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严弘文将奏折从怀内掏出,双手呈上。

田公公得了夜微言的眼色,将奏折接过来。

夜微言打开奏折,一页一页地看着,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

趁皇上看奏折的空档,严弘文也继续禀报西北的灾情。

有些话光是写在纸上并不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一切的严弘文,他更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亲口告诉夜微言。

“皇上,西北人民在涪陵王的压榨下,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有些人家连窝棚藏身都没有地方,西北的雪灾,更是让破屋乱瓦彻底的坍塌,即便如此,臣带了救灾的物资想要为民解难,却仍遭到了很多障碍…但是那里的老百姓实在太惨了,基本的生存条件都难以保障。”

严弘文越说越激动,声音都不自觉有些颤抖。

夜微言没有接话,仍旧看着手上的奏折。

严弘文说的方方面面,奏折上都写的十分详尽。详尽到仿佛西北的惨景就出现在夜微言的眼前。

他瞬间感觉有些头疼,合上奏折捏了捏鼻梁。

“皇上,西北灾情严重,民不聊生,全都是拜涪陵王所赐!”

严弘文说着说着神情激愤,猛然意识到这里是御书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道:“涪陵王在西北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还望皇上明察!”

第六百八十九章 同党

夜微言听出严弘文言辞激烈,也知道西北灾情在他心中的分量。所以夜微言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继续看手中的奏折。

严弘文眼前都是西北灾民穷苦艰难的生活,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带上了个人情绪。

“皇上,臣在西北赈灾时,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严弘文每每回忆起在西北的点滴,嗓音都会变得干涸沙哑,好像他刚从西北被救回来那时一样。

“当地官员互相勾结,官官相护,赈灾寸步难行。”

严弘文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咽了口唾沫,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

他话中的深意不言自喻,夜微言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你是说涪陵王派人故意在你赈灾时阻拦你?”

严弘文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臣可以肯定,就是涪陵王从中作梗,才会使西北的灾情一直得不到缓解!”

他说这话时字字铿锵有力,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不断向皇上控诉着夜微澜的罪行。

夜微言微微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当场气愤不已,对夜微澜予以痛斥怒骂。

“皇上,”严弘文言辞恳切,“赈灾的进度迟迟无法推进,但凡是稍有起色就必定会遇到阻碍。”

“臣在西北待的时日越长,发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为了不让臣继续深入查到更多,他就派人来暗算微臣。”

严弘文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话语也没有太多逻辑。他说到后来也没有多少顾忌,几乎是从咬牙切齿地说着最后几个字。

“那你还记得都是些什么人吗?”夜微言显然更想知道夜微澜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力量。

严弘文眼眸微微一闪,随即答道:“都是些地痞和打手,根本不值一提。”

他故意没有说出徐子麟的名字,此事若是牵扯上徐家,恐怕只会招来更多麻烦。

严弘文虽然对徐子麟深恶痛绝,可他这条命却是梁霄和徐若瑾救回来的。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会恩将仇报的小人。

而且,他和徐子麟的私人恩怨更不宜在皇上面前多说。

好在夜微言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示意严弘文自己知道了。

严弘文紧接着又将话题转回来,他的情绪已经稍有平复,但言辞依旧激烈,“涪陵王在西北无法无天,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称王称霸!”

这话却让夜微言有些不悦,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一旁的田公公一直在察言观色,意识到不妥,立刻尖声利嗓地一甩拂尘打断严弘文,“驸马也不要太过夸张,只需说明事情的情况便好,是罪是罚,皇上自有判断啊!”

严弘文自知失言,随即跪地叩首,“臣知罪!臣并无不敬之意,实在是气愤难平,望皇上恕罪!”

夜微言紧绷的神情略有缓和,“朕知道了,驸马不必过分自责。”

“谢皇上!”严弘文也微微松了口气。

“驸马说的这些朕已心中有数,奏折朕也粗略看过一遍。”夜微言板起面孔,语调渐冷,“涪陵王好大的胆子!欺上瞒下,罪不可恕!”

严弘文心头一喜,顺势说道:“臣恳请皇上治罪涪陵王,救西北百姓于水火!”

他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连皇上都开口了,一定能彻底扳倒夜微澜!

但严弘文没想到,夜微言说却在此时话锋一转,神情淡定地否决了严弘文的提议。

“涪陵王难逃罪责,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严弘文呼吸一滞,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微言,连想都没想地追问道:“皇上,这是为何?”

