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旨意来的实在是毫无征兆,府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轻怠,忙起身前去接旨,只留下吕珩和苏卿萍暂时留在荣安堂的正堂。

一路上,林氏小声地问南宫玥:“玥姐儿,你可知陛下到底是为了何事?”

南宫玥无辜地摇了摇头,这一次,她确实是一无所知。

后面的黄氏和南宫琳竖着耳朵倾听着,却没想到得了这么一个回答。

这一年多来,南宫府中已经接过数次的圣旨,大家都已经是很熟练了,摆香案,跪拜,听旨,接旨,然后再送走刘公公一行……约莫一刻钟后,众人便再次聚集在荣安堂的正堂。

但这一次,坐在主位上的不再是苏氏,而是一块红木匾额,由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扶着。

蕙质兰心。

匾额上用金漆龙飞凤舞地提了这四个大字,下方还印有皇帝的玉玺,代表这四个字乃是当今皇帝御笔亲提。

除了这块匾额,皇帝还赏了十二抬的东西,布匹、首饰、茶叶、香料……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苏卿萍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扭着帕子,一会儿看看南宫玥,一会儿又看看林氏,心里恶毒地想道:你们也就能高兴这一会了!很快,等毒发,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欲哭无泪,痛彻心扉!

“玥姐儿,陛下莫非是因为云城长公主……”南宫琤猜测地说道。想了又想,最近应该也只有南宫玥治好了流霜县主的脸伤的事,会让陛下突然赐下重赏了。

南宫玥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她倒是完全没想到云城长公主会替自己讨了这么一个赏赐。

蕙质兰心!南宫玥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对她来说太有用了!

孔子曰:“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变节。”蕙质兰心,可说是对女子最高的嘉奖之一,以后有了皇帝的这四个字,哪怕是她以后偶尔有些出格的举动,又有谁敢来指责她!

这不仅是她的殊荣,也是整个南宫家的殊荣!

苏氏已经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真是巴不得将这块匾额永远留在自己的荣安堂,以后其他府的夫人一来,便能看到这块匾额,看以后还有谁敢轻怠他们南宫府!

可惜,任苏氏送了无数个眼神给南宫玥,南宫玥硬是当做没看到。

众人围着匾额打量着,讨论着,以致吕珩也不好重提去花园游玩的事,在南宫府用过了午膳后,吕珩和苏卿萍这才回了宣平侯府。

之后,众人也与苏氏告退,南宫玥和南宫昕一起出了荣安堂,而林氏早就在半个时辰前就被浅云院的管事嬷嬷叫走了。

两兄妹漫步在游廊中,南宫昕突然小声地说道:“妹妹,你喜欢表姑父吗?”

南宫玥愣了一下,朝南宫昕看去,用力地摇了摇头,也压低声音:“哥哥,那你呢?”

南宫昕顿时双眼发亮,仿佛找到知音一般,连连点头道:“我也不喜欢!”说着,他的脸庞皱成一团,“我不喜欢表姑父,也不喜欢表姑,他们都笑得好假,就像……就像戴了面具似的……”

南宫玥心里赞叹哥哥的直觉,附耳对他说:“哥哥,没关系,以后他们要是来了,我们就避着他们好了!”

“嗯!”南宫昕重重地应了一声,眉眼之间的郁色终于散去,又笑着与南宫玥说起各种趣事来……

与此同时,从荣安堂出来后,柳青清便在丫鬟紫英的陪同下去了柳青云暂住的照影阁。

“清姐儿!”

得到小厮的禀告,柳青云立刻笑着出门相迎,接妹妹进书房坐下说话。

“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一些衣裳鞋袜和小点心。”柳青清从丫鬟紫英接过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亲手交到了柳青云手里。包袱里装的都是她这一个月来特意给哥哥做的衣裳鞋袜。

“辛苦妹妹了。”柳青云一脸怜惜地看着柳青清道,“妹妹,以后针线活不要做太久了,免得熬坏了眼睛,我衣裳够穿了,不用准备那么多。”

柳青清浅笑着,却没有正面答应:“放心吧,哥哥,我心里有数。”

柳青云也知道妹妹一向很有主见,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含蓄地问她一些近况:“妹妹,最近在南宫府住得可还好?”

“哥哥,你放心好了!”柳青清温柔地笑了笑,“南宫府毕竟是百年世家,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呢?”

柳青云深深地看着柳青清,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许久,才缓缓道:“那就好。”

柳青清又道:“哥哥不必担心,其他人且不说,南宫大伯父乃是一个光明磊落、信守承诺之人,有他在,我们无需担心其他。”还有南宫晟……亦是铮铮君子!

柳青清微微地垂下眼睫,想到当初南宫晟对自己所说的话,这些话当然不好告诉哥哥。

只是南宫晟的一番话,确实让她落下了心中巨石。

这些柳青云却是不知,他只是想起南宫秦对他的关心照顾,还有那一日他俩的谈话,不禁点了点头:“说得是。”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赞赏地又道,“妹妹,我与晟哥儿也算交谈过几次,他品行不错,不似其母。”

在这南宫府里,瞧柳氏兄妹不顺眼的,其实也就苏氏和赵氏两人而已,究其原因亦不过是因为柳家家世落没,却又与南宫晟有婚约而已。

想到这里,柳青云眸中闪过一丝坚毅与决心,对柳青清郑重地道:“妹妹放心,哥哥定会金榜题名!不让别人看轻你的!”

