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如今看赵氏这语气神态,定是不愿意再履行婚约之事。这样也好,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嫁到瞧不起她的人家,去过着看人脸色的日子。只庆幸,婚约之事,知晓的人不多,应该不至于坏了妹妹名声。

心中有了决定,柳青云的态度也就越发的不卑不亢了。

柳青云再次施礼道:“不瞒老夫人、伯父、还有伯母,侄儿此次过府是有一事相求!”

“何须如此多礼!”南宫秦马上道,“贤侄有什么需求尽管说便是。”

赵氏连忙接口道:“是啊,只要在我和你伯父力所能及之处,我们定会帮你的。”她在“力所能及之处”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不言而表。

南宫秦刚许下承诺,就被赵氏的话弄得十分尴尬。可赵氏是他发妻,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下赵氏的脸面,只能略带警告地看了赵氏一眼。

赵氏被看得心口一紧,但转而想到自己的晟哥儿,她心里就又发了狠。为了晟哥儿的前途,她决不能让晟哥儿娶这么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

柳青云的脸上依然恭敬,不急不缓地说道:“大夫人放心,小侄所求不多。会试之日将近,小侄此次进王都,便是为了赶考。小侄一个男儿无所谓,可以寄居寺庙。但是妹妹万万不可如此,我们兄妹在王都中既无亲戚,又无宅邸,只好冒昧过来相求,只求让妹妹在南宫府借居一段日子。小侄不甚感激!”

南宫秦忙道:“柳贤侄,什么求不求的,实在太见外了,南宫家与柳家本就是多年世交,我与你父亲更是至交好友,哪里需要如此!这南宫府,你们尽管住下,无须去寺庙寄居!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赵氏虽一万个不愿意他们住下,但也知道于情于理这都是必须的。

这时,沉默许久的苏氏终于开口了:“云哥儿,你伯父说得没错,哪有让你寄居寺庙的道理!听我老婆子一句,你还是和你妹妹一起住下吧,免得你妹妹为你担心!”苏氏一锤定音,自然无人再敢有异议。

敬着苏氏长辈的身份,柳青云忙躬身作揖:“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氏亲自领着柳家兄妹去看他们的住处,哪怕心中有再多不满,她也把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柳家兄妹此行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赵氏更是亲自挑了妥贴的人去服侍,体贴周到的任谁也说不出半点不妥来。

安顿好一切,赵氏去荣安堂找苏氏复命,另一方面其实也想寻机会试探一下苏氏的意思,看看她对晟哥儿和那柳青清的婚约到底有什么意向……

这时,东此间里只剩下苏氏和随身服侍的冬儿,其他人都已经退下了。

“母亲,柳公子和柳姑娘的住处,我已经安顿好了。”赵氏笑吟吟地道,“母亲放心好了,我已经亲自去照应过了。吃穿用度,都按晟哥儿和琤姐儿的份例来!”

“老大媳妇,你做事我自然放心!”苏氏微微颔首,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你来得正好,我还有其他事与你说。”

“其他的事?”赵氏心里浮现一丝希望:难道说是为了她心中所想的那桩事?

可惜,苏氏却是浇了赵氏一桶冷水,缓缓道:“老大媳妇,再过两个多月,就是玥姐儿的生辰了!”

“玥姐儿的生辰?”赵氏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强笑道,“府里姑娘的生辰不都是一样过吗?今年是玥姐儿的十一岁生辰,一个小生日,不是让厨房里为她下碗长寿面就行了吗?”

苏氏瞥了赵氏一眼,瞧出了她的小心思,心里暗道赵氏真是上不了台面。嘴上却是不露声色:“以往确实如此。但今时不同于往日,玥姐儿如今已经贵为县主。这个生辰怎么能和以前一样过呢?到时府里的各房聚起来,好好给她办个生辰宴!”

县主!赵氏心里五味杂陈,当时宫里来宣旨,她还能对自己说,这是南宫府的荣耀。可到了现在,她就体会出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且不说二房名下多了一个皇庄,就单说这生辰,就和琤姐儿大不相同。琤姐儿十岁生辰也只有一碗长寿面,如今南宫玥的生辰却要大办,也不怕折寿!

明明南宫玥从相貌到才学,乃至气质,哪一样都比不上她的琤姐儿,为什么偏偏皇上封她为县主呢?赵氏心里忿忿不平,却没有表现出来。

“儿媳知道了!”赵氏朝着苏氏行礼,面带微笑,“儿媳一定办好玥姐儿的生辰。”

苏氏满意地笑了笑,正欲让赵氏退下,却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道:“老大媳妇,你可还有什么事要说?”

赵氏捏了捏帕子,终于含蓄地说道:“母亲,那位柳姑娘秀外慧中,我看着也甚是喜欢,没想到柳老爷竟是英年早逝……”

“老大媳妇,你就别绕圈子了,你可是想说晟哥儿与那柳姑娘的婚约?”苏氏干脆地打断了赵氏。

赵氏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为难地说道:“母亲,并非我嫌弃柳家没落,只是晟哥儿是家中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这柳姑娘小门小户的,如何能担得起当家主母的职责,又如何与王都中的各位夫人以及贵女应酬……自古以来,这亲事讲究‘门当户对',也不是没道理的啊!”而且,一个如此寒酸的儿媳,只会让自己在王都中的贵妇面前丢尽脸。

苏氏挥了挥手道:“老大媳妇,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只不过这事却不是你我能说了算了的。”她沉吟一下,对冬儿道,“冬儿,你去把大老爷叫来。”

“是。”

一旁伺候的冬儿福了个身,往外书房去了。

此时的南宫秦正在书房里考教儿子南宫晟的功课,听到下人通报的消息后,只能匆匆去往荣安堂,他岂能不明白母亲这时候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柳氏兄妹才到府里不足半日,母亲就忍不住了。

进了荣安堂,南宫秦行了礼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梨木圈椅上,明知故问道:“不知道母亲,今日叫儿子来有何要事?”

“今日找你们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和你们说说晟哥儿的事。”苏氏提到南宫晟这个嫡长孙,脸上自然而然地就挂上了笑意,“最近张夫子说晟哥儿学习很用功,大有长进,明年就可下场乡试了。”

“这是应该的。”南宫秦颔首,对待儿子,他向来是严父。

苏氏看着南宫秦,语露深意:“将来晟哥儿踏上了仕途,没有一个好岳家是不行的。”

“我南宫家的男儿岂是那种依靠他人,才能建立一番功业之人。”南宫秦肃然答道,他向来秉持着君子之风,更希望儿子能自强不息,而不是依靠岳家。

苏氏闻言便知南宫秦的态度,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干脆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老大,我就跟你明说好了,以后决不许再提起晟哥儿和柳氏女的那门婚事。”

赵氏心中暗喜,有婆婆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南宫秦皱起眉头,他一向孝顺,这次却不得不违背苏氏的意思:“母亲,我和柳兄是至交,如今他又离世,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做出出而反而之事!”

