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场夺嫡之争,他以为殇的是两个公,已是心痛至。哪里知晓,侯英一番肺腑之言,如同一盆冰水,浇了他个透心凉,整个人如遭雷击。

虽则侯英泣而担保,必当苦心孤诣,为他分忧,俨然一副几乎就要以死明志之相。然而怀王也知晓,当年被先王圈禁宫中,不慎着了旁人暗算,以致身大伤根本。这肾水不足,精气难养的病根,便是那时候种下,难以调养。

起初几年,宫中还能听到哪个妃嫔诊出喜脉。可惜却是,都因这样或那样上不得台面的缘由,竟只留下两个低位妃嫔所出的小帝姬。怀王虽也震怒,严厉惩治了一批被抓住把柄,犯事儿的宫婢。奈何到底是后宫,盘根纠结,这查来查去,竟没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所谓法不责众,且前朝又是如此紧迫情势,氏族势大,在朱家没没落前,怀王算得一忍再忍。

正因开头几年宫中还能不时传出个喜信,怀王从未往别处猜疑。待得日一天天过去,这后宫除了进新人那会儿,勉强还有个热闹的时候。余下的日,竟是一年比一年冷清。整一年,医局也未必能诊出个喜脉来,弄得人人噤若寒蝉,越发讳莫如深了。

正因察觉嗣上似有不妥,怀王方急急提拔侯英,又对庄容华“不慎”小产,落了男胎这事儿,龙颜大怒。之后更是再未迈进她寝宫一步,更何论温柔探看。

如此,眼下怀王再是不满意公昶,迫于嗣单薄,不得不以策万全,提早为公昶铺。这般,方才将主意打到座下那人头上。

“臣何德何能,实不敢担此重任。”那人随即起身,面上似有惶恐,快速绕过席案,当堂拜下。

望着底下两手贴地,深深跪倒之人,怀王目光凝在他安安静静,弯曲的脊梁上。只觉这人即便是摧眉折腰,依旧令人爱恨交织。

就这般晾了他许久,任他如斯孤零零跪在地上。

这一刻,怀王仿佛忘了:这天寒地冻的,底下那人本就带着陈年腿疾,不良于行。实在经不起长久行大礼。

刘高守在门外,偷眼瞄了眼殿内情形,一时吓得心肝一颤。偷偷咽一口唾沫,悄然缩回脖,眼睛只盯着脚尖,一动不动了。

好半晌,殿内才又起了动静。

“爱卿也不必过于自谦,遍观朝野,也就顾卿家最令孤放得下心来,可堪托付。”怀王语气平缓,口气虽不重,却也带着不可违逆的强硬。

说完也不等他再多推辞,怀王自御座而起,一步步,拾阶而下。

枣红绣龙纹重台履,山岳般,稳稳停在他面前。

仿佛如何看重他,竟微微屈身,探手将他扶起。只落在他耳边的低语,却令顾衍不可抑制,心上一凛。

“爱卿可知,武官当中,孤为何偏偏瞧中了你?”怀王托着他手肘,目光却盯着洞开的殿门外,黑□□,无边无际的夜色。

“爱卿昔年对先王发下的誓言,如今可还记得?若记得,你便当孤除你外,再无旁人,能令孤安心使得。”

这却是直言给他提个醒。半是敲打,半是告诫。

当日王囚禁,欲行改立公成为正统。此事被他所阻,王病中召见彼时已被软禁宫中,不得与外间互通有无的他,欲拿他了问罪。末了,生生打折他一条腿,险些要他性命。

当此时,他曾掷地有声发下誓言,“这天下,终归是司马家的天下。”

这话,如今他是否谨记?

这话背后的含义却是,他若记得这天下终究还是姓司马的,公昶便安心交由他教导。如若不然…朱家已是日薄西山,顾氏是否要步了朱家的后尘,只在他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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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居里,七姑娘对镜梳妆,心不在焉,通着披散的发丝。再瞅瞅更漏,不知不觉,已过了戌时。那人进宫已足有逾一个半时辰,怎地这般晚还迟迟不见人影?

正胡思乱想间,便听身后门帘,一拨一放。

“回了?”她回头绽开个欢喜的笑颜。看在他眼里,美玉般润泽。

“用饭了不曾?”

