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白慕筱一个姑娘家带着丫鬟孤身在此,林氏便把她也叫了过来。

一起用了寺里准备的素斋,众人喝了些热茶消食。林氏对着几位姑娘提议道:“琤姐儿,玥姐儿,筱姐儿,还有柳姑娘,你们难得到这善化寺,去后院走走吧。”说话的时候,她在柳青清的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又道,“这善化寺虽然不大,但我听说这寺的后院有一块石碑,相传是前朝著名的书法大师李涵之留下的,你们倒是可以去鉴赏一番。”

李涵之!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意兴阑珊的南宫琤双眼一亮。这喜爱书法之人恐怕没人不知道李涵之!那可是前朝数一数二的书法大师,留下了不少著名的作品,甚至民间还有不少大师的趣事流传下来。

白慕筱亦说道:“李大师的草书乃是一绝,那还真是得去好好鉴赏一番。”

“筱表妹,原来你也喜欢李大师的字啊。”南宫琤意外地看着白慕筱,颇有志同道合的感觉,“李大师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大概就是……”

“飞白贴!”

白慕筱和南宫琤的声音正好重叠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越发投机了,就着李大师又聊了几句。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觉得今天倒还真是巧极了,先是白慕筱正好也来善化寺听经,跟着又正好与南宫琤一样喜欢李涵之的字……这白慕筱果然是不凡,难怪前世与大姨母大归后,很快就在南宫府站稳了脚跟。

四位姑娘与林氏、顾氏告别后,便在小沙弥的指引下,悠闲地前往后院。

这善化寺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寺,但是景致却颇为清幽,鹅卵石的小径,满池绿意的荷花池,瘦骨嶙峋的假山……各有韵味,仿佛精心设计过一般。

而这后院中的石碑乃是寺中最知名的景点之一。

那石碑位于荷花池的另一边,约莫跟南宫玥的肩头一样高,上面龙飞凤舞地雕刻着三个大字:

善化寺。

相传,这三个字不仅是李涵之大师亲笔而提,甚至是大师亲手镌刻上去。

彼时,李大师来王都赶考,因为身无分文被客栈赶了出来,当时善化寺的主持大师赞叹李大师的才学,让李大师在此寄居读书。李大师在读书的闲暇之余,刻下了这块碑,待来年,李大师中了探花之后,一手书法连当时的皇帝都赞叹不已,而这善化寺也因此香火旺盛起来,李大师与善化寺的缘分更是传为一时佳话!

四个姑娘站在石碑前,听那小沙弥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知道已经跟多少个香客说过的故事,其实,她们自然是听过这则轶事的,只不过此刻亲临善化寺,再听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还真是别有一种趣味。

好一会儿,白慕筱第一个赞道:“真是飘若浮云,游若惊龙,不愧为李涵之。”

柳青清也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一字一笔,兼众妙之长。真是妙!”

南宫琤飞快地看了柳青清一眼,她对柳青清了解并不多,只是以前曾听母亲赵氏曾抱怨柳姑娘这个不好,那个平平……没想到对方也懂书法。但再一想,父亲曾夸奖过柳青清之兄柳青云才气不凡,这柳青清就算不如其兄,能学到一两分,想必也是不凡了。想到母亲赵氏,南宫琤又是双目黯然,想不通母亲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来。

这时,白慕筱似乎察觉到南宫琤的情绪不对,又拉着她说起来话来,也让南宫琤暂时把心事抛诸脑后。

四位姑娘都是喜爱书法之人,这简单的三个字就让她们痴迷地看了好一会儿,痴痴地揣摩着每一笔,每一划……而那小沙弥早就无趣地在一旁转了一圈又一圈,根本不知道这三个潦草得几乎快看不出来的字有什么好看的。

好一会儿,柳青清终于回过神来,吩咐紫英打开随手带的小箱子,取出其中的纸张、磨好的墨汁和清水……

“清姐姐,这是要把碑上的字拓印下来吗?”白慕筱瞟了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立刻抚掌赞好,“真是好主意。如此好字,应该拓印回去,好好揣摩才是。”说着,她也蹲了下来,热情地说道,“清姐姐,我来帮你吧。我记得是应该先把纸弄湿……”

“多谢筱妹妹……”柳青清正欲拒绝,不想,手一抬竟不小心弄洒了瓶中的清水。

白慕筱歉然地看着柳青清:“对不起,清姐姐……”

“不碍事。”柳青清忙道,跟着吩咐紫英,“紫英,你随这位小师傅去帮清姐姐再去取点水吧。”

“是,姑娘,”紫英应声后,随着那小沙弥去了。

四位姑娘继续留在石碑前鉴赏的鉴赏,闲聊的闲聊……也不知过了多久,没等来紫英,倒是等来了一个有些脸熟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也不顾上行礼,直接焦急地对柳青清道,“柳姑娘,府里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令兄柳公子摔伤了手,请姑娘赶紧回府去。”

柳青清大惊失色,这手对于文人而言,简直跟性命一样重要,更何况是兄长这样来年二月就要参加春闱的人。

见状,南宫玥急忙对柳青清道:“清姐姐,你先回府吧。我会去跟娘亲说的。”

“玥姐儿,那就多谢你了。”柳青清感激地说道,跟着对着她们福了福身,“琤妹妹,筱妹妹,请恕我失礼,我先告退了。”

“清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南宫琤和白慕筱齐声道。

“柳姑娘,请随奴婢来。”那小丫鬟忙道。

柳青清焦急地随着小丫鬟去了,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小丫鬟快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走得更快了,“柳姑娘,奴婢名叫璎珞。”

“璎珞姑娘,”柳青清又问,“请问我哥哥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柳姑娘,奴婢也不太清楚。”璎珞含糊其辞地说道,“奴婢离府的时候,听说刚去请了王大夫……”

柳青清不由眉头一皱,觉得这个璎珞有些怪怪的,璎珞既然不知道哥哥的伤势如何,为什么就急匆匆地从南宫府跑到这善化寺来通知自己?