“柳家如今家道中落,连进王都赶考都要依附我们南宫府。若是晟哥儿娶了柳氏女,这对他的将来没有一点好处,只会拖累他。”苏氏见儿子还是冥顽不化,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知道你信守承诺,但是你忍心看着晟哥儿因为柳氏女仕途受阻,从此意志消沉吗?你要是觉得对不起那柳氏,以后就由我们南宫家为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再找户好人家就是。”

赵氏在一旁不好说话,却不住地点头,只要不是嫁给她儿子,她也不在乎花些钱给那柳姑娘置办嫁妆。

“母亲,莫欺少年穷!”南宫秦站起身来,正气凛然地说道:“人无信,则不立。既然立下了婚约,就必须履行。我已经决定了,明年会试放榜,就让晟哥儿和世侄女成亲。”

“你……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啊!”苏氏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还是南宫秦第一次忤逆她。

南宫秦这次没有理会苏氏的反应,反而偏过头去看赵氏:“夫人,从现在开始准备婚事吧!”他岂能不知道这件事定会有赵氏的参与,这就算是对她的警告吧!

南宫秦虽然性格严肃,却鲜少发火,赵氏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瑟缩了一下,细声回答道:“妾……妾身知道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南宫秦一甩袖子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苏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母亲,这南宫家的家主到底还是儿子。南宫家的家风绝不能歪!”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氏和赵氏面面相觑,这是南宫秦对她们态度最冷淡、也是最坚决的一次。看来想要破坏这桩亲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行!

这场发生在荣安堂的争执,南宫玥自然是不知,但她此刻的心思也被柳氏兄妹所占据!

直到下了闺学,回了墨竹院,她还在想着柳氏兄妹……心有旁骛的结果便是一幅好好的雪景梅花图一不小心就多出了一笔。

南宫玥皱了皱眉,这幅画算是毁了。她干脆就搁下了笔。

她自然是记得这一对极为出色的兄妹!

前世,柳氏兄妹也来了……只是那柳青清在一个夜雨天,落水而亡。

她到现在还记得柳青云抱着自己妹妹浮肿的尸身失声痛哭的模样,绝望而哀伤,以及那眼中深深的怨恨。

当时,南宫秦心中内疚,甚至主动提出想要把南宫琤许配给柳青云。柳青云却是拒绝了。前世,直到那一刻她方知,原来那柳青清和南宫晟是有过口头婚约的。

可笑苏氏、赵氏目光短浅,因柳家家世没落,瞧不上柳青清,一心一意想要赖掉这门婚约,却不想那柳青云却是个有大才的,在来年的会试中一鸣惊天下,更在金銮殿中被唱名,成为探花,穿上大红的官服一日看尽王都花,从此青云直上。他有手段,有谋略,同科之中,唯有他仕途最为坦荡,三年御林后,他自请外放,从小小的一地县令到一代封疆大吏,直到韩凌赋登基,他回京入阁,成为帝王心腹。

南宫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春天温暖的阳光透过天上云彩照射下来,看上去迷离而美丽。

前世的南宫家,因为妇人的短见,渐渐地越走越偏……最后更是落得满门抄斩,只留下她一人独处冷宫!

今生,虽然她试图力挽狂澜,但看着苏氏和赵氏的举动,心里还是有种无力感。

就好比这桩婚约,也不知她们俩又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南宫玥正沉思着,一只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让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抬眼望去,南宫昕一脸关怀地抬手在她额头上摸来摸去,认真地说道:“妹妹,别难过。娘说了,额头上有了皱纹就是不开心了。瞧瞧你,你的眉毛、眼睛都皱到一块儿了!”他看了看南宫玥书桌上的那张画,指着它道,“妹妹,你是为了这张画坏的画不开心吗?没事的,我帮你改改就好了!”

南宫玥愣了一愣,然后露出灿烂的笑靥,一口应了下来:“好啊。那我就全靠哥哥了。”她退到一边,心中感动不已。虽然别人都说哥哥傻,哥哥笨,却不知道哥哥心思单纯,对她永远那么好!

南宫昕走到书桌后,拿起笔,沾了沾墨后,毫不思索地提笔在南宫玥画错的那笔上描画起来,简单的几笔便在枝头上勾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山雀,然后又在旁边又添了一只停在枝头歇息的山雀凑成一对。

“好了。”他放下了笔,一脸得意地看着南宫玥,仿佛在说,夸我吧,夸我吧。

南宫玥看着这幅画,初时还不在意,但很快就入了神。哥哥的这对山雀加的妙极了,极为贴合又不突兀,让整幅画的意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自己的雪景梅花图,清幽冷艳,只让人觉得冬日之寒冷,可是多了这对山雀后,让人仿佛闻到阵阵梅香,想象着雪停之后春天即将来临的生机勃发。

也许是因为哥哥心思单纯如同孩童,所以才能将山雀的细节观察得如此仔细,画得惟妙惟肖,又或者……

南宫玥灵光一闪,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昕。又或者,经过自己一年的针灸,哥哥已经有了细微的好转……外祖父的疗法果然是有用的。只要自己能找齐所有的药,配合针炙,哥哥一定能恢复过来!

南宫昕见南宫玥迟迟不说话,有些心急,伸手在南宫玥的眼前晃了晃,急切地问:“妹妹,我画的不好吗?”

南宫玥不禁笑了,连连点头道:“哥哥,你画得好极了。不如我们拿去给爹爹和娘亲看好吗?”她深深地看着南宫昕,眼神纯净,尽是温柔。

“好啊好啊。”南宫昕顿时眼睛一亮,拿起那幅画道,“我们去找爹爹和娘亲吧。”两兄妹说走就走,急急地朝浅云院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南宫穆正在浅云院里与林氏说话,一见两兄妹携手前来,两人不由露出笑容。作为父母,最乐于见的便是儿女和乐健康了。

“昕哥儿,玥姐儿。”南宫穆笑着说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爹爹,娘亲,”南宫昕行过礼后,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快看,我跟妹妹一起画了一幅画。”

“哦。那为父倒要瞧瞧。”南宫穆本来漫不经心,女儿的画技他是知道的,确实不错,但是儿子的画功以五岁小儿的水平,许是不错,但儿子已经十二岁了……

待南宫昕将画放在桌上并铺平以后,南宫穆只是一眼,表情便认真起来,心中生出兴趣。这幅画确实不错,只是到底哪部分是女儿画的,哪部分又是儿子画的呢?

