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曲葭月、原玉怡等人早在看到流匪进院的那一刻就几乎是动弹不得了,刚刚那血腥的场面更是吓得他们两股战战,几乎要腿软。如今听韩淮君让他们进屋,都迫不及待地往回走去,狼狈而仓皇,可是南宫玥并没有动,而是低声问道:“韩公子,你……”她没有在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韩公子,你呢?

韩淮君没有说话,但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姿态已经无形中说明了一切,他要留着这里!

南宫玥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轻声又道:“韩公子,保重!”她留在这里也不能帮助韩淮君什么,甚至只会拖累他。

而且,南宫玥也知道,就这花厅一扇门,根本抵不了多久,一旦韩淮君守不下去了,他们一行人也必死无疑,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矫情的。

她身旁的蒋逸希则深深作揖道:“韩公子,多谢!”眼中充满了敬重与感激。

两人也不是婆妈的性格,语罢,立刻朝花厅小跑过去。

与韩淮君一起留在厅外的,还有那些侍卫以及各府的护卫,他们站成两排,都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们都没有退路!

这些侍卫本来就是皇帝派来保护三皇子和诚王殿下的,倘若两位殿下出事,他们定是头颅不保!而对那些护卫来说,保护自家的公子姑娘们是他们的本分,若是弃械而逃,那么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

但倘若他们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战死,那他们的家人好歹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封赏,甚至继续得到主家的重用。

眼看着后方的众人快要安全地退回花厅,一个如脑袋般大小、长满尖刺的流星锤随着铁链掷出的声音破空而来,势如破竹地朝韩淮君砸了过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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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情愫

与这刺球形的玄铁流星锤相比,之前那些羽箭的势头几乎可以算是弱不禁风了。

但韩淮君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横剑一挡,只听“咚”的一声,巨大的流星锤被挡了回去,但那股力量却震得他手中一麻,右手的剑险些脱手。

他心下一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就见一个满脸胡渣、高头大马的壮汉从大敞的正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正甩着刚刚那个流星锤。四周的几个流匪一见他,都围了过去:“王老大,您可总算来了!”看他们的模样,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那王老大很显然与这些普通的流匪不同,他眼露杀气,右脸上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自眼角延伸到嘴角,很显然,在成为这群流匪的头目前,此人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中肯定是见过不少血的。

王老大不屑地看了韩淮君一眼,粗声道:“你们还在等些什么?此人虽然武艺还算不错,但毕竟孤掌难鸣,我们有数百兄弟,难道还怕这区区一人!都给我上!”他心里想着,这一人不够,就两人一起上,两人不够,就四人……这车轮战难不成还怕轮不死你!

“是,老大!”流匪们士气大振,都举刀围攻了过去,后方更是有人时不时地放着冷箭……

韩淮君沉稳依旧,冷凝的面孔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对他而言,他的目的达到了,其他人都已经退到了花厅内。

众人一进花厅,几个丫鬟眼明手快地关上门,再栓上门栓。

“快!用桌椅抵住门!”

韩凌赋一声令下,莫习凛等三个世家子弟也加入了丫鬟们的队列,搬来厅中剩下的家具,叠在一起,死死抵住门。

可就算如此,众人仍旧觉得这门仿如薄薄的米纸一般,只要谁轻轻一推,就会坍塌崩溃。

隔着厚厚的门板,门外的厮杀声、惨叫声仍然此起彼伏地传入他们耳中,每一声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花厅内的气氛分外沉重,让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我大哥哥他们不知道如何了……”韩绮霞咬着下唇,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她身为齐王嫡长女,乃齐王妃所出,自出生起,与这位庶兄韩淮君就是天生的敌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母妃,都对自己谆谆嘱咐,让自己勿与庶兄太过亲近,而她也觉得理所当然!……直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庶兄与侍卫们在外以性命搏杀,她的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韩淮君不知道如何了?

此时此刻,花厅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回答。

流匪的人数众多,这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淮君与流匪拼杀了那么久,恐怕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止是他,那些侍卫与护卫只怕也是多数回不来了,此刻,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几个!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更加沉重了。

一片沉寂中,一个尖锐的女音突然响起:“南宫玥,都怪你!”

众人不由循声看去,只见曲葭月不知何时走到了南宫玥的面前,愤愤地伸出右手指着南宫玥的鼻子。

曲葭月大概是已经被恐惧影响得失去了理智,连南宫玥县主的封号都忘了,对着她直呼其名,大呼小叫。

萧奕看似漫不经心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臭丫头虽然表面看起来脾气不错,但其实还是相当倔强的!对于这些不知好歹的人,臭丫头会更乐意自己来让他们知道他们有多蠢。

对于曲葭月的质问,南宫玥丝毫没有动容,似笑非笑道:“摇光不知郡主是何意。”

“南宫玥!”曲葭月怒目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若不是你的什么破主意,我们现在绝对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曲葭月这么一说,原玉怡、陈琅等人也是眸光一闪,看向南宫玥的目光就显得有些怪异。

南宫琤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蒋逸希走到了南宫玥身旁,义正言辞道:“郡主,请慎言!”

“难道不是这样吗?”曲葭月口不择言道,“如果不是她让我们留下来坚守,我们现在会被困在这里等死吗?”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但沉默即是赞同,很显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有些赞同曲葭月的话。

在这性命关头的时候,人性软弱的一面便是暴露无遗!

