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严夫人递的帖子,却被侯夫人反客为主。严夫人心里自然很是别扭,但也只能憋着。

“听说驸马爷被皇上派去西北了?”

侯夫人喝了口茶,看了严夫人一眼,笑着提起严弘文,“难怪最近都没什么消息,我看去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有传回什么音讯吗?”

严夫人听到这儿,什么喝茶听戏的心情都没了。这要是在严府,她少不了要发一顿脾气。

因为严弘文已经过了皇上交待的日子还未归来,虽说盼着他凯旋而归,可侯夫人上来便问此事,严夫人可不认为是那么简单。

严夫人微微一笑,神色疏淡地回道:“承蒙皇上恩宠,把西北赈灾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弘文,他自然也要干的像模像样才行,否则岂不是有负皇恩?他做事向来认真,我还是很放心的。”

听着严夫人不屈不挠地回击,侯夫人的笑容一顿,神色也有几分意味深长。

严夫人不论说什么,侯夫人都当她是在嘴硬,故作淡定,其实严家除了严弘文之外,另外几个儿子都不堪重用,让人都记不住名字…

严夫人感觉到侯夫人的不屑和嘲讽,心中不免也露出几分不屑,她也是压了片刻才没有提起楚嫣儿的事,不然的话,今日这场好好的宴席就会彻底画上句点。忠勇侯府和严府也会彻底决裂了。

明明是来交好的,何必上来就针锋相对呢?

“我听下人说,侯爷也回归朝堂了,这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侯爷乃是两朝元老,如今又重新出仕辅佐皇上,即便是寻常的百姓,都会觉得是一件幸事了。”

严夫人主动接过话题,夸赞了两句。

“大魏有需要,我家老爷又是个闲不住的主,我也不好拦着,他想回去就回去罢,皇上乃一代明君,有容乃大,侯爷也乐意辅佐皇上,为大魏鞠躬尽瘁。”侯夫人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楚嫣儿的死给忠勇侯府的打击是巨大的,楚震翔一夜就好像老了几十岁,侯夫人更不用说,双眼都快要哭瞎了。

楚震翔的再次出仕,对侯府还有侯夫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但对严夫人,侯夫人也是故意摆出这一副姿态刻意的试探,毕竟她们都不是直爽的人,这弯弯绕好似旋转的陀螺,何时停下,何时才会露出她们真实的目的…

第六百五十五章 叹气

“最近严老爷一直都没有消息,看来身体还是不太好啊。”

“还不就那样,之前太操劳落下的病根,哪是那么容易好利索的?”

“这倒是,我们老爷忙起来也是没有数,总要我在一旁提醒着。”

“男人忙事情,我倒是不太愿意插手的,怕帮了闲忙,只是惦记着儿子而已,只要儿子出息,我也就算安心,可惜这辈子没生个女儿,如今儿子们各自为家,我反倒是孤单了。”

“严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该操心的事情也不能轻易撂下,人就怕个老字,可谁又愿意承认自己老了?说是老,其实也是怕身体不好,无论多大年龄,怕就怕个病字。”

“老爷的身体状况是不太好,可好在弘文能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二个人唇枪舌战了半晌,侯夫人自然听出了严夫人的意思,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严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侯夫人已经在气势上压过了严夫人一头,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更何况,严夫人既然主动相邀,显然也是乐意结好,这话自当点到为止。

正了正神色,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严夫人,“别怪我和您说一句掏心窝子、但并不中听的话。您要是真希望驸马爷站稳脚跟儿,就有必要扫除一切障碍,这事儿,可不得不插手。”侯夫人突然压低的声音,让严夫人有几分不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对方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严夫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她的脑中立刻蹦出“徐若瑾”这三个字,但却并没有马上就开口,而是直直的看着侯夫人,想确认她说的到底是不是与徐若瑾有关!

侯夫人看出严夫人的谨慎,苦涩一笑,微微摇头:“若是不除去严府的障碍,丑闻一日不消,就算整个皇室没有一个人敢提,但皇上也绝对不可能重用驸马爷,这事儿其实你心里也明白。”

听到这话,严夫人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别人她谁都不关心,唯独严弘文,是她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任何事,只要有可能对严弘文造成不利,严夫人就一定不会允许发生。

不得不说,侯夫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直直地戳进了严夫人的心里,也说出了严夫人一直担心的事。

“不过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这都乃严夫人的家事,是我多嘴了。”侯夫人这话听起来是寒暄道歉,但是面上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