林氏也凑过来看,赞不绝口道:“画得真好!这山雀是惟妙惟肖!这梅香仿佛扑鼻而来!”

南宫昕见母亲夸奖,眼睛亮得仿佛夜空的星辰,正要说山雀是自己画的,却被南宫玥捂住了嘴。南宫昕一脸无辜地看着妹妹,南宫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故弄玄虚道:“爹爹,娘亲,这幅画是我兄妹一人先画,出了错以后,另一人修改的。你们说,谁是画的人,谁又是修改的人?”

南宫穆和林氏均是以愣,互相看了一眼,照常理而言,自然是儿子落笔不慎,女儿正巧见了,便执笔为其修改。

南宫穆又将画细细赏鉴了一番,觉得女儿的画技大有长进,竟能将一幅失败的画作修改润色得如此不露痕迹,真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只不过……

他转念又一想,如果是如此理所当然地事,女儿又何必特意卖关子,女儿又不是那种喜欢炫技的性子。

难不成……

他心中隐隐浮现一个想法,不敢置信地朝南宫昕看去。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昕哥儿,你可否告诉爹。”

这时,南宫玥已经放下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南宫昕,仿佛在说,哥哥,你说吧。

南宫昕精神一振,赶忙指着画中的雪景和梅花道:“这些梅花和雪是妹妹画的,这对山雀是我画的!”他话中掩不住得意。

南宫玥忙替他补充:“我本来在画雪景梅花图,谁知道一笔不慎便前功尽弃。正好哥哥来看我,就替我顺势画了一对山雀。”她指着其中一只山雀的羽翼道,“这便是我画错的那一笔。”

林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都红了,拉过儿子,哽咽着夸奖道:“昕哥儿,你画得太好了!太好了……”这一刻,她的语言如此贫瘠,只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语言来表现她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南宫穆愣愣地看着那山雀的翅膀,也是无法言喻此刻的心情。他早已经接受儿子心智低下的事实,只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照拂儿子到老,可是现在,他眼前浮现了一丝希望……也许儿子也是有康复的可能!他不指望儿子聪明绝顶,只希望他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昕哥儿,”南宫穆突然道,“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南宫昕大力地点头,跟着数着手指说,“我还喜欢雕刻、草编、玩泥巴……”

若是以前,南宫穆听到这番话,心里只会觉得悲伤,可是此刻他却压抑不住笑意,道:“以后爹爹教你画画可好?”不止如此,也许他还可以教昕哥儿雕刻……

“好啊!”南宫昕用力地点头,眼睛亮亮地说道,“爹爹,你教我画大黑吧。我画了好几次,怎么也画不好……”

两父子竟自顾自地聊起如何画大黑来,一旁的林氏和南宫玥不由失笑。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如意突然进屋,先给众人行礼:“见过二老爷,二夫人,二少爷,三姑娘。”跟着禀告道,“三姑娘,皇后娘娘身边的闻嬷嬷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有口谕给姑娘。”

南宫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忙道:“我这就过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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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春猎

自己竟然要去参加三月底的春猎!

直到闻嬷嬷离去,南宫玥心里还是起伏不已。

闻嬷嬷这次前来,就是传皇后娘娘的口谕,让南宫玥参加十日以后的皇家春猎。

这皇家春猎在每年的三月底进行,对很多以武谋身之人,春猎那可是一年之中的大事。皇帝自己就是武将世家出身,年少时也是随着先帝打过仗的,因而好武不好文,皇帝经常借着春猎的机会,考教那些武官、侍卫以及武将世家、勋贵子弟,所以春猎一贯带有些许政治色彩,众臣甚至是皇子们都会在皇帝面前力求表现,以留下好的印象。

这皇家春猎,她前世也是参加过的,只是那时,她是在婚后才有资格与当时还是三皇子的韩凌赋一起参加春猎。而如今,自己还未满十一岁!

不过再一想,今生,自己既然已被封为县主,又得皇后重视,的确是有资格参加皇家春猎了。

南宫玥定了定神,朝荣安堂走去。自己要参加皇家春猎,按规矩,自然需要禀告祖母苏氏一声。

一进荣安堂,便见苏氏高兴地向她招了招手:“玥姐儿,快过来。”

“祖母安。”南宫玥规规矩矩地向苏氏行完礼之后,才缓步走到她身旁。

苏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拉着南宫玥的手,谆谆嘱咐道:“我刚刚听王嬷嬷说了,皇后娘娘特意派了闻嬷嬷过来,要你参加十天后的皇家春猎。这可是连你大伯都没有的荣耀,你可要谨慎行事,莫要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是,祖母。”南宫玥福了福身,温婉地应道,“孙女谨记祖母的教诲。”

苏氏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南宫玥的手,和蔼地说道:“你回去好好准备,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和祖母说。”

南宫玥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多谢祖母。”

苏氏笑意越发深了,“同祖母客气什么。”说着,她就高声吩咐道,“玉扣,把我库房里的那匹云锦取来给三姑娘带回去。”

“谢祖母!”南宫玥谢过苏氏,不一会儿,玉扣便取了匹云锦来,意梅上前收下后,南宫玥这才道,“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去吧。”苏氏慈爱地挥了挥手。

离开荣安堂,南宫玥便回了浅云院,心里知道双亲恐怕也知道自己要去参加皇家春猎的事了。

林氏当然高兴女儿能参加皇家春猎,这表示女儿得了皇家的亲睐,以后于女儿的亲事也是大有好处的。但作为母亲,她心里还是不免有点担心,毕竟这次出行,只有南宫玥一人,更因为南宫玥从未学过骑马,她生怕南宫玥逞强去猎场骑马以致发生了什么意外。

“玥姐儿,你不会骑马,到了那里,可不要随意走动,不要逞强去危险的地方!”林氏谆谆教导道。

“娘亲,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南宫玥握着母亲的双手,试图宽慰她紧张的心情。

“哎呀!”林氏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呼了一声道,“玥姐儿,你以前没骑过马,还没有合适的骑装呢!不行……我得马上去命人给你做,一套肯定是不够,怎么也要准备两三套!”林氏计算着时间,“时间好像有点赶,我得催着点才行。”她赶忙把安娘叫了过来,吩咐这个,吩咐那个……

南宫玥看着林氏忙碌的样子,心里暖意融融。这世间最关心自己的,永远都是母亲。

南宫穆在一旁含笑看着母女俩。南宫昕则忍不住好奇地问:“妹妹,你要去打猎吗?”