蒋逸希自然也感受到这种古怪的气氛,心寒不已。她愤然地上前一步,正欲与曲葭月理论,南宫玥却按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南宫玥故意上下打量了曲葭月一番,冷冷地一笑,不疾不徐道:“摇光相信郡主耳清目明,想必刚刚也看到了这从正门涌入的流匪要比侧门的还要多上几倍,倘使之前我们从正门离开,恐怕会与那一大伙流匪迎面碰上,届时,我们怕是连尸骨都没有了!或者郡主觉得自己可以以一挡百,安然返回王都?”

好你个南宫玥!曲葭月气得血一股脑往头上涌,这个南宫玥竟然敢暗示自己目不明耳不清,乃是一个睁眼瞎!

“你,你竟敢……”她气得跺了跺脚,指着南宫玥的手微微发颤。

南宫玥冰冷地瞥了她一眼,一瞬间,目光之中迸射出仿佛兽中之王的寒意,锐气逼人。

曲葭月被南宫玥这一眼看的是浑身发冷,嘴唇微颤,居然说不出话来,心道:这南宫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气场,她还只在先太后和皇后的身上见过!……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南宫玥和曲葭月之间无声的对抗,俱都若有所思。这些世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公子姑娘也并非没有头脑的蠢材,只是因为恐惧一时便有些一叶障目了。他们心里都意识到南宫玥所言不差,若非之前听从了南宫玥的建议,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已葬身流匪之手,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对于那些姑娘来说,遭遇恐怕只会比死更惨……

想到这里,他们看向南宫玥的目光又变了一变,心中记下了这份情。

南宫玥不再理会曲葭月,拉着蒋逸希走到了一边,完全没注意到南宫琤正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自己,有些内疚,有些羡慕,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情感。

南宫玥一手紧紧地拉着蒋逸希,一手悄悄地从腰间取出了一根蓝汪汪的针,捏在指间。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深在闺中为母守孝,对于王都的纷纷扰扰毫不关心,也根本不知道这次的流民事件最后到底如何收场。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她哪怕知道韩凌赋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现在也不敢肯定今生的他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凶多吉少。

南宫玥不敢有丝毫侥幸,她很清楚,一旦她们几个姑娘落在这群流匪的手里,下场绝对是生不如死。所以,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死了干脆!

重活一次,可不是为了让她比前世过的还惨的!

只是还有些不甘心……

南宫玥飞快地瞥了韩凌赋一眼,只可惜自己没能亲手将他扳倒!

可是,她也不算白重回一次……

南宫玥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这一世她虽没有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至少,她改变了母亲和兄长的命运,一命换两命,这笔买卖划算得很,她此生,已是足矣!

至于萧奕……

南宫玥最不担心的大概就是萧奕了!

他的武艺如此高强,根本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帮乌合之众。

南宫玥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会和他们一起被困在这里,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是没有自己的拖累,他想要从这群流匪中脱身,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只不过,他就算脱身,恐怕是不能再回到王都做质子了--这三皇子丧命,其他世家公子贵女也无一活口,若是萧奕一人回去王都,面临他的恐怕只会是帝王的迁怒以及其他世家的仇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萧奕的本事,迟早会再次崛起,成为前世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神!

想到萧奕应该不会死在这里,不知怎么的,南宫玥的心里居然轻快了不少。

“咚!咚!”

厅外连着两箭射在了花厅的大门上,连那厚重的门都因此微微震动了一下。

“杀啊!兄弟们!”

“他们已经快不行了!”

“只要拿下他们,这个别院就是我们的了!”

“里面的贵女个个貌美如花,谁能拿下,就是谁的!”

“……”

外面淫邪的叫嚣声让厅中姑娘们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身体更是微微颤抖着。

“大家坚持住!”

韩怀君在外面高呼着,众侍卫也齐声响应,但跟流匪的声势相比,他们显得如此弱小,那一点点声响很快就被流匪的喊打喊杀声淹没。

兵器碰撞声和嘶吼声离花厅越来越近,众人皆心知肚明,这花厅被破恐怕是迟早的事!

“砰!”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门外的流匪开始撞门。

“砰!砰!”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响亮,门震动得一下比一下剧烈,连抵在门口的那些桌椅都随之颤动不已。

“快挡住门!”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都朝大门围了上去,哪怕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们在这时也顾不上仪态了,齐心协力地抵住大门,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们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援军还不来的话,那么……

“砰!”

又是一个剧烈的撞击,一股无法阻挡的冲势仿如一泻千里的洪水般冲来,把厅中的众人都撞得倒退了好几步,韩绮霞和陈琅甚至被撞得摔倒在地。

南宫琤也差点摔倒,可是诚王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一声不吭地把她护到了身后。南宫琤俏脸微红地看着对方宽厚的背影,心跳如雷,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

紧接着,又“呯啉啪啦”的一阵落地声,那些抵在门后的桌椅都摔落开去,横七竖八,紧闭的大门被撞出了一道缝隙,只看到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和其后如血般的火光。

“冲啊!”

一声粗噶的高呼下,大门被“吱呀”地推开了,门缝越来越大,第一个流匪挥刀冲了进来,他身后的匪徒更是蜂拥而至,来势凶猛。

洪水终于是决堤了!