“璎珞姑娘……”柳青清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这才有心思注意到周围的景致,这一看,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以她的记忆,她们来时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吧?

不知不觉中,她被璎珞引到了一个人迹罕见,前方是一个荒废的院子,四周长满了荒草和未经修剪的松柏,还有一个飘满浮萍的池塘……

这是哪儿?

柳青清再也不与那璎珞多说,转身欲走,却是脸色剧变。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从一座假山后走了出来,对她露出虚伪做作的笑容。

是赵子昂!

他怎么会在这善化寺?

柳青清回头一看,那个小丫鬟璎珞已经不知所踪。柳青清顿时面若纸色,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连退了好几步。

柳青清心中仿佛被倒了一桶冰水似的,冷得她浑身发寒。她分明记得这个璎珞是南宫府的丫鬟,看来璎珞应该是被赵子昂给收买了……

“柳姑娘……不……清妹!”赵子昂激动地上前几步,眸中释放出灼热而痴缠的光芒,“清妹,请相信我,我慕你多时,一片赤诚上天可见,以后定不会辜负你的!”

可是在柳青清眼里,他的脸庞却扭曲如同恶鬼!

柳青清连退了好几步,四下打量着,俏脸之中再也掩不住慌乱……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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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闷棍

在柳青清离开后,南宫玥、南宫琤顾不上继续欣赏石碑,而是对柳青云受伤一事唏嘘不已。

“柳世兄还真是可惜了!”南宫琤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听我爹和大哥提过,柳世兄才华横溢,今科得中的可能性少则也有七八成。春闺将至,若是柳世兄的手伤严重的话,怕是今科无望了。”

白慕筱一脸同情地说道:“三年一次春闱,那柳公子岂不是还要再等上三年?”

众人皆是沉默,对这万千举子而言,这三年一次的春闱便是改变他们命运最重要的机会,尤其柳家家道中落,柳青云要想重振家业,唯有入仕一途,若是错过了这次春闱,就又要等上三年!

南宫玥却是想得比其他人还要多一些,前世柳青云就是在这届的春闱得中探花,从此青云直上,最终成为入阁拜相,成就一代名臣。若是因为手伤而影响了一生,这实在太不值得了。也许自己应该去看看,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南宫玥说道:“大姐姐,筱表妹,我想跟清姐姐去看看柳世兄的状况,没准我能帮上忙。”

南宫琤自是知道南宫玥的医术,连忙点了点头,说道:“三妹妹,你去吧。我会与二婶婶说的。”

“劳烦大姐姐了。”

南宫玥福了福身,便带着百卉匆匆地朝柳青清离开的方向追去,可才穿过一个庭院,来到一处假山附近,百卉突然停下了脚步,护卫性地上前一步,低声道:“三姑娘,有些不对……”她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眼看去,四周空落落的,只有假山错落、野草丛生,寥寂得很。但是南宫玥对百卉非常信任,既然百卉如此说,便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偷偷捏了捏右手的衣袖。

“谁?”百卉厉声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蒙面男子从前方的假山中绕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

这副模样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紧跟着,后方传来鞋子踩到落叶的“簌簌”声,南宫玥和百卉回头一看,只见又有两个穿着青布衣裳的蒙布人从后方的假山中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手里也分别拿着木棍。

看他们的样子,就显然是一伙的!

三人前前后后地把南宫玥和百卉包抄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百卉小心地将南宫玥护在身后,厉色质问。

没有人回答,前方那个高个子的蒙面人拿着木棍,不怀疑好意地朝南宫玥主仆走来。

百卉上前两步,左腿在地上重如千钧,而右腿以左腿为中心猛地飞旋而出,踢向对方的下巴……百卉对自己的这一招飞旋踢十分有自信,却不想对方飞快地将木棍一横,就挡住了百卉这一脚。

百卉脸色一沉,心中不由轻呼:糟糕!不是因为自己一招失利,而是意识到对方应该有些功子底子!

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转头,打算退到南宫玥身旁,却听高个子压低声音,冷笑道:“晚了!”

话音未落,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从南宫玥后方的一颗梧桐树上飞跃而下,他的手中同样持有一根长棍,猛地一棍就朝南宫玥打了下去……

百卉双目一瞠,几乎心神俱裂,惊声叫道:“三姑娘!”

南宫玥也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她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身体的动作实在是赶不上心思变化,她才侧过些许,对方的一闷棍已经打在了她后脑勺上。

头痛欲裂!

眼前一阵模糊,一种恍惚的感觉立刻自头部传遍全身,仿佛连身体在这一瞬间都不是她的了……

南宫玥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就倒了下去,可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倒下。南宫玥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努力地保持清醒。

蒙面的灰褂子一棍得逞,却还不肯罢休,再次高举棍棒,打算再给南宫玥来上一棍。

南宫玥已经站立不稳的,根本不可能躲开这一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棍子向自己落下。

越来越近……

“咚!”

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南宫玥一愣,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抬眼,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百卉。百卉在刚刚的千钧一发之际,纵身扑到了她跟前,用自己的背承受了灰褂子这一击。

南宫玥脸色煞白,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喊着:“百……卉……”

“哼!”灰褂子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又是一棍击出,可惜这一次他再也没机会得偿所愿了,百卉不知怎么地突然一扭,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顺势起身,然后一个飞身而上,一招无影脚狠狠地踢在此人的心口上。

“砰!”灰褂子的身体几乎是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后方的那棵大树上,身体软软地沿着树干滑了下来,这一重击竟让他晕了过去。那树干摇晃不已,无数的树叶“簌簌”地落了下来,洒了他一身。

“可恶!”高个子愤怒地大叫了一声,“一起上!我就不信凭我们三个还拿不下这两个小丫头!”若是四人出马都还失手,他们又该如何回去复命……

他话音刚落,“三角眼”就提着木棍向南宫玥的冲杀了过去。

“嗖--”

就听一声破空之来,一支小巧的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他射来……

高个子大惊失色,忙叫道:“小……啊!”