柳青清心中感动,眼前浮现一层模糊的水光,小声劝道:“哥哥,别因为我的事,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你所能便好。”哥哥的才华柳青清最清楚不过,就怕哥哥因为自己反而入了魔障。

“妹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柳青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管他的妹妹将来会不会嫁入南宫家,他都是他妹妹的依靠,决不能轻易倒下了,留下他妹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哥哥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柳青清微笑着起身,与兄长告辞,“哥哥,这里毕竟是前院,我不好久待,就先走了。哥哥若是有事,找人通知我一声便可。”

柳青云起身相送:“我送送妹妹。”

两兄妹到了二门处才分手,柳青云留在远处目送妹妹离去……

与兄长告别之后,柳青清就带着丫鬟紫英向荷风苑走去,穿过一个庭院后,远远地就见着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袍的男子迎面而来。

看那身形,像是赵氏的远房侄子赵子昂。

他竟然是孤身一人!柳青清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赵子昂也是算是外男,在内宅中走动竟然身边没有跟着南宫府的丫鬟,这实在是……

柳青清正想避开,却不想赵子昂却是目标明确地向她走来,直走至她跟前,斯文地行礼道:“柳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赵公子不必多礼。”柳青清略略福了福,“若无事,小女先告辞了。”说着,她就带着紫英匆匆走了,感觉是如芒在背。

赵子昂直直地看着柳青清匆匆远去的背影,饶有兴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之前在老家时,他就收到了赵氏这个远方姑姑的信函,说想要把一个落魄的世家嫡女许配给他。本来他并非十分乐意,他坚信凭借自己的才华,金榜题名不在话下,到时候,怎么样的妻子娶不到?

可是家中老母贪图本家和南宫家的助力,要死要活地逼迫于他,赵子昂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先到了王都,也当是提早在此备考。

还没有见到柳青清的时候,他对这桩婚事不以为意,但直到那日在荣安堂里见到柳青清时,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柳青清容貌秀美,肌肤如玉,即使在南宫府容貌颇为出众的南宫琤面前,她也不显得逊色;而且她气质极佳,温婉贤淑,却也不失傲骨,虽然家道中落,但面对他人之时,仍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实在是家中正室的不二人选。

那时,赵子昂才对提出这桩婚事真正上了心。

只可惜,南宫府内门禁森严,他不能随意在内院走动,今日也是给他带路的一个丫鬟临时被人叫走了,他才独自从内院出来。

而刚刚柳青清排斥的反应非但没有让赵子昂不悦,反而令他对柳青清更满意了!

这娶妻当娶贤,他总不至于要一个轻浮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看来想要接近柳青清,也唯有从她的兄长柳青云下手了!

思定后,赵子昂便大步走出二门,去了照影阁。

“赵兄!”得了消息的柳青云自然是出门相迎,对着赵子昂拱手作揖,心里却在奇怪赵子昂为何会突然来访。因为赵氏的关系,柳青云连着对赵子昂也没什么好感。

“柳兄!”赵子昂也是回礼。

两人在庭院中的石桌旁随性地坐下,便闲聊起来。

“柳兄,今日贸然来访,还请柳兄切莫见怪!”赵子昂又作揖道,“小弟记得姑母曾经说过柳兄也是来王都参加明年的春闱的吧?”他口中的姑母自然是赵氏。

“赵兄太客气了,在下欢迎且不及。”柳青云点了点头,“大夫人说得不错,在下确是来参加明年的春闱。”

“那便是太好了!”赵子昂笑着击掌道,“小弟真怕自己闭门造车,不进反退,有柳兄在,就可与柳兄共同探讨,互相学习,实在是一乐事!”

“那以后便请赵兄多加指教了。”柳青云不由也笑了,觉得赵子昂说得确实有理。自己来王都后,除了伯父南宫秦指点过自己的功课,其余时间便是一人苦读,若是能有同龄人一起探讨,应该对自己也甚为有益。

“指教可不敢。”赵子昂斯文地说道,“不知道柳兄可知道三日后,在城西的兰玉楼,聚集王都的一些举子将举办一场诗会,不知道柳兄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他心里想着只要届时自己表现出力压群雄的才华,便可以在柳青云这个未来的妻舅面前留下一个好形象。

柳青云一听,也起了兴趣。若是能与来自大江南北的举子以文会友,必能得益匪浅,忙点头道:“赵兄,那就三日后,不见不散!”

两人说得甚为投机,不知不觉,柳青云已经对赵子昂完全改观,觉得自己不该因为赵氏就对赵子昂有了先入为主的恶感,却不知对方对自己的妹妹另有企图。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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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救美

“踏踏踏……”

七匹骏马奔驰在马场中,沿着马场的边际绕了一圈,其中五匹高头大马遥遥领先,后方一匹白马和一匹略矮的红马落后了一大截。

“吁--”

南宫昕拉了拉缰绳,让胯下的黑马渐渐地缓下来,最后停在了马场边的凉亭旁。他的后方是一匹乌云踏雪、一匹白马和两匹棕马,跟他只差了不到一个马身,也“吁”地缓下马速,而南宫玥那匹黑色的大宛宝马虽然比他们四个差了一点,但还是紧追不舍。

“摇光县主,你的骑术真是不错!”其中一匹棕马上的陈渠英毫不吝啬地赞道,话语间,有些意外地看了南宫昕一眼。

原本最初见到南宫昕时,陈渠英还有些可惜这个少年心智有亏,却未曾想到,他的骑术竟如此高明。虽然几人并非是在赛马,都没有拼尽全力,但是看南宫昕的样子也是游刃有余,享受得很,估计真要比起来,恐怕结局也不好说!

南宫玥熟练地自马上跳下,正欲说话,这时,又听“吁--”的一声,与众人拉开一大段距离的白马和红马总算是骑到了,这两匹马上坐的分别是蒋逸希和原玉怡。红马上的原玉怡香汗淋漓地说道:“玥儿,你的骑术真好,可是学了好多年了?”

南宫昕骄傲地抢在南宫玥前面答道:“妹妹学骑马还没到半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萧奕也从他的那匹乌云踏雪上跳了下来,得意地心道:臭丫头能骑得如此好,那全是他这个启蒙师父教得好。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玥儿,你才学了半年?”原玉怡不敢置信地低呼,“我都学了好几年了,还没你骑的好。”原玉怡其实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她虽然会骑马,但是因为胆子小,总是不敢纵马飞驰,像刚刚那样让马儿小跑已经是她的极限。

相比较起来,蒋逸希要好得多,只是担心她不敢跑,才故意落后,以配合她的马速。

南宫玥笑了笑说道:“怡姐姐,我这半年来都是每日至少骑上一个时辰,有一句古语说得好,万事无他,唯手熟尔!”

“玥妹妹,你这句话说得好。”蒋逸希赞赏地看着南宫玥,只觉得她这玥妹妹平日里温婉可爱,如今穿上这骑装却是英姿飒爽,看着别有一种鲜艳的活力。

“玥儿,我骑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比你才骑了半年花的时间要多。”原玉怡却是感慨地说道,“看来这多少还是与天赋有些关系!”