“侯夫人您也是好心,这份情我自当会领,只是该怎么办,还得是弘文自己拿主意,我这个当娘的如今老了,跟不上他年轻人的思维,只帮着他照顾好公主殿下,便是尽全力了。”

严夫人抬出了熙云公主,侯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便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戏台之上。

严夫人却没有时间去顾虑侯夫人,她已经沉浸在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担心中。

吃也吃不下,戏也听不进去,两眼微微发直,大脑里反复回想着侯夫人刚才的话。

侯夫人余光睹见严夫人魂不守舍,嘴角情牵,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已经给严夫人添了一把火,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对方自己就会胡思乱想。原本是严夫人邀请自己,可这个时候,主客之分必须要强调清楚。

纵使自家侯爷许久没有出仕,但侯府就是侯府,哪容得她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但严家,她也是有意结交的,这乃是侯爷的需要。

看到严夫人刻意的压制着内心的惶恐不安和亟不可待,侯夫人这时候也十分善解人意,故意说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倒是我打扰了侯夫人,改日丁当再回请赔罪。”严夫人客套,可留下了“下一次”的话头,侯夫人连连点头,“这自当是好的,改日在与严夫人相见了。”

二人心知肚明这话乃是何意,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

严夫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回到严府,直奔严景松的破烂小院儿。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赶回来,她甚至都来不及想会不会被侯夫人看出什么端倪。

刚刚踏进小院儿门口,严夫人气势汹汹的就要去找严景松,但是迎面就看到了两个身影。

正是严景松和丫鬟紫惜。

严夫人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冰冷,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站在门口,冰冷彻骨的视线刮过严景松和紫惜。

直到紫惜身上不自觉一激灵,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才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震惊地颤了颤,愣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她的双手还扶着严景松,动作渐渐变得僵硬,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已经到了初春,气温回升,严景松的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单衣,隔着衣服能明显感受到紫惜的双手变得冰凉。

他觉得纳闷,下意识抬头看向紫惜。见对方的神情很不对劲,眼神也发直,更加纳闷不解,“怎么了?”

紫惜声音发抖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夫人…”

严景松转过身顺着紫惜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严夫人那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着实叹了又叹。

这个女人,似乎很少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怨怼,让人如何能笑得出来?

看严景松那副格外不待见的德性,严夫人心里更气,面色更冷,恨不得立刻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愣着干嘛?天气暖了,我也出来透透风。”严景松转身之余,右脚正卡在了石砖缝隙,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老爷!”紫惜大惊,急忙扶稳严景松,“老爷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唉哟,没事儿…”严景松站好,却也觉得有些疲惫不舒服,“走吧,回屋里去,这就是老天爷受不得我过得太舒坦啊。”

“是,您慢着点儿。”

紫惜扶着严景松慢慢踱步回屋内,严夫人看着紫惜那副呵护备至的模样,更加怒不可遏。

这个小贱人,跟在老爷身边体贴入微,一辈子就配做个伺候人的下贱货!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利用

严景松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哼哼唧唧个不停,好像身上无一处不难受。

紫惜为严景松伺候妥当,又到门口来迎严夫人,“夫人,外面凉。”

严夫人从外进门,根本没有理睬仔细,而是一步步走进严景松的床边,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紫惜紧紧咬着下唇,垂首站在一边,头皮发麻地僵立着。

严景松双眼微眯,故意不用正眼看严夫人,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也暴露了他这会儿的情绪。

严夫人只装作看不见,静静地盯着严景松,直把严景松看得浑身好像蚂蚁爬过似的难受。

三人就这么共处一室,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其中最明显的自然是严景松的喘气声。

气氛越来越尴尬,严景松也并不喜欢这种僵硬尴尬的气氛,这乃是自己的家,为何总是过成这个样子?

“今日出去又是见何人?弘文的事情你不要随意插手,这个时候,严家并不适宜太高调,你总是不听。”严景松还是说了几句,可他知道,每次这都乃是自己的废话,因为严夫人根本不会听。

严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嗤笑,故意没有接严景松的话,眼神中闪烁着憎恨的光芒。

严景松一声长叹!

严夫人气火攻心,终究没能忍住,好似想要将心底的压抑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叹气叹气,天天就知道叹气,还嫌府里不够倒霉吗?有点运气都被你衰没了!”

严景松立刻闭嘴,原本都到了嘴边的叹息也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现在严府上下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年轻时做下的孽,让他整日不得安睡,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万一皇上秋后算账,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索性在家装的病入膏肓,能拖一天是一天。

严景松逃避现实是快活多了,窝在这小破院儿中乐得轻松自在,还有紫惜贴身伺候着。

和严景松比,严夫人自诩糟透了!