南宫玥点了点头,看到南宫昕眼中透出一丝羡慕,便故意说:“哥哥,我没有猎犬,你可以把大黑借给我吗?”

南宫昕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妹妹,大黑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帮你猎到兔子……不过兔子挺可怜的。”他一不小心就纠结了。

南宫玥忙道:“哥哥,我让大黑抓只兔子回来给你,好不好?”

“真的?”

两兄妹越说越起劲,让南宫玥渐渐对不久后的春猎,有几分期待。

前世,她身为太子妃以及后来的皇后,虽然陪着韩凌赋多次去过春猎,但不是待在营帐里,就是待在马车里的,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享受到春猎的乐趣。在她心底,一直向往着那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感觉……

想到这里,南宫玥心中暗暗决定,这次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好好学习骑术!

南宫玥十日后要去西山参加皇家春猎一事,很快地就传遍了府里各个角落。

赵氏听闻此事,心里很是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反而倒是南宫琤心态很是平和,还劝说赵氏,不要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至于黄氏和南宫琳,心里却是愤愤不平的很,只觉得好事都落到了二房身上,恨不得南宫玥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才好。

南宫玥不知道这些事,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转瞬十日已过,春猎的日子到了。

众皇子中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其余几位皇子都还年幼,没有随驾;妃嫔之中,本来历年都是张贵妃随驾,皇后奉诏留守,但如今张贵妃刚刚被降为二品妃,自然也失去了这项殊荣。几个妃嫔窃喜不已,为了随驾一事争吵不休,皇帝一怒之下,干脆就带上了皇后;再加上宗室、武将、重臣、勋贵等等近两百多人,每一个都带着不少随行者,整个队伍显得浩浩荡荡。

南宫玥带着问哥哥借来的大黑,又带上意梅和百卉,第一次坐上了内务府专门为她这个县主打造的朱轮马车--三日前,内务府为了她定制的县主暖轿、朱轮马车便送到了南宫府,红盖、青幨,四角青缘,看来雍容华贵,让府中众人啧啧称赞。为着这朱轮马车,林氏还专门给南宫玥配了一个车夫,此事还在府里引起了一番骚动,这阖府的姑娘还没有一人有专门的马车和车夫,但那点波澜被苏氏轻松地压了下去,毕竟南宫玥如今已经是堂堂县主,有这些配备也是合情合理。

天才刚亮,鲜红的旌旗摇摇出城,皇后与皇子们同行在皇帝龙辇旁侧,以便随时候命,而南宫玥这个县主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中,只能算是一个小虾米,她与恩国公府的人一起走在后面的队列中。

这一路舟车劳顿,足足走了近两天,一直到第二天夕阳西下的时候,车队才安全抵达了西山围场。

作为先锋的侍卫们早就到了,训练有素地在山脚连绵地扎下一大片帐子。位于中央的便是顶部饰有金龙十二的皇帐,足有五六丈高,虽是临时搭成,但是外到内都是极为华贵精致。皇后的营帐紧贴着皇帐,规制要小些,但也是面面俱到。

随行的侍卫们如铜墙铁壁般绕护在这两顶大帐周边,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过。

其他宗室、勋贵、重臣和世家的帐子则是以皇帐为中心散布在四周,如众星捧月一般。

才下马车,南宫玥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引到了皇后的营帐里。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南宫玥弯腰行礼。经过这两日,她的眼下多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掩不住疲色。

“玥丫头,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皇后抬手示意她起来,语气十分亲昵,“这两日车马劳顿,你也辛苦了,待会去你的帐子里好好休息。明早春猎就正式开始,还需要早起!”

自上次南宫玥在宫中替五皇子解毒后,皇后就记下了这份情,待她十分亲厚。

南宫玥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娇俏地说道:“多谢娘娘指点,那臣女就不客气了。”皇后是个性情直爽的人,若是自己推脱不已,反而会惹得皇后轻看。

果不其然,皇后对南宫玥自然大方的态度十分满意,仔细打量了一下南宫玥,赞叹道:“玥丫头,平日里你尽穿些素淡的衣裳,今天穿的这件艳色的骑装,倒是多了几分英气!这年轻的姑娘家还是应该多穿点颜色鲜艳的衣裳才是!”

南宫玥今日穿了一套火红色的骑装,款式是如今王都最流行的,简洁大方,又是量身贴合,十分便于活动,还显得她个子都好像抽长了不少。此刻,她笑容明朗,白皙的肌肤在火红的骑装衬托下,显得容光焕发,英姿飒爽。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南宫玥并不羞涩,故意学着男儿拱手作揖。

皇后对南宫玥越发满意,笑道:“本宫后面还有一个帐子空着,玥丫头,不如你就住到那个帐子里,如何?”

“多谢娘娘!”南宫玥却之不恭,她自然知道能住在皇后附近是多么大的荣宠。她初次参加春猎,皇后怕她手足无措,这才好意把她安排在附近,这也是一片爱护之心!

南宫玥心里有些淡淡的温暖,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牢牢地记在心里。

从皇后帐里出来,在宫女的引领下,南宫玥住进了皇后后方的一个帐子里。这个帐子自然是比皇后那个小了许多,也没那般华丽,但一应器具都俱全,也算是很周到了。

因为天色尚早,南宫玥决定带着大黑和意梅在附近四处逛逛,让百卉留下整理她带来的行装。

他们来的巧,昨晚围场附近刚下过一场雨,此时地面皆是青青翠翠,不远处的山林更是郁郁葱葱,漫天遍野的绿色让人只觉得空气清新,景色宜人。

南宫玥正赏着景,忽然听到了一阵口哨声。

循声望去,南宫玥一眼就看到了萧奕!巧的是,萧奕也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那艳红如太阳般的颜色让他看来越发丰神俊朗,俊美如谪仙一般。

