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感觉到了他的心绪有些不稳定,于是便含笑地开口问道:“你这两日有差事吗?”

萧奕点点头,委屈地说道:“都是那天狗食日,王都里乱极了,我忙了一晚上都没睡。”

南宫玥还记得那日芳筵会的约定,微笑道:“那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萧奕的心情如同雨后天晴一般明朗了起来,忙不迭地点点头。

南宫玥取下了她的达音琴放置在琴架上,双手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试了试音后,思索了一会儿,奏起了一曲《阳春白雪》。

琴音在她指尖飘扬而出,轻松明快的节奏带来了一种冬去春来的意境,活泼的旋律就好似春天踏着阳光而来,唤醒了万物,生机勃勃。

萧奕一双漆黑的眼眸温柔似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宫玥的侧脸。

这是臭丫头特意为他的弹的曲子!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这一刻,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自昨日起就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阴霾也在这明快的琴曲中渐渐散去,而在来的路上所涌起的念头,也变得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了很久很久……

一曲奏毕,南宫玥的双手刚从琴弦上移开,就见萧奕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知怎么的,南宫玥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局促,似乎都不敢与自己目光相对。

南宫玥疑惑地看着他,然而萧奕没有说话,而站在她的身侧,拨动起了琴弦。

萧奕的琴技算不上娴熟,甚至在南宫玥的耳中,显得有些生涩,但依然能够听出来他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

琴声悠扬而动人,倾慕、追求、幽会、相知,魂牵梦萦,流畅明亮的琴声当中,演绎着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

南宫玥有些呆住了,她两世为人,并不是真的还未满十二岁,这曲《凤求凰》莫非……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

在最后一个音符停下,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还没等南宫玥缓过神来,萧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我想和你成亲。”

南宫玥呆呆地转过头去,表情有些茫然,双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

萧奕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局促不安,他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南宫玥,心跳如雷,一声声地回荡在耳边。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

他紧紧地注视着南宫玥,似乎只要稍稍移开视线,她就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一样。

那灼热的目光让南宫玥有些不太自在,她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大脑慢了一拍的重播起了萧奕刚刚的话。

他是在向自己求亲?!

南宫玥的心绪有些平静不下来,这些日子以来,若说她丝毫不知道萧奕对自己的心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每一次当稍稍触碰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会本能的避开,从来也不愿意去细想。

尽管得上天垂怜,让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自打重生以来,她就没有想过嫁人。

她原本的打算是待长大后便自梳,然后护着家里躲过那场大祸,再独自一人游遍大江南北。她现在有了郡主的尊荣,哪怕她不愿意出嫁,家里也不会过于逼迫她。

就这样,一个人一辈子……

可是……

萧奕却出现了。

前世的种种就有如一个大茧把她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她虽然有时会因萧奕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心里发慌,但她从来也不敢去深究,不敢去细想……

但……

萧奕却向她求亲了。

这让这南宫玥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办?

南宫玥的心里一片混乱,她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萧奕……他真得值得让自己放开自己的心扉,全心全意的去恋慕,去与他共度一生吗?心里有一种感觉在告诉她,这是值得的,可是,她总是会不经意的想到前世,她……真得很害怕。

萧奕怔怔地望着她,原本他是打算在皇帝允了赐婚后,再来与她求亲的,这么一来,臭丫头就不用去背负那些莫名的压力,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做到。但西戎使臣的求娶却让他有些慌了,让他想立刻得到她的允诺,让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宫玥始终没有说话……

南宫玥背光而坐,阴影中的表情不甚清晰,她的眼神幽暗,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仿如空谷幽兰,遗世而独立,隐隐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萧奕有些忐忑,往事的一幕幕在他脑海浮现:

初遇时在王都的一家药铺前,她年纪小小却自信果决;再逢时在皇宫之中,她算计了三皇子却狡黠冷静;他受伤时她为他精心医治;他迷茫时她巧言开解;他伤心时她关怀备至;他危难时她不止援手相助,还永远站在他这边……一次次地吹开他心底的阴霾,让他豁然开朗。

她是那样的好,让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停驻在她的身上,让他时时刻刻都会想到她。

十五岁的萧奕,还只是一个青涩敏感的少年,他迫切的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允诺。

南宫玥感觉自己的心被这双眼晴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

那双眼睛如此年轻、诚挚、热情……将满满的真心捧到了她的跟前。

南宫玥看着萧奕,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如悬挂夜幕的寒星,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一样。他毕竟不是凡夫俗子,是一个足以君临天下的人物!但是此时,他的乌黑的眼瞳里却只有自己的倒影。

自重生后相逢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他的身条抽长,容颜长开,渐渐褪去青涩与稚嫩,变得越来越有担当。

他总是伴在她的身边,而她也好像已经熟悉了他时不时就会出现,笑如灿花的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让她不舍得放开。

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南宫玥已经记不清前世的萧奕是什么样子的了,在她的脑海里满满的全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身影。

南宫玥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说道:“萧奕,你的婚事你能做主吗?”