百卉一把把南宫玥护在了身后,右手拔出剑,打算与这些流匪拼了,却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南宫玥已经心生死意。

盯着流匪刀刃上银色的寒光,南宫玥决然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南宫玥举起手中那根蓝汪汪的针,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脖颈的血脉刺去……

这根针上的毒是她亲手所制,一旦刺入脖颈的血脉,转瞬即可走遍全身血液,弹指毙命,死者不会有一点痛苦。

就当毒针距离她脖颈的肌肤只有一寸之距时,南宫玥的右腕竟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三姑娘!”旁边的意梅不敢置信地低呼一声,没想到三姑娘竟然想要自尽。意梅俏脸惨白,浑身不住颤抖,三姑娘是她的主心骨,如果连三姑娘都已经绝望,那是否……

南宫玥睁开眼,萧奕委屈的俊容便映入眼帘。

萧奕的左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一双漂亮的凤目带着一丝后怕……幸好他一直注意着南宫玥的动静,否则若是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直知道臭丫头狠得下心,没想到她对她自己也如此狠得下心!

“臭丫头!”萧奕不开心了,他压低声音,不满地说道,“我说过,我定会护住你周全的!你根本不相信我。”

南宫玥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我……”

萧奕眉梢微挑,利落地抽出了腰间长剑,看也不看地便挥剑往右前方一扫,剑光划过一个弧度,前方三个冲过来的流匪喉间出现一道血线,那三个流匪蓦然僵立,不敢置信地朝自己喉间摸去,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臭丫头。”到了这个地步,唯有萧奕还笑得出来,他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声音却是不容置疑,“我会护住你的。”

南宫玥的心跳得很快,耳尖微微发烫,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为了这紧张的局势。

“会武的到前面来,务必护住后面的女眷!”

韩凌赋高喊着,那声音打断了南宫玥的思索,循声望去,就见他正提剑,和诚王、莫习凛三人已经并排而立,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仅剩的几个贴身护卫和侍卫,他们刷刷几剑挥出,手下便多了几条人命。

前方的几个流匪倒下,立马就有后方其他的流匪前仆后继地冲了上来,仿佛杀之不尽。

萧奕始终不离南宫玥的身侧,只是面对眼前这种糟糕的局面,他开始暗暗思忖,是不是该带着臭丫头一走了之。

对于这些乌合之众,萧奕根本没看在眼里,他自信可以带着南宫玥安然的离开这里。但真要这么做,一方面对她闺誉不利,另一方面,这里亦有她在意之人。现在也还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犯不着让臭丫头去背负这些,他的臭丫头就应该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但是,那臭丫头竟然不相信自己能保护她,居然还想自杀!萧奕越想越不开心,不想对臭丫头生气,只能把所有的闷气全撒在了这些不长眼的流匪身上!要不他们捣乱,自己这次和臭丫头的郊游其实可以很美好的!

萧奕挥起长剑,他剑势凛冽,没有丝毫的花巧,每一剑都轻易的带走几条人命。

四个,五个,六个……在他剑下的亡魂不断增加着。

那些凶悍的流匪似乎也看出了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一时间,谁都不敢轻易的靠近他身周。

南宫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嗖!”

一支流矢从厅外破空而来,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了一声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啊,我的脸……”

厅内众人都闻声望了过去,顿时目露骇然,只见原玉怡神情痛苦地捂着右颊,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手指缝蜿蜒而下……

又有一支流矢以势如破竹之势,向着萧奕飞射而来,只见他提剑反手一挡,“砰”的一声,扫开了箭枝。

但紧接着,却是越来越多的羽箭破窗而入,密集的如同密密麻麻的细雨一般。

萧奕抬臂,剑在他的手中,仿佛只剩下了一道道剑光,在他身后的南宫玥被护得密不透风,在这样的箭雨中,竟没有一支箭进入她周围一步以内的范围。

但是其他人的状况明显比他们糟多了,尤其是几个姑娘,更是狼狈,她们脸色苍白,珠钗凌乱,或多或少都被流矢带到,身上的锦衣添上了点点鲜血。从小到大,她们受过的最重的伤,不过是被绣花针刺到手指,就算这样,丫鬟们都会着急的为她们涂上上好的药,再把手指包扎好。可是现在……

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绝望,他们觉得已经不可能再幸免了。

韩凌赋刚好一剑劈下一个偷袭他的流匪的头颅,收剑不及,竟被那流矢钻了空子,他一个躲闪不及,箭尖从他手臂上划过,溅起了一抹鲜血。韩凌赋闷哼了一声,连身体都趔趄了一下。

“三皇子!”

侍卫们焦急高喊,更有几个直接回援挡在了韩凌赋跟前。

越来越多的流匪冲破了防线,局势更加险峻,正当萧奕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带南宫玥走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一动,不由挑了挑眉。

而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震得连地面都仿佛颤动起来,一听就知来人不少……难道又有更多的流匪来了?!

南宫玥亦不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萧奕,而恰在这时,萧奕转过头来,与她与目光相对。

萧奕冲她眨眨眼睛,轻声道:“没事,别怕。”

呃?

南宫玥微微一怔,难道说,来的不是流匪?

流匪的攻势又猛了起来,更加的悍不畏死,就好像濒死的野兽,在死前的最后一搏。

更多的羽箭向着他们射了过来,一眼望去,就好像一张箭网,让人生畏。

萧奕双手握剑,将迎面而来的羽箭一一斩落,而就在这时,距离他们的不远的陈琅突然绝望的发出一声惊喊,“救我!”埋头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陈琅正被几个流匪包围,他本是文臣之子,只因当今圣上尚武才学过一些花拳绣腿,在护卫的保护下勉强撑到现在,可是,他的府里的侍卫皆尽死于流匪之手,而或许那些流匪看他好欺,竟有三四个同时向他攻了过来。

陈琅哪里敌得过,眼看着南宫玥这边安全,想也不想就冲她跑来,还把那些围攻他的流匪一起带了过来。

南宫玥的身周都被萧奕护着,可是,她的后方明明是自己人,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却没想到反而成了险地。萧奕立刻侧身回援,他的长剑在身前划过一个弧度,挡开了流匪们挥下的大刀,紧接着,他一脚踹开陈琅,目光微凛着喝道:“滚!”