这家伙还就是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南宫玥在心里吐槽着。

来的还不止萧奕,还有一匹马蹄雪白、毛色却如同夜色般的骏马,萧奕此刻正骑在马上,痞气地冲她微笑。

因为在围场之中,男女大防也宽松了许多,南宫玥也没有避开。

萧奕一翻身,利落地从马上下来,大步朝南宫玥走来……突然,南宫玥身前蹿出一个黑影,却是大黑,它的尾巴充满敌意地高高竖起,眼露寒光地盯着萧奕,喉咙里发出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声:“呲……”

看它的样子,仿佛萧奕要是再逼近一步,它就会扑咬过去。

真不愧是条出色的猎犬,南宫玥在心里暗赞一声,又对着大黑弹了下手指,道:“大黑,退后,没事的。”

大黑似乎听懂了南宫玥的意思,又变得懒洋洋起来,轻蔑地看了萧奕一眼,又乖乖地绕到了南宫玥的身后。

大黑如此有灵性,南宫玥心里十分满意,也许哥哥真的为自己找了条好狗!有时候,这犬可要比人忠心可信多了!她决定等回府以后一定要给大黑加大餐。

萧奕没好气地瞪了大黑一眼,嘴上却笑眯眯地说:“臭丫头,你怎么养了条这么难看的狗啊!你要想养狗,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一定送你条比这好百倍千倍的狗!”说着,他朝南宫玥又走近了几步。

南宫玥故意笑眯眯地说:“谁让我是‘臭'丫头呢,也只配养这么条‘难看'的狗了……”

萧奕被噎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挤眉弄眼:“臭丫头,你的医术真是太好了。这才半个月,钱墨阳的右手已经可以自己用筷子吃饭了。”

“这是自然!”说到医术,南宫玥毫不谦虚。见四周无人,她又低声说道,“这些人原来是因为你祖父之命才不得不扶助于你,然经此一劫,想必他们对你应有了几分心悦诚服,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将他们收服,以后再回南疆,也不至于孤掌难鸣!”

“臭丫头,你实在说得太对了!”萧奕也学着南宫玥压低声音,语调却有些夸张,“既然你帮忙出了主意,那就好人做到底,也来帮帮我吧。”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南宫玥。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南宫玥没好气地说。她好心提醒他,他倒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我在王都没有其他的朋友了。”萧奕可怜兮兮地看着南宫玥,看来就是像是一个被继母欺压得小可怜。

他还真好意思说!南宫玥的嘴角抽了抽,“难道陈公子不是你的朋友?”

“你说那小子啊。”说到陈渠英,萧奕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最近被他爹送到国子监读书去了,想见一次都难!”他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死皮赖脸地说,“总之,你不答应帮我,我就缠着你不走!”

“你……”南宫玥已经有些无语了。她这算不算是好心给自己找麻烦?这个大麻烦算是粘上自己了是不是?

“怎么样?”萧奕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每天晚上都去缠着你。”

南宫玥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笑了:“那你把这匹马送给我,我就答应你。”她指着萧奕身旁那匹神骏的黑马,十分的眼馋,虽然她对相马之术不是十分了解,却知道能有这种品相的马十分难得。

“这……”萧奕有些为难。

这下轮到南宫玥占上风了,气定神闲道:“怎么?连匹马都舍不得送,真是没诚意!”说着,转身欲走。

萧奕一把拉住她的手,神情中有几分落寂:“越影是我娘当年骑过的那匹乌云踏雪唯一的后代。你想要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但是这匹不行!”

原来这匹乌云踏雪有个如此特别的名字--越影。

萧奕的母亲去世多年,南宫玥自然不好夺人所好。

南宫玥本来也是开玩笑的,退了一步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好歹也不是小人。你的马我不要了,不如这样,你来教我骑马吧?”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力所能及之处,我一定义不容辞。”

“一言为定!”萧奕眼睛亮亮的:“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他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就连越影都留了下来,似乎忘记自己是骑马来的。

同样留在原地的南宫玥不由好奇地看着这明显是匹名驹的乌云踏雪,它也用褐色的大眼睛温顺地看着南宫玥,长长的马尾轻快地甩了甩。

它看起来太温和了,那模样仿佛在召唤南宫玥去抚摸它。

南宫玥不由上前一步,试探地摸了摸,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名马都有自己的脾性吗?为什么这匹这么温顺?

见越影的性格如此温和,南宫玥大着胆子又摸了好几下。

正在这时,萧奕牵着一匹毛色雪白、体型小些的马儿走了过来。

“好漂亮!”南宫玥不禁赞叹道。那匹白马确实漂亮极了,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甚至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

萧奕的确忘了自己把越影留在了这里,他愣愣地看着南宫玥身旁的马,有些迟疑的说道:“你刚刚……碰了越影?”

南宫玥撇了撇嘴,故意不满地说道:“不能碰吗?”萧奕可不是这么个小气的人。

“当然不是!”萧奕连忙为自己辩解,“只不过越影性子暴烈,这些年已经踢伤了不少马夫。我怕你被它伤到。”

“是吗?”南宫玥有些狐疑,又摸了摸越影的大脑袋,它依旧没有动静。

“这不可能啊!”萧奕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越影自出生以来就和他在一起,从小只认定他,哪怕是父王也不给面子,甚至心情不好就直接踹上两蹄……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它偏偏对南宫玥这么温顺,莫非生病了?

萧奕试探性地摸了摸越影的鬃毛,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响鼻,口水险些喷到他身上。

南宫玥被逗得掩嘴而笑:“看来越影更喜欢我!”

萧奕轻拍了越影的头两下,一脸凄苦地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平日里供你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还专门派人照顾你,亲自给你挑选媳妇,你居然这么对我……”

南宫玥不禁又被逗笑了,两眼笑得弯弯如月牙。

“哼!小没良心的!”萧奕重重地在马背上拍了一下,越影轻轻地嘶鸣了一声,也蹭了蹭萧奕。萧奕得意洋洋地朝南宫玥努了努嘴,跟着指着旁边的那匹白马道,“你看白雪怎么样?它性子非常温顺,初学者用来练骑术再好不过了。”

南宫玥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匹白马,发现它除了漂亮,体型也不算很大,如萧奕所言,应该比较适合她这种初学者来练习。

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它,见马鞍旁还挂着一荷包的麦芽糖,便取了下来,喂它吃了一颗。这匹马儿果然极为温顺,举止、性情无一不好,连目光都非常柔顺。

萧奕邀功的说道:“臭丫头,我对你还不错吧?一知道你也要来参加春猎,就特意挑了这匹马带过来送给你。”说着,在那匹白马的脖颈上轻轻拍了一下。

“练习归练习,这马我可能不能收。”南宫玥略显惋惜地说道,“我要是把白雪带回去,你让我如何解释呢?”