虽然南宫玥没有答应,但是萧奕闻言紧绷的心弦一松,双眸瞬间闪闪发光,心道:原来臭丫头是在担心这个啊?萧奕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猜错,忙道:“你放心!这门亲事一定会成的!我一定会让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萧奕对她的承诺从来没有失言过。

萧奕在王都为质,他的婚事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可想而知,若是萧奕想要名正言顺的娶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努力,但是,他却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

也许自己真得可以抛开前世的种种,重新开始吧?

南宫玥的心里浮现起了这个念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让我再想想……”

萧奕忙接口道:“三天后……不,还是十天后,你再给我答复好了。”

南宫玥微微垂眸,下了决心道:“那就十天后吧……”

萧奕笑了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眸让南宫玥惴惴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两人目光相对,整个世界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南宫玥脸颊微红地开口道:“你该回去了。”

“那我走了……你一定要答应啊!”萧奕恋恋不舍地看了南宫玥一眼,跟来时一样跳窗离开。

南宫玥坐在琴案前,不知不觉地呆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没有什么真实感。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余下了两个字--萧奕。

南宫玥也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直到百卉叩门禀报道:“三姑娘,大姑娘来了。”

南宫玥猛地反应过来,从琴案前站起,忙说道:“快大姐姐请来。”说话的同时,朝屋外走去,亲自迎南宫琤进屋。

南宫琤的目光落在南宫玥的达音琴上,说道:“三妹妹是准备抚琴吗?我会不会有些打扰了?”

南宫玥摇了摇头,“我已经练完琴了,大姐姐请坐吧。”她不着痕迹的轻呼了一口气,平复了有些杂乱心绪。

两人坐下后,百卉上了热茶和点心,悄然退了下去。

南宫琤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让南宫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终于,南宫琤似乎自己也越说越没劲,渐渐地便安静了下来,半天都没有再开口。

“大姐姐?”南宫玥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南宫琤脸颊一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低声道:“三妹妹,你可知道最近家里在帮我……相……相……”她毕竟还待字闺中,说到后来头越来越低,“相看”这两个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南宫玥见状,便接口道:“大姐姐,你可是说最近家里为你择亲的事。”顿了顿后,她又解释了一句,“大姐姐,我娘倒没有与我说起此事,只是上次在药王庙的时候,我隐隐有些猜到了。”

南宫琤柳眉轻蹙,又是好一阵子没说话,但她眉眼、神态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忧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南宫玥心里叹了口气,问道:“大姐姐,你不开心吗?”

南宫琤还是默不作声。

很显然,她不开心。

也就是说,她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

即便在南宫玥看来,建安伯府这门亲也是极好的,那个裴世子更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和南宫琤站在一起绝对是郎才女貌。照道理说,这应该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但是南宫琤却不满意……为什么呢?

是不满意裴世子这个人,还是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

一个人名浮现在南宫玥眼前。

诚王!

想起去年的芳筵会,想起去年翠微山下,再想到今年刚过去的芳筵会,南宫玥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可是与长狄的诚王殿下……”

南宫琤瞳孔猛地一缩,樱唇微微一颤,没有回答。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南宫玥,迟疑着问道:“三妹妹,如果家里给你订的亲是你不愿意的,你会怎么做?”

南宫玥怔了怔,萧奕的脸庞不由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若是家里为她安排了亲事,无论是谁,南宫玥都觉得自己决不会答应的。

或者说,求亲的如果不是萧奕,她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也不至于会像此刻这般茫然,不知所措。

至于萧奕……南宫玥不由地想到,他若是知道自己可能会与旁人订亲,一定会费尽手段,也要破坏这桩亲事吧!

想到这里,南宫玥的嘴角不由微勾,眼中闪现一抹笑意。

南宫玥的心情轻快了些,定了定神,看着南宫琤正色道:“大姐姐,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和我娘说。我相信若是我不愿意的话,我娘是不会勉强我的,她还会帮着我说服我爹和祖母。”

南宫琤没有说话,咬了咬下唇,微微低下了头,长长的羽睫半垂,看不出她的心思。

“大姐姐……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当作我是在自言自语。”

南宫玥虽然猜到南宫琤对诚王有些爱慕,然而,她们到底还身处闺中,以南宫琤的性子是不会将这种事情说出口的,而南宫玥身为妹妹,也不可能直截了当地去问。

“如果有一个人真心心悦于你……”

听到这句话,南宫琤的脸上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南宫玥自顾自地继续道:“……那么他一定不会让你独自去忧愁,独自去烦恼,独自去承受压力。他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为了和你在一起,努力去扫清所有的障碍,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来面对所有的困境。”

明明自己只是在说南宫琤和诚王的事,可不知为何,萧奕的声音也又一次回响在她耳边:“你放心!这门亲事一定会成的!”

