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时慌了神,她还从未见过南宫秦用如此眼光看她,用如此语气对她说话,不由急急地说道:“老爷,你听我说啊,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晟哥儿,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一锤定音!

赵氏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她和赵子昂的图谋!

荣安堂中,鸦雀无声!

黄氏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赵氏,看来大嫂这回是要倒大霉了。这读书读傻了,大概指的就是大伯南宫秦这种人,这种人方方正正,一丝不苟,既最容易打发,也最难打发--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违反了他为人做事的准则,哪怕是亲娘,他也不会客气!

而南宫晟和南宫琤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母亲,南宫府的大夫人竟然会做出如此卑劣的小人行径,破坏一位姑娘的名节,那可是会要命的事。

南宫秦揉了揉眉心,亲眼看着赵氏闹腾了这一场,他的心里对她已经彻底的失望了,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言辞狡辩,你明明知道柳侄女是我为晟哥儿订下的,却胆敢找人污蔑她清白!”

南宫秦越说越气,“居然还想着把柳侄女许配给你侄子这种无耻小人。这要是真让你成了事,如了愿,百年之后,我哪还有面目去见我那柳兄弟!”

被南宫秦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赵氏终于忍不住哭闹地说出了真心话:“老爷,你就记得你那柳兄弟,怎么就不替晟哥儿想想!这门婚事,根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对晟哥儿的仕途一点助益都无……当年,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做主订下了这门婚事,我都没有答应,反悔了又如何?”

南宫秦被赵氏这一番气笑了:“赵氏,敢情在你心中,我这个丈夫许下的承诺、做下的决定,若是不经由你同意,随时可以使手段反悔了!好,真是好啊!好一个贤良的赵氏女!”

赵氏死命地摇头:“不,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这妻以夫为天,无论说到哪儿去,这次都算她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南宫秦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冷洌,“我让你准备晟哥儿和柳侄女的婚事,你推三阻四,现如今还做出毁人名节之事,若再让你再留在府中,家风难正!”只要一想到赵氏所行之事,他的心里就直冒凉气。

“老爷!”赵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秦,差点没瘫软下去,“难,难不成……你……”你要休了我?

南宫秦摇了摇头,“就算看在晟哥儿和琤姐儿面上,我也不会休了你。将来晟哥儿要入朝、琤姐儿要出嫁,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你让他们如何自处?”他顿了顿后,叹了口气说道,“赵氏,你还是去圆觉寺住上一段时日吧!”说到底,就是赵氏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心,以致想东想西,贪欲渐盛,这才做出了如此蠢事来!

“老爷……”赵氏双目含泪,脸色惨白,“你真的要如此狠心!?”这圆觉寺她也听说过,据说那里规矩森严,普通人还去不得,乃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寡妇、弃妇清修之所。

“你既然做错了事,就得受罚!”南宫秦毫不留情地说道。

“老爷,你……”赵氏几乎瘫软下去,一时间,只觉得这四周所有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地刺在她身上。她曾经是府中尊贵的大夫人,可是如今竟连低微的庶房、卑贱的下人都可以看她的笑话,甚至还要被送到圆觉寺这种苦寒之地!

这不如要她的命算了!

赵氏一咬牙,突然把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尖端对准自己的咽喉,哽咽道:“老爷,如果你要送我去圆觉寺,那……我还不如……”

“娘,不要!”

南宫晟和南宫琤失声惊叫,一起向赵氏冲去,试图拦住她。

“你们不要拦着我!”赵氏哭天又喊地,死死地攥着发钗往脖颈送……南宫晟和南宫琤自然不能眼看着母亲如此,三人顿时扭作了一团……

直到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响起:“啊--”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南宫琤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母亲的发钗抓在自己的手中,尖端“滴答滴答”地滴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而赵氏的脸上,一道刺眼的血痕从赵氏眼尾划到耳际,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如此刺眼。

荣安堂中的几个女眷和丫鬟都惊声叫了出来。

而赵氏却是消停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告诉她,她此刻受了伤,但是此刻她已经无心顾及这个……她双目死死地盯着南宫琤手中的钗,这若是让外人误以为是琤姐儿伤了自己的脸,那琤姐儿可就全毁了!想着,她忙将发钗从南宫琤的手里夺了回来,一脸的后怕。

南宫秦冷眼看着赵氏,仿佛此刻才真正地认识了赵氏,认识了他的枕边人。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愚妇!难怪会和赵子昂合谋做出如此蠢事来!这蠢人也就罢了,怕就是怕她还自以为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本来南宫秦还只打算送赵氏过去三个月,现在却已经打算在晟哥儿和琤姐儿的婚事都定下前,决不能让赵氏回来!

“赵氏!”南宫秦语含威胁地说道,“如果你还还惦记着晟哥儿和琤姐儿的脸面,就好好去自省一段时间吧。若是你还执迷不悟,明日我就修书一封于赵家,让他们看看你的所作所为……”

赵氏打了个冷颤,她心知南宫秦素来是说到做到的,这样的事,若真让赵家的人知道,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娘家人?!

“我去……”

赵氏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心中一片冰凉,连脸上的疼痛都似乎忘记了。这真是一念贪,万劫不复!

“应嬷嬷,飘絮,你们还不扶大夫人回锦华院!”南宫秦下令道。

“是,大老爷。”应嬷嬷和飘絮忙扶着赵氏下去了,一场闹剧终于收场,而南宫琤还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

“赵子昂!”处理完赵氏,南宫秦的目光就落在了赵子昂身上,连名带姓地叫着他的名字,吓得赵子昂噤若寒蝉。他本以为他姑母好歹是南宫府的大夫人,万事都能兜住,却不想……

“姑父,你就绕了侄儿吧。”赵子昂连连磕头,他心里最怕的就是南宫秦会想法子革了他的功名!那他这辈子就真的是毁了!

南宫秦冷冷地看着赵子昂,眼中只有厌恶:“我们这尊小庙,放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即刻搬离南宫府吧。”顿了顿后,他警告道,“你也是有功名之人,劝你爱惜羽毛,莫要再急功近利!否则……”

他还没把话说话,赵子昂已经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多谢姑父!多谢姑父!子昂已知错,不会到处乱说的!”他的脸卑微地匍匐在地,没有人看到他眼中怨毒扭曲的光芒……

冬儿赶紧叫来了两个粗使婆子,把赵子昂带了出去。

“二弟妹!”南宫秦跟着又看向林氏,作揖道,“以后这府中的中馈唯有麻烦二弟妹暂时接管了!”