萧奕仔细一想,也是。只能委曲求全道:“好吧。我先给你养着。”

“你快点教我骑术吧!”看着这匹漂亮的马,南宫玥也有些跃跃欲试,“我直接坐上去,然后就开始跑吗?”

“不……”萧奕的冷汗都被南宫玥吓了出来,臭丫头平时一向沉稳自若,现在遇到了不懂的事,还真是冲动……得有些可爱。

他勾了勾嘴角,说道:“你先坐上去,我牵着你走两圈儿!”

“好吧……”南宫玥遗憾地抿直了嘴唇,她一直向往那种马蹄飞扬的洒脱感,看来只能一步步来了……

萧奕小心翼翼地扶着南宫玥上马,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牵着马绕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提醒南宫玥要挺胸收腹放松,快走和快跑时,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臀部和马鞍似触非触,跟随马的跑动节奏起伏……

他们以为这一幕没有他人看见,却不知道皇后派出的宫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宫女转身又匆匆地回到皇后的营帐,俯身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他们?”皇后有些惊讶,以她所知,南宫玥和萧奕应该很少有机会有什么交集才是啊。

皇后沉吟了一下,细想来,南宫玥容貌秀美,萧奕也是少有的美男子;南宫玥是世家南宫家的嫡女,萧奕是镇南王世子,倒也是非常般配。且看他们现在两小无猜的样子,确是一件美事!她忽然起了为他们赐婚的念头,喃喃道:“他们倒是挺般配的……”

“娘娘。”闻嬷嬷在一旁微微俯下身来,说道,“老奴记得陛下曾经说过有意让镇南王世子尚主,以加深皇家和镇南王府之间的联系……”

“是吗?”皇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皇帝似乎还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皇后微微弯起唇角,这尚主一事,成不成还难说呢。

……

第二日才算是春猎真正开始,当启明星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时,所有参加春猎的皇子、宗亲、大臣以及勋贵子弟等都在皇帝的帐前集合。

皇帝意气风发地看着臣服在下的众人,朗声道:“出行巡猎是以猎讲武,我大裕皇朝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先帝的所向无敌皆是因为麾下的将领士兵武功盖世,血气方刚,众卿亦不该忘本!今日就让朕看看我大裕的大好男儿是如何骁勇善战!今日狩猎得首名者,朕必大赏!”

一番话说得下方的年轻子弟都是热血沸腾,所谓“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都巴不得立刻进入围场,大肆杀戮一番,以昭显自己的本事。

又经过一些例行繁琐的仪式,皇帝一声令下,那些血性男儿们都飞身上马,带着各自的仆从飞奔向山林之中,徒留下滚滚黄烟。帐区前一下子空旷了不少。

南宫玥也上了马,不过以她这种初学者,自然不会想与这些人争,只是自顾自地慢悠悠遛着马。

女子参加春猎,多是待在帐内,顶多偶尔骑马慢慢走上几圈,散散步。少有人真的跟随着去打猎。

“摇光县主,也还在这里。”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传入南宫玥的耳里,却让她心中一冷。

这个声音对南宫玥来说太熟悉了,她永世不会忘记!

南宫玥的脸色有些阴沉,但眨眼间恢复正常,略显僵硬地控制马儿朝后转去。后方三四丈外,三皇子韩凌赋穿着一身雪白的骑装,潇洒地骑在一匹矫健的白马上,他容貌肖母,俊美的如同上好美玉雕琢而成,没有一点瑕疵,不愧在王都有“白玉皇子”之称。

他微微地笑着,笑容温暖而眉眼清澈,让人看了不由心生好感,却不包括南宫玥。

无论心底是何等的厌弃,但表面上的礼数,南宫玥还是会做足,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摇光拜见三皇子殿下,请恕摇光失礼!”顿了顿,又道,“摇光骑术不佳,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三皇子殿下为何也还在此处?”

“本宫不爱与人争抢,还是等会儿再去狩猎吧!”韩凌赋依旧笑得温和,先前他为了奶兄贩卖私盐一事被皇帝罚闭门思过,皇帝表面是训斥他识人不明,但韩凌赋心知,皇帝还是对他起了疑心,也让他以后的路必须走得更小心才行……

韩凌赋眸中闪过一道阴郁,但随即又如月光般高洁。

若是不爱争夺,你前世的皇位是从哪里来的!南宫玥在心里嗤笑不已,前世自己要有多眼瞎才没看出此人的真面目呢!

韩凌赋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没注意到南宫玥一闪而逝的嘲讽。他心里正打着好算盘,南宫玥深受皇后喜爱,他自然不能放过。若是降服了南宫玥,他就会多了一条知道皇后那方消息的渠道。这就是他此刻之所以降尊纡贵地来找南宫玥说话的原因。

至于南宫玥治好五皇子的事……韩凌赋并不在意,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纵然医术高超,但又能有多少心思呢?

南宫玥不欲与韩凌赋多做纠缠,于是开口道:“摇光不善骑射,打算回帐中歇息,不知三皇子殿下呢?”

韩凌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色僵硬了一下。这么被人下逐客令,他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韩凌赋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温文,说道:“那么不如由本宫送县主一程?”

“三表哥!”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明月郡主曲葭月明艳的容貌映入两人眼帘。今日是春猎,她自然也穿上了一套骑装,夹杂着金线的桃红色骑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韩凌赋眸光一闪,笑得风光霁月,“明月,你不是和二皇兄在一起吗?”

曲葭月愤愤地撇了撇嘴,告状道:“二表哥说带着我就是给他捣乱,扔下我就跑了!哼!以为我稀罕啊!”顿了顿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韩凌赋,“三表哥,我跟你一起去打猎好不好?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以韩凌赋一贯的为人处世,就算心里真的嫌弃,此刻也只能说:“怎么会呢,明月,那你就跟本宫一起去打猎吧。”心里却有些烦躁,看来今日的魁首是没戏了,只能待明天了……

“多谢三表哥。”曲葭月喜不自胜,她仿佛这时才注意到一旁南宫玥,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味道,故意说,“这位好像是南宫府的姑娘吧?”

韩凌赋自然对这个表妹的性格再了解不过,猜出她要为难南宫玥,便出声做好人:“这位是南宫府的三姑娘,如今是父皇亲封的摇光县主!”