是啊……

萧奕从来不需要自己来担心任何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总是会守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是真心很喜欢自己的吧?

南宫玥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又一下子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对南宫琤道:“大姐姐,我觉得,若这个人做不到这些,那他必然不是真心的,或者说,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过尔尔罢了。既然如此,又如何值得你奉献一切呢?倒还不如把他从此忘记,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另一个人。”

南宫琤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若有所思。

南宫玥已经不知是在与她说,还是在与自己说,喃喃自语道:“大姐姐,女子一生不易,你的选择无论将是什么,单看是不是值得你为此付出一生。”

南宫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南宫玥将她送出门后,又独自坐在窗边发呆。

这一天,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她才想起她几乎忘了闺学的作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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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喜忧

翡翠香炉里的檀香似有似无,绵延如丝的淡雅香气在屋中飘散,袅袅娜娜地飘向窗外。

南宫琤才刚回到挽晴院,林氏就找来了,两人坐在屋内靠窗的美人榻上说话。

“琤姐儿,我来是想要问问你……”林氏柔声问道,“在药王庙里,你也见过裴世子了,你觉得如何?”

南宫琤低垂着头,露出了雪白优美的脖颈,她的手颤抖着抓紧了自己的衣裙,沉默不语。

林氏等了一会儿没见南宫琤回答,语气温和地又问道:“琤姐儿,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

南宫琤的嘴唇抿了抿,仿佛终于做了某个决定,抬起了头来说道:“二婶,我想再想想,可不可以给我三天的时间?”

林氏自然是应了,并说道:“琤姐儿,事关你的终身,谨慎一点是应该的。若你不满意也没关系,家里不会逼你的……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多谢二嫂。”

送走林氏后,南宫琤又坐回到美人榻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纠结之色,默默地想着:他已经知道自己那天在药王庙是为了相看,若是真在意自己,那么就应该正经的寻人上门来提亲。

三天,那就给他三天时间吧,若是在这三天之中,他不来提亲,那就表示他对自己的情义也不过是如此!

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可若是他来了……

一瞬间,南宫琤长长的眼睫微颤,眼中闪烁着灼灼光华,清澈明亮。

那么--

就算是上天入地,自己也要跟随他!

既然已经想通了,南宫琤也不再彷徨,耐下心来地待待着。

第一天,南宫琤含羞、期待而又忐忑,如同春日含苞待放的牡丹,娇嫩欲滴。她几乎是坚信她的心上人一定会来的,就像三妹妹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地走到自己面前!

第二天,南宫琤的明眸已经添上了一分忧色,火热雀跃的心渐渐地冷却下来,一个声音时不时地在她心底响起:他不会来的!他一定不会来的!她狼狈地试图甩掉这个念头,虚弱无力地说服着自己,一遍又一遍……这一夜,她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到了第三天,南宫琤心中的期待彻底幻灭,眼中的神采完全黯淡下来,归于沉寂,如同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她一心所期盼的人最终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许对他来说,自己并不是这么重要吧……那么,她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晚,当林氏再来询问她意思的时候,南宫琤答应了。

林氏松了一口气,和苏氏商量过后,又问了大伯南宫秦,终于正式的与做媒的钟夫人应下了与裴家的婚事。

既然裴和南宫家都互相有意,那接下来,就应该由钟夫人送上裴公子的庚帖,而林氏在收下后,则会让她把南宫琤的庚帖带走,作为双方“合婚”之用。

两家择定了吉日,交换庚帖。

当书香笑逐颜开地把消息禀告南宫琤时,南宫琤脸色惨白,她把书香和墨香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里嚎啕大哭,直至再也哭不出眼泪……

她认命了!

既然有缘无分,不如彻底忘记!

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但还是决定将他从她的心中彻底拔除!

以后,她不会再想他了;

以后,她不会为他而哭了;

以后,她的心里只会有她夫君一个人。

……

南宫琤要和建安伯府的裴世子结亲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南宫玥耳中,她的心里不由起了一丝涟漪:既然南宫琤和诚王注定是有缘无分,那自己和萧奕呢?

重生以来她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真得还可以这样贪心吗?

时间就在南宫玥和南宫琤有些迷茫的心情中过去,转眼就到了双方交换庚帖的日子。

然而,这一日,林氏早早备好了作为答谢的笔墨纸砚台,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申时,可是却不见钟夫人拿男方的庚帖过来。

随时吉时过去,林氏越发有些心神不宁,向站在身侧的刘嬷嬷道:“刘嬷嬷,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刘嬷