南宫玥愣了一下,笑着颔首道:“也是,我哥哥骑马学得比我还要晚,却是骑得比我还要好一些。”

她此话一出,众人惊讶的视线都落在南宫昕身上。南宫玥虽然骑得尚可,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一丝初学者的生硬,可是南宫昕身上却是一丝也瞧不出,他的骑姿如此自然娴熟,仿佛与马儿浑然一体,竟只学了不到半年?

其实南宫玥当初也曾惊叹过,南宫昕对骑术如此有天分,父亲不过教了他两次,他就敢独自骑着马儿小跑起来,身体自然地寻到了马儿的韵律,随着它颠簸起伏……连父亲都甚为惊讶。这许是因为哥哥心思单纯,便没有他们这些常人想得多,又生性喜欢亲近动物,便很快就找到了与马儿相处的方式。

骑马很快便成了两兄妹最喜欢的消遣之一,虽然她总是输给哥哥,却是心甘情愿……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笨人,俱是若有所思。

虽然现在是秋天了,但是日头还是有些晒。原玉怡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说:“我有些累了,先去凉亭歇一会儿。希姐姐,玥儿,你们觉得如何?”

蒋逸希也是拿着一方粉帕擦着额角的薄汗,点头附和道:“我也得先休息一会儿才行。”

“哥哥,我与希姐姐和怡姐姐先去休息一会儿。”南宫玥温柔地看着南宫昕道,“你还要再骑一会儿吗?”

南宫昕迟疑地看了看南宫玥,又看看自己坐下的黑马,他其实还没骑过瘾。可是爹爹和娘亲常常跟他说,要照顾妹妹。他现在丢下妹妹,一个人去骑马,那好吗?

“阿昕……我比你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阿昕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骑装的少年控制白马踏踏地走到南宫昕的黑马旁,姿态潇洒。

说话的正是原令柏。

他一说,便引来数道奇怪的目光,熟悉他的原玉怡、陈渠英和田连赫都知道他绝非那种对陌生人如此热情的类型,除非是他别有所图……

原令柏又不是迟钝如牛,当然感受到了众人目光中的深意,心里也觉得无辜极了。他当然也不想没事找事,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大人。

那日,云城长公主在送出给南宫府的帖子后,又使人把他给传唤了过去,说是她在请帖上不止是请了摇光县主,还请了摇光县主嫡亲的哥哥南宫昕,让他务必要让他们兄妹俩宾至如归。她顺便还补充了一句,说那南宫昕心智有亏,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原令柏当时就傻眼了!

心智有亏?到底什么叫心智有亏?他这个云城长公主府的二爷可从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母亲都已经把人请了,而且那摇光县主还治了自家妹子怡姐儿的脸,于情于理,都应该好生招待他们两兄妹。

只是,该怎么招待就让他有些头大了。

但是随性如云城长公主根本不理会儿子的为难,挥挥手就把原令柏给打发了。

出了荣华居的原令柏差点就没抓狂,任性的把人请了,转手又直接丢给他,他真想问问亲爱的母亲大人,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总之,他最近是倒霉透了!原令柏决定等过了这一关,得好好去白龙寺烧柱香才行!

原令柏细思了一番,终于有了决定。首先,跑马那日,那些个没眼色的人是绝对不能请来公主府的了,思来想去,除了萧奕以外,原令柏又邀请了陈渠英和田连赫;至于女眷这边,原令柏也特意含蓄地跟妹妹提了一句,让她除了南宫玥和蒋逸希就别再请其她人了。

他的深思熟虑果然没白费,蒋逸希、陈渠英和田连赫真是极有眼色的人,都没对南宫昕投以一点异样的目光,以致今日的小聚到现在为止都顺利极了……

当然他也承认南宫昕虽然有些笨拙,但长相俊秀,天真却不至于愚蠢,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至少比王都里的某些小霸王要好十万八千里。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南宫昕的骑术如此之好,让他惊讶之余,又松了口气。不怕人笨,就怕人一无是处,既然南宫昕善骑,自己就能担保令他宾至如归!

南宫昕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好啊。”南宫昕点了点头,“那我就称呼你……”他突然想起出门前南宫玥曾细细地跟他讲过云城长公主府的事,这原令柏是排行老二。“原二哥?”说着,他还不确定地朝南宫玥看了一眼,见妹妹肯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还好,自己没记错。

“阿昕,跟她们这群姑娘在一起多没劲,我们还是去骑马的。”原令柏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再来跑一圈看,看看谁跑得快,赢的人……”他眉头微蹙,想着不知道以何作为彩头好,这彩头太小没意思,这彩头太大,又怕南宫昕承担不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大黑和小白身上。

这一狗一猫淡定极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小白还慢悠悠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原令柏眼睛一亮,指着大黑说道:“如果你输了,就把你这猎犬送给我。如果我输了,就给你这条猎犬找条名犬做夫人如何?”他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却没想,南宫昕毫不迟疑地否决了:“不行!”顿了顿后,他补充道,“大黑是我的狗,不能送人的!”

原令柏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我看不如这样?”萧奕笑眯眯地提议道,“若是小柏输了,就送大黑一个狗夫人;若是阿昕输了,那等大黑有了狗宝宝,就送一条给小柏如何?”他直接就对南宫昕喊起阿昕来,口气亲热极了,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也引来陈渠英一个怪异的眼神。

南宫昕终于笑了,点了点头,“好啊!”

原令柏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没功亏一篑。再一想,又觉得这赌约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萧奕没容他多想,又道:“也算我一个吧。要是我输的话,就送阿昕一匹名驹如何?”他刚刚已经看了南宫昕和原令柏的骑术,心里大概有九成把握原令柏会输,至于自己,给臭丫头的哥哥放一次水便是。兄长大人高兴了,臭丫头应该也会高兴吧。

南宫昕却是一时没应,歪着脑袋看着萧奕,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说道:“我以前见过你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说着,他皱起了秀气的脸庞。

萧奕顿时眼睛一亮,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给南宫昕治病,和南宫玥一起扮鬼吓他的事,没想到事隔一年多,南宫昕居然还记得此事。是谁说他大舅子傻的?分明是聪明得不得了好不好!