已经是晚了!

只听两声惨叫声连着响起,高个子被百卉连着两个飞腿踢得后退了七八步,而“三角眼”更惨,刚刚那支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右肩胛骨,鲜血在一瞬间染红了他的右肩。

三个蒙面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玥,只见她吃力地站着,仿佛随时就会倒下,却还是抬起右手毫不留情地对准了他们,她的右腕上赫然是一个精巧的袖箭箭匣--这正是官语白送给她防身的玲珑袖箭。

无论是高个子,还是“三角眼”都可以十成十地肯定,这个箭匣中必然还能射上好几发!而且这箭匣绝非凡品,以刚刚那支袖箭的速度与力道,实在是防不胜防!

仿佛在验证他们心中的想法,南宫玥冷冷地一笑,又一次启动箭匣的机关,又是“嗖”地一箭劈开空气,势如破竹地直射向距离“三角眼”不远的另一个蒙面男子。

那人挥起木棍挡开了一箭,但随之而来的第二箭却猛地射穿了他的大腿,鲜血汨汨流下。

“啊!”他发出了一声痛苦惨叫,捂着伤口的手已被鲜血浸透。

百卉忍着背后的痛上前一步,冷冷地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挑衅道:“如果你们还想上,就来吧!你们来一个,姑奶奶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一股嗜杀之气散发于无形。

高个子很是不甘心,本来以为这趟任务简单极了,只是收拾个小丫头罢了,没想到,居然会那么难缠,再拖下去,若是引来旁人,今日恐怕是难以善了……只是现在撤退的话,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正当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

有人来了!南宫玥和百卉都不由心中一喜。

“走!”

高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挥手,那“三角眼”连忙扶起了昏迷的同伴,和高个子一起搀扶着,快速向着假山的方向而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百卉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转身朝南宫玥看去,口中担心地问:“三姑娘,你没……三姑娘!”

百卉的声音最后化成了一声担忧的尖叫,南宫玥已经摇摇欲坠,两眼朦胧,身体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其实刚才她只是在苦苦支撑,不愿示弱,如今见歹人离去,那最后的一点支撑终于轰然倒塌。

“百……”南宫玥似乎想安慰百卉,但她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皮如千斤重,她的意识最终散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

南宫玥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之后,发现正身处一间陌生的厢房,后脑传来一阵阵抽痛,让她不由微皱起眉头。

“玥姐儿,你终于醒了。”林氏抱着她痛哭不已,一脸的心有余悸。只要一想到百卉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来找自己的那一幕,林氏就心痛得无以复加。

“娘亲,我没事,你别哭了。”南宫玥连忙安慰林氏,这一动,发现头更痛了,耳朵更是嗡嗡作响,但她不想让林氏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娘亲,我现在这是在哪?我昏迷了多久了?”

林氏拿帕子拭了拭眼泪,看着神色苍白、头上缠着纱布的女儿,不禁又是一阵心痛,但还是回答南宫玥的问题:“玥姐儿,这里是善化寺的西厢房,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了。”

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南宫玥又皱了皱眉,努力回想自己晕倒前所发生的事,几个蒙面人突然拦截了她和百卉……她一思考,后脑越发痛了,好像有几百几千根针在扎着她的脑袋,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抬手朝后脑摸去。

林氏连忙按住南宫玥的手道:“你这孩子别乱碰伤口,我让玲珑去叫寺里的僧医再为你看看。”

“三夫人,奴婢这就去。”林氏身后的玲珑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请来了僧医。

南宫玥最初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是这僧医为她包扎的伤口,现在见她已经醒了,便上前为了诊了脉,慈眉善目地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且放心,令嫒暂时无甚大碍,不过最好等回王都后,再请个大夫看看为好。”

林氏微松了一口气,暗暗决定等离开时多添些香油钱,口中忙不迭地道谢道:“多谢师傅!”

让玲珑送走了僧医,林氏又派人去通知顾氏等人,报一声平安。

南宫玥半坐起来,靠着床头,又开始回忆起自己遇袭之事,可是只要她一费神去想,脑袋就像无数针在刺似的疼,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其中的细节……

林氏一看南宫玥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费神了,忙道:“玥姐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莫要再伤神!”

“好好,娘,我不乱想。”南宫玥连声保证。她不再费心费神以后,头部的疼痛也逐渐缓解下来。

南宫玥朝房间看了一圈,忙急急地拉住林氏的袖子问:“娘,百卉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一说到百卉,南宫玥眼前就浮现百卉挡在自己身前,硬是为她挡了一棍的那一幕!她的头又是一阵刺痛,但比不过她的心痛。

林氏立即柔声安抚道:“玥姐儿,你放心,百卉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闻言,南宫玥总算放心了,“她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见过四夫人,大姑娘,表姑娘!”

跟着,顾氏便和南宫琤、白慕筱一起走进屋来,前者说道:“二嫂嫂,听说玥姐儿醒了……”

林氏点了点头,心疼地说道,“僧医刚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南宫玥虚弱地对着众人露出浅笑:“四婶婶,大姐姐,筱表妹你们来了。”

“玥姐儿……”

“三妹妹……”

“玥表姐……”

三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南宫玥,语气中透出浓浓的担忧:

“你……现在觉得如何?”

“脑袋可还觉得疼?”