话一出口,严弘文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忙改口道:“皇上恕罪,臣的意思是,如今西北情况紧急,更是片刻耽误不得。”

“更不用说西北的百姓,他们的日子才是生不如死!”

严弘文越说心中越发愤恨夜微澜的所作所为。他努力控制着语气,言辞恳切,甚至还带着几分乞求。

但夜微言却不买账,眉宇之间甚至露出了几分不耐。

“驸马不必多言,朕自会看着办。”夜微言将奏折随手放在一边,又说道:“如今已经入春,灾情自然有所缓解。”

严弘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皇上会立即派人拿涪陵王问罪,却没想到是要拖延?

夜微言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话语多有不妥,“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大魏整体的国情考虑,难道朕要为了西北而不顾整个国家吗?”

这话听在严弘文耳朵里更像是质问,他无话可说,因为夜微言强行把西北和大魏放在一起让严弘文选择。

答案呼之欲出。

严弘文眉头紧锁,哑口无言,想不通为何要这样相比,西北难道就不是大魏国的一部分吗?

但他能想到的所有反驳之语都十分苍白无力。

“皇上!”

严弘文想要说什么但却被夜微言直接打断了。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严弘文垂首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憋闷。

夜微言却起身走到一旁,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驸马爷应该多为国家考虑,从大局出发,而不是仅仅将眼光局限于一处。”

面对夜微言的若有似无的指责,严弘文无言以对,只能不自觉把头垂得更低。

“试想一下,就算朕这次急着用西北的事治罪涪陵王,那也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无法动摇他盘综复杂的根基。”

严弘文低头不语,没有接话。

因为严弘文不知此时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什么。他听了夜微言的话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是这般反应。

夜微言见严弘文不说话,语气也稍有缓和,“所以在朕看来,只有找到时机将涪陵王的势力连根拔起,才能一劳永逸。”

严弘文沉默不语。

“就容他再猖狂些时日,因为朕要看看,到底还有哪些人是他的同党!”

夜微言双眼微微眯起,露出几丝危险,拳头不自觉握紧。

第六百九十章 诬陷

见夜微言心意已决,严弘文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但是严弘文心中执念在不停翻滚,他真的很想问皇上一句,“西北的百姓怎么办?我们等得起,但是他们却等不起!”

但这些话几次都到了嘴边,严弘文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严紧紧咬着下唇,他勉强不让自己吐出哪怕一个字。他太用力,嘴里尝到一股微甜的铁腥味,竟是连嘴唇都咬破了。

这次进宫面圣,严弘文没有从夜微言那里听到哪怕一句对西北灾情的担忧。

夜微言对西北百姓的冷漠让严弘文心寒,那种表现在面上的冷漠,看不到丝毫同情,更别说缓解灾情的措施,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严弘文在来之前没有料到的,他只觉得心神俱疲,好像之前所有说过的话都只是在浪费口舌而已。

严弘文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夜微言的态度,兴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但他的目光先扫到了御案。

花费他好几个通宵才起草完成的奏折,此时就被随意的丢在角落,很可能在他走之后,就不会再被人翻开看了。

严弘文的神色有几分自嘲,眼神也暗淡下来,脸上看不出一点神采。

大概是感受到严弘文的的失落和不满,夜微言斟酌片刻,又开口感慨道:“朕是一国之君,凡事都要从大魏出发,还望驸马能够以大局为重才是。”

严弘文身形一震,根本无法反驳,只能拱手点头,恭敬地应道:“微臣明白,臣谨遵旨意。”

夜微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严弘文咬着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夜微言的身份是皇上,不然也不会拼上这条命也要进宫面圣。

因为整个大魏国只有夜微言才能出面治夜微澜的罪;

也只有夜微言的一声令下,才能解救西北百姓。

但正因为夜微言是皇上,所以他才要从大局出发,才会做出此番决定。

可是严弘文却无法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如果皇上说的“大局”是以牺牲百姓利益甚至生命为代价,那在严弘文看来就是本末倒置,只会让人愈发寒心,万人之上的皇帝竟是如此冷漠无情!