“饿了。”他也直白。解了氅衣递给她,水盆里净了手,懒洋洋坐下。

七姑娘瞪眼,“这辛苦一趟,回京连口饭都不给吃了?”好像怀王怎么委屈了他。她嘟着嘴儿,替他忿忿不平。

见她如此,他忽而就笑了,“家里饭菜香。”

这话似取悦了她。七姑娘得了鼓舞,也不管天色已晚,跃跃欲试的请命。

“妾身就防着呢。小厨房里面条是早备下的,容我这就去给您下碗面去。”话音还没消散,人已冲出了内室。

眼看她不等他应话,已自作了主张,将帘摔得哗哗响,独独将他留下。

他喟叹摇头,性自顾换了身舒适的衣裳。一头打着系带,一头回想起宫中临告退前,怀王命他明日领她进宫看看姜昭仪,说是昭仪娘娘念她得紧。

他领命应是,刚跨出一步,身后却传来怀王如恍惚般,轻飘飘一问:“顾爱卿,”话音顿了顿,接着道,“当日可有查出,公成除对东宫嗣下手外,可还有别的可疑行径?”

这话他自然是不能答的。

自侯英一夕间在宫里冒头,他便猜到,终有一日,怀王会有此一问。

可那又如何?陈年旧事,不说他早已处置干净了手脚,且当年他确确实实,是被王禁在宫中。旁人看来,他远不具备下手的时机。且要论动机,当年一心想要废黜的王,与急于取而代之的公成,比他更引人遐想连篇。

他也不过是在王狠心绝情,默许了公成断绝东宫嗣这狠招上,再添了一把火罢了。

只这火放得人不知鬼不觉,如火炖肉。煮熟了烂在锅里,混沌一团,面目全非。再要往回追查,王已大行入了皇陵,公成早被流放,可谓死无对证。只需他一口咬定,即便怀王心头还有猜疑,他也能推脱得一干二净。空口无凭不是?

只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感概:怀王虽资质平庸,到底当了多年,即便后知后觉,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这份警醒来得迟,而时不待人!

第四一一章 “有事”,没事。

隔日七姑娘带诜哥儿进宫之际,一行人在朝露殿外等候姜昭仪传召。︾,不巧却是,听闻里边儿怀王正好有旨意传到宫中,来宣旨的监正是御前总管刘高。

“怎么,可是小公又得了王上赏赐?这可是大喜事儿。”与刘高对面错身,七姑娘微微颔首。

还站在门外呢,一眼便瞧见大殿中央的圆几上,依次摆放着几个朱漆托盘。其中一个,红绸掀开一角,露出饼簇新的砚台来。

七姑娘了然而笑,款款踏进门,诚心诚意,向姜昭仪道贺。

不止为这方砚台,更为昨日怀王令公昶拜了那人做先生。

说到底,满京城里上上下下,就属姜昱与姜昭仪母与七姑娘最是亲近,身上都流着姜家的血脉。姜柔又不是个蠢的,不似九姑娘姜冉,自绝后。于是这处着处着,一年里也有好几次往来。加之姜柔知进退,懂得审时势,渐渐的,与七姑娘的情分,比儿时更深几分。

也不知是否是七姑娘的错觉,她只奇怪,今日昭仪娘娘似格外高兴,待她母,就如同昨日怀王所言,“念想得紧”,分外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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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将姜昭仪从腕上褪下的玛瑙玉镯,往那人眼皮底下一递。

“今儿进宫姜昭仪赏的。推辞不过,妾身只好代诜哥儿收下。据说这镯还是妃娘娘带进宫里的嫁妆,那位妃娘娘如今已是七十有六,六宫之中就属她福泽最深厚。”

那人不以为然,只淡淡瞥了一眼。

“寿数是长,福气就未必。”他轻哂一声,将姜昭仪口中“好意头”的镯,从她手里夺下,随意搁案上。

先王后宫之中,最有福气,最被宠爱那个,早已被他伺候着,伴驾西去了。当年公成母妃,王宠妃巍氏,可是他亲自去请了殉葬的。

余下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碍不着事儿的。自然能留条性命,活得长久。

闲人尔,就如府上豢养阿狸,宫里也不差妃之流,一口饭吃。从这样的人手里拔下的镯,何来福气可言?

“你那妆奁上摆放的几个匣,随意取出一支,都比这强。”

谁不知她首饰多是他置办?

七姑娘一囧:大人您这份自信,比王婆卖瓜,不遑多让。

于是这支才得了不久,还没捂热的镯,便被七姑娘束之高阁了。

她以为今日进宫这事儿便算是完了。却不知,刘高早往外递了消息,赶在赏赐公昶这趟之前,刘高额外往姜昭仪宫里跑了一趟。

那趟差事送去的,却是一道怀王颁下的密旨。里间内容,除怀王与接旨的姜昭仪外,旁人无从得知。

因封口上盖了印儿的,便是刘高,也没胆行那偷窥之事。

联系回京前公孙传出的消息,这圣旨,十有八九,便是刘高曾匆匆一瞥,猜出发往后宫那一道。

——原是给了姜昭仪母。

难怪了,昨日怀王那般迫使他收下公昶教导。

待他应下,即刻便将此事宣告众人。实则,不过是为传进她耳朵。纵使天下人知晓,亦不及她一人。

“怎么了?”他这么看着她,神情幽幽的,不禁令她有些奇怪。

“无事。”灭了烛火,扶她躺下安置。他从背后搂着她,鼻尖嗅着她清甜的体香,缓缓闭目。

她面朝里间,背着他,眼中一片澄澈。

真没事么?