南宫秦这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激起了涟漪,连苏氏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长子竟要把管家的权利交给林氏?苏氏一向不喜欢林氏,就算是如今南宫玥贵为县主,苏氏也还是对林氏左右都看不顺眼……可是如今赵氏要被送到圆觉寺,若是不让林氏掌家,那岂不是要把掌家的权利给三房和四房?

想到这里,苏氏眉头一皱,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让庶房掌家的!看来为今之计,唯有让晟哥儿和柳青清赶紧成婚,才能把掌家的权利拿回到大房手中。

苏氏心中的各种思量,别人自然是不知,更别说,林氏根本就不想掌家。可是她也知道眼下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她拒绝!

“娘……”南宫玥在一旁拉了拉林氏的衣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大伯,那我就勉力一试了。”

闻言,黄氏在一旁酸溜溜地想着:大房这一通折腾,岂不是让二房、让林氏成了最大的赢家!

之后,苏氏严词警告了一番,说是谁敢把此事外传,赵氏就是下场,众人皆唯唯诺诺,跟着,总算是散了。

走出荣安堂后,南宫玥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心情很是复杂,昨日,她把赵氏和赵子昂的事告诉大伯,只是为了让大伯能治治赵氏,却没想到一切竟会走到如此地步!

大伯的性子还是如前世一般,眼里揉不下一颗沙子!

-题外话-

放心吧,不过就这么放过赵子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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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第160章-立威

清晨,天刚破晓,赵氏就被一辆普普通通的青帷马车静悄悄地送出了府。

南宫府上,只有南宫晟两兄妹前来送行,他们便全都是一夜未眠,虽然知道赵氏在这件事上做得实在太错了,但是,赵氏毕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又如何能够对她冷漠到坐视不理呢。

目送着青帷马车驰出南宫府,南宫晟把妹妹回了内院,兄妹俩一路上静默了很久,见南宫琤脸色泛白,南宫晟忍不住劝慰着说道:“妹妹,你不要太内疚了,大夫也说娘脸上的伤没有大碍,娘也没怪你。”

南宫琤心中难受,低着头,没有说话。

南宫晟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哥哥……”南宫琤犹豫了一下,她本想问什么时候可以把娘亲接回来,但嘴唇动了好一会儿,却没有问出口。

南宫晟把她送到了二门,再次叮嘱她要好好休息,这才转身离开。

南宫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来到马厩,骑上一匹马,从角门悄悄地出了门。

南宫晟一路策马疾驰,清晨的王都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的青石墙足有丈把高,朱红大门,门前安放着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气势不凡。

南宫晟利落地下马,敲开了平阳侯府的一侧角门。

接过南宫晟递来的拜帖,侯府的门房立即进府禀报去了……

没过多久,角门就再一次被打开,一个相貌清秀、穿戴不俗的丫鬟面带微笑地把南宫晟迎到了待客的正厅,而他的马则被小厮带去安置。

正厅主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竹青色绣银蟒的圆领袍子的中年人,他相貌堂堂,威仪不凡,眸中的精光被极好的掩饰而去,只流露出几分高深莫测。

他身边坐着一通体贵气的美貌妇人,容貌与明月郡主曲葭月有四五分相似。

南宫晟连忙向座上两位作揖行礼:“晚辈南宫晟见过平阳侯、平阳侯夫人。”

平阳侯夫人没有说话,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南宫晟,只见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的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身形挺拔如松,气质温润。

果然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平阳侯夫人不由想起女儿曾对她说起这南宫家的大公子是如何俊朗好看,如何如何优雅斯文,如何如何品德高洁……起先,平阳侯夫人还不以为然,只是为了爱女才勉强接受,但如今这亲眼一看,还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南宫公子免礼。”平阳侯客气地抬手道,“还请上座。”

南宫晟又施了一礼,严肃地说道:“谢侯爷,不过今日晚辈冒昧前来,是特意来向二位请罪的。”

“南宫公子此话何意?”平阳侯夫人忍不住问道。

“晚辈昨晚方从家母口中得知,原来侯爷、侯夫人有意为晚辈'保媒'。”南宫晟故意用“保媒”而不是“结亲”就是想给平阳侯夫妇和明月郡主留一分脸面。毕竟此事是他母亲行事不妥所致,平阳侯府并无过错,他也不想平白结仇。

南宫晟的姿态又放低了一分,说道:“不瞒侯爷、夫人,晚辈自小由家父作主定有一门亲事。只能辜负两位的美意了。”顿了一顿后,他含蓄地又补充了一句,“对于这门亲事,家父和晚辈都甚为满意。”

原本还算面若春风的平阳侯夫妇顿时脸色一沉,他们这算是听明白了南宫晟的来意,南宫晟是有婚约在身的,而且这门亲事是由南宫秦做主,他们父子都很满意……既然没提南宫大夫人,那是说南宫大夫人赵氏不大满意。

平阳侯夫人压仰起怒火,她都特意请了自家大嫂前去南宫府试探,一切都说得好好r,如今这南宫晟竟跑来如此侮辱他们平阳侯府!赵氏这是在耍着她玩吗?是不把平阳侯府看在眼里吗?

平阳侯毕竟比其夫人老辣许多,面色很快恢复如常,毫无芥蒂地笑道:“原来如此,也怪本侯和夫人没有事先打探清楚。”

“侯爷宽厚,晚辈不甚感激。”南宫晟又再次恭敬地作揖。无论如何,这一次,总是他们南宫府的错!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多说了,平阳侯很快就端茶送客,直到踏出平阳侯府那一刻,南宫晟才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必须要了结的,早一日了结,对于平阳侯府而言,好歹也能挽回些颜面。而且这样的事,由父亲出面,只会落实了南宫家背弃婚约,“一郞二许”,南宫家丢不起这个脸,而由自己来澄清此事,可以尽可把的把事情压在“误会”上头……

南宫晟的心情舒展了一些,随后他上马,向赵氏所乘坐的青帷马车追赶而去。

……

当南宫玥得知南宫晟亲自前往平阳侯府说明一切,并送护赵氏前往圆觉寺时候,她正在荣安堂。

由于圆觉寺远在西山,一来一回的,今夜肯定回不来,因此,南宫秦特意来向苏氏禀报一声,让她不用担心。南宫玥偷偷地向柳青清眨了眨眼睛,就见她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就如同朝霞一般美艳芳华。