“阿昕,这定是因为我们前世有缘!”萧奕毫不心虚地打蛇随棍上,亲切殷勤地说道,“以后你就叫我阿奕好了。”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他比南宫昕大了一岁,但以后到底谁叫谁大哥还不好说呢。

“好啊,阿奕。”南宫昕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

萧奕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亲切,惊得一旁田连赫差点眼珠都掉下来,他看看萧奕,又看看原令柏,总觉着今日这两个人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他很有眼色的想着:既然连萧奕大哥对南宫昕都这么亲切,那自己的态度应该要更加体贴周到才行……

萧奕若无其事地转头对南宫玥道:“可否有请县主来替我们喊口令?”

南宫玥自然是答应了。

陈渠英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笑道:“那我和田兄就给你们来做一次裁判吧。”

三匹高头大马并排站在起跑线上,南宫玥从“一”喊到“三”后,只见那马鞭飞扬,马儿便奔腾而出。

马蹄飞踏,掠如惊燕,尘土飞扬。

三个少年鲜衣怒马,仿佛一幅狂放的赛马图。

一瞬间,南宫玥几乎有些看痴了,眼角浮现一层淡淡的水雾。能看到这样的哥哥真好……

“玥妹妹,我们到凉亭里一边休息,一边观看他们比赛如何?”

在蒋逸希的提议下,南宫玥和原玉怡随她一起躲进了凉亭。小白“喵呜”地叫着,蹭了蹭南宫玥的裙角,南宫玥伸手抱起了它。

原玉怡羡慕地看着小白说:“玥儿,你家的小白可真乖,胆子也大。记得有一次我把雪球带到希姐姐家里去,可把雪球吓坏了,差点弄丢……”那之后,原玉怡可再不敢随便带着雪球出府遛弯了。

南宫玥看了看怀里的小白,这只蠢猫好像从小都有无知者无惧的特点,小时候就敢招惹萧奕,后来也对大黑毫无畏惧……能平安活到现在,还真是不易啊!

“怡姐姐,你要抱抱它吗?”南宫玥笑问道。

原玉怡正要点头,却听熟悉的“喵呜”一声,一只长毛白胖猫轻盈地从后方跳到了她身旁。原玉怡吓了一跳,雪球一向霸道,以前母亲还养过别的猫,但都被它欺负惨了,最后便成了公主府唯一的霸王猫。

可谁想那两只白猫互相打量了一番后,又嗅了嗅彼此,就玩成了一团,一会儿嬉戏,一会儿给彼此舔毛,和乐融融得不得了,让原玉怡看得煞是有趣。

“他们快跑完了!”蒋逸希一声喊,又把她们的注意力转回到马场上的那三匹骏马上。

此时原本几乎是并排而行的三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但最远也不过一个马身……三匹马在最后的冲刺中突破了终点线,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南宫昕,萧奕只跟他差一个马首的距离,而原令柏则落后近一个马身。

之后,三人便拉紧缰绳,缓下了马速。

“阿昕,今天算你赢了。”原令柏倒是一个输得起的人,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恼色,爽快地说道,“给我一个月,我一定给你大黑找个好夫人。”他笑嘻嘻地说着,觉得这事还挺有趣的。说话的同时,他飞快地瞥了萧奕一眼,总有些怀疑他放水了。

毕竟萧奕也不是平白当了他们的大哥,他这次输得好像也太容易了……

难道说……

一瞬间,原令柏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未来“大嫂”的人选不是蒋姑娘,而是摇光县主啊!所以萧奕这是在讨好未来的大舅子?

原令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终于察觉了当初萧奕替南宫昕下的赌注有何问题,这狗宝宝分明就是虚的,万一大黑一直没狗宝宝,自己赢了岂不是也白赢?!

原令柏觉得自己真相了,万分唾弃萧奕这个心机深沉又护短的家伙!

唾弃归唾弃,原令柏还是十分热情地说道:“阿昕,反正我们也这么熟了,你以后也别叫我什么原二公子,直接叫我小柏就行了。”他都这么上道了,希望大哥看在未来大舅子的面上,以后少揍自己几顿就好了。

对南宫昕来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呼,是“原二公子”还是“小柏”都无所谓,闻言,用力点点头说道:“好啊。小柏!”

其他人在一旁越看越是一头雾水,心道:这位原二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而原玉怡却是心里略略有数:母亲云城长公主对二哥说的那一番也对自己说了一遍,只是对二哥那是警告,对自己却是好言叮咛。

但是,就算母亲有叮嘱过,以二哥的脾气也不会这么殷勤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上午,绝对是宾主皆欢,在公主府用完午膳后,众人才分别告辞。

南宫昕是坐着南宫玥的朱轮车离开的,包括大黑和小白也是。车厢中,南宫昕还是兴致高昂,脸颊绯红,笑得合不拢嘴:“妹妹,今天真是太有趣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小柏家骑马吗?”

“当然可以!”南宫玥肯定地说道,“就算原二公子不邀请你,你也可以邀请他啊。”

有云城长公主的这次邀请在前,以后再有对南宫家的邀请,谁都不会漏了哥哥了,甚至还会特意加上。毕竟连云城长公主都盛情邀请的人,其他府不请也说不过去。

这样一来二去,祖母苏氏也不会再有机会把哥哥藏在府里,不让见人了。至于哥哥要请人来府,请的又是云城长公主的小儿子,祖母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不答应?

南宫玥勾起了嘴角,比起云城长公主请皇上所赐的“蕙质兰心”四个字,毫无疑问,这封请帖才是她最最看重的。

南宫昕还是第一次有亲人以外的朋友,笑靥更灿烂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跟娘说!”

两兄妹说得开心,连一旁的意梅、百卉以及南宫昕的丫鬟青芽也听得笑意盈盈。

说话间,马车经过了一条热闹的大街,听到外面喧哗的声音,南宫昕好奇地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一边看,还一边兴奋地跟南宫玥说道:

“妹妹!那里有卖糖葫芦!”

“妹妹!我看到纸鸢了,好大一只老鹰啊!”

“妹妹!你看,那里的人在捏面人!”