若没有事,今日姜柔何以异常欢喜,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一夕之间,年轻了好几岁。便是与她说话,也显得底气十足了。

是因为怀王替公昶寻了他做先生,在旁人眼里,他便是姜昭仪母的靠山?

单只如此,或是,另有隐情?

“大人,您睡着了么?”小心翼翼动了动,她竖起耳朵,试探身后的动静。

“不曾。今日不累?可是想了?”那人搭在她腰肢的手慢慢上移,挑开她领口,探进去,揉了揉。

她身一抖,脸瞬时就红了。莫非他以为她睡不着,是主动向他寻欢?

小手啪一声摁上去,用力压住他,不叫他胡作非为。感到腰后那物件有隐隐抬头的趋势,她蹬着他小腿,借力离他远些。

昨儿才累了一宿,直到这会儿腰还酸着呢。

“妾身是想问,除了您收公昶做生,旁的,您可还有事瞒着妾身?”

他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眉头微扬,语气却是四平八稳,丁点儿不叫她察觉异样。

“不想便早些歇息。说了无事。”

圣旨一事,原不该叫他知晓。她此时问起,他自然不肯承认。

怀王提早为公昶做打算,既要用他,又得防他。于是便不难猜出,那道密旨,怕是怀王给了姜昭仪,待年之后,留下个能牵制他的后手。

怀王命刘高传密旨一事,并未遮掩。由此可知,怀王是不怕他知晓。

这倒与他转手将公丹赠予的毛皮,敬献做了贡,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正所谓各怀鬼胎,心照不宣。彼此守着道底线,相安无事是最好。莫不然…怀王借姜昭仪之手,拉她入局。有朝一日他若想谋逆,必定除公昶而后快。

而她心善,待姜昭仪未必,待公昶却是全心全意,出于长辈的关爱。

怀王这一手,倒也拿捏得准——深知她在他心中,份量,非同小可。

“真没事?”

这人狡猾,且是有前科的。她再问一次,为表她态认真,骨碌碌翻一个身,脸庞正对着他,两手捧着他俊脸。

见他可恶的,不知是真不心虚,镇定得很,还是敷衍她,逃避她的追问,仍旧闭着眼。她气嘟嘟一口咬上他下巴,作势威胁,“不许骗我!”

这份机敏…有些后悔将她教得合心意。

他心头暗叹一声,趁她松了手,溢出抹轻笑。似得意,似无赖。大手又摸进她寝衣,几下便找对了地儿,满满握住她,发出声低哑的喟叹:“为夫倒是想有事。”

说罢又捏捏她,话里暧昧得很。

顷刻,她带了丝羞怒,轻踹他两脚,闷闷哼一声“没事!”

滋溜溜,背转过身,再不搭理他。

他嘴角微弯,大手固执的,握住她半边胸脯。

软绵绵,又滑又嫩。夜里不行那事儿,单只握着也美。

**

是夜,朝露殿中。

姜昭仪抚着平摊在案上的明黄圣旨,反反覆覆,读了又读。

竟是越越有滋味儿。

仿佛她长久以来盼着的美梦,近在咫尺。

只需她再忍一忍,加把劲儿,便唾手可得了…

第四一二章 是为夫妻

姜昭仪的得意没能持续几天,宫里便下了诏。明年大选,王上会广纳后宫。甄选的秀女,除了世家娇娇,各县县丞可搜罗举荐貌美,且身子康健的良家女进京待选。

这却是开了大周朝的先例了。

不明白的,以为是朱家倒了,王上拔除氏族一大毒瘤,总算给寒门腾出条可上进的活路来。心思活泛点儿的,都晓得这是王上对如今后宫不甚满意,子嗣那块儿,怕是有些等不及了。

宫里要进新人这事儿,七姑娘不大关心。她满腹心思都被另一件大事儿吸引过去:也不知何时传出的风声,继左相大病后,怀王似有废黜左右丞相一职的心思,欲重开内阁。

那人这几日回府,频频往国公大人书房里走动。同行的还有一众门客,个个儿看起来都是神情肃穆,来去匆匆。

她问起来,那人便轻佻眉头,淡淡调侃,“任朝中如何变化,养阿瑗与小儿,总不是难事。”

那语气淡得仿若白开水一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枉费她一番好心。

她拍开他揉她耳垂的大手,佯怒道,“您尽管不正经,拿话来敷衍我。若有一日您丢了官职,妾身手上可还握着您私库的钥匙。到那时,便不是您养妾身母子两个,而是妾身反过来,贤惠的养您了。”

像是映衬这话,她高高抬起下巴,一个转身,撇下他,袅袅出门去叫摆饭。

他被她扔在身后,坐姿风雅,眼里盈盈溢出笑意。

叫她养着?