严府上下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全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她既要担心在西北赈灾杳无音信的儿子,还要应付严景松惹出来的各种麻烦。

而这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严景松惹出来的。

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件事,严府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侯夫人的一席话此时又一次出现在严夫人的脑海里。

只要眼前这人不死,弘文就一辈子都得不到皇上的重用,严家也再难在京都立足,迟早会被皇上随便找了理由拔除。

严夫人不敢往下想。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她对严景松已经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恨意。

严景松被严夫人的视线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自觉吞了口口水,隐约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疯狂。

来不及等他细细观察,严夫人就这么这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小院儿顿时又只剩下严景松和紫惜两人。

过了半晌,严景松才敢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她走了吗?”

一旁的紫惜回过神来,壮着胆子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飞快地看了一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夫人已经回去了,放心吧老爷。”

严景松僵直的身体这才脱力般的放松下来。

“她这突然抽什么疯?莫名其妙的。”严景松除了声音有几分疲累之外,看不出一点病入膏肓的迹象,“莫不是若瑾出了事?”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徐若瑾,面上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也不能怪严景松多想,毕竟严夫人上次来这处小院儿时,说的都是关于徐若瑾的事,把严景松吓得够呛。

紫惜整日在这小院儿照顾严景松的饮食起居,对外面的消息自然知道的不多,闻言也只能轻轻地摇头,“奴婢也不知。”

“唉…”严景松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作孽啊!”

********

皇家官驿。

小太监从外间小步交替,很快就到了夜微澜的书房外。

“王爷。”

夜微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嗯。”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小太监垂首恭敬道。

夜微澜没再回应,小太监在外间一动不动地静立着。

没过一会儿,夜微澜就推开门出来了。

小太监头也没抬,鞠了一躬就低着头紧紧跟在夜微澜的身后出了门。

门外是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和平日里豪华的座驾不同,这次的马车十分普通,夜微澜大步跨上车之后,车夫震了一下缰绳,马车就出发了。

一路上车夫按照夜微澜的吩咐在京都城内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处远路。

浪费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夜微澜的马车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山脚下了。

这处地方,夜微澜已经不知来过多少次了,早就轻车熟路,轻快的步伐没怎么费力就来到了半山腰处的凉亭内。

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夜微澜的视野中。

正是这些日子频繁见面的左相。

左相快走几步迎上来,“王爷,臣有些家事耽误了,还请见谅。”

“不妨事,本王也是刚到。”夜微澜摆摆手笑道。

自从左相那次上山祭祖之后,这处凉亭俨然已经成了他和夜微澜会面的秘密之地。

一般他们简单地在这里碰头聊几句之后,就会分头离开。

夜微澜会继续上山,到庙中吃一顿斋饭再走。而左相则会按照夜微澜的吩咐,静静地离开凉亭回府。

最近这段日子,夜微澜行事十分低调,他多少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他自知处于明面,自然会更加谨慎,不轻易做会让人拿住把柄的事,就连计划的推进也慢了下来。

左相也成了夜微澜了解宫中事最好的渠道。

夜微澜不得不这么小心提防,毕竟王老太监的死和徐子麟的失踪都给他敲响了警钟。

王老太监是被夜微澜派去解决徐子麟的,结果两人均是下落不明。

就目前的情况看,王老太监的死已成定局,但徐子麟是死是活,夜微澜却并不知道。

这种脱离掌控的滋味并不好受,夜微澜只能尽量将这些事放在一边,免得干扰他的判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六百五十七章 安排

“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夜微澜背对左相而立,音调清冷。

“回王爷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左相不敢怠慢,恭敬道:“楚震翔回归朝堂之后,和右相联合试探了皇上几次。”

“试探?试探么?”夜微澜似乎来了兴趣。

左相应声回道:“他们找了几个由头,借此来试探皇上对梁家和瑜郡主的态度。”

夜微澜没有回应,他对结果已经心里有数。

“但皇上似乎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就连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左相对此也甚是没有把握。

夜微言对梁霄和徐若瑾有出乎意料的忍耐力,这一点有时就连夜微澜都觉得纳闷。

沉默片刻,夜微澜啧啧感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种事交给右相和楚震翔去做即可,我们只需看着。”

左相点头应下:“老臣与王爷所想不谋而合,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夜微澜嘴角带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楚震翔有意要找梁霄的茬,那我们也可以帮他一把。”

左相眼珠微动,马上就明白了夜微澜的用意,“楚震翔和梁霄早有梁子,只要略微挑拨一下就能成。”