就在这时,又是几支羽箭向这边射开,萧奕本应可以轻松挡开,可偏偏他剑势未收,下一招根本来不及。南宫玥可以躲,但她不能躲,因为她一旦躲开,箭矢恐怕就会射中身后的萧奕,她冷静地在心中计算着箭矢的方位,只求避开要害。

银光在眼前瞬间放大,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她只看到萧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她的背后来到了她的面前,随即便是一声闷哼,箭矢毫不留情地从他手臂穿过……

“萧奕……”

南宫玥用手捂着唇,掩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

萧奕挥剑挡开余下的箭矢,扭头冲她咧嘴一笑,并说道:“没事了……结束了。”

就好像预言一样,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原本密集的羽箭竟停歇了下来,与此同时,一群黑压压的身影气势汹汹地提剑冲了进来,一个个都身穿一色的黑色盔甲。

堵在门前的流匪很快就被一一斩杀,守在门口的护卫们压力顿减,加入到了反扑的行列。紧接着,这些人冲进了花厅,一进门,梁曾便二话不说挥剑而出,将一名流匪一剑穿心。

他身后的士兵训练有素地扩散,一剑一个人头,以一可敌五,眨眼间便将形势控制住,杀光了这厅中所有的流匪。

见援军终于到来,韩凌赋等人皆有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幻。

“臭丫头,我说的没错吧!”萧奕得意洋洋的向南宫玥显摆着,也亏他还记得压低声音。

以萧奕的耳力,自然是比南宫玥,甚至比这花厅里的所有人都更早的听到了门外的声响。而且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整齐稳健,训练有素,实在不像是这帮乌合之众!倒像是父王麾下的那些将士……

于是,他立刻就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王都来的援军,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果然没错。

南宫玥直直地盯着他肩膀上的伤,她从来都不知道鲜血竟然会是那样的刺眼……

糟糕!萧奕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臭丫头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梁曾在花厅中扫视了一圈,见众人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许损伤,但总算都是性命无忧,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三皇子韩凌赋身上,注意到他左臂上的袖子已被利刃划破,其下已经隐隐透出血色,但从流血状况来看,只是皮肉伤。

梁曾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不已。

梁增向韩凌赋屈膝行礼,说道:“末将先锋营统领梁增见过三皇子殿下!请恕末将来迟了!”

梁增今日接到皇帝口谕后,心中就像被压了块巨石似的。他此行的任务,所关乎的这些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一个弄不好,连他也会被迁怒。

来翠微山的路上,派出的探哨回报说,三皇子等人全都被困在齐王别院,于是,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往这个方向赶。当他远远的看到这里有火光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

而事实上,情况甚至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当他们赶到时,就看到那些流匪几乎已经将齐王别院攻陷,当下,梁增心就凉了一半,心里不禁怀疑三皇子他们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他赶紧带兵闯进别院,当看到这帮流匪人数竟是如此之多,又如此彪悍,梁增剩下的一半心也凉了。

他甚至不敢去多想,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可想而知,当他冲进花厅,看到还活生生的三皇子、诚王与萧世子时,梁增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总算是稳住了自己。

“免礼,梁增,你来得总算还及时。”虽然此刻韩凌赋跌宕的心情还未平复,但他还是上前一步,虚扶对方起身。

梁增不胜感激地说道:“谢殿下!”

韩凌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梁统领,你可有见到本宫的堂兄,齐王府的韩淮君?他,他现在……”他忧心忡忡,面露不忍地不敢再问下去。

厅中的其他人也不由朝梁增看去,想到为他们在厅外拼杀的韩淮君,表情都很是复杂。

梁增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禀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花厅门口响起:“谢殿下关心,淮君总算是幸不辱命!”

众人都是一喜,只见衣衫几乎快染成血衣的韩淮君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因为疲劳以及失血显得有些苍白,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袍上的血已经完全分不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南宫玥忙看向韩淮君,从医者的角度来看,韩淮君受伤虽重,但目光还算清明,呼吸也还平稳,虽还需要诊脉才能确定具体的伤情,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不由庆幸:太好了,韩淮君总算是没事!

“禀统领!”

一个士兵从门外跨入大厅,禀告道:“西院的大火已经扑灭,所有反抗的流匪全数绞杀!弃械投降的也已经全部收押起来,等候发落!”

梁增还没说话,曲葭月已经尖声叫了起来:“收押?!还收押做什么,此等恶劣的流匪,就该全数杀了才是!”

梁增皱了皱眉,抱了抱拳回道:“回郡主,此事必须待回王都,由陛下处置!”心中却被郡主很是不耐烦。

曲葭月竟还不肯罢休,与那梁增争执了起来……

对此,南宫玥根本毫不关心,正想查看萧奕的伤势,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形急匆匆地从厅外冲了进来,脚步因为焦急略显虚浮,“玥姐儿!玥姐儿……”

他身后一道娇小的身形蹿了出来,兴奋地说道:“三姑娘,表姐,幸好你们没事!”百合拉住表姐百卉的手,蹦蹦跳跳起来,连厅中的气氛都因此轻松了不少。

等到看清来人,南宫玥一时有些傻眼了,倒是南宫琤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二叔父!”