严弘文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的,心不在焉地告退之后,他就浑浑噩噩地出了宫门。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也已经坐上了马车。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夜微言在御书房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被严弘文牢牢记在了心里,一字不差。

严弘文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他没有进宫去见皇上,没有将奏折和西北之事和盘托出,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意志消沉。

自然而然的,严弘文想起了梁霄对他说过的话。

想到这,严弘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什么都被梁霄猜到了,就连这个结果,他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但严弘文自己偏偏不信邪,他被自己心中那股所谓的“正义之火”烧昏了头脑,满脑子想的都是以一己之力弹劾夜微澜。

结果,给了严弘文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本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但夜微言的表现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严弘文没想到自己也会后悔,后悔没有听梁霄的话,还有熙云公主的劝说,哪怕再等等,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闷了。

西北之事,还有夜微澜,都已经被皇上下了结论,严弘文也不可能不识相地硬凑上去。

正好,他也能趁着空档好好操办严景松的丧事。

而此时,夜微澜却安心待在官驿内。

他知道严景松已死的消息之后,还没有离开过书房。

他靠坐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在桌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小太监垂首默立在一旁,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既然梁霄都去了郊外,这么好的机会,本王要是不好好把握,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夜微澜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下命令,只是小太监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夜微澜一边的嘴角扬起弧度,“传令下去,把严景松的死推到梁霄身上,就说此事是他所为。”

“是。”小太监恭敬应声,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一点惊讶。

夜微澜继续说道,“光说这些也不行,本王得费心润色一下,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加合情合理。”

他语气轻松,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神情更是漫不经心,却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安排。

小太监就在一旁默默听着,把夜微澜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子里。

夜微澜说过的话,都是小太监一会儿出去之后要吩咐下去的。

安排妥当之后,夜微澜的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手指一顿,“行了,按本王的吩咐去做吧。”

小太监得令,快步离开了书房。

既然严弘文早已从西北回到京都,那么不用说,梁霄定然与这事脱不开干系。

梁霄出手帮了严弘文,就是与夜微澜作对,加上旧账一起算,夜微澜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也算是给梁霄提个醒。

严弘文和梁霄走得太近,这对夜微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夜微澜暂时还不想除掉严弘文,他还有点用处,说不定能用来对付梁霄。

不管怎样,夜微澜都要让梁霄和严弘文的关系出现裂缝,最好是互相怀疑。这么一来,不用夜微澜动手,他便能够坐享能渔翁之利。

夜微澜细细想着计划,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小太监离开之后就迅速吩咐下去,将夜微澜的安排一五一十传达好,让他们立刻行动,用最短的时间将消息散步到京都各个角落。

流言这个东西,一旦传播起来就异常迅猛,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力气,一传十十传百的力量不容小觑。

而且很快就不需要他们奔波在市井之中,因为老百姓就自觉代替他们完成剩下的任务。

一时间,关于梁霄与严景松的名字,又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六百九十一章 传言

严府的小厮得了严弘文的吩咐上街采买。

虽然时间有些紧张,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葬礼,要置办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还是不少。

基本上严家的小厮都出动了,留在府内的人也一样没闲着,都在各忙各的。

就连之前被吓得不轻的婆子也被重新派到严夫人身边伺候了。

上街的小厮,很快就听到了周围路过百姓的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严府老爷没了!”一人一脸神秘地说着。

旁边几人立刻来了精神,连声附和道:“怎么不知道?这消息早就传遍京都城了好不好?”言下之意,是嫌弃这人把旧闻当新闻。

正忙活挑东西的严府小厮,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边来,他竖着耳朵想要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头一个开腔的人还有点急了,“你们肯定不知道严老爷是怎么死的!”

其他几个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小厮听到这都睁大了双眼。

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说着玩的小事,小厮短暂的惊讶之后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些老百姓就会以讹传讹,谁知道又要瞎说什么原因了。

作为严府的小厮,他自觉知道的还是不少,至少也比这些人知道的多。他自然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过小厮也知道严弘文的脾气,要是他在外面乱嚼舌头被发现,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小厮硬是忍着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决定听听这群老百姓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难不成你知道?”

“知道就快点说,别卖关子!弄得我这心里怪痒痒的!”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着,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严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说之前还特意四下瞅了一眼,好像要说出了不得的秘密来似的。

小厮隐秘在一旁,偷偷摸摸地躲避着他人的视线。

“我听说啊,”那人故意压低声音,“严老爷是被人杀死的,杀死严老爷的人你们猜是谁?”

“知道是谁还用问你吗?快说!”

“梁左都督,梁霄!”