南宫玥连忙道:“让四婶婶、大姐姐和筱表妹担心真是我的不是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随时可以回府。”

“那就好……”顾氏长吁一口气,释然道,“我刚听说你和百卉竟在寺里遇上了拐子,可吓死我们几个了。”

“是啊!”南宫琤也是一脸后怕地在一旁点头道,“这些拐子胆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入寺行凶。看来我们以后出行都要当心了。”这些拐子定是听闻慈航大师来寺里讲经,就想趁着人多浑水摸鱼,真正是可恨!只要一想到自己刚才也可能会被拐子冲撞,南宫琤拿着帕子的手就不住颤抖着。

白慕筱亦附和道:“也亏得我和琤表姐运气好。玥表姐,你可要好好养着才是。”只是,她的神色中并没有丝毫的害怕。

“多谢筱表妹!”南宫玥微微一笑。她心知应该是百卉以拐子的名义来解释她们的遇袭,可是,南宫玥心里却十分清楚,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拐子!他们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那种打法,分明是想狠狠教训自己一顿,甚至……要了自己的命!

她一动念,头又开始疼了,脸色苍白,看来柔弱可怜,好像一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

见状,顾氏三人也不敢和她多说什么,只说了让她好好休息,便告退了。

林氏正想让南宫玥躺下再睡一会儿,却见南宫玥若有所思,试探地问道:“娘亲,清姐姐呢?”

“琤姐儿说她已经回府了……”林氏说着,担心地看着南宫玥,唯恐女儿是被那一棍敲出了什么问题来,“玥姐儿,那个丫鬟来报信时,你不是也在吗?她哥哥遇到了那种事,恐怕很着急吧。”

“对了,我差点忘了……”南宫玥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混乱。

林氏没有起疑,温柔地安慰道:“玥姐儿,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我们一会儿就回府。”她安抚地拍了拍南宫玥的手背,心里想着快点带女儿回王都好请个正经大夫看看,便站起身来,“我先出去看看马车准备得怎么样了……等弄好了,我们就回府。”女儿受伤了,这马车一定要仔细布置一番才行,交给别人,林氏还是不大放心。

林氏走了,南宫玥用手捂着头,她当然没忘记柳青清是被一个丫鬟叫走的。

当时那个丫鬟的样子十分焦急,又涉及到了柳青云,惊慌之下,不但是柳青清,就连她也没有起疑。可是,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那个丫鬟出现的似乎有些突然的。那几个袭击自己的蒙面人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若柳青清也是他们的目标的话……

南宫玥的心里不由一紧,她现在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柳青清真的只是回了府。不然,若是柳青清“走失”了一整夜,哪怕现在找到了她,失贞之名恐怕是逃不了了。

正因为这样,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娘亲自己的猜测,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万分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越想,南宫玥的头就越痛,她忍着痛楚叫林氏的丫鬟:“玲珑!”

“三姑娘有何吩咐?”玲珑快步走到榻前。

南宫玥吩咐道:“你去看看,要是百卉能来的话,让她过来一趟。”

玲珑应了一声,匆匆出了厢房。不一会儿,百卉就来了,她看来脸色有些苍白,显然那一击也是遭了大罪。

“三姑娘……”百卉一进厢房就“扑通”跪下请罪,“奴婢没能保护好姑娘,还请姑娘降罪!”

“百卉,这事罪不在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南宫玥连忙道,“你受着伤,地上凉,快起来。”说着给了玲珑一个眼色,玲珑赶忙把百卉从地上扶了起来。

百卉一脸的羞愧,说道:“谢三姑娘。”

南宫玥细观百卉的神色,见她脸色虽有些不佳,但下盘并不虚浮,眼眸也依旧有神,知道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对她招了招手道:“百卉,过来让我瞧瞧。”

百卉自然明白南宫玥的意图,忙道:“三姑娘,奴婢无事,只是皮外伤罢了。”

在南宫玥的坚持下,百卉还是走到了床边,伸出右腕……

南宫玥为百卉把了脉,又摸了摸她的脊柱、肋骨,点头道:“的确只是些皮外伤。”然后,她挥了挥手手示意玲珑先退下,待厢房里只剩下她和百卉以后,她刚要说话,就见百卉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三姑娘,柳姑娘现在在寺里。”

南宫玥一怔,先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却心却提了起来,她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有些害怕地问道:“她、她现在还好吗?”

柳青清没有回府,那表示她的猜测没有错,那个来找她的丫鬟确实不怀好意!

而柳青清人在寺里,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甚至百卉还如此慎重地偷偷来告诉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柳青清她……

南宫玥不敢再往下想了,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三姑娘,您别急着。”百卉连忙一口气说道,“柳姑娘无事……是萧世子的人及时把她带了回来!”

“萧奕?”南宫玥一头雾水,这事怎么莫名就扯上了萧奕呢?她捂着自己额头,因为头痛,秀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自称是萧世子的暗卫。萧世子听说姑娘出了门,就特意把他派了过来,谁知道来晚了一步,姑娘竟被歹人所伤……他本打算去抓住那几个歹人,却在无意中捡到了昏迷的柳姑娘,这才顺便把她带了回来。”说到这里,百卉的脸色又复杂起来,虽然那暗卫说是凑巧捡到,但是百卉却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这事关系柳姑娘的清白,她也不方便多问。

百卉犹豫了一下,说道:“三姑娘,因为当时柳姑娘昏迷不醒,衣衫也有些凌乱,实在是不方便直接带回来,因此奴婢就做主先把她藏在了善化寺中,现在小四正看着她……柳姑娘苏醒之后,一直一言不发,样子似乎有些不妥……”百卉虽然知道藏着柳青清不是办法,但以柳青清当时的状况,若是直接带回来,恐怕是少不了流言蜚语……

南宫玥连忙道:“百卉,你扶我起来,我们去看柳姑娘。”

百卉服侍南宫玥起身,给她披上了外衣,又围上斗篷。可是两人一出门,就遭到了玲珑的阻拦:“三姑娘,您可不……”

“玲珑!”南宫玥果断地打断了玲珑,“我要出去一趟,别告诉娘亲。若有人来,就说我睡着了,谁也不见。”