“爹爹,你……你怎么来了?”南宫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南宫穆居然也跟着前锋营的将士一起来到了这齐王别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看出南宫玥的疑问,百合迫不及待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只是这里人多口杂,便隐下官语白的来信,暂时没提。

南宫玥敏锐地感觉到百合的说辞中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她飞快地瞥了百合一眼,隐隐怀疑是否与官语白有关。

“玥姐儿,你没事吧?”南宫穆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南宫玥一遍,跟着又看了看南宫琤,见她只是发丝凌乱,却并没有受伤,便释然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是你们……”他双眼通红,不敢再说下去。

“爹爹,我没事!”南宫玥也是两眼微红,安慰了父亲一番后,拭了拭泪道,“爹爹,萧世子和韩公子他们都受伤不浅,请容女儿为先为他们治疗伤势!”

“那是自然。”南宫穆忙道,“有什么爹爹可以帮忙的,玥姐儿可千万别客气!”

“是爹爹!”南宫玥俏皮地一笑,跟着便去见梁增。

“见过梁统领!”南宫玥施了一礼后,问道,“不知道统领可否派人取药箱、清水和白布过来,摇光略通医术,希望也能为大家尽一份心力。”

梁增心中大喜,他此行并未带太医过来,如今这摇光县主愿意自动请缨,那是再好不过,忙不迭应下:“请县主稍后,末将这就命人去准备。”顿了顿后,又道,“县主,末将也有一名手下名叫廖大树懂些医术,虽不是什么正经大夫,不过筋骨伤、皮外伤什么的,是难不倒他的。县主若是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他。”

“多谢梁统领!”

梁增很是体贴,不止是带来了南宫玥要的东西,还叫来自己的亲卫,让他们打扫庭院,烧水以供众人洗漱。蒋逸希、南宫琤和韩绮霞三位姑娘基本没有受伤,便干脆去了厢房整理行装。

南宫玥在百卉和意梅的帮助下,先把医药箱整理了一下,从中取出需要的器具及药物。

那些轻伤的人自有廖大树去照料,南宫玥不由看向了韩淮君、萧奕和韩凌赋,毫无疑问,韩凌赋的身份是最尊贵的,然而,韩凌赋此人心胸之狭隘,南宫玥是再清楚不过,若是真的把他放到最后,表面上,他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被他从此记恨上。

南宫玥此时羽翼未丰,暂时还不能与他为敌。

还好,韩淮君和萧奕的伤暂时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她宁愿被事后报复也不会退这一步。

南宫玥暗暗叹了口气,就走到韩凌赋跟前,恭敬地行礼道:“殿下左肩受伤,请容摇光为殿下治疗!”

韩凌赋想也不想地应道:“那就麻烦县主了。”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眉头轻蹙,显然隐忍着痛楚。

旁边的侍卫搬来的一把圈椅,让他坐下。

“医者本职而已。”南宫玥说着,便让百卉为韩凌赋剪开伤口四周的衣料,清洗伤口,接着才检查起他的伤势。

韩凌赋的伤初看还好,是因为伤口表面细窄,又没有伤到血脉,所以出血不算多,但实际上,其实伤口极深,已经挫伤到筋骨。

南宫玥眸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此时,她是不能对韩凌赋如何,却可以行使她身为医者的便利。

这伤,她可以精心地治,让他恢复如初;她亦可疏忽地治,只让他长好表面的皮肉,却无视他筋骨上的损伤。

想到这里,她便给他用了最上好的金疮药,力图让他在最快的时间长好伤口的皮肉。

只不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哪怕这伤好了,每逢阴天下雨,韩凌赋也会觉得这里隐隐作痛。

南宫玥熟练地替他包扎后,便行礼退开了。

接下来,就是萧奕和韩淮君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踌躇了一下,就见萧奕向她挑了挑眉梢,虽然没有开口,但南宫玥却觉得自己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让自己先去治韩淮君?

于是,南宫玥不再犹豫,朝韩淮君走了过去。

萧奕的心情不错,他对自己的伤心里有数,根本算不上什么。他高兴的是,臭丫头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嗯嗯,果然在在臭丫头心里,他属于自己人!

南宫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会头痛了,好在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正认真地替韩淮君诊脉。

正如她所判断的,韩淮君的心脉强健,这会让他的伤好的更快。

南宫玥将几处大伤检查了一遍,心里已经有数。韩淮君身上看着可怕,但其实多数是其他人的血,他自己受的还算是皮外伤。南宫玥帮着把几处大伤处理后,便把梁增手下的廖大树叫了过来,让他处理梁淮君身上的那些小伤。

南宫玥伤患名单上的下一位终于轮到了萧奕。

那支利箭将萧奕的右臂完全刺穿,一眼看去,触目惊心,若是普通的小姑娘看着,怕是要晚上噩梦连连。

南宫玥虽然见得多了,可是此刻却不由心口一紧,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

想到他刚刚护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想到他替自己挡下的这一箭,想到他始终伴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南宫玥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眼前浮现一层水雾。

萧奕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水,他的心也不由一痛,甚至比肩膀上的伤更痛。

这一刻,萧奕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宫玥用力眨眨眼睛,止住了眼泪,亲手用剪刀剪开利箭四周的衣料,一边轻声道:“我让百卉先为你先取下这支箭,你且忍一忍!”她虽然也想为萧奕止痛,可是她现在手头没有麻沸散,而在箭取下之前,她的银针也暂时无用武之地。

拔箭应是整个治疗中最痛楚也最难捱的一步,这箭尖有倒刺,拔下之时,便是连皮带肉地扯出,必定是痛彻心骨!