说出这个名字,他感觉自己差点就折寿十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怕地仔细检查着周围。

这下不仅是周围几个老百姓,就连小厮都吓了一跳。

老爷的死怎么会和郡主府扯上关系了?而且还是梁左都督那样的人物!

小厮满腹狐疑,当下凑得更近,要听个明白。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反正瞎说也不上税,就在这蒙人吧你!”

“我看也是!梁左都督和严府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犯得着杀了严老爷吗?简直是无稽之谈!”

众人议论来议论去,观点都差不多,谁也不信梁霄和这件事有关系。

也不怪他们多想,好好的说着严府的事,莫名其妙把郡主府和梁霄牵扯进来,动动脑子的,都会认为这两家人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偏偏那人还不依不挠,见没人相信自己,反而更来劲了,“你们还别不信,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梁霄这会儿也不在郡主府,八成是逃了。”

“我看你算了吧!梁大人那是带着郡主府的人去郊外游玩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逃走!”立刻就有人反驳。

梁霄和徐若瑾带着整个郡主府的下人去春游,上午热热闹闹地出发,全京都城的老百姓都知道。

“就因为人不在,就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你胆子够大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几个人也都摆摆手不想搭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人。

那人却有几分不屑,又说道:“你们等我说完,你们肯定就不这么想了。梁霄就是故意出城,然后好撇清关系。你们这些人都被他骗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开口问道:“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说是梁霄干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严家和梁大将军一直都不对付,这么多年积怨也是越来越深。”

“而且梁霄当初和严景松闹得更僵,俩人一见面就掐,恨不得你死我活。”

这人唾沫星子满天飞地说着,头头是道,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周围的人都是将信将疑,但那家伙说的多少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没人急着反驳他。

“梁霄更不用说了,当时还亲口质问国严老爷,还威胁说随时都能让他死!”

说完最后这句,他才松了口气,“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仔细想想,还说我是胡说八道吗?”

剩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有些说不准了。

“你这是从哪来的消息?”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人对答如流,“这还用说?当然是从严府里传出来的!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这些都是严少爷亲口承认的!”

马上有人问道:“你是说驸马爷?”

“废话。不是他还能有谁?”那人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所以啊,严老爷这次出事说来说去,最大嫌疑的还是梁霄!”

说到这,其他几人都没再说话。

反而是一直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小厮最激动,他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

他已经等不及要回严府去了,尽快把这些听来的传言都告诉给驸马爷才是正经。

不管是真是假,要是放任流言这么传下去的话,肯定会给严府带来不小的麻烦。

比起旁的事,这小厮更好奇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到底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而且还说的信誓旦旦,让人不得不信上几分。

连他这个严府正经的小厮都不知道,这些人却能说出是从严少爷那听来的这种鬼话?

要不是因为事态紧急,时间又紧迫,小厮非要在这和这群人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匆匆忙忙把银子给了店铺老板之后,小厮拿上东西就狂奔回了严府。

在回府的路上,小厮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他刚刚听到的事。

而且流言越传越有鼻子有眼,不少人已然都认定梁霄就是杀死严老爷的凶手。

第六百九十二章 哭闹

小厮连跑带颠地冲进了严府大门,直奔大厅而去。

严弘文此时正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余光瞥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眉头一皱不悦地看过去。

他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默不作声地投入到丧礼准备中,甚至连严夫人那都没去。

严弘文看起来面无表情,他的情绪也非常低落,基本很少说话,周身散发着阵阵冷气。

下人们也都知道察言观色,这种时候谁都不会主动去招惹严弘文,不然很容易被迁怒。

严府刚没了老爷,所有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一点张扬。

但偏偏出府采买的小厮打破了这种平衡。

小厮进了府便四处问驸马爷在何处,冲进小院待看到严弘文时,直奔严弘文身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出、出事了!”

严弘文不耐,但没有立刻发作,语调冷硬,“何事这么着急?”

“回少爷,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议论、议论…”

小厮吱吱呜呜不敢说实话。

严弘文眼睛一眯,“议论什么?”

“议论、议论…老爷的死因!”

小厮豁出去了,一股脑说出了口。但他仍旧身体紧绷,肩膀一耸一耸,眼神中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严弘文的语气越发冰冷,“他们都说什么了?”