二房的主母是二夫人,可是二房上下都看得出来,二夫人性子软绵,真正能够做主的其实是三姑娘。

玲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俯首,恭敬地应道:“是,三姑娘。”

外面的天空已经是蒙蒙亮,朝阳自屋顶释放出几缕晨曦,秋日的早晨清凉如水。

这一大早的,庭院中走动的人并不多,南宫玥在百卉引领下,小心地避开了外人,穿过游廊和一道小门,一直来到西北角一间偏僻的厢房前,小四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一看南宫玥和百卉前来,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南宫玥却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释然之色。

“三姑娘,”小四拱手作揖后,沉声道,“柳姑娘就在里面,她醒来后,就一直呆坐着,没说话,也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

“多谢。”说完,南宫玥走进了厢房中。

屋里,暗沉沉的一片,空气有些沉闷,甚至还隐隐散发着霉味,显然平日里都没有什么过来,几乎是被荒废了。

柳青清直愣愣地坐在一把陈旧的圈椅上,还穿着昨日离开前的青色衣裙,衣裳的前襟被解开了一些,裙子上好几处脏污。她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头发略显凌乱,手腕上还有一处明显的淤青,看得南宫玥心下一惊。

南宫玥定了定神,对自己说:总算情况没有到最差的地步……

南宫玥轻手轻脚地走到柳青清跟前,微微俯身,轻声唤道:“清姐姐……”她的语调温柔极了,仿佛怕吓到柳青清一样。

柳青清仿若未闻地呆坐着,但南宫玥注意到她的手动了动,死死地拽着她的裙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有反应就好。南宫玥心里有了底,继续说着:“清姐姐,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安全了。这里只有我和百卉,没有其他人。”

“……”

柳青清还是没有说话,南宫玥不放弃地再接再厉:“清姐姐,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柳世兄,想想看,如果柳世兄看见你这样子,会有多难过,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柳青清的嘴唇动了动,终于痛哭失声:“哥哥……”她神色凄凉,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泪珠仿佛决堤般从眸中滚滚落下。

见柳青清哭了出来,南宫玥高悬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柔声问道:“清姐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顿了顿后,她神色坚定地看着柳青清,“清姐姐,请让我来帮你!”

柳青清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更多的是恐惧,脸色变得更为惨白……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着南宫玥,表情中流露出一丝脆弱,一丝希冀,缓缓道:“玥妹妹,你真的能帮我吗?”

南宫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但一瞬间,却释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她。

渐渐地,柳青清的神色终于平静了些,连死水般的眼中都有了一分神采。

她开始回忆昨日发生的一幕幕,眼里是有愤恨、有恐惧、有后悔……还有更多其他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徐徐道来:“昨日,那个叫璎珞的丫头她把我引到了寺中一个荒芜的院子,我一看地方偏僻,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正想离开,却不想……”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恨意,瞳孔猛然一缩,“赵子昂竟然突然出现了,拦住了我,而那璎珞也不见了踪影……后来……后来……”她想到了什么,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前襟,好一会让才继续说了下去,“赵子昂他……他欲对我不轨……”

柳青清的娇躯剧烈地颤抖着,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赵子昂蛮狠地把她按在地上,一只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乱摸,就像是被一条冷冰粘腻的毒蛇缠上了身,让她觉得既恶心而又愤怒……

她激烈地反抗着,挣扎中她狠狠地咬了赵子昂一口,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皮肉里。

而她这一举动,无意间激发了赵子昂的凶性,她还记得他野兽般的嚎叫,然后她的手腕被他死死压制,衣带被他扯开……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倒了这里,小四就守在门外……

说完这些,柳青清的眼角再次落下滚烫的泪水,哽咽不能语。她已经污秽了!谁也救不了她了!

“清姐姐,已经没事了,你别害怕。”南宫玥搂着柳青清的肩膀,再次柔声安慰她,“你放心,救你的人来得很及时,什么也没发生……放心吧。”

柳青清脸上挂着泪痕,看向了南宫玥,迟疑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我被他……”就算是赵子昂最终没有得逞,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曾被他那般压在了地上,上下其手……她就觉得自己好脏!她的手指更为用力地握成拳头,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和难堪。她真的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就算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她也骗不了自己……

“清姐姐!”南宫玥突然握住了柳青清的手,一脸笃定地对她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昨天清姐姐被叫走后,就去了柳世兄那里,照顾受伤的柳世兄。昨日发生的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拿别人犯下的错,来惩罚自己。这样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哥哥……”

想到柳青云,柳青清的眼中终于发出了夺目的光彩,面露坚定之色,反握住南宫玥的手,“对,哥哥的手受了伤,我从昨日就一直在照顾哥哥。”她决不能让赵子昂那等小人得逞!若是她从此一蹶不振,岂不是让赵子昂如意了!

见柳青清想明白了,南宫玥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她和百卉一起仔细地为柳青清洗梳一番,又道:“清姐姐,我待会让百卉给你送一套我的衣裳过来,虽然可能稍微小了一点,也只能请姐姐先将就一下了。等换了衣裳,我就让小四送你去柳公子那里。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的柳青清已经不愿思考,也无力思考,她只想去相信南宫玥,相信这双坚定强大却清澈的眼眸!

“三姑娘,”百卉拉了拉南宫玥的袖子,把她叫到了一边,轻声说,“小四不会答应的,他只听公子话,既然公子吩咐他留在你身边,以小四死板的个性,他恐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的。”百卉暗暗觉着小四也太死板了,公子让他留在三姑娘身边当个车夫,他还真就当了个称职的车夫!要是当时他跟在三姑娘身边的话,三姑娘哪会遭这样的罪!