偏偏她还没有麻沸散!

其实在前世,南宫玥并非没有遇过比他更严重的病人,只是那些人对她而言,只是普通的病人而已。

而萧奕……

南宫玥微垂下眼帘,长翘的睫毛微颤,掩住眸中的万千思绪。

从何时起,萧奕对她而言,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三姑娘……”百卉突然轻声叫道,南宫玥抬眼看去,只见百卉的右手已经握住羽箭的尾端,左手按在萧奕的肩膀上,用眼神询问南宫玥是否可以开始。

南宫玥深吸一口气,双唇微抿,面上浮现肃然之色,毅然地点了点头道:“百卉,你拔箭吧。”

百卉凝神静气,抓住羽箭的右手用力地拔起……

“唔……”萧奕皱了下眉,额头布满了细汗。

只见那染满鲜血的箭尖自伤口拔出,甚至可以看到箭尖倒钩将皮肉带出,鲜血从那伤口喷涌而出,那红得让人刺眼的血珠飞溅到南宫玥的脸上,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南宫玥心脏猛地一缩,瞳孔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掌握住了她的心脏骤然收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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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毁容

“你且忍忍,很快就好了!”

话语间,南宫玥已经取出荷包中的银针,一针一针,专注刺入了伤口附近的肌肉。

这几针不仅有麻痹痛楚的功效,还暂时止住了鲜血涌出。

自始至终,萧奕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要不是嘴唇因为失血白得有些泛青,而原本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黯淡无光的话,说不定谁都不会以为受伤的是他。

这最痛苦的一关已然熬过,剩下的便是小事了!南宫玥如释重负地想道。她仔细替萧奕检查了伤口是否留有异物,然后轻手轻脚地为他上药包扎。

“这几日切记好好休息,不要劳累,不要乱动,不要吃辛辣的食物……我再给你开张方子,一定要每天喝!”南宫玥细细地给了萧奕一条又一条的注意事项,而萧奕的嘴角却越扬越高,看那样子,他好像不是受伤,而是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南宫玥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还是要给他的贴身小厮写张条子才行。

最后,南宫玥来到了流霜县主原玉怡的面前。

原玉怡右脸上的伤痕一直从耳际划到嘴角,伤口已经是皮肉横翻,血肉模糊,狰狞得很。

此刻,她的右脸因为伤口而微微肿胀,整张脸看起来扭曲怪异极了。

原玉怡疼得俏脸发白,眼眶一片湿润,却不敢让泪珠落下以致落到伤口中。她身旁的贴身丫鬟时不时为她擦着眼角的泪花。

蒋逸希与原玉怡相熟多年,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时出声安慰着:“怡妹妹,没事的。宫中太医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说着,蒋逸希看了南宫玥一眼,很想问她原玉怡的伤势究竟如何,却又不怕结果不好,刺激到原玉怡。

在这个朝代,一个女子的脸毁了,几乎等于一生都毁了。就算流霜县主的母亲是云城长公主,恐怕她也很难找到一桩理想的婚事。

“流霜县主,”南宫玥柔声对原玉怡说道,“可否容我帮你处理伤口?”

原玉怡没有说话,只是嘤嘤地小泣着。她的贴身丫鬟又为她拭了拭泪,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蒋逸希。

蒋逸希忙劝道:“怡姐儿,这里没有太医,就让摇光县主先为你看看吧。摇光县主的医术也甚为高明。”

原玉怡看了南宫玥一眼,也依稀记得母亲提起过这位摇光县主因为治好了五皇子的急病,所以才得了皇帝的青眼,被封为县主。

她又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南宫玥细细地观察着她的伤口,心中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案。她用白布沾了点水,轻柔地给她清洗伤口。

白布才触及伤口,原玉怡的身子就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县主请忍耐一下。”南宫玥软声安抚。

等南宫玥仔细清洗过流霜县主的伤口,又给她敷了点药粉后,却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立刻包扎起伤口。

蒋逸希意识到南宫玥的做法不同于以往,目光闪了闪,但毕竟相信南宫玥的医术,没有说什么。

“县主,”南宫玥把药粉包了一些给原玉怡,然后说道,“因为这里实在是药物有限,所以现在我只好暂时先这么处理……等回到王都,我一定登门为县主处理伤口,县主且放心,一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还请县主回府后,勿食用辛辣的食物,明日再敷上一次药粉。”

而原玉怡却像是一句也没听到似的,一味地低声啜泣着,没有一点回应。

南宫玥也不在意,女子的脸何其重要,这位流霜县主的心情,她也可以理解。反正,等自己治好了这位县主的伤,她自然就会信了。

其他的姑娘也或多或少受了些轻伤,她们自然不可能让魏大树来看伤口,于是南宫玥在替原玉恰处理好脸上的伤口后,便一一为她们简单的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至于其他的,只等回王都找太医来诊治了。

这时,天色已经晦暗下来。

厅中的众人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折腾,都是疲惫不堪,却是没有一个提出要去厢房休息。每一个人都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永世不要再来。

梁增处理好别院的事宜,又回到了花厅。南宫穆也随梁增一起回来了,想着这别院遭了大难,南宫穆便帮着梁增安顿了别院幸存的下人。

“殿下!”梁增对着韩凌赋禀告道,“院外的马车已准备妥当,殿下可要即刻启程返回王都?”

闻言,众人都是眼睛一亮,他们终于可以回王都了!