柳青清微微低垂着头,不去看南宫玥戏谑的眼神,她的心中暖暖的,没有想到,南宫晟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昨日的那场闹剧后,她真的很是心灰意冷,本来还和哥哥商量着是不是租个小院子,搬出南宫府,但是,现在,在亲眼看着南宫晟为他们的亲事所做的努力后,她便觉得自己不应该退缩。

虽然是父母之命,虽然赵氏闹出的这些事让她寒心,但是,那与她有婚约的是南宫晟,只这一点,就够了。赵氏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她会做到为人媳该做的一切,绝不会有任何诟病……

柳青清眉眼含笑,她的心就好似雨过天晴一般,清澈透亮。

南宫玥留意着她的神情,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柳青清会因为赵氏的所作所为,而排斥这桩亲事,总觉着这样对南宫晟实在太可惜了,现在这样很好,柳青清果然是个心性坚韧的姑娘,而她这些日子里所表现出来,也足以担当起南宫家下一代的宗妇。

南宫玥现在就期待着她能够赶紧进门,帮着娘亲主持中馈。

虽说娘亲现在掌了南宫府中馈事宜,但南宫家的家风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娘亲这种软绵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撑不起来。一想到这个,南宫玥就有些头痛。

陪着苏氏说了一会儿话,从荣安堂出来后,林氏便拿着苏氏刚刚交给她的对牌,去花厅理事。南宫玥想了想,挽上了林氏的手臂,眉眼弯弯地说道:“娘亲,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林氏被她粘得心里甜蜜蜜的,听到这一请求,本能就不愿意拒绝,心里想着让玥姐儿早些学着管家,等以后出嫁时不容易手忙脚乱,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林氏心里也有些发虚,她打从出嫁前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要主持南宫府的中馈。一直以来,最多也只是给赵氏打打下手而已,现在突然把这个大个府全权交在她的手里,林氏也生怕自己会搞砸了,有女儿跟着,让她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来到花厅,管事嬷嬷们全都到了。

尽管她们知道这位二夫人性子软绵,但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也生怕会烧到自己的身上。当林氏和南宫玥走进花厅的时候,全都起身相迎,目光不由地看向了跟在林氏身后的南宫玥。

林氏走到主位坐下,南宫玥则顺势站在了她的身侧。

“见过二夫人,见过三姑娘。”

“免礼。”

管事嬷嬷们起身,不由地看着南宫玥,只见她唇角含笑,似是带着这个年纪所有的天真,但是,就凭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她们就小敢有任何的小觑。管事嬷嬷们都是人精,见二夫人主掌中馈的第一天,就由三姑娘陪着来,显然是为了给二夫人立威了。

管事嬷嬷们立刻老实了起来,哪怕原本还存着一分观望的心态,此刻也不敢太过放肆。

林氏帮着赵氏打过一阵子下手,依样学样,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南宫玥也知道,娘亲才刚刚接手中馈,有些事需要徐徐图之。而现在,只要压得她们老实就行!

南宫玥含笑地看着,见林氏稍稍告一段落,才说道:“娘亲,昨日那个守二门的婆子,您说今日来处置的。”

林氏想了起来,那个守二门的婆子私自离开,以至给了赵子昂可趁之机,差点坏了府里姑娘们的名声,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姑息。

林氏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把那个姓王的婆子带了进来。那婆子受了不少的惊吓,一进花厅便跪伏了下来,一边嗑头,一边哭喊着:“二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二夫人……”

林氏本就容易心软,见状有些说不出要罚的话来,就见南宫玥含笑地开口道:“管着人事的管事嬷嬷是谁?”她的声音清脆,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看起来只是好奇一问而已,就见一个嬷嬷走了上来,说道,“禀三姑娘,是奴婢,奴婢姓孙。”

南宫玥脸色未变地看着她,问道:“她是你手下的?”

孙嬷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婆子,她管着府里的人事,这是份美差,若是想要个好的活儿,都会带着一些东西来孝敬她,至于这王婆子,她记得好像是孝敬了自己五钱银子。

这种事想撇也撇不掉,孙嬷嬷躬身应道:“是的。”

“二门一般有几人守着。”

“有四人。”孙嬷嬷以为这位三姑娘只是来学着管事,耐心地回答道,“每两人一组,每六个时辰轮班。”

南宫玥继续问道:“那为何初十那晚,会因为王婆子离开一会儿,就使得二门无人了呢?”

“这……”孙嬷嬷有些语塞,规矩是二门必须留两个人,但规矩是规矩,她也不能总盯着吧?

南宫玥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婆子,声音柔和地好似溪水一般,“王婆子。”

王婆子深深地俯下头,“三姑娘……”

南宫玥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日晚上和你一同守二门的是谁?她去了哪儿?”

“……”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愿意说也就罢了,那就由你一人担着所有的责任。按家规也不过就是被打顿板子发卖而已。”南宫玥的声音平静,仿佛王婆子说与不说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王婆子有些发抖,打顿板子发卖听起来不严重,但她可是家生子啊,她一家上下都在南宫府里,若她被发卖,岂不是要骨肉分离?

“三姑娘……”王婆子终于抗不住了,说道,“和老奴一起的是周婆子,她那里夜里多喝了几口酒,到下半夜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孙嬷嬷?”

南宫玥的声音虽然不响,但还是让孙嬷嬷心头一颤,忙说道:“三姑娘,奴婢一时失查……”

“孙嬷嬷,你是不是觉着我太强人所难了呢。”南宫玥唇角微扬着说道,“府里这么多人,都让你一一管着,你也管不过来。现在也不过是出了些小纰漏而已,我还追着不放。”

孙嬷嬷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口中还是说道:“奴婢不敢。”

南宫玥扭头向着林氏,一脸无奈地说道:“娘亲,玥儿都不知道,咱们府居然变得像筛子一样。这二门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确实如此。”林氏后怕地点点头,这二门之门乃是内宅,要是能任由外男随意进出,这府里姑娘的名声也全毁了。这件事必须得罚,只是要怎么罚是个问题。

“娘亲。”南宫玥不紧不慢地说道,“玥儿瞧这孙嬷嬷管着府里的人事实在太辛苦了,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给她一份恩典,放她出去好好颐养天年吧。”

林氏想着,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二夫人,三姑娘!”孙嬷嬷大急,她可没想到,她们也不由自己解释一句,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决定了下来,忙说道,“奴婢有错,奴婢以后一定好好盯着二门,再不会出任何岔子。”

“孙嬷嬷以为这仅仅只是二门的事?”南宫玥似笑非笑地说道,“事到如今嬷嬷还没弄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看来真得是事情太多,以至分不清主次了。”

“奴婢、奴婢知错!”