……

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他,时不时地应和一声,而就在这时,南宫昕突然轻轻咦了一声,回过头来说道:“妹妹,是大伯母和柳姐姐!”

南宫玥愣了一下,她顺着南宫昕挑开窗帘往街对面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同走进金玉铺子玉凰轩。

南宫玥不会看错,那果然是赵氏和柳青清!

只是,她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南宫玥可是十分清楚赵氏对柳青清有多么的厌恶……

不止是南宫玥想不明白,柳青清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她今日原本是在自己屋里看书,赵氏却突然派了丫鬟来找她,当时,柳青清都已经做好了赵氏会再度为难她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赵氏却仿佛忘了上一次的事,相当殷勤地招呼她陪着一起去金玉铺子。

柳青清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跟着一起出来。

一路上,赵氏对她亲热有加,虽然能让赵氏对她转变态度,柳青清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她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一直到踏进玉凰轩的大门,柳青清心中的怪异依然没有减轻半分,但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仪态端方地走在距离赵氏身后约有半步的位置。

玉凰轩是王都最富盛名的金玉铺子,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世家贵妇。铺子里装修得高雅奢华,一件件精美的首饰头面被摆放在琉璃柜台内。

赵氏带着柳青清进了铺子的同时,她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柳青清的神情举止。

若是寻常寒门子弟,进了这玉凰轩,多少会有些缩手缩脚,显得寒酸丢人。

可柳青清不同,尽管身上穿戴简朴,但她丝毫没有自卑,看到那些价值昂贵的首饰时,眼里只有淡淡的欣赏之色,没有一点艳羡贪婪。

这时,就算是赵氏,心里也难免有些感叹:如果不是柳青清的家世没落了,她也未尝不是一个出色的儿媳人选。

可是……

赵氏的心不过是软了一瞬,便又强硬了起来。

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与她晟哥儿的前途相比!

晟哥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南宫府的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整个南宫府的,又岂能让柳青清这样的姑娘坏了前程?

所以,柳青清这个麻烦必须解决!

赵氏眸光一闪,随即便亲热地拉着柳青清走向右手边的琉璃柜台,随意地左右扫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个白玉分心道:“清姐儿,你觉得这玉分心如何?”

只见那白玉分心由上等白玉做成极为精致的花叶、花瓣形托底,花蕊上嵌有比米粒还小的芙蓉石、紫萤石、孔雀石、月光石、蓝宝石等,既精巧又华丽。

柳青清点了点头,这首饰的样式显然更适合的姑娘,于是,她谨慎地回应道:“这白玉通透,做工精巧,若是戴在琤妹妹的头上想必是极为好看的。”

赵氏嘴角一勾,倒也不着急,颔首道:“清姐儿的眼光真好,这个玉分心戴在琤姐儿头上定是好极了。”跟着她便吩咐身旁的丫鬟,让她告知掌柜替她们留下这玉分心。

赵氏继续拉着柳青清往前挪了一个琉璃柜台,素手又是那么轻飘飘地一指:“清姐儿,你觉得这支碧玉凤钗又如何?”

那碧玉凤钗通体碧绿,色泽通透温润,乃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碧玉雕成,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莲花绽放,浑然天成。

柳青清还用不上发钗,便以为赵氏是要买给她自己的,颔首道:“巧夺天工,典雅大方。”

赵氏唇角一勾,柔声道:“清姐儿,我记得你明年就该及笄了吧,不如伯母把这支发钗送与你如何?”

柳青清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赵氏这是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便推拒道:“南宫伯母,青清……”

赵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清姐儿,你可是还在生伯母的气?”

赵氏一句话就说得柳青清哑然,只能回答道:“青清不敢。”

“那就收下吧,就当伯母为上次的事向你赔不是。”

赵氏都这么说了,柳青清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道了谢后,便收下这价值不菲的碧玉凤钗。

赵氏似是满意了,她笑容满面地带着柳青清在玉凰轩里转了半天,又为自己和南宫琤买了一些首饰,终于心满意足地决定回府。

两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一起朝着马车走去。

一个丫鬟先扶了赵氏上车,然后正当紫英打算搀扶柳青清上车的时候,右前方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怒喝声:“哪来的乞丐!横冲直撞的……”

柳青清的动作不由停滞了一下,直觉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右手抓着白面馒头撒腿朝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后方还有一个胖汉子气呼呼地追着:“可恶的乞丐,竟敢偷我的馒头,抓住你非要带你去见官不可!”

“姑娘,小心!”紫英惊声大叫,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柳青清的前方,心想着:可千万不能让这帮腌臜的乞丐冲撞了自家姑娘。

可是下一瞬,她就低呼一声,被前一个乞丐狠狠地撞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而后面的另一个乞丐正朝柳青清横冲直撞过来,柳青清俏脸一白,连忙欲侧身后退,她的动作有些急了,脚步微微踉跄,几乎就要摔倒,这时,就只听一道略显耳熟的急切声音从后方传来。

“柳姑娘,小心!”

柳青清认得这是赵子昂的声音,她微微皱眉,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到赵子昂正一脸担心地向她这边冲过来。眼看着他的双手就要将自己抱个满怀,柳青清俏脸一僵,右手赶忙扶住了车厢,稳住了身体,并侧身躲了过去。

赵子昂愣愣地伸着双手,像个傻子似的站着,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去扶柳青清,那就太过惹人怀疑了,最终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紫英忍痛爬起身来,忙过来搀扶柳青清,担心地问道:“姑娘,您没吓到吧?”

“我没事。”柳青清略显勉强地对紫英笑了笑,跟着对赵子昂福了福身,道谢道,“多谢赵公子相助!”

“不用客气!赵某也没帮上什么忙。”赵子昂有礼地回应道,“姑娘没事就好。”

“多谢赵公子关怀。我先告退了。”柳青清又是福身行礼,随后在紫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赵氏见她上来,忙一脸关心地问道:“清姐儿,你没事儿吧?”她就像是一个担忧晚辈的长辈,拉着柳青清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我没事!”柳青清面上带着温婉地微笑,说道,“多谢伯母关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跟着微扬起声音问道,“在外面的可是昂哥儿?”