南宫玥无奈地眉头一皱,道:“百卉,那就麻烦你送清姐姐去柳公子那里了。只是你的伤……”

百卉不在意地说着:“放心吧,三姑娘,以前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这种皮外伤是常有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南宫玥微微点头,又向柳青清说道:“清姐姐,我先让百卉随我去拿衣裳,待会再让她来接你。”

南宫玥跟柳青清道别后,便先和百卉一起回了自己的厢房,玲珑见她们总算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百卉拿了衣裳后,便匆匆离去了。

留下南宫玥一人倚靠在床边,想着柳青清的遭遇,心中对赵子昂此人起了深深的厌恶。还有大伯母赵氏,若非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引狼入室,柳青清也不至于有今日的一劫……等等!

南宫玥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也让她的后脑又是一抽。

她心中不由浮现某个可怕的猜想,难道说,前世柳青清就是为了此事才投湖自尽?

南宫玥双目一瞠,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前世没有萧奕的人出手相助,柳青清恐怕是清白难保,以她的个性,又如何活得下去呢!

-题外话-

虐点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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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自受

一回到南宫府里,林氏也顾不上先去给苏氏请安,忧心仲仲地把南宫玥送回了房。

一时间,墨竹院里,好似炸开了锅,一众人等忙得人仰马翻。

“二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安娘慌忙地便要使人去请王大夫,可才转身就被林氏叫住。

“等等。”林氏吩咐道,“拿上玥姐儿的帖子,去请太医!”她的玥姐儿已经是县主了,有资格请太医来府中为她看诊。

“是。二夫人。”安娘匆匆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房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疾步匆匆,而南宫玥的屋子却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吵到她休息。

南宫玥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许久都没有睡意。那些蒙面人让她很难平静下来,她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可是,她只要一努力去想,头就会剧痛难当,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唔……”

南宫玥捂着额头,因为疼痛,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跟着是画眉请安的声音:“二夫人。”

林氏领着太医和一位医女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见南宫玥正醒着,这才出声道:“玥姐儿,太医来了。”

来的是太医院里的张太医,跟南宫玥也算是老相识了,因而这次一听说南宫玥受伤,就自告奋勇地过来。

“张太医!”南宫玥对着张太医颔首致意。

“见过县主!”张太医作揖见礼后,在床榻边的杌子上坐下,为南宫玥探脉。须臾后,便收手,对林氏道:“二夫人,看县主的脉相,并无大碍,但还需再看看头部的伤处。”说着,他吩咐身边的那位医女,“吕医女,麻烦你了。”

“是,张太医。”吕医女点了点头。

意梅连忙扶着南宫玥坐了起来。吕医女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的白布,先细细地看了看伤处,跟着又用手轻轻地按了几下,并询问南宫玥痛不痛,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有没有恶心头晕的感觉……

南宫玥一一都答了后,张太医沉吟一下,道:“县主,您的后脑勺受了重创,虽然目前看来一切正常,但会不会有后遗症,暂时还无法确定。我稍后给您开几副药,您先吃着。只是,县主,最近几日千万不可劳神多思,否则轻则头痛难当,重则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影响。”

“我知道了。”南宫玥郑重地点点头,虽然医者不自医,但她也知道头部受伤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看来也只能静养。

张太医又向林氏叮嘱道:“二夫人,请让伺候县主的人时刻注意着,一旦县主有发烧,头痛,呕吐,恶心之类的症状,一定要立刻派人通知老夫。若没有大碍的话,三日后老夫再来。”

不止是林氏,意梅和安娘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张太医开了方子后,就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劳烦张太医了!”林氏连忙示意安娘送张太医和吕医女出了门,随后又吩咐人去抓药,煎药。

张太医和吕医女前脚走了,后脚又有南宫府的其他人闻讯前来探望,这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一个时辰后,墨竹院里才再次安静下来。

早已回府的百卉这才有机会向南宫玥禀报柳家兄妹之事。

“三姑娘,奴婢已经把柳姑娘送到柳公子那里。柳公子说了,柳姑娘是昨晚回的府,为了照顾他的手伤,彻夜未眠。”顿了顿后,百卉神色中露出一丝复杂,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敬畏,“……柳公子,他亲自扭伤了自己的左手。”其实,柳青云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他明明可以随便在手腕上绕几圈纱布,掩人耳目即可,可是他为了把事情做实,宁可硬生生弄伤自己。

三姑娘曾经说过柳公子有才,却不想他还是一个如此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物,那对别人恐怕也不会手软……看来此人应该是前途无量啊!

百卉想到的,南宫玥自然也想到了。她倒是不意外,毕竟从前世柳青云的作风已经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性。清姐姐能有如此一个兄长,真是她的福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希望经过此劫后,清姐姐可以一世顺遂,再无波澜!

南宫玥吩咐百卉带一盒她亲制的治跌打损伤的药油给柳青清,再回去好好歇上几天。

百卉应了一声,放轻了脚步走了出去,在经过门前的一棵大树时,特意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藏身在树上的暗卫是随着南宫玥他们一起回来的,萧奕一共派出了两名暗卫,还有一个当时追着那袭击者而去,而他则一直守在南宫玥这里,一步都不敢走。

直到此时,眼见院子又变得静悄悄的,想来这摇光县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离开。

这暗卫什么时候进的院子,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当他回到镇南王府前院书房的时候,另一个与他搭挡的暗卫已经早一步回来了,正单膝跪倒在萧奕面前。暗卫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也跪了下来,说道:“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萧奕脸色阴沉,他没有叫他们起身,而是问道:“萧影,摇光县主现在如何?”

萧影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张太医刚刚来过,开了药,看屋里服侍的人和南宫二夫人的样子,县主应该并无大碍。”

萧奕微微颌首,又看向另一个暗卫,直接说道:“……萧冷,你继续说。”

“是。主子。”被称为萧冷的暗卫忙说道,“……属下是在普善寺附近发现那四个袭击摇光县主之人,一开始,他们咬紧牙关不肯招认,逼供了一番后,这才吐出他们是宣平伯府的吕珩派来的。”

“吕珩……”萧奕暗念着这两字,毫不掩饰眼中四溢的杀意,声音冰冷地问道,“你方才说,还抓到一个人,那又是谁?”