南宫玥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如一把重锤狠狠地落在孙嬷嬷的心上。的确,这不仅仅是二门的问题,甚至涉及到府里的方方面面,若人事不清,府里又岂能安定。

“求二夫人,三姑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娘亲。”南宫玥看着林氏,似是在等她决断,但暗地里却向她微微点了下头,林氏看懂了女儿的意思,说道,“孙嬷嬷,既然如此,我就给十日来整顿,若是十日后,依然不能让我满意……”

林氏的话音未尽,但意思还是很明确的,南宫玥的这么一番连敲打带,把孙嬷嬷的锐气也几乎磨没了,她忙应承道:“奴婢一定不会让二夫人失望的!”

南宫玥微微垂眸,现在撤掉孙嬷嬷并不明智,反而会给府里一种林氏想安插心腹的感觉,而使得人心浮动。再加上府里人事本就是一件涉及面很广的差事,随随便便安排一个人上去,短时间内也很难上手,倒不如让孙嬷嬷继续接手,只要她足够服贴。

林氏微微颌首,又道:“王婆子,稍后你自己去领十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继续在二门留用。至于周婆子,也不用打了,孙嬷嬷,你去找个人牙子来领走吧。”

孙嬷嬷忙应道:“是!”

“还有那个在柳姑娘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春晓。”林氏虽有些不忍,但还是强硬道,“灌一碗热油,也让人牙子一起领走。”和王婆子所犯的错相比,这春晓盗走主子的荷包给外男,绝对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灌碗热油再发卖,也是防她在外面胡言乱语,败坏了府里姑娘的名声。

管事嬷嬷们不由全都心中一凛,她们并不知晓昨日在荣安堂的那场闹剧,让她们心惊的是,一向温和的二夫人竟也会如此果断,再加上又有身为堂堂县主的三姑娘撑腰,这府里的风向恐怕要变了……

先立了威,接下来就顺畅了许多,只府里的事务实在有些繁琐,直到尽数处理完,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于是,南宫玥又陪着林氏用了午膳,这才回了自己的墨竹院。

一进院门,就看到百卉守在房门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是在求助,又好像是欲哭无泪的样子。这个眼神似乎依稀有些眼熟……

南宫玥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就见百卉上前低声在南宫玥的耳边说了一句……

南宫玥眼角一抽,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进了房,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丫鬟也不在,挑帘走入内室后,她一眼就寻到了目标。

萧奕笑眯眯地依靠在窗边她惯常爱坐的位置上,拿着她的医书,似乎很是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南宫玥无力地扶了扶额头,他还真是跟猫一样,就知道得寸进尺!以前趁着天黑来,她也已经不说什么了,可是现在这大白天的……他们南宫府的护卫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萧奕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南宫玥的无力,在她挑帘的那一刻,已经抬起头来,反客为主地冲她招了招手:“臭丫头,快来这里坐。”顿了顿后,还抱怨了起来,“你可总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快半个时辰了,你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南宫玥很干脆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对他突然出现一点儿也不惊讶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习惯。

萧奕殷勤地端过去一杯温水,看她一口气喝完后,笑眯眯地说道:“臭丫头,我带去去看场'好戏'吧。”他故意在“好戏”两个字上加重音,显得意味深长。

“好戏?”南宫玥感兴趣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一根羽毛在他心中拂过。萧奕脸颊微红,他掩饰地轻咳了两声,说道,“是啊,你一定会喜欢的!”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她,大白天的,这样跟着萧奕出去,并不妥当。可是,她这些日子来烦闷的事实在有些多了,她也想偶尔能够出格一次。

只是,要怎么出去呢?

正想着,就见萧奕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放到案上,往南宫玥这边推了推:“你快看看!”

南宫玥好奇地接了过来,解开包袱,里面竟赫然是一套……

男装?

月白的袍身上织出精致的云纹,宝蓝色的滚边上绣着同色的月牙,还配了一条镶金云雀纹玉带板,已经不止是精致,而是价值不菲了。

萧奕如此精心准备了一番,倒是让南宫玥对他所说的“好戏”越发好奇了。

南宫玥决定了!

她扬唇一笑,眉眼弯弯地说道:“好!”

这个“好”字让萧奕心中一喜,他只觉神清气爽,所有的忐忑一扫而光。

南宫玥抱起了衣服,说道:“你且等等。”她没有叫意梅进屋,而是直接去了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着衣声很快传来,萧奕背对着屏风,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脸颊不由的又红了一分。

很快,南宫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面如冠玉,明眸秀眉,手中还拿了一把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萧奕一时间都看呆了,以前只觉着臭丫头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没想到,装男装更好看……怎么办?他都不想带出去了!

南宫玥把意梅和百卉两个叫了进来,两个丫鬟一进屋,直接就傻了眼,瞪大着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宫玥淡定地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俩我打个掩护。”

意梅快哭出来了,说道:“三姑娘,您要这样出去啊……”她狠狠地瞪着萧奕,觉得是他把自己温柔贤淑的三姑娘带坏了。

“娘亲知道我在午睡,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找我的。”南宫玥用手中的折扇挑起了意梅的下巴,调笑着说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意梅羞愤地跺了跺脚,“三姑娘!”

萧奕在一边猛鼓掌,“臭丫头,你这纨绔子弟的样子扮得帅极了!”

百卉看着萧奕那毫无底线的样子,心里暗暗觉着,就算自家姑娘哪天无聊想放火,他也一定会帮忙递火折的!

“臭丫头,我们走吧!”