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左相也跟着微笑点头。

夜微澜笑了笑,“没错。楚震翔那边到这时候都没有动作,显然他不确定楚嫣儿的死到底是与澶州王府有关,还是梁霄下得手,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点儿文章。”

“这么一来,不需要我们花多少力气,楚震翔就能帮我们解决麻烦,只要提起严家,那必定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对待梁霄,恐怕也会心有隔阂。”左相附和道。

不用耗费自己的力量,利用一个楚震翔,至少也能给梁霄添堵,那么夜微澜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王爷好计谋,老臣这就去安排。”左相把这个任务应下来。

夜微澜却没有立刻让他离开,而是抿了抿嘴,又说道:“不急,有件事比这个更重要。”

左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爷是想说…严弘文?”

“没错。”夜微澜双目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西北那边至今没有他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左相皱眉,猜测道:“西北环境恶劣,死了人找不到尸体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这话说的没错,西北灾情严重,易子而食的情况时有发生,严弘文就算死了,说不定尸体也被分食干净了。

就算不是人干的,西北那些野兽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左相觉得夜微澜的担心纯粹是多余了,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在西北那样严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总之左相是完全可以确定,严弘文彻底死透了,严家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但夜微澜却不这么认为,简单地提了一句:“难道你忘了徐子麟吗?”

左相恍然。徐子麟死而复生的例子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别人或许没这个可能,但他却可以做到。”夜微澜的神情更加阴冷,“这个人,不得不防。”

左相闻言也不敢再表现出随意的模样,垂首没有出声。

“当务之急,必须彻底查出严弘文是否还活着。”夜微澜一顿,语调森冷地开口道:“如果对我们来说是坏消息…”

“那就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还有他的下落。尤其,严弘文是不是就在京都内。”

夜微澜幽幽说道。面色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左相感受到夜微澜身上的那股强大的气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心里的惊讶远远大于惧怕。

“您说,严弘文他…有可能就在京都之内?”左相五官拧在一处,显然不能相信。

一个死定了的人,怎么可能?

夜微澜却好像没有看到左相的错愕,神色恢复了漫不经心,淡淡地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意料之外的事太多,绝不可掉以轻心。”

左相收敛脸上震惊的表情,看起来淡定多了,“这件事,老臣也记下了。”

“严家呢?”夜微澜又问道。

左相沉思片刻,回道:“没有特别的动静。严夫人偶尔出门,但严景松却是见不到了,说是得了重病卧床不起。”

“哼。”夜微澜嗤笑一声,“他当然巴不得自己病入膏肓。”

左相顺着夜微澜的话说道:“那王爷您看,我们要不要在严景松身上做文章?”

夜微澜眉头微挑,计上心头,但仍旧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左相神情一动,将刚才想到的办法细细道来:“在朝堂之上放出话风,就说严景松的身体已经痊愈,随时都会出仕。”

夜微澜听到这,眼波流转,笑容惑人。

但这笑容下是成倍的危险,旁人不知,左相却明白得很,所以他轻易不会与夜微澜对视。

“是个好主意。”夜微澜颔首。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轻快,显然对左相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夜微澜虽然对严弘文没什么兴趣,但该知道的都一清二楚。特别是他对严景松十分孝顺。

这么一来,要是严景松那边出了什么事,严弘文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沉不住气跳出来。

到那时,夜微澜根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知道严弘文的下落。

退一步说,就算严弘文铁了心不出现,这件事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坏处。严景松的身份足够特殊,他的消息一定会牵动夜微言的精力。

这才是夜微澜的真正目的。

“近日我们就先不要见面了,这处庙宇本王暂时不会再来。”夜微澜又沉声吩咐道。

左相先是点头,又随口说道:“那老臣也暂时不来了。”

“不,你要来。”夜微澜否定了左相的提议。

左相不解,疑惑地看向夜微澜。

夜微澜不疾不徐地说道:“恐怕皇上已经开始注意本王了,演戏,还是要演到底,就算是为了做做样子,你也需继续来这处上香,尽量低调一些。”夜微澜说着又补充道:“这处寺庙的香火钱不一直都是你在照拂吗?”