“那人名为赵子昂,是今科举子。属下拿下他的时候,他正试图轻薄一个寄住在南宫府上的姑娘。”萧冷恭恭敬敬地说道。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人与摇光县主被袭有关,便做主拿下,后来才发现与此事无关。“主子,这人要如何处置?”

赵子昂……萧奕对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

随着他现在可用的人手渐多,萧奕也命人一直在盯着些南宫府,免得他的臭丫头受了什么委屈,自然也知道前些日子发生在南宫府里那场闹剧,而他的臭丫头貌似对她大堂兄的未婚妻还挺满意的。既然如此,得让臭丫头出口气才行……

这么想着,萧奕说道:“这人先留着。至于你们俩……”他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说道,“你们自己下去领罚。以后你们就留在摇光县主那里……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也就别活着回来见我了。”

两个暗卫恭敬领命道:“是,主子!”

萧奕挥了挥手,两人悄然退了下去。

萧奕独自在书房思索了一阵,要弄死那几个人对现在的他来说,就跟掐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显然,只是弄死他们,绝不足以让他出胸中的这口恶气。

“竹子,你命人去一趟太医院,让陈太医去宣平伯府上看诊。命他务必在三天后让吕珩'痊愈'。”说到“痊愈”两个字,他故意用了重音,“再把程昱给我叫来。”

“是。世子爷!”

竹子听明白了,世子爷并不是真得想吕珩“痊愈”,让一个重病的人很快痊愈很难,但只是用些药让他短时间内精神好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药效过后会不会变得更糟,世子爷显然并不在意。

竹子匆匆去办。

程昱很快就赶来了,进了书房约一个时辰后这才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萧奕正在谋划着什么暂时不提,此刻的宣平伯府上,吕珩正心情不爽地冲着苏卿萍发脾气,把一碗滚烫的药向她身泼了过去,喝骂道:“滚出去,给我滚!”

苏卿萍捂着被烫伤着手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又重重关上了门。本以为熬上几年,自己以后就是风风光光的侯夫人了,可是,现在这吕珩不旦被夺了世子位,她那公公宣平伯又娶了平妻,她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偏偏这吕珩整天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她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吕珩一肚子的邪火,这几日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想他出生宣平侯府,又是嫡长子,一出生就被册为世子,从此风光无限,在这王都可以说是连横着走都不会有人敢坑一声。可是,现在呢!不但成了这王都的笑柄,还倒霉的被夺了世子之位,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帮他,还勒令他不准再出府门。

吕珩一开始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连一个绸缎铺的小子都敢不张眼地来害他,可是,当他的世子之位被夺后,他却明白了,若只是那张舒,绝不会弄到如此地步,他开始去考虑害了他的人到底是谁。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南宫昕!

当日他明明弄昏了南宫昕,可还没得手就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倒霉了。

吕珩觉得一定是南宫家的人在报复自己!

既然如此,也得让他们尝尝苦头才行!既然就因着南宫昕惹来的麻烦,那就让他胞妹来还好了!于是他在得知南宫家的女眷前些日子去普善寺的时候,就找了几个心腹护卫去收拾那摇光县主。可是那几个护卫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得手了。

“大爷。”这时,一个丫鬟轻轻扣响了门,小心翼翼地说道,“陈太医来了。”

“让他滚!”吕珩不耐烦地说道。他现在全身上下每天三次痛得生不如死,可偏偏这些个没用的太医,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丫鬟缩了缩脖子说道:“可、可是是伯爷让太医来的。”

最近吕珩可不敢再招惹宣平伯,他还指着宣平伯过些日子替他求得圣恩恢复世子之位呢,只能没好气地说道:“让他进来!”

吕珩本以为这次看诊还是跟之前一样,根本都不会有什么效果,可是,这一次,他倒是猜错了。不知怎么的,这次的药一喝下去,他的身体立刻就不痛了,而且一日比一日好转起来,才不过三天,就已经完全看不出病过一场的样子。

这位太医简直太神了!

吕珩欣喜若狂,就连宣平伯夫人也喜得赶紧上小佛堂多上了几柱香。

而吕珩刚好些,就有些待不住了,要知道他养在府里的那些爱宠全都让宣平伯赶了出去,现在满眼望去全都是一些花枝招展的小丫鬟们,实在让他倒尽了胃口。

喝了药,吕珩无趣地躺倒在床上,觉得再不出去走走,自己都要疯了。

而这时,一个小厮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进了房,然后在吕珩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的是真的?”吕珩顿时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地问道。

“小的哪敢欺瞒爷啊。”小厮谄媚地说道,“这是袖云楼刚传来的消息。”

“好,干的不错。”吕珩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面露喜色,随手扔了块银子给他,“以后袖云楼再传来消息,也要像今天这样及时禀报。”

小厮接了银子,忙不迭地应了,眉开眼笑地溜出了房门。

吕珩的心里一阵火热,袖云楼的新货色,他怎么能不尝尝鲜呢……想他吕珩总不能玩别人玩剩下的吧,更何况还是一个绝色少年。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绝色法,吕珩口干舌燥地想着。

吕珩好不容易才按耐着立刻奔赴袖云楼的念头,好不容易才等到夜深人静,立刻像做贼似的溜出了宣平伯府,美滋滋地去了袖云楼。

华灯初上,这夜晚的袖云楼流光溢彩,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见吕珩,立马眼睛一亮,甩着锦帕,捏着兰花指,扭着腰过来了。

“哎呀,吕爷,好久不见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说着老鸨就引着吕珩去了包间。

吕珩脸色一僵,想起自己的那些个事恐怕是传遍整个王都了,这个老鸨莫不是在嘲讽他?