“好。”

意梅和百卉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跟着萧奕一起从窗户爬了出去,心里写满了“绝望”。

南宫玥跟着萧奕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滋味,心里也算是明白他怎么能够随时溜进南宫府的。连带着自己这么个累赘,他都能出入自由,更不用提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了……

跃过外墙,便是南宫府的后街,一条空荡荡的小巷子里,越影和白雪两匹马正无聊的在那里踱着步子,它们竟然都还认得南宫玥,一见到她,就先后凑过来,亲热地在她的手臂上直蹭。

南宫玥开心地抚着两匹马的鬃毛,各喂了一颗麦芽糖后,这才翻身跃上了白雪的马背,和萧奕并骑而行。

萧奕带着南宫玥去了王都另一家很有名的酒楼--醉仙居,这醉仙居的名声虽不如归元阁显赫,但是归元阁从不接待没有身份的平民、商户,相比下,醉仙居的门槛就低多了,只要有银子,哪怕是一个看来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醉仙居也会奉为上宾。

萧奕显得是这里的常客,一见到他,掌柜就亲自迎了进来,先是命小二把两匹马带下去喂些上好的豆子,自己则领着他们俩上了二楼的包厢。

两人邻桌坐下,很快就有小二送上了茶水和点心,这茶是江南的碧螺春,点心也是醉仙居的招牌,在整个王都都是出了名的。

南宫玥每样都小尝了几口,滋味确实不错。

见她吃得愉快,萧奕的心情好极了,说道:“一会儿我让小二每样打包一份回去给阿昕吧。”

“好啊。”南宫玥欣然点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

萧奕顿觉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想让臭丫头开心,果然还是应该先讨好阿昕!才一会儿工夫,他的心里就有了无数个主意。

满足的吃完了手上的点心,又喝了口清茶,南宫玥终于还是记起了出来的目的,问道:“好戏在哪儿?”

对哦……萧奕只顾着看她吃东西了,差点也忘了正事。他推开了临街的窗,说道:“臭丫头,你看外面。”

南宫玥闻言,探头向窗外看去,只见在酒楼的对面是一家绸缎铺子,只是这间铺子的门正紧合着,与这热闹的大街有些不太相衬。

绸缎铺子……南宫玥记起,那个自首说打了吕珩并把他挂到墙壁上的“凶犯”就是一家绸缎铺子的老板,莫非……

南宫玥向萧奕看了一眼,萧奕一眼就看透的她的念头,笑眯眯地说道:“就是他。昨日,在咏阳大长公主的要求下,那张舒已经被放京兆衙门给放了回来。”

南宫玥用手撑着下巴,一双美眸光采四溢,根本不用问,她也知道,张舒会被放出来铁定是萧奕做了什么手脚,她现在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越发的感兴趣了。

砰!

对方的绸缎铺子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身着暗青色长袍的男子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就见他上臂渗血,似乎被什么利器砍过,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看得有些让人触目惊心。

南宫玥一惊,身为医者,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滴血不止。

南宫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萧奕,就见他向自己摆了摆手指。

南宫玥莫名地安下心来,继续往外看去,又有两个持剑的男子从里面奔出来,他们的剑上正沾着鲜血,并毫不犹豫地向那受伤男子挥砍了过去。

大街上顿时乱作了一团,行人惊恐避让,发出了阵阵惊叫。

受伤男子脚下踉跄地夺路狂奔。

这时,醉仙居的门口正停着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一个老妇人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下来,受伤男子一边奔跑还一边不忘惊慌地回头去看,一时不查竟直接向着老妇人撞了过去,还没等撞到人,就脚下一崴,摔倒在地,而与此同时,两个持剑男子也追了过来,他们丝毫不顾忌这里还有别人,挥剑就斩。

“大胆!”

老妇人目光一凛,她猛一抬手,以不可思议地速度紧紧地拽住了男子持剑的手臂,紧接着便有四个护卫飞奔上前,挡在了老妇人身前。

“殿……老夫人!”

护卫的首领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就这眨眼间的工夫,竟出了这档子事,要是殿下有个闪失,他们就万死不辞了。

护卫们身手极佳,三两下就控制住了场面,其中一个护卫一脚踢向那两人的膝盖内侧,就听“扑通扑通--”两声,两人被踢得跪倒在地,随即便有两把剑抵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受伤男子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他低垂着头,虚弱地拱手道:“谢谢老夫人救命之恩。只是,这些人的主子来头太大,在下恐连累了老夫人,望老夫人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她虽头发已花白,但依然挺直着背,无论是举止还是说话,都充满了威严,带着一种逼人的贵气,“光天化日,皇城脚下,竟然有如此凶徒,岂能不理!”她说着指着其中一个护卫道,“你!去把京兆府尹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这王都的风气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这般!”

“是!”

那个护卫领命而去,那老妇人这才问道:“看来,你是知道他们是谁了?”

受伤男子犹豫着抬起头说道:“老夫人,他们……”

“说!”

老妇人目光微凛的看着他,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姿态,而这时,就听她身边的少年轻“咦”了一声,他盯着那个男子,说道:“祖母,是他!就是您进王都那日,冲撞了您车驾的那个叫张舒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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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陷阱

“原来是他啊……”

在老妇人打量他的同时,那叫张舒的受伤男子也认出了站在老妇人身边的少年,惊喜地喊道:“傅公子,您是傅公子!”

傅云鹤走了上去,把他扶了起来,面带不解地问道:“我和祖母还想一会儿过去瞧瞧你呢,没想到瞧是瞧到了,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祖母?”张舒看向那位老妇人,难以置信地喊道,“难道……难道您是大长公主殿下?”他挣扎着跪了下来,向着咏阳哭求道,“大长公主殿下,请为草民作主啊!”

咏阳看着他,她的眼中精光四射,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

“是的!”张舒用力磕了一个头,愤恨交加地说道,“那是宣平伯派来的!他们想让我撤了对吕珩的控告,但我不肯,他们便想杀我灭口,幸得大长公主殿下相救,否则草民、草民必难逃一死!”

在知道这个人是张舒后,咏阳也猜到追杀的人定是来自宣平伯府。真没想到这宣平伯府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大白天的在王都公然杀人灭口。咏阳神色一凛,吩咐侍卫们说道:“看着他们,别让这两个人寻死了。另外,去找个大夫来,给张舒治一下伤。”说着,她转身走进了醉仙居。

醉仙居的二楼,目睹了底下这一切的南宫玥回头看向萧奕,眼神中满是惊讶。

萧奕得意地显摆道:“臭丫头,我很厉害吧!”

“很厉害!”南宫玥赞同地点点头。

萧奕更得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分享自己的英明神武,也不等她问,就忙不迭地显摆道:“……我这些天一直派人盯着宣平伯府,然后就知到了那吕珩想要找人收买张舒,要是收买不了就干脆干掉的事。你不知道,那吕珩有多蠢,居然会想到这种笨法子。我当然不能辜负他的蠢啊,所以就让张舒将计就计!这不,一定就顺理成章了!”