他们其实早就想赶快回王都去,可是一来,别院外面的情况不明,若是还有流匪逃窜,这时候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二来,他们原本乘坐的马车,早就被那些流匪损毁,这才不得不在此耐心等候梁增的安排。

韩凌赋自然是忙不迭应了下来,众人走出这花厅,院子里的尸体已经都处理掉了,箭矢和破损的武器也都被清扫一空,若不是这残缺了门板的正门和地上的斑斑血渍在提醒他们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了!

前锋营安排的马车就停在了垂花门外,虽然没有先前众人自己的豪华精致,但也算是极为舒适了,足足备了七辆,但自然别想一人一辆马车了。

这贵女公子们且要三四人合乘一辆马车,那随行的丫鬟们,自然只能各看各命了,运气好的,还能坐车辕,运气不好的,那就只能步行了。

这回王都的路上,众人回想今日的发生的一切,都是唏嘘不已,感慨自己总算是死里逃生。

其中,最郁闷的当属明月郡主曲葭月了,她组织了这次郊游,谁知出门没看黄历,先是来了一场倾盆大雨,最后居然还来了一群流匪,差点性命不保!最让她烦心的还是原玉怡脸上的伤,如果无碍倒也罢,一旦有事,以云城长公主不讲理的性格,一定会迁怒自己!

回程的路分外漫长……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东城门外,还是凭借梁增的御赐金牌,城门这才缓缓打开。

进了城后,梁增又火速安排了几辆小些的马车,南宫玥和南宫琤跟同车的韩绮霞告别后,上了新的马车。梁增又特意派了六名前锋营的士兵护送他们回府,南宫穆自然是谢过,心里记下了这份情。

这一次,马车一路直到南宫府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姐妹俩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南宫府大门上的牌匾,只觉得恍如隔世。

门房见两位姑娘的马车随二老爷一起回来了,立刻使人去内院禀报老夫人、大夫人她们,另一边又派人去通知外院大管家。

南宫府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院都被惊动了。

大管家很快就出来了,与南宫穆和南宫玥等一一行礼。

“多谢各位一路相送!”南宫穆双手作揖,谢过前锋营将士们,“各位还有军务在身,在下就不强留了。”

大管家立刻给他们塞了封红,那些将士没有推辞,爽快地笑纳了,并与南宫穆回礼,他们对南宫穆的印象还不凑,本以为这些文人都是自命清高,没想到这位南宫大人为人还挺好相处的,为人也热心,倒是值得结交。

那些将士告辞后,便策马回去复命。

之后,南宫穆去了外院书房见南宫秦,而南宫玥和南宫琤则被一路迎进了府,府里早就准备好了软轿,抬着两位姑娘就去了后院,才走到二门处的抄手游廊,就见桂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安娘领着鹊儿和画眉神色焦急地迎面而来。

见到南宫琤和南宫玥,桂嬷嬷和安娘首先抹起了眼泪,几个丫鬟们也都个个红了眼。

“大姑娘……”

“三姑娘……”

自打她们得知一群流匪流窜到王都附近后,就个个提心吊胆,就怕两位姑娘出个什么意外,还好,二老爷平安地把她们都带了回来,真是老天保佑!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后,众人便簇拥着南宫琤和南宫玥去了荣安堂,没想到竟在门口遇上了南宫穆。

“爹爹,你不是去见大伯父了吗?”南宫玥不由问道。

南宫穆微微颔首,“我和你大伯父没说上一句话,他就被陛下宣进宫去了,说是陛下传唤文武大臣去御书房议事。”

南宫玥和南宫琤面面相觑,这个时候,皇帝还宣众臣进宫,想必就是为了这流民北上与流匪作乱之事。

三人进了荣安堂的正堂内,苏氏、赵氏、林氏、黄氏等一干女眷和南宫昕都焦急地等在那里。

一见南宫琤和南宫玥进来,赵氏和林氏首先忍不住扑了过来,抱着各自的女儿直叫“我的儿”,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连苏氏都是细细打量了南宫穆一番,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下了。

“娘亲,我没事。”南宫玥连忙安抚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不信,你看……”说着,她当场转了一圈,让林氏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见状,林氏总算松了口气,可是眼泪还是不住滚落,她拭了拭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止是林氏,赵氏也是两眼垂泪,不住抽噎。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竟遭了如此大罪,只要一想到此,赵氏就是心如刀绞。

“娘,你别哭了。”南宫琤轻拍着赵氏的背,柔声道,“我真没事……”说话的同时,她心中不由浮现某个高大挺拔的身形,这一次,若非是他,自己恐怕真的……她不由俏脸微红,眼中泛起涟漪。

“还说没事,你的脚都受伤了……”赵氏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忙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娘,我只是崴了脚而已,算得上什么。”南宫琤忙安慰赵氏,“不像流霜县主……”说着,她突然噤声。

赵氏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苏氏心中微动,立刻问道:“琤姐儿,流霜县主怎么了?”

南宫琤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当不当说,可是转念一想,在场这么多人,这事肯定是瞒不住,大家迟早会知道的。于是也就说了:“回祖母,流霜县主的脸受了伤!”顿了顿后,她含蓄地补充了一句,“这伤势看来还不轻……”至今,她回想起原玉怡脸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就心颤不已。若是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怕是要活不下去了!现在只希望太医能治好她……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姑娘家的脸若是留下疤,那可怎生是好!任她身份再高贵,怕是也无力回天!

只是这云城长公主……苏氏面色一凝,语气严厉地警告道:“好了,这事你们知道就好,谁也不许多嘴对外说出一个字,知道吗?”她目光冷冽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自有一股威严。苏氏当然知道流霜县主受伤一事瞒不住,迟早会传出风声,但这事绝对不能由南宫府里传出一个字!免得没事惹怒了云城长公主!