“姑母,正是小侄。”赵子昂恭敬地行礼道,“小侄今日正好去书铺买点旧书,没想到遇到了姑母的车驾。”

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昂哥儿,你如此好学,真是甚好。”

寒暄几句后,赵子昂便告退了。

马车“哒哒”地开始前进,赵氏拍了拍柳青清的手,后怕地说道:“从前王都可没有这么多乞丐的,那两个一定是从淮北那边过来的流民,幸好昂哥儿来了,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你,可怎生是好!”

柳青清垂下了眼眸,脑海里回荡着刚刚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嘴里乖巧地应道:“是,幸好赵公子来得及时。”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淮北的流民上次听哥哥说已经在陆续遣送回原籍了,朝廷也处置了那些贪腐的官员。虽然具体详情并不是她这个闺中女子所能探知的,但她总觉得这两个乞丐和淮北的流民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们出现的也太莫明其妙了,还有赵子昂……这真的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吗?

柳青清不由蹙起了眉头。

赵氏笑容满面地点头道:“是啊,还真是巧,这也算是缘分。”说着,她看了看柳青清的神色,却见对方神色平静,眼神淡然,完全没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怯赧然。

赵氏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放弃地继续道:“我娘家那么多的子侄里面,就数昂哥儿最为出色,样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说不定这次春闱就金榜题名了,这样也算是光耀了我们赵家的门楣了。”

柳青清顺势恭喜道:“若果真如此,那真是要恭喜伯母了。”

赵氏滔滔不绝地夸奖着:“不提相貌才华,我们昂哥儿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出众,族中长辈无一不夸赞,便是我老家青州的巡抚大人见了,也是甚为嘉奖!”

柳青清以为赵氏想要炫耀他们赵家子弟,便笑着恭喜了赵氏一番:“那真是要恭喜伯母赵家有如此才华出众又洁身自好的子弟了。赵公子如此出色,也难怪伯母看着欢喜,夸了又夸。”

柳青清说的明明是夸赞之词,可是赵氏听在耳里,却觉得怪异之极,细细品味了一番,顿时脸色变了一变。

赵氏夸赵子昂学识好,又夸他人品好,洁身自好的。不在意的,只以为她单纯的夸奖自家小辈,心思多的,岂不是会认为她有意招赵子昂为女婿咧。

一想到这里,赵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也没心思撩拨柳青清了。

柳青清见赵氏突然意兴阑珊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还是庆幸自己的耳根子也终于清静了。

回到南宫府,赵氏也没有再留她,草草地便把她打发了。

当天晚上,柳青清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在紫英的服侍下早早地就歇下了。

今日出行这一趟,一出戏又一出戏地接着上,柳青清的精神可谓是高度紧张,回到荷风院后,就觉得疲惫不堪,因而刚一躺下,就立即熟睡了过去。

待月上中天时,荷风院上下寂静无声,人人都进入了梦乡……

谁也不知道,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鬼鬼崇崇地走到了柳青清房门口,见四下无人,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着月色,她走到了柳青清的梳妆台前,见上面摆了一个柳青清新做好的荷包,顿时面露喜色,一把拿起荷包转身欲走,却不想原本正在熟睡中的柳青清忽然翻了一个身,把脸对向了床榻外侧,吓得她瞬间僵住了身体,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心道:完了!

过了好半晌,只见柳青清仍是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柳青清的房间,把房门轻轻地关上,小心翼翼地出了荷风院,这才真的如释重负!

她总算是不辱使命!

她低首看了看手中的荷包,飞快地朝着西侧门处跑去。

西侧门外,正有一个青衣小厮神色焦急地张望着,见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待小丫鬟跑到跟前,小厮连忙出声问道:“拿到了没?”

“那当然!”小丫鬟脸上挂着笑,把一个荷包递给了那个小厮,“交给你们公子吧!”

小厮看了看这做工精致的荷包,也笑了,谄媚地说道:“这次就谢谢姐姐了!”说着,便把一个银裸子塞到了小丫鬟的手里。

小丫鬟笑着收下了,又警觉地往四处望了几眼,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侧门。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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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私情

“娘亲,您有什么要吩咐儿子的吗?”

一大早,南宫晟一如即往地去锦华院向赵氏请安,但是,赵氏却遣开了所有的服侍的人,只留下应嬷嬷,说是有要事跟他说。

赵氏似是怕惊着儿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晟哥儿,柳姑娘昨日同我说,她要解除与南宫府的婚约。”她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我也没想到她竟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南宫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赵氏。

赵氏被儿子的眼神看得有些难受,但还是继续说道:“晟哥儿,我知道你不信,初时我也不信,只以为她在开玩笑。”顿了一顿后,她又道,“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由不得我不信了。柳姑娘说她有了心上人,这才想要退婚。”

南宫晟的嘴唇动了动,这一回,终于出声了:“我不信。”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心里对母亲很是失望。他已经认定必然是母亲在从中耍什么花样!

见此,赵氏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心火,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砸下一颗炸弹:“晟哥儿,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柳姑娘和你子昂表兄是真心的,你就成全他们吧?”

子昂表兄?!南宫晟一脸震惊地站起身来,但很快强忍着怒意道:“娘,如此毁人名节之事,儿子希望您莫要再提起。”他神情肃然,义正言辞地说道,“母亲,儿子早已经说过了,您的儿媳只可能是柳青清!不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人不能言而无信!”

南宫晟知道赵氏不喜这门亲事,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毁掉这门亲事,赵氏居然可以向柳青清身上泼脏水,还把赵子昂给拉下了水。

赵氏气得差点没岔气,她没想到南宫晟居然如此维护柳青清,双手紧紧地在体侧握成拳头,越发坚定了要解除这个婚约的决心。

试问,她的丈夫儿子都如此维护柳青清,若是这门婚事真的成了,以后这南宫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尽管心中气极,赵氏却还不得不暂时压下火气,又道:“晟哥儿,这真是柳姑娘亲口同我说的!她说她和你子昂表兄已经情定三生,希望能和你解除婚约。”赵氏一脸的痛心疾首。她是真心痛了,她的儿子居然宁愿相信个外人,也不信她。

“我不信!”南宫晟的表情还是如此坚定,“母亲,你别再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会亲自去找柳姑娘确认的!”说着,他与赵氏行礼后,就转身欲离去。

赵氏面色一变,急急地放出绝招,对着儿子的背影喊道:“晟哥儿,柳姑娘还送了你子昂表兄一个荷包做了定情信物。你若还是不信,尽管去问你子昂表兄!”