南宫玥细细思索了一下,吕珩这法子虽不算精明,但也确实一劳永逸,若不是碰到萧奕,估计也成了。但现在,无疑是在给他自己挖坑。而这个坑里最重要的一环应该就是咏阳大长公主了,必须得有一个有着十足份量的人目睹到这一切,不然这场将计就计的“苦肉计”就毫无意义。

“你是怎么把咏阳大长公主骗来的?”南宫玥侧着头,好奇地问道。她不由想到吕珩被挂于城墙的那一天,正是咏阳大长公主回王都的日子,总不能两次都是这么巧吧?

“找小鹤子就行了。”萧奕笑眯眯地补充道,“就是傅云鹤。”

南宫玥恍然大悟地点头,有咏阳大长公主的嫡孙出马,把大长公主带来这里确实算不上是一件难事。只是,南宫玥倒是更好奇了,以傅云鹤这样的身份,竟然会对萧奕言听即从,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想不明白的南宫玥索性就把它解释为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

“大哥!”这时,雅座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少年探头进来,略显无奈地说道,“祖母说已经看到您了,让您现在就过去……大哥,您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告诉她!”那少年有着一张娃娃脸,正那傅云鹤。说话间,他才注意到包厢里还有一个人,不由把目光投到了南宫玥的身上,虽说穿着男装,但是男是女,其实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由向她多看了几眼。

即然已经男扮女装出来了,南宫玥也不矫情,毫不避讳地向他回望了过去,倒是萧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傅云傅被萧奕瞪得莫名其妙,他的目光在萧奕和南宫玥身上来回扫了几回,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忙殷勤地说道:“大哥,还有这位……”

南宫玥大方地拱了拱手,说道:“我姓林,单名越。”

“林公子。”傅云鹤回了一礼,道,“林公子也一起去吧。”

南宫玥犹豫了一下,见萧奕向她点头,便应了下来。

两人一同随着傅云鹤去了隔壁的包厢,打开包厢,南宫玥一眼就看到除了坐在主位的咏阳大长公主外,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她认识的,正是云城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原令柏。

原令柏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眯眯地对萧奕说道:“大哥!还有这位是……”他的视线在南宫玥身上停顿了一下,故意问道。

原令柏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女扮男装的“少年”是摇光县主南宫玥,心里忍不住感慨着:大哥不愧是大哥,居然把摇光县主也拐出府了,看来果然是“未来大嫂”不会有错了!

傅云鹤忙在一边接口道:“这位是林越,林公子。”

“林公子。”原令柏拱手行了一礼。

南宫玥也冷静了下来,还礼道:“原二公子。”

南宫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倒霉,难得出格一次女扮男装和萧奕跑出来看戏,就遇到熟人了……她现在也懒得去想会有什么后续影响,随着萧奕一起来到咏阳大长公主的跟前,行礼请安,口称“见过老夫人”。

咏阳让他们免礼,目光慈祥地看着两人。

几十年前,咏阳所率领的赤羽军曾在萧奕祖父的麾下,因而萧奕在她眼里,与自家孙子没什么区别的。而在看向南宫玥的时候,目光更是柔和了一分,她随先帝南征北战多年,打下这大裕江山,眼界根本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的,在她看来,女子本就不应该局限于内宅之内,比起那种拘谨的大家闺秀,女扮男装而又大方得体的南宫玥反而更能入了这位大长公主的眼。

而且,以咏阳的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咏阳笑了,指了指身边的位子说道:“你们坐下吧。”

两人刚刚坐下,还不等说上几句话,包厢的门被轻轻扣响,一个侍卫推门进来,说道:“老夫人,京兆府尹到了。”

咏阳目光一沉,说声道:“让他进来。”

京兆府尹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顶了,先是被摊上了宣平伯世子的案子,几方都在向他施压,害得他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好吧,那件事还没解决,又被咏阳大长公主给盯上了。当知道咏阳大长公主亲睹宣平伯府欲杀人灭口一事,京兆府尹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凉的。

“见过大长……”

咏阳抬了抬手道:“免礼,叫我老夫人就成。”

“是,老夫人。”

“今日唤你来,只为了一件事。”咏阳直接切入正题道,“张舒那案子怎么样了?”

京兆府尹干笑着说道:“在查……下官正在查。”

咏阳目光灼灼地盯着京兆府尹,毫不掩饰身上的锐气,说道:“路大人是不是觉着我是在多管闲事呢?”

京兆府尹的额头大汗淋漓,忙说道:“下官不敢,下官……”

“就算你觉着我是在多管闲事也无妨!”咏阳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的寒光似刀,气势逼人地说道,“这件事,我偏就管定了!……把人带进来!”

咏阳一声令下,她的侍卫立刻把那两个人犯带到了进来,粗鲁地扔在了地上。

只见那两人双手被绳索绑着,口中则塞着布,为避免他们咬舌自尽,就连牙齿都被拔光起来,看起来极为狼狈。

“陆大人,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咏阳锐眼微眯,直视着京兆府尹,说道,“希望别让我听到他们自尽的消息……”她的意思很明确,若是这两个人死了,那就是京兆府尹包庇罪犯,毁灭人证所致。

京兆府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感自己实在是太难做了……

在朝堂之上,他看得很清楚,皇上虽然一开始很生气,但渐渐回过味来后,气也就消了,反正爵也降了,罚也罚了,差不多也就算了。就是因为看得明白,京兆府尹才很明白一味的追究宣平伯反而会惹得世意不快,他原本是想着先含混些日子,等咏阳大长公主淡忘了这件事,便给吕珩一些不大不小的处罚,再赔些银子给那张舒,这件事情也就了了,可是,宣平伯府怎么就做出杀人灭口的蠢事呢!

做也就做了,还让咏阳大长公主亲自抓到,这不是在自找死路吗?

京兆府尹头痛欲裂,他在心里拼命的思考着,明日早朝的折子该如何写……他觉得自己这短短几天,就已经多了不少的白发了。

咏阳才不管他有多为难,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身为公主,咏阳并不能参与朝政,所以,对于这桩案子,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督促京兆府尹尽快查案,这么一来,就连御史也无法弹劾她什么。可是这么一位军功赫赫的大长公主站在这里,偏又态度明确,任谁也不敢捣鬼。

“对了。”在京兆府尹正要开门出去的时候,咏阳又开口了,并说道,“那张舒我就带回公主府了,需要他上堂,就来公主府宣吧。”

京兆府尹的肩膀一震,转过身来,笑得比哭还难看,躬身说道:“……是。”

两个人犯被咏阳的侍卫押送去了京兆衙门,包厢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南宫玥两眼放光地看着咏阳,眼眸亮似星辰,其中写着满满的“崇拜”。

两世以来,南宫玥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咏阳大长公主这样有个性的奇女子,虽然前世,她也曾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大长公主的传说,说她如何英勇如何果决如何艺高人胆大,就如花木兰再世一般,但传闻毕竟总是被夸大,所以南宫玥也只是当做轶事来听,直到此刻,她才直到原来咏阳大长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既有一种与身俱来的傲气,又有在战场上厮杀拼搏的杀伐果断。让南宫玥突然发现,原来女子也能活得如此肆意张扬!