声音冰冷,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让人不寒而栗,小厮不自觉打了几个哆嗦,一边抖一边磕磕绊绊地的把在外面听来的传言都说了出来。

所有对话,他都一句一句说给严弘文听了。

这个过程耽误了点时间,因为小厮边说还要变擦冷汗,加上他也十分惧怕严弘文,不知不觉就说了很久。

“小人回来的时候,路上的老百姓们都在说,梁左都督和老爷的死…一定有关系…”

“并不是一个人传,而是都在这么说了!”

小厮把听来的传言都说完时,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他壮着胆子,微微抬起眼皮去看严弘文,严弘文的脸上却没有多少不一样的表情,就连情绪也没有太多波动。

一开始听到小厮说出这个传言的时候,严弘文的心里也不免咯噔了一下,甚至冒出几丝怀疑。

但那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几乎下一个呼吸的时候,严弘文听听就过了,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这事儿传的有鼻子有眼,对严府更是了如指掌,无法不引起严弘文的怀疑。

而且从小厮的话中,严弘文冷静下来之后就很轻易地发现,这传言明摆着是要将梁霄拖下水。

在梁霄和严景松之间强行扯关系,而且又是在这个档口,一切配合得太好,严弘文只是细想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严弘文一样理智。

没过多大一会儿,严夫人就在婆子的搀扶下,一路从房间走到了大厅,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是累坏了。

严弘文听到粗重的喘气声,忙快步迎上去,“母亲您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说让您好好休息吗?”

他的语气不自觉有些重,严景松已经走了,剩下严夫人一个,严弘文自然会加倍上心。

严夫人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连气都没喘匀,就急急抓着严弘文的胳膊,双眼瞪大,“你跟我说实话,是梁霄和徐若瑾把老爷害死了,是不是?!”

面对严夫人的质问,严弘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狠狠看向一边的婆子。

婆子被吓得一抖,连忙否认,“少爷饶命!这和老奴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是老奴说给夫人听的!”

眼看婆子哭天抢地,一副被人冤枉的癫狂模样,严弘文心中的疑虑渐渐打消。

但是他这么一问,周围的下人也都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刚才小厮在回禀的时候,他们可都在场。这传言能像长腿似的传到严夫人耳中,这些下人也没少出力。

不过严弘文这次确实误会婆子了,她一直在严夫人身边伺候着,想要嚼舌头也没有机会。

严夫人却也管不了这么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就再也坐不住了,非要起身去找严弘文。

婆子没有办法,只能搀着人来了。

“弘文!你别管娘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要怎么做!”严夫人抓着严弘文胳膊的手指用力,逼他回答。

严弘文顾不上手臂钻心的疼,尽量板起脸来说道:“母亲您想太多了,这事和梁霄没关系。”

“不可能!”

严夫人仍旧不依不挠,俨然已经认定梁霄和徐若瑾就是凶手,“一定是他们做的!不然怎么会传遍整个京都城?”

如果说梁霄是凶手,严弘文还能理解,但是莫名多出来的徐若瑾,他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是这也不难想,毕竟严夫人和徐若瑾的恩怨由来已久。

其实梁霄和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关联,严弘文也只是在心里怀疑了一刹那而已,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可是严夫人却不一样,她把传言当真,听到了心里去,现在更是一口咬定,严景松的死和郡主府脱不开干系。

“母亲您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父亲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严弘文耐着性子安慰严夫人。

但严夫人却不肯轻易点头,“不行!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你父亲不能冤死啊,今儿来的仵作是不是也与他们有关系?弘文,娘没有别的指望,只有你了!”

严夫人大概是着急了,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严弘文眉头一皱,抬头扫了一圈周围的下人。

下人们俱是一抖,随即都十分识相一阵风似的离开此地。

“母亲,您太累了,我让人送您回房休息。”

严弘文一边说着,一边对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但严弘文的话却引起了严夫人剧烈的反弹,“不行!我不回去!你现在跟我一起去郡主府找徐若瑾!我要讨个说法!”

“母亲!您别再无理取闹了!”严弘文最后一点耐心终于也被消磨殆尽。

他身上的大山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严府面临如此大的危机,在皇上那里他又连连碰壁,没想到严夫人此时也跟着添乱。

严夫人没想到严弘文会对吼自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神情憔悴的儿子。

但是没等严弘文松一口气安抚几句,严夫人就崩溃了,撒泼一样又哭又闹。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两面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老爷你才刚走,儿子就嫌弃我这个当娘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