“参见郡主!”南宫玥顺势欠了欠身,“请恕摇光初学御马,不便下马行礼。”

“原来是摇光县主啊!”曲葭月笑眯眯地说道,“摇光可是要与我们一起去狩猎?”

南宫玥淡定地回应道:“摇光不善骑射,就不悬疣附赘,给三皇子殿下和郡主添乱了。”

“三表哥,那我们赶紧去吧。去晚了,我怕那些猎物都要被抢光了。”曲葭月兴致勃勃地说着,心里却想:这个摇光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韩凌赋又对南宫玥笑了笑,说道:“摇光县主,那本宫就先告辞了!”说完,他控着缰绳让身下的白马转身,和曲葭月一起策马而去,不远处,候在那里的几个皇子侍卫赶忙跟上,几人飞快地消失在山林之中。

南宫玥看着韩凌赋远去的背影,心中深深地感叹道:虽然韩凌赋决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有枭雄之才,比如精湛的武功与骑术,比如出色的文采,比如……即使他心中无比不耐烦,却还是克制下来,保持住一张人模人样的表相。

南宫玥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韩凌赋的这些本领,她前世又怎么会被他骗得这么惨,骗得一无所有?

跟着,她又想到了曲葭月,她们上一次见面是宫宴之时,那时因为种种顾忌,自己没能报之前灯会的“一箭之仇”,但这次真是老天爷给的大好机会。

这猎场乃深山丛林之地,等于遍地都是随手可摘取的药材,想要不留痕迹地整整明月郡主,那真是再方便不过!

南宫玥的嘴角不由勾出一个狡黠的笑意……

“臭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会叫她“臭丫头”的只有一个人,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谁来了。

回眸看向身侧的萧奕,南宫玥没好气地说:“我哪有想什么坏主意,你自己爱出坏主意,倒好意思来说我!”

萧奕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无形的硝烟味,试探地问道:“臭丫头,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谁得罪你了?”

南宫玥眨了眨眼,原本心头的烦躁顿时消散了,故意抱怨道:“你不知道,他们去打猎,我本来想跟去看看,谁知一眨眼,他们就都没影了!”

萧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他们想争夺魁首,当然动作要快点!”他兴致勃勃地对南宫玥提议道,“臭丫头,我们一起去打猎吧!打猎可好玩了!看,我还给你带了一张弓来。”

萧奕炫耀地取下了挂在马侧的一张弓,这弓通体呈红色,血木所制的弓身上刻有精美的纹饰,墨色的弓弦用的是南疆独有的金刚墨丝,在阳光中反射着珍珠般的色泽,一看就不是凡物。纵然南宫玥并不习武,这张弓的精致也让她眼睛一亮,只是没有伸手去接。

萧奕猜到了她的顾忌,大大咧咧地说道:“等春猎结束,我替你收着就是!”说着,就把血木弓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

南宫玥也不矫情,爽快地收了下来,拿到手上才发现,这张弓的重量比她预想的要轻了许多,灵巧轻颖,一看就是专为臂力不足的女子所特制。

南宫玥试着拉了拉弓弦,随口问道:“你想争魁首吗?”作为前世赫赫有名的杀神,萧奕一出手,这魁首之名肯定手到擒来!只是,南宫玥很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带上自己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初学者,魁首什么的,基本可以不用想了。

“魁首,为什么要争魁首?”萧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无聊的事,我才没兴趣呢!”说着,他对着南宫玥招了招手道,“快跟我来啊!我帮你去猎一窝可爱的小兔子怎么样?”

兔子?

作为前世有着赫赫凶名的杀神,这么低的自我要求真的好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理解了萧奕的用意。作为质子,他在王都自然应该低调行事,打些山鸡兔子才是正常,如果真的去打了大虫黑熊之类的,那才是傻了。

算了,兔子就兔子吧!

好歹这是南宫玥的首猎,她迫不及待想试试这张弓了,忙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南宫玥动作生疏地夹了下马腹,一马当先地向山林走去,萧奕忙紧随其后。

初入山林,南宫玥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只是时间久了才发现,别说大型猛兽了,除了时不时会有几只山鸡路过外,就连一头鹿都看不到,这让南宫玥不免有些怏怏的。

看来,也只能打兔子……

“这里只是围场的外围。”看出了南宫玥的想法,萧奕显摆地解释道,“每年春猎前,侍卫们就已经来清过场了,那些大型动物和猛兽只会在围场深处出没。”

“原来是这样啊……”南宫玥恍然大悟,想想也是,营地就在前面,营地里都是一些贵妇女眷们,要是不清场,万一有哪只猛兽不长眼闯了过去,那可不是大乱可以形容的!

“好吧。”南宫玥很快就调整了心态,“那我们捉兔子去,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兔子吗?我答应了哥哥会带一只兔子回去给他。”就算不是大黑亲自抓的,哥哥也不会在意吧?

南宫玥明媚的笑容让萧奕一阵失神,他忙拍拍胸膛说道:“当然!我小时候可是跟着祖父打过好几回猎呢,抓兔子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老镇南王?”

萧奕点点头,怀念地说道:“祖父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会亲自指点我功夫,还会带我出去打猎,一开始是猎一些山鸡,兔子什么的。我5岁的时候就逮到过一窝小兔子,足足有8只!”说到这里,萧奕很是炫耀,“不过,祖父说了,万物生长有序,若非为了裹腹,不可随意伤害怀胎的母兽和未成年的小兽,所以,我就把小兔子们又送回了窝里。”

萧奕的声音渐渐有些低落了,“等到我能够亲手猎杀恶狼的时候,祖父已经过世了……”

他一直视小方氏为母,但没想到,小方氏却是想要除他而后快。

他的亲生父亲,却对他的顽劣不堪忍受,以他为耻。

萧奕在看清这一切后,真得已经是心灰意冷,若非南宫玥的开导,他恐怕自己会钻进了牛角尖了。

而现在……

在得知祖父临死前还为他费心谋划,为他留下了人手的时候,萧奕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没有人在乎的。

只是祖父已经……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南宫玥不自觉地开口了,轻柔地说道:“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臭丫头这是在安慰他吗?

萧奕身上的灰暗一扫而光,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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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横祸

“臭丫头,你背挺直了,手臂再往上一些,肩肘手要连成一条直线了,眼睛看着目标……对了,就是这样。”萧奕耐心地指点着说道,“可以拉弦了。你的手别抖,慢慢拉开……对,就是这样!”