萧奕不太开心,臭丫头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咏阳注意到了南宫玥看自己的眼神,微微一笑,此时的她并不像是一位女将军,而是一位慈详的老者,温和地说道:“今日有些晚了,林公子,等过些日子,我让人送帖子与你,去我府中陪我说说话可好。”

“好,老夫人!”南宫玥立刻就应了一下来,笑容腼腆的就如一个得到长辈夸奖的小女孩般。

傅云鹤很是意外,自家祖母可是很少主动邀人过府的啊,尤其还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咏阳祖母。”萧奕也嬉皮笑脸地赖了过去,说道,“您也请我吧。”

咏阳往他头上轻拍了一下,爽快地地说道:“来!你们都来,还有小柏,你也跟你母亲说一声,到时候,你们三兄妹都来。”

原令柏笑嘻嘻地应承道:“是!姑祖母!”

和咏阳大长公主说话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她并不似那些名门世家、皇族贵胄府中的老夫人那样,自恃身份,因而要么傲慢,要么顽固,要么万事讲规矩,反而是相当的干脆利落,笑语连珠,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感到烦闷。

陪着咏阳大长公主用过了膳,送她上了马车,萧奕这才带着南宫玥回到了府里,一番飞檐走壁后,把她安然地送回了墨竹院。

当南宫玥翻窗爬进房间时,在内室焦急等待的意梅和百卉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她们忙迎了过来说道:“三姑娘,您终于回来了……”简直吓死她们了啊!

南宫玥心情很好地问道:“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

“没有你们怕什么。”南宫玥说着走到了屏风后面,把那身男装换了下来,递给了意梅说道,“你亲自来洗,别经别人的手,然后替我放起来,下次还能再穿。”

“啊……”意梅哭丧着脸,“三姑娘,您还要穿啊。”

南宫玥笑眯眯地点头,若是说一开始换上男装出门,她还有些不自在,但在看过咏阳大长公主的威风后,她现在觉着自己只是女扮男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意梅也知自家姑娘挺有主见的,一旦打定了主意,谁也劝不了,只能垂头丧地抱住衣裳拿出去放好。心里想着:这件衣裳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屋里有件男人的衣裳,三姑娘的名声就全完了……

等到意梅回来后,南宫玥整了整衣裳,由着百卉替自己戴上了珠花,这才说道:“走吧。我们去娘亲那里。”

到了浅云院,正堂门口的丫鬟禀报了一声后,把南宫玥迎了进去。

一进屋,南宫玥有些意外的看到柳青清竟然也在。

南宫玥向林氏请过安,又和柳青清相互见礼后,便在她右侧坐了下来。

柳青清也是刚到,寒暄了几句话,这才道出来意:“二夫人,青清今日来叨扰,是有一事想征得您的同意。”

柳青清是个规矩的人,很少提出什么要求,因此林氏忙道:“柳姑娘但说无妨。”

“明年春闱在即,我观兄长彻夜读书,甚为疲累,想送兄长一份礼物,也好让他放松一二。”柳青清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闻王都近郊有一善化寺,其后院有一块石碑,相传是前朝著名的书法大师李涵之留下的。兄长最喜爱的便是李涵之的字,可是来了王都几个月,竟未有时间亲往,因而青清想替兄长去一趟善化寺,将那石碑上的字拓下送与兄长。”

柳青清一片爱护兄长之心在言语间已经透露无疑,听得林氏若是有所触,自己的玥姐儿也是如此,处处为昕哥儿着想,但昕哥儿又何尝不是时时惦记着玥姐儿……再想到那一日在荣安堂中,柳青云愤然为其妹出头,情真意切,林氏越发觉得这柳氏兄妹确实不错!

只不过,若只是让柳青清一个姑娘家孤身带着丫鬟前往善化寺,确是有些让人不放心……

林氏沉吟一下,便提议道:“柳姑娘,我听说过几日慈航大师会去善化寺讲经,不如我们几个,再叫上三弟妹、四弟妹,还有琤姐儿她们,大家一起去善化寺听经,也好散散心,你觉得如何?”

柳青清一怔,聪慧如她,自然体会出林氏的一番善意,心中一酸。这二夫人如此和善,偏偏这府中的大夫人,她未来的婆母却……两位夫人真是天差地别。

柳青清微微敛目,试图稳定情绪,还未开口,只见南宫玥笑眯眯地说道:“娘亲,你这主意好,这善化寺我也不曾去过。这次倒是沾了清姐姐的福气了!”

林氏母女一片好意,柳青清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于是,第二日在给苏氏请安的时候,林氏便提起了慈航大师去善化寺讲经一事。

苏氏是虔诚信佛之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一时间,府里的女眷都雀跃不已,南宫琤本来郁郁寡欢,并不想前往,但见众人兴浓,也不好出声扫兴了。

而就在当天晚上,萧奕特意过来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吕珩被夺了世子之位!虽说多少已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么快就有结果,倒让南宫玥十分意外,她原本还以为至少会拖上十天半个月呢。

但萧奕却表示,皇上从小就对这个小姑姑又敬又怕,有咏阳大长公主亲自压着,皇上也不敢太过循私,可他又想保住宣平伯,于是,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吕珩身上,不但雷厉风行地夺了他的世子位,还赐了一个四品女官给宣平伯为平妻,只待再生一个世子。毕竟庶子不能袭爵,而平妻之子倒是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切让南宫玥听得目瞪口呆,想也知道里面萧奕绝对暗地里动了不少手脚。