南宫晟离去的背影僵硬了一下,脚步刹那间定住不动。

赵氏见状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柔声道:“晟哥儿,娘亲不会骗你的,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也可以去问问你子昂表兄。现在时候差不多了,先跟娘亲一起去给你祖母请安吧。”

南宫晟握了握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很想立刻去找柳青清确认。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这内院之中,他若是这么急匆匆地跑去找柳青清,就算原本没事,恐怕也会传出些闲话来,这对柳青清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氏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太心急,此事还需徐徐图之!……现在只希望昂哥儿能争气点!

没一会儿,南宫琤也来了,之后,母子三人一起去了荣安堂。

几人才到正堂前,便见鹿儿上前两步,给他们行礼:“见过大夫人,大少爷,大姑娘。苏表姑娘来了,现在正在东次间里陪着老夫人说话。”

除了南宫晟有些心不在焉外,赵氏和南宫琤都不由愣了一下,心里奇怪不已:这苏卿萍不是几天前才来过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早……

鹿儿引着三人穿过正堂进了东次间,便见二房、四房以及柳青清已经先到了。

南宫晟状似如常地在东次间中扫了一圈,却在柳青清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待他们向苏氏请过安后,就听见门帘外传来一阵喧嚣:“什么?萍表姑又来了?”听那声音,却是南宫昊。

坐在苏氏右侧的苏卿萍面色不由一黑,心里怀疑是不是三表嫂黄氏故意示意南宫昊这么说的,毕竟南宫昊年纪还小,就算苏氏责怪起来,也可以用一句童言无忌带过。

丫鬟挑开门帘,三房的黄氏、南宫琳和南宫昊鱼贯而入。

请过安后,南宫琳时不时地瞟着苏卿萍,最后忍不住说道:“萍表姑,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是和表姑父吵架了?”

苏卿萍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心中暗恼三房下自己的脸面,尤其是这个南宫琳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口没遮拦的!

其实,也不怪南宫琳会这么想,毕竟苏卿萍前不久才刚来过一次南宫府,这才没几天,居然一大早就跑来了,难免让人多心,以为她是不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就跑娘家来找安慰了。

“琳姐儿!”苏氏不悦地看着南宫琳斥道,“瞎说什么呢,你们表姑这次来是特地请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参加她的生辰宴的。”

这时,苏卿萍已经压下了怒意,眼中闪过一道异芒,随即又笑容如常地向南宫家的众人解释道:“再过五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世子爷说今年要为我大办一场,可是我觉得不过是小小的生日,何必铺张呢?折中之下,我和世子爷决定请几位表嫂,还有几位表侄、表侄女一起到府里做客,也算为我庆生!”说话的同时,苏卿萍又适时地显现出一些娇羞之色,眉眼之间依稀带着甜蜜,好似幸福的新妇。

“世子有这片心意,也不枉我当初替你应下这门婚事了!”苏氏笑容满面地接口道,心想:萍姐儿必定是想让南宫府的人去宣平侯府为她撑腰。南宫府既然与宣平侯府做了亲戚,也确实有必要走动走动。

苏卿萍笑容一僵,但立刻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这才又道:“萍儿有今日,多亏姑母费心了,萍儿铭记于心!”

苏氏笑得更满意了,对着南宫府众人道:“这也是萍儿的一番心意,你们若是有空,就都去吧。也算出门散散心!”

南宫琳不由露出喜意,她最喜欢热闹的宴会,偏偏她身为庶房之女,很多场合都没她的份!如今能去宣平侯府做客,那也不错!

南宫琳顿时看苏卿萍顺眼起来,笑眯眯地说:“萍表姑,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到时,你可要带我们好好逛逛宣平侯府啊。”

南宫昊也正是贪玩的年纪,与姐姐彼此看了看,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娘,”南宫昕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氏,低声问道,“我也可以去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上次和妹妹去云城长公主府跑马以后,他便很是期待能够再次出门。

“当然。”还不等林氏回答,苏卿萍就殷勤地说道,“昕哥儿也要来哦!”

苏氏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但想着南宫昕连云城长公主府都去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呢,于是也没开口反对。

南宫昕更加期盼地望着林氏,“娘亲!”

看着儿子脸上的期待,林氏有些不忍拒绝,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你在你表姑父家可要乖啊!”

“嗯!”南宫昕用力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南宫玥说:“妹妹,我们又可以一起出去玩了!”他脸上浮现灿烂的笑靥,显然是心情大好。

南宫玥本不愿意理会苏卿萍的任何事,也打定了主意,当日带着娘亲一起装病的,但看着哥哥这样开心,终于还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心想:偶尔带哥哥出门走走也不错,就当苏卿萍不存在好了。

众人说得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南宫晟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瞟着柳青清,心想:虽然他和柳青清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他相信这个目光清澈的姑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有什么误会!

闲聊了几句后,几个小辈因着要去读书,便先告退了,只留下几位夫人还陪着说话。

一行人走出了荣安堂的院门,远远地,就看到柳青云和赵子昂两人相携而来,这两人皆是斯文俊秀,气度不凡,看来颇为赏心悦目。

赵子昂上前一步,俯身对着众人作揖:“小生见过几位表妹,还有柳姑娘。”在他弯下腰的同时,一个绣有柳叶的月白色荷包突然从他的怀里掉落了出来。

赵子昂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马捡起荷包塞到了自己的怀里,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失礼了。”

众人俱没在意,唯有柳氏兄妹和南宫晟齐齐地脸色一变。

柳青清俏脸惨白,眼里惊疑不定,心中的恐惧急速蔓延。虽然刚刚只是一瞬,但她看得分明,那绣有柳叶的荷包分明就她前两天亲手所做,放在梳妆台上的。可是今日一早起来,她就发现那荷包不见了,和紫英将整个房间都翻得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那个荷包。

紫英还安慰柳青清也许是掉在院子里,被哪个丫鬟捡走了,可是柳青清却没法这么乐观,一直心绪不宁,没想到她的荷包竟落在了赵子昂的手中。

柳青云也认出了那是妹妹亲手做的荷包,同他现在正在使用的那个除了颜色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他的这个是墨绿色的,而妹妹的那个则是月白色的……

可是妹妹的那个荷包怎么就会落在了赵子昂的手上?