“遵王爷之命。”

左相心里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这是夜微澜的主意,他也只有遵命的份儿。

他现在和夜微澜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夜微澜得手,左相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所以无论夜微澜说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按照夜微澜之前的吩咐分头走了。

夜微澜果真上山用了一顿斋饭,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下山,马车还在原处静静地等待着。

上了马车便朝官驿返回,夜微澜对今日商议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用一个严景松就能轻松转移夜微言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精力,绝对划算。

第六百五十八章 吓坏

几日后的皇宫。

早朝刚刚结束,田公公跟着夜微言回到御书房。

田公公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夜微言的脸色,试探着想要开口,但又摸不准皇上的想法。

夜微言没有着急坐下,而是在御书房内来回踱起步来。

田公公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夜微言身后,小步伐地挪动着。

夜微言的神情若有所思,他还在想方才朝堂上听到的消息。

沉思片刻,夜微言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皇家官驿那边今日有消息吗?”

田公公忙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暂时没有。”

夜微言本也没想多问,不过田公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涪陵王最近似乎喜欢寺庙游走。”田公公语带疑惑地说道:“前些时日经常会去庙宇逗留,大概一顿饭的工夫,就会离开。”

“哦?是吗?”夜微言神情也有些意味深长,“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田公公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夜微言派去官驿的人带回来的消息,田公公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而已。

夜微言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中。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夜微言怎么想了。

夜微澜的此种做法,既像是欲盖弥彰,又像是谨慎而为。

在夜微言心里,他更倾向于第一种。他不相信夜微澜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等人发现。

但是也有可能是夜微澜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监视着,就故意做的隐秘,为的就是引有心人上钩。

“有发现他在山上与何人相会吗?”夜微言问道。

田公公摇头,“没有。奴才也派人去庙宇里打探过了,和尚们也说有人在那里吃一顿斋饭就走。奴才问了一下样貌,应该就是涪陵王没错,而且就他自己,没有外人。”

夜微言心下了然,眉头却没有舒展,“本来朕还有些不确定,不过现在…呵。”

田公公不解,奇怪地看向夜微言。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各个坏节都一定会考虑在内,面面俱到。”夜微言娓娓道来,“所以庙宇和斋饭这等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去那里一定是另有图谋。”

田公公也如此认同,更能听出夜微言的语气有几分冷意。

只是皇上看起来格外不悦,他则不便多话,只站在一旁听候吩咐就是。

夜微言本就有意要寻个理由将夜微澜赶回西北去,但是这些日子夜微澜也不知是不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居然极少出现在夜微言的视野内。

就连平日里的消息也很少有关于夜微澜的。

乍一看,夜微澜好像确实老实了很多,行动也十分低调,官驿整日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传回。

无极反常必为妖,夜微言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夜微澜这么沉得住气,对夜微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日朝堂上的传言,最早是由谁传出来的?查到了么?”夜微言暂时将夜微澜的事放在一边,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十分在意的事。

田公公一开始担心的就是这个,但夜微言没开口,他憋了半天也不好直说。

“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似乎是左相大人…”田公公如实回禀道。

夜微言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又是左相,他还真是不肯安心呢。”

田公公沉默着没有出声。

“依你看,这消息是真是假?”夜微言突然把话题丢给了田公公。

田公公一愣,随后模棱两可地摇摇头,“老奴也不知…”

“消息传的确实是有鼻子有眼,但越是如此,朕越不会在意,恐怕严大人也没这么傻。”夜微言淡淡地说道。

田公公跟着点头,“老奴也这么觉得,而且消息毫无来由,听起来有些刻意了。不过这只是老奴的一点小想法而已。”

夜微言摇了摇头,“不,你说的没错。在这个时候放出严景松的消息,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说完,夜微言没再解释下去,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严峻。

有人想用严景松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甚至把事情扯到严弘文身上,夜微言自然不会如他的愿。

看来有必要再和梁霄碰一次面了。

夜微言的心中如是想道。

严景松病愈,随时可以出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就连消息相对闭塞的严府都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严夫人听到下人带回消息的一刹那,差点吓得晕过去。

这可是关乎到严府生死存亡的大事,怎么、怎么突然就传出这样的消息?难道严景松是疯了吗?

深藏在严府院内的严景松从紫惜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惊愕的半晌都没缓回神。

作为当事人的严景松,却根本不知道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这不是故意想害死他吗?他何时有过要出仕任职的打算?

“老爷,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禀报夫人给您请大夫来看看?”

紫惜见严景松脸色瞬变,惨白得厉害,忍不住担心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否则一定会出大麻烦的,这是有人要在背后捅刀啊!”

严景松不是开玩笑,他显然是怕极,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紫惜看着严景松的剧烈反应,心中满是不解,但也只能皱着眉头应下来,不再过问。

严景松正准备起身出门,便听到院外一阵犀利的叫嚷声传进:

“严景松!你要出仕为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你这是要害死弘文吗?你疯了?!”

严景松喃喃自语:“我疯了,我的确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