老鸨心里“咯噔”一下,她只是说些场面话,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掩饰地“咯咯”笑了两声:“爷,那今晚爷想要谁做陪啊?”

“不是说,你们这新来了一个绝色吗?把他给我带来。”吕珩想到一会儿就能痛快地玩一场了,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鸨的笑容顿时有几分僵硬,道:“爷,这个新来的,还没调教好,性子烈。”

吕珩神情不悦,冷哼道:“我让你把人带来就带来,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是。”老鸨点头哈腰地应承,“奴这就把人带给爷。”说着就扭身办事去了。

吕珩点点头,在包间坐下,边喝茶边等着老鸨把人带来……

吕珩喝下了半杯茶,神情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啊--”然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很快,他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这时,就只听“咯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蒙着面扛着一个着青色直缀的人进了屋。

男子厌恶地看了吕珩一眼,先把扛在肩上的人粗鲁地扔到了床榻上,见那人披散的头发往两边垂落下来,露出半边脸,肤白唇红,显然被精心地装扮过。若是南宫玥看到,怕是要吓一跳,此人竟然就是赵子昂。

蒙面男子一脸嫌弃地把吕珩放到了赵子昂的身边,又忍着恶心把两人的衣裳脱了个精光,这才走了出去。

离开了包间后,男子又狠狠地敲打了老鸨一番,便离了袖云楼。

老鸨愁眉苦脸地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只能祈祷上苍,别出事了!就算出事了,也别连累他们……

她往包间看了一眼,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说包间内,吕珩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头有些昏沉沉的,但人却觉得酥麻酥麻,飘飘欲仙。他又打了个哈欠,眼角瞟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迷迷糊糊地想起了袖云楼里新来了个绝色少年。

吕珩打量了一番,这肤如凝脂,长得也是眉目清秀,细皮嫩肉的……虽然比不上南宫昕,但还算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按吕珩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绝对是个没开过苞的。这老鸨还真是上道,弄了个新货给自己。吕珩浑浑噩噩而地想着。

因为养伤,又被变相关在府里,吕珩已经吃素好几天了,一时想到面前这个少年是个雏儿,心头火起,就压上去了,冰冷的手开始上下其手地抚摸了起来……

这时,赵子昂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压了一个男人,骇然之下,他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张嘴想要呼喊……却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说不了话,只能发出一些个“啊啊呜呜”的声音,连身体都有些软绵无力。

这一发现让赵子昂更为恐慌,他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睛瞠得老大,布满血丝。

吕珩玩男人时间久了,像赵子昂这样激烈反抗的自然也遇上过许多个。初时他还会用些药物助兴,只是随着他玩的次数多了,自然有了一套对付的办法。

他撕拉一声就把赵子昂最后的遮羞布给撕了,然后随手拿起床头的枷锁,咔擦一声,就将赵子昂的双手给拷住了。这枷锁本来就是用来助兴的,袖云楼里每个房间都有,而吕珩是这里的常客,自然是清楚得不得了。

“啊……”赵子昂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羞愤得满脸通红,真是恨不得杀了对方。

吕珩却越来越兴奋,他以前玩过几次后,就发现像这样用强的,其实比那些个心甘情愿的可要刺激多了。看着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家伙最后却在自己身下屈服,呻吟,那种感觉才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赵子昂是一介书生,身材本就瘦弱,再加上最近被萧奕饿不死、喂不饱地养了几日。而吕珩呢,最近几天在府里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精力充沛得很,要压制赵子昂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见赵子昂挣扎个不停,吕珩兴奋得两眼通红,热血一下子冲到脑门,一耳光就狠狠地甩在了他脸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震得赵子昂耳朵嗡嗡作响,他只觉得脸都被打麻了。

吕珩恶心的手在赵子昂身上摸索,这一刻赵子昂绝望极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给强了。他想起了柳青清,那时自己就是这样把柳青清压在了身下,现在轮到自己……他这才觉得有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啊……啊……”他不断地嘶吼着,心里越来越绝望。

男人在他的身上喘息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从隐私处传来,赵子昂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着,他觉得天都要塌了,他的世界已经整个崩溃。他忍不住吚吚呜呜地抽泣起来,心如死灰。

他,他居然被一个男人给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珩瘫倒在赵子昂的身上,直喘粗气。待他起身披了件衣服之后,扔了十两银子给赵子昂,道:“第一次,还算强差人意,爷以后再找你,好好服侍爷,以后亏待不了你。”

赵子昂两只眼晴瞪着那十两银了,整个人都要炸了。他猛地回头去看那男人,见他背对着自己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袍,然后不紧不慢地向门外走去。

赵子昂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他的男性自尊被这个男人踩在了脚下,发生了这种事,他根本就别想再待在王都了,更不用说科举做官了。甚至今夜发生的事也将成为他此生夜夜纠缠不休的噩梦!

他的一生毁了!这个侵犯了他的男人,也别想好过!

赵子昂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戾气,忍着痛楚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明显处的一把水果刀,想也不想的,就向着吕珩冲了过去,一刀扎进了吕珩的身体……

而吕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后腰一阵剧痛传来,一种冰冷坚硬的东西无情地捅进了自己的身体。

“你……”吕珩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目,才发出一个音节,就感到那刀子又猛地被抽了出去,然后又是第二刀狠狠地刺来……

赵子昂已经杀红了眼,神智癫狂,心里被一个念头所占据:既然自己不好过,这个男人也别想好过!

“噗……”

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赵子昂一脸,他疯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扭曲而凄厉,那双空洞的眼睛更好像是失了魂似的。

吕珩的身体向前一扑,推开了房门,上半身倒在门外,下半身倒在门后,地上鲜血四溅。

可是赵子昂还不肯罢休,再次将刀高高举起,狠狠地朝吕珩身下挥落……吕珩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下身一阵要命的剧痛传来,跟着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记得了……

走廊上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杀人了!”

这一夜,整个袖云楼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