果真如此,他赋闲在家,能多些时候陪她、陪小儿。想想,那般光景,倒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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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娘赌气般的豪言没能成真。

年末,怀王以雷霆之势,废黜相位,京畿震动。不等各方宵小趁乱而起,那人已出人意料,顺顺当当入了内阁。官拜次辅一职,仅列保皇派老臣舟泗之下。

如此,怀王不过借口变革,架空并进一步消弱朱党一脉。趁机提拔亲信,巩固王权。与世家一系,彼此试探,谁也不敢贸贸然越过那道底线,皆小心翼翼维持着明面上的平静。

随着新令下达的,还有一道旨意。

赵国公主动递了奏疏,奏请归沪丰顾氏祖地,爵位传于世子顾衍。

上准。

**

仿佛一夕间,京城里里外外,变化如此之大,七姑娘失神般盯着代表“赵国公”的明黄敕书,指腹摸了摸,看看他,再瞄眼敕书,怔怔然有些回不过神。

他在一旁观她如此,翘腿儿端了茶。捻着盖子,轻轻磕一磕碗沿,仿佛在提醒她,他当初所言“养她非难事”,绝非空口胡说。

他无意敷衍她,可这事儿真要说起来,牵扯甚深。里面的门道,掺和了太多权力纠葛,勾心斗角。实非她所喜。

既如此,事成之前,又何苦多言,惹她担忧。

她埋着头,自个儿静一静,总算有些想明白这一系列变故的来龙去脉。说到底,无非又是一笔利益交易:他袖手旁观,任怀王撬动世家根脚,彻底废除朱家。

时下朝堂,非怀王一手能够掌控,朱家的乱局,还得他配合着收拾。再加之公子昶那头,往后说不准多有依仗他之处。如此,怀王离不得他,不得不许他入内阁,更许他次辅高位。

而他再次手握大权,也绝非没有代价。老国公离京,远赴沪丰,必然会带上顾氏其余几房族人,无形中便削弱了顾氏在燕京的班底。于他而言,如同斩去他一臂。之后仕途,他身后再无历经三朝君主的老国公时刻在旁提点,怀王看来,这自然是巴不得的好事。

想通透了,她抬眼瞅他,对即将问出口的话,格外认真。

“父亲那头,这几日书房议事,都是大人您起的头?”

从他打着巡查的幌子,一为防范,一为避祸,带她离京。赵国公三番四次来信催他回京那时起,所有的事,皆是他一手谋划,成竹在胸。不止是她,便是老国公,也被他蒙在鼓里。

与其说此番袭爵,是老国公为他请封,不如说事已至此,在怀王眼皮子底下,顾氏不得不做出让步。

这一退一进间,父子两个,终究是他先下手占尽先机。

仔细将任命的敕书卷起来收好,七姑娘抿着嘴,目露忧色。

“父亲这会儿,可是还在与您怄气?”

难怪了,难怪这几日国公大人都叫人将膳食送到书房,不与大伙儿一道用饭。怕是被他气得,不想多看他一眼吧。

说不好听,他这是夺权。这事儿要放在天家,给他定十个逼宫谋反的罪名,都死不足惜。

虽则国公大人最终出于对他的爱护,无奈妥协。可到底是常年高位这人,被自个儿儿子使了心机,往好了说,这是“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可揭了这层遮羞布,这一出儿子设计老子的戏码,却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

她是一早知道他的野心的,可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从不曾想,他于仕途上的决心,竟至如斯。

颇有几分势不可挡,不择手段的绝决。

她直直凝视他,不躲不闪。像是重新认识他,专注研读着,眼神清澈而直率。

他也坦荡,做了便是做了,她既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的骄傲,不容他抵赖。

好在她眼神干净,澄净一如往昔。没有过多的责备,亦未显露知情后,对他的惧怕疏离。

“怄气是必然。这手段不光彩,父亲那厢,也只能多去几回,耐着性子,讲理赔罪。”

原来您也知晓不光彩呀。她在心里默默念叨。

“在说为夫坏话?”他掸一掸衣袍,探出手,一指点在她眉心。目光如他手上力道,又软又绵。

“此事你休管。终归,对顾家不是坏事。往后自当见分晓。”

她再欲追问,他便闭口不言。

得,她撇一撇嘴。父子两个的事儿,他说不管,她还懒得掺和。没见国公夫人,如今的老夫人许氏,从头到尾,不喜不怒,仿佛没事儿人似的。只一心宠着诜哥儿,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