南宫玥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她的肩膀都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十米开外的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

血木弓很轻,以她的臂力也能轻易拉开,只是还不等拉不满弓,她的手一抖,长箭脱弦而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了一阵后,软绵绵的落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那只山鸡就连逃都懒得逃,就在他们面前悠哉哉地踱着步。

这是他们进山林后遇到的第五只山鸡,但是直到现在,他们还一无所获。

“又失败了。”南宫玥失望地放下了弓,义愤填膺地指着那只悠闲的有些过份的山鸡,告状道,“它瞧不起人!”

“臭丫头,看我替你报仇!”

萧奕取下了自己的弓,这是一张重弓,弓身呈黑银色,由一种特殊的金属所制,弓弦则是和血木弓相同,来自于南疆的金刚墨丝,只是与血木弓不同,它的弓弦足足有十股金刚墨丝缠绕而成,怎么看就不像是能轻易拉动的。

萧奕的手臂明明并不粗壮,却是轻松地就拉满了弦。

他的手指一动,利箭带着一阵破空之声,如闪电般划过天空,精准地射向山鸡的脖子。

南宫玥只看到一道金属光华在眼前闪过,紧跟着,不远处的那只山鸡就倒在了地上……

好厉害!

好吧,策马拉弓什么的,果然是要靠天赋的!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治病救人算了……

不过,萧奕是从小习武之人,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就好比自己,前世学医的时候可是吃足了苦头,才有现在的成就。

这么想着,南宫玥立刻又振奋起了精神,兴致不减地说道:“我们继续!你别忘了一会儿还要给我抓兔子呢!”

萧奕爽快地说道:“没问题……我们找兔子洞去。”

南宫玥懵了,等一下啊,现在不是应该继续练弓术吗?一会儿才抓兔子啊……这么说走就走真的好吗?难道纨绔界都是这样子的?

还没等她明白,就见萧奕已经捡起了山鸡,纵身上马。他吹了一声口哨,南宫玥坐下的白雪就自行慢悠悠地跟上了去。

自称5岁就抓到过一窝兔子的萧奕,不一会儿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兔子洞,他正要向南宫玥显摆怎么才能把兔子从洞里引出来的时候,一只小兔子就毫无危机感的自个儿跳了出来,守在洞前的萧奕敏捷的随手一逮,一把抓在了手里,递给了一旁的南宫玥,“诺,给你!”

南宫玥爱不释手地接了过来,眉眼弯弯道:“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没显摆成的萧奕本来还有些讪讪的,但一见南宫玥灿烂的笑颜,就立刻转阴为晴,不自禁地也笑了起来。

臭丫头喜欢兔子!

多抓几只,臭丫头一定会更开心!

嗯嗯!就这么办!

萧奕握住拳头,斗致盎然地说道:“我们再去抓兔子!”

啊?还抓啊……正捧着小兔子的南宫玥直接就傻了眼。

“臭丫头,你还待在那里干嘛,走啦!”

“等一下。”南宫玥生怕自己再不开口拦,就被他直接给拉着跑了,“那这只兔子怎么办?”

“你等着!”

萧奕就地取材,很快就用细树枝和青草编了一个草笼子,提着笼子忙不迭地就拿到南宫玥面前炫耀来了。

南宫玥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编的真好!”她拿过草笼子,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兔子放了进去。

“那当然!这是我祖父教的!祖父说了,男孩子就应该随心所欲地在山野里奔跑玩耍,整天待在府里的那是姑娘!”

南宫玥呆了呆,说道:“……老镇南王的想法真特别。”

说到老镇南王,萧奕一脸的仰慕:“祖父说过,若是连小小的山林都征服不了,又谈何驰骋疆场,傲视群雄。”

南宫玥不由肃然起敬,名门世家的嫡长孙,哪个不是在府里由名师细细教导,哪怕是武将之家,那也是在府里的演武场里,在长辈的眼皮底下习武操练。绝对不会有一个名门世家的嫡长孙会在山林里摸爬滚打的长大。

她不由想到,或许也正是老镇王的深谋远虑,前世的萧奕才能在这么恶劣的形势之下,逆转乾坤,成就一世霸业。

“老镇南王真的很厉害。”南宫玥由衷地说道。这位曾经的镇南王,不仅有着开疆辟土的勇猛,还有着高瞻远瞩的睿智。只可惜自己无缘一睹其风范。

“那当然!”萧奕骄傲极了,但看着南宫玥那副崇拜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臭丫头要崇拜也应该崇拜自己才是,崇拜祖父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反正祖父也不会在意的!想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臭丫头,我们抓兔子去!”

南宫玥仰起小脸,应了一声,“好!”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衬着她的笑容越发的甜美灿烂。

跟着萧奕在山林里玩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带着各种奇怪的战利品回了营地。

和萧奕分开后,南宫玥回帐子草草地梳洗一番,刚换了一套骑装,就听见帐外面有喧闹声传来。

“意梅,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南宫玥吩咐道。

意梅还没出去,守在帐外的百卉倒是进来了,神色兴奋地说道:“三姑娘,去山林里狩猎的人回来了!”能跟着姑娘来参加皇家春猎,这是百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到这里以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

南宫玥恍然,都这个时候了,那些外出狩猎的,确实也应该返回了。

春猎对南宫玥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而她对狩猎之后的封赏仪式也没多少兴趣,但看到意梅和百卉都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南宫玥不禁有些好笑。也是,对这两个丫头来说,这确是难得的机会!

“走吧!”南宫玥站了起来,对身后的意梅和百卉说道。

意梅和百卉不由对视一眼,两双眼睛都是闪闪发亮,“多谢三姑娘!”

三人走出帐子,朝集合的广场走去。

还没有到地方,浓浓的血腥气就随风飘来,让人胃里直翻腾。

百卉是习武之人倒还好,意梅早忍不住掩鼻,一股恶心的感觉自喉咙传来,心里有些后悔了,抬眼朝南宫玥看去,却见自家姑娘在这么重的血腥气中还是如此淡然自若,不由心生敬佩。

皇帝帐前的广场上,每个参加狩猎的人跟前都堆着自己今日的成果,只是其中有些猎物看来实在惨不忍睹。

这勋贵子弟中有擅长打猎的,自然也有不擅长的。擅长的人可以一击毙命,只看到利箭干脆利落地将猎物贯穿,甚至连血都没流出多少;但那些不善打猎的,就只有靠着自己的部曲人多来获得猎物,故而那些猎物,有的几乎被射成了刺猬,有的则血肉模糊,流了一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