赵氏、林氏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忙不迭应下。

见众人俱是信服,苏氏放下心来,又道:“好了!琤姐儿、玥姐儿没什么大碍,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过她们也受了不少惊吓……老二,幸好你平安把她们带回来了。”说着,苏氏对着两姐妹目露怜惜,“琤姐儿,玥姐儿,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免得累垮了身子。老大媳妇,这琤姐儿的脚也要好好请大夫看看。”

南宫琤和南宫玥连忙上前行礼:“多谢祖母关怀。”赵氏也是满口应承。

众人齐齐向苏氏行礼告退,出了正堂。

南宫琳看着南宫琤和南宫玥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庆幸。之前,她还觉得这明月郡主竟没有邀请自己,甚是可恶,如今看来,老天爷待她不薄,还好自己没去,不然的话,岂不是遭大罪了!

一路上,林氏紧紧地拉着南宫玥的手,片刻都没有松手地来到了墨竹院。

南宫昕在一旁热闹极了,一会崇拜地说道:“爹爹,你太厉害了,把妹妹带回家了!”一会儿又不时问着当时的情形。

南宫玥避重就轻地说了,可林氏还是听得心惊胆颤。一进南宫玥的屋子,林氏就急忙吩咐安娘:“安娘,三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快去煮碗安神汤来。”

“是,二夫人。”安娘领命而去。

南宫昕听得很是专注,突然开口问道:“妹妹,这个韩淮君是不是上次杀熊的那一个啊?”他双眼张得大大,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兴致勃勃。

“就是他。”南宫玥点了点头。

南宫昕不由心生向往,佩服地叹道:“他的武功好厉害啊!”

林氏却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道:“上次是围场遇熊,这次是郊游遇上流匪……”说着,她便哭了起来,“我的玥姐儿怎么就……”

南宫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足无措地问道:“妹妹,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他总觉得是因为他的话才惹得他娘流泪不止。

“好了,若颜,玥姐儿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这样哭,不是反而让她心里难过,为你担心吗?”南宫穆赶紧哄林氏,搂着她轻声安慰,“虽然看着凶险,可是我们玥姐儿遇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这不是很好吗?”

南宫玥在一旁见着母亲像孩子似的窝在父亲怀里哭,而父亲呢,则对着母亲又搂又哄,忍不住就“扑哧”笑出了声。

南宫昕茫然地来回看看妹妹与母亲,傻乎乎地问道:“妹妹,娘在哭,你为什么要笑啊?”

南宫玥一脸正色道:“哥哥,你觉得娘哭鼻子是为了什么啊?”

南宫昕皱了皱眉,认真地看着双亲,然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娘哭鼻子是为了让爹爹抱!”

林氏闻言又羞又气,也不哭了,嗔怒地看了南宫穆一眼。

南宫穆一本正经地说道:“昕哥儿,玥姐儿,你们娘亲哭鼻子的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的话,你们娘亲会觉得难为情的。”

“放心吧,爹爹,我们不会说的。”南宫玥和南宫昕异口同声地保证道。

林氏从南宫穆的怀里钻出来,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南宫玥赶紧见好就收,再说下去,林氏就要恼羞成怒了。她很快转移话题,问道:“爹爹,那些流匪都是从哪里来的呀?怎么之前王都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唉!”提到这件事情,南宫穆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道,“今年淮北地区大旱,农人颗粒无收,陛下本已经放下官银命当地官员赈灾,却不想他们胆大包天,竟然私吞了赈灾的官银,弄得淮北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数万流民无奈离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地方官员竟然还不向朝庭汇报,反而让流民一路流窜到了王都。”

说到这里,南宫穆就有些后怕,他在御林院,对朝中动向自然也是知道的,因着流民北上一事,皇上今日早朝还发了一通脾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差点连累了他的玥姐儿,实在是太险了……

这么想着,南宫玥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去齐王别院的是混在流民中的一帮流匪,那些流匪一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听说翠微山脚的别院是齐王的,便刻意跑去,想要捞一笔钱财!”

南宫昕似懂非懂,见林氏和南宫玥听得面色沉重,他也跟着沉下了脸。

“哎!”林氏低声叹道,“那些淮北官员平日里贪赃枉法也就罢了,如今连赈灾的官银都要私吞,他们都不为子孙后代积点阴德吗?”

“如果想给子孙后代积阴德,他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南宫玥冷笑道,“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估计他们这回是要断子绝孙了!”

南宫穆也点头叹息:“陛下这回非常震怒!怕是要彻底清查淮北官场,淮北那边,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这是活该!”林氏和南宫玥异口同声地说道。

林氏平日里虽然心软,却也知道在这个关头私吞赈灾银两是多么大的罪过,做下了这等错事,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南宫穆夫妇和南宫昕就携手离去,让南宫玥好好休息。

再说南宫琤的挽晴院那里,赵氏派人请来了大夫,听到大夫一再保证南宫琤没有什么大碍后,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也有了心情问起了郊游和流匪之事。

南宫琤缓缓道来,心情随着这一日波澜起伏……赵氏却只注意女儿说起明月郡主这次对她格外友好。

“琤姐儿,你说这次明月郡主对你非常亲热,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着?”赵氏眼里有几分欣喜。

南宫琤点头,一脸不解地说:“是啊!我和玥姐儿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平日里她和我们最不对付的,怎么这回忽然就改了性子。”因为是和自己母亲说话,南宫琤也随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