺候太后诞下皇上的那位老太医,连他都束手无策,请我们郡主又有什么法子?我们郡主虽然懂一点儿医术,却不担这个责任,她又不是神仙,还能去了就相安无事?”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看是你是三更半夜故意来找茬的吧?”方妈妈寻常跟徐若瑾进宫都默声无语,并不太张扬,所以宫嬷们还以为她就是那等性子,却不知方妈妈若认起死理来,她们还真不是对手。

田公公眼见事情要吵翻了,立即站出来阻止,“都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她也有几分情急,方妈妈您不要责怪。”

宫嬷一听这话登时要驳,却被田公公一眼给瞪了回去,转头再看向方妈妈时,又是那一派虚心求助的淡笑,“皇上也着实没了法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瑜郡主和梁左都督,如若…二位主子没有法子,不知可否请沐神医进宫一趟?”

提到沐阮,宫嬷也立即提了精神,“对,能请动沐神医也行,那就用不着瑜郡主进宫了!”其实皇后对徐若瑾也没有那么信任,最终还是为了沐阮能进宫伺候在皇后身边。

方妈妈摇了摇头,“我做不得这个主,要先请示郡主才行。”

“你…你这就是故意的!”宫嬷有些火,“请郡主,你们说这会儿不方便,请沐神医,你又说必须请示过郡主才行,你这明摆着就是与皇后娘娘过意不去!”

“这等罪名我们可不认,大不了你就回禀了皇后娘娘,砍了老婆子我的脑袋,别动不动就往郡主的身上泼污水,这等小伎俩就想压得我们胆战心惊?也亏你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不嫌丢了体面?”

方妈妈的训斥如同一把软刀子,戳的宫嬷一句话都还不上,“好歹也是老相爷府出身的,还是注重点儿言辞语气,我们郡主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人都能撒泼的!”

眼见方妈妈真的火了,田公公则立即上前,拽着方妈妈去了一旁私谈,他开始就不愿带着皇后宫中的人一同来,可谁知皇后偏偏如此,他也不能拒绝。

离开宫嬷远了一些,田公公蹙紧眉头,问着道:“方妈妈您今儿的火气也有些重啊!”他意有所指。

方妈妈退离田公公两步,看着他道:“当然是火气极重,不妨告诉你,瑜郡主今日与熙云公主回府的时候,路上一共遇上了七八个刺客,若不是四爷派了人及时赶到,可不仅仅是郡主出了事儿,熙云公主也在同一辆马车之上!”

“今儿两位主子可都吓坏了,好不容易安稳睡下,我怎能喊醒?老婆子我也要壮了胆子问问田公公,这等事情发生,换做是你,你叫得了起身?”

方妈妈的话吓了田公公心头一抖,“你、你是说真的?”

“这等事换做是谁能信口胡诌?”方妈妈的反问,让田公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能够正常呼吸。

从皇宫回府就险些遭遇刺杀,这…这是在太骇人听闻了,因为这也涉及到熙云公主啊!

可是…可是皇后娘娘怎么办?这一次不是装病啊,这一次是真的病了啊!

第五百一十章 难了

夜微言此时在宫中焦头烂额,急迫的走来走去,根本坐不住椅子。

太医们束手无策,几服药下去,皇后娘娘都喊着心口绞痛,没有缓解。

老太医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药,颤颤巍巍的放到皇后床榻旁的矮桌之上,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一层汗珠,哑着嗓子道:“这一碗药不能放得过久,要马上趁热服下效果才好。”

“这么热?皇后娘娘如何入口?”宫嬷甚是不喜,伸手摸了下药碗,便因过热连忙缩了回来,看着老太医便开口斥骂:

“好歹您也是太医院里伺候主子们多年的,却想着这么推托责任?若是皇后娘娘不能趁热喝下,就因此耽搁了药效,而不是你的过错?”

“我这么皮糙肉厚的都受不得,皇后娘娘怎能受得?这心眼子实在歪得很!”

宫嬷当即厉喝,气得老太医眼前发晕,指着她却还不上嘴。

因为这一次皇后娘娘的病症的确格外棘手,几副方子下去,她仍旧胸口沉闷绞痛,额头虚汗涔涔。

老太医也不是瞎子,自当知道皇后娘娘这一次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情况危机,可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让皇后娘娘情况好转,此时宫嬷如此斥骂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无法回驳!

皇后时醒时昏,朦胧之间听到宫嬷对老太医的斥骂,只抬了抬手,半晌才说出了几个字,声音轻的好似漂浮于寒冬空中的羽毛,若不是她的贴身宫女凑在一旁听,根本听不清是什么。

“国、国舅,见、他…”

“说的什么?”夜微言急问。

宫女立即跪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好似是想要见国舅…”

“见他干什么,他又不懂医术!”夜微言想开口埋怨田公公为何动作如此慢,可想到陆凌枫,他终究是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去去,派人去叫国舅快点儿来!”

“是!”

宫女立即前去门外通传,夜微言看着老太医也焦头烂额,再看那一碗药还没服下,急的走过去便端起碗要往皇后的口中灌。

宫嬷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地道:“皇上,这药实在太热了,皇后娘娘受不得啊!”

夜微言一脚将其踢开,“什么受得受不得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寻思什么烫不烫的?就你们这群老东西天天在皇后身边不悉心呵护,否则怎会有今日之事?滚,给朕滚!”

宫嬷被踹的“哎哟”几声倒在一旁,夜微言捏开皇后的嘴,毫不留情的便把药灌了进去。

可皇后即便是昏迷,却也受不得这等逼迫,药烫了她的嘴巴喉咙便强力挣扎,可夜微言紧紧的捏住她不允她乱动,皇后睁眼见是皇上,则停止了反抗。

在她的世界上中,夜微言的一切都是对的。

即便,他想要烫死自己…

皇后的眼角流下了泪,夜微言看在眼中,愤恨的把药碗朝着旁边一扔,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懊恼。

即便他知晓皇后腹中的孩子可能不是龙子,而是一位小公主,可这也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看着皇后躺在床上如此痛苦,夜微言心里如同刀搅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