南宫晟的心情比柳氏兄妹还要复杂,虽然那个荷包已经不在地上了,但他还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地方,脑海中再次浮现母亲对他说的话:“晟哥儿,柳姑娘还送了你子昂表兄之间一个荷包做了定情信物……”

刚刚虽然只是一眼,但他却清晰地看到那荷包上似乎是绣着一片青色的柳叶。他还依稀记得柳姑娘平时用的帕子上也曾绣过这样的一片柳叶……

难道那个荷包就是母亲说的定情信物?

南宫晟心里不由浮现这个想法。

不,不会的!

他很快对自己说,柳姑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南宫晟已经是有些恍惚,众人后来说了些什么话,他都是没有听到,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赵子昂与柳青云进了荣安堂,又看着柳青清飘然而去,却不能出声叫住她……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是孤身走到了花园中,而他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也不记得了!

他定了定神,对自己说,虽然说眼见为凭,但是只是一个荷包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还是应该去找表兄赵子昂试探一二才是。

既然下了决定,南宫晟立刻赶往赵子昂暂居的静水阁,没想到,他一走进院门,就听到了柳青云愤怒的质问声:

“赵兄,你身上的那个荷包究竟从哪里来的?”

跟着是赵子昂略显迟疑的回答:“柳兄,实不相瞒,那荷包乃是令妹亲手所赠。”

一瞬间,南宫晟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派胡言!”柳青云勃然大怒,目光犀利地射向了赵子昂,“我妹妹知书达理,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私相授受之事。”

赵子昂被看得心惊,努力定了定神,摆出一脸诚挚的表情,道:“柳兄,我与令妹真的是互相钟情,还请你能成全我们!你想想令妹平日处于内院之中,如果不是她把这个荷包送给了我,我怎么可能有这个荷包?”

“你……”柳青云一时语结,这也是他所疑惑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相信自己的妹妹决不可能有违闺训,他正想开口驳斥,眼角突然瞟到屋外一道熟悉的身形,不由面色一变,脱口而出:“晟弟……”

南宫晟目光极为复杂地看着柳青云和赵子昂,表情一时青,一时白。

柳青云生怕南宫晟会因此误会了自己的妹妹,如果真的如此,柳青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晟弟,你要相信我妹妹!我妹妹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柳青云大步走出屋外,来到南宫晟跟前,郑重地说道。

“柳兄,事已至此,何必再欺骗隐瞒晟表弟呢!”赵子昂掩住窃喜,也是快步跟上,一鼓作气地高声道,“晟表弟,实不相瞒,我与柳姑娘已经互许终生,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她已经向姑母表明心意了。我知道我这样是孟浪了点,但是我对柳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他说得真切,心里却着:自己已经如此说了,就算是晟表弟对柳姑娘有些意思,如今也该消了这念头了吧?……然后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姑母的吩咐。

柳青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揍赵子昂两拳,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和赵子昂算账的时候,忙又道:“晟哥儿,我的妹妹我最了解,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务必要让南宫晟相信妹妹的清白!

“柳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和柳姑娘是真心相爱的!”赵子昂还是死死咬着,不松口,“晟表弟,请相信我们只是情难自禁。”他一副深情无悔的模样。

“赵子昂!你……你这个无耻小人!”柳青云眼中的怒火好似岩浆一般即将喷涌而出,浑身微微颤抖着。

南宫晟一会儿看看柳青云,一会儿看看赵子昂,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

之前,听母亲说起这事时,他是坚决不信的,可是现在连赵子昂也这么说了,让他原本坚定的心不由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想到这里,他就匆匆离开了静水阁,只听到身后传来柳青云的声音:“晟弟,等等……”

柳青云欲追上去为妹妹解释,却被赵子昂死缠烂打地抱住了:“柳兄,不,大哥,你就成全我和青清的……”

“赵、子、昂!”柳青云一字一顿地叫道,真是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这三人都不知道还有一人把这一切都收之于眼底,百卉正蹲在屋子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完美地将身形隐藏于一片绿色之中。

等一切归于平静,庭院中又变得空荡荡的,悄无声息……百卉才如同猫儿一般轻盈而优雅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小心地走出静水阁,跟着就大摇大摆地回了墨竹院。

“三姑娘……”百卉行礼后,就一五一十地把发生在静水阁的事告诉了南宫玥。

“你是说赵子昂身上有柳姑娘的荷包?”南宫玥眉头一皱,又一次想起那个从赵子昂怀中掉落的荷包……这一切实在是在太巧了!

之前,在荣安堂门口与众人告别后,南宫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当时柳氏兄妹都没说什么,但是他们一瞬间的表情却骗不了人,必定是那个荷包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就立刻命百卉去留心赵子昂此人,谁知道竟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柳青清和赵子昂私相授受?

南宫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时也不知道该对此事下如何的判断,毕竟她对柳青清的了解还比较浮于表面,对于赵子昂这人,更是所知甚少……

忽然,南宫玥灵光一闪,想起前世柳青清最终落湖身亡的旧事来……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

一个闺阁女子一旦被攀附上“私相授受”之名,除了嫁给那个男人,就只有一死以证清白,别无出路!

是赵子昂在污蔑她的清誉!

但这个赵子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柳姑娘如今家境贫寒,兄长柳青云亦不过是一个穷举人,柳家兄妹身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值得赵子昂去图谋的?又或是背后有……

南宫玥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某个想法,但又甩了甩头,对自己说:当务之急,是要想个法子,帮柳青清度过这个难关才是。

一个姑娘家的清誉可说是关乎她的终身,更别说柳青清是个不错的姑娘,被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阴谋暗算,实在是让人看着与心不忍!

再思及,前世南宫晟自柳青清身亡后,一直未娶,不管赵氏如何相逼,他都巍然不动,决不妥协……直到南宫家被抄家之时,他亦是孤独一人,这也让南宫玥心里多少有些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