到了这一步,吕珩也算是完蛋了,报了哥哥被羞辱之仇,南宫玥的心情格外痛快,让意梅赏了墨竹院上下所有人各一个月的月钱,丫鬟婆子们都不禁欢呼雀跃。

这样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五日后,她们前往善化寺的日子。

那一日秋高气爽,一大早,南宫玥便和母亲林氏来到二门处,柳青清和南宫琤已经候在了那里,两人的表情略显尴尬。众人见过礼后,四夫人顾氏也带着丫鬟来了。

几人寒暄了一番,却见黄氏和南宫琳久久没有出现。林氏眉心微蹙,正想打发丫鬟去黄氏的岚山院瞧瞧,却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小丫鬟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见过二夫人,四夫人,大姑娘,三姑娘,柳姑娘。”小丫鬟气喘吁吁地与主子们一一行礼,这才道,“三夫人要奴婢过来告知几位夫人还有姑娘,因着四姑娘今日凌晨突然出痘,到现在还高烧不止,三夫人要留在府里供奉痘神娘娘,这次就不去善化寺了。”

林氏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这出痘的厉害,更何况南宫琳是姑娘家,弄不好万一脸上留了痘疤,那黄氏可真是哭也来不及。林氏忙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让你家三夫人安心照顾四姑娘,若有需要可以多请几个大夫回来。”

小丫鬟又行了个礼,又风风火火地退下了。

林氏转头对众人道:“那我们就先出发吧。”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府里本来为了这次出行给主子们备了四辆马车,因着三房临时不能去,便减为了三辆。

从东门出城,一路上非常顺利,约莫两个多时辰到了善化寺。

为表虔诚,林氏特意命人把马车停在寺前,众位女眷一起徒步入寺。

南宫玥见柳青清的脸色有些不好,便走到她身旁问道:“清姐姐,你可是有些晕车?”

柳青清用帕子微微掩嘴,点了点头。

南宫玥给百卉使了一个眼色,百卉立刻掏出一个荷包从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交给了南宫玥。南宫玥打开小瓷瓶,对柳青清说道:“清姐姐,这是缓解晕车的香精,你放到鼻下闻一闻。”

“多谢你了,玥妹妹。”柳青清接过瓷瓶,一手用帕子遮挡,一手将瓷瓶放到鼻下,只一嗅,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从鼻中而入,一种清爽的感觉往头部而去,顿时精神一震,连那晕车产生的恶心感都去了大半。

“玥妹妹,我好多了。”柳青清正欲把瓷瓶还给南宫玥,却被南宫玥抬手阻拦。

“清姐姐,这醒神香是我亲手做的,你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吧。”说着,南宫玥还亲手替对方把瓷瓶的瓶塞又塞了回去。

柳青清虽然如今家境贫寒,但为人一向落落大方,也不客套,“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跟在众人往善化寺而去。

在清风的吹拂下,柳青清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嘴角带着浅笑,想是能够出来走上一走,让她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几人在一个小沙弥的引领下,进了主殿。

这慈航法师要来善化寺讲经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王都,王都不少信佛的人家都特意赶来听法师讲经,为此善化寺不得不限定入寺听经的人数,林氏也是提前了几日预定,才得了这几个名额。

此时,善化寺的主殿已经有不少香客等在那里了,为了避免冲撞了女眷,这每天的第一场都只许女眷进入,因而现在一眼望去,衣香鬓影,那些相熟的夫人姑娘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交谈。

“二舅母!四舅母!”一个轻柔悦耳的女音从右边传来。

南宫玥只闻其音,便是眉头一皱。这声音对她来说,太熟悉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裙、头戴白花的清瘦女子轻移莲步地朝南宫府的众人走来,果然就是白慕筱。

林氏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举止得宜地迎了上去,道:“筱姐儿,你怎么也在这里?”两家毕竟是亲戚,林氏即便心里对她有所芥蒂,也只能上前暄。

白慕筱先是福了个身,跟着才道:“二舅母,四舅母,筱儿听闻慈航法师来此讲经,特意来寺里为先父祈福。”

林氏点了点头,叹道:“你一片孝心,你父亲地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心想着:这筱姐儿也确实命不好,孤女寡母,这白府也不是什么厚道人家,如今南宫雲母女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只是一想到当初筱姐儿推了昕哥儿落水,害得昕哥儿差点没命,林氏还是无法对她敞开心扉,决定最多也只是当寻常亲戚一般往来。

顾氏却是不知道二房和白慕筱之间的纠葛,只觉得白慕筱一片孝心让人甚为感动,便柔声提议道:“筱姐儿,既然难得巧遇,你待会跟我们坐在一起听经吧。”

“四舅母所言甚是,那筱儿就叨扰两位舅母和两位表姐了。”白慕筱礼数周到地回道,跟着又与南宫琤和南宫玥打招呼,“琤表姐,玥表姐,许久不见。”

“筱表妹。”南宫琤和南宫玥与她行了平辈之礼。

白慕筱的目光最后落在南宫玥身旁的柳青清身上,微笑地问道:“大舅母,这位姐姐是……”她羞赧地微垂眼帘,“筱儿自从上次落水,到现在有些事情还是记不起来。”白慕筱确实是不曾见过柳青清,但是她在来善化寺前,早就从母亲口中得知柳青清的身份,只是为了不惹人疑窦,这才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林氏笑着介绍道:“筱姐儿不认识柳姑娘是应该的,柳姑娘乃你大舅舅的故友之女,如今暂时借居府中,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跟着她又对柳青清介绍白慕筱,“柳姑娘,这是我家大姑奶奶的姑娘筱姐儿,年纪比你小几岁。”

“那筱儿就称不客气地称姐姐一声清姐姐了。”白慕筱落落大方地对着柳青清福了个身。

“筱妹妹客气了。”柳青清也是回礼,并解下了腰头的一个月白色的络子,递给白慕筱道,“筱妹妹,这是我自己编的,希望你莫要嫌弃。”

白慕筱接过络子,细细地打量着,赞不绝口道:“清姐姐的手真巧,真是编得太精致了。有机会定要教教筱儿才是。”

“筱妹妹真是过奖了。”柳青清含笑道,见白慕筱表情真挚,心下也松了口气,“筱妹妹想学,总会有机会的。”

这时,殿里安静了下来,慈航法师在寺内僧人的陪同下出现了,宝相庄严,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肃然起来,坐在各自的蒲团上,开始听法师讲经。

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

这经书对有些小姑娘们而言着实有些枯燥,但还是有不少信女们听得意犹未尽。

讲经结束后,之前的那个小沙弥过来引林氏等人去了西偏殿后的厢房。慈航法师一共会在寺里讲经两日,因此林氏特意让寺里安排了一个小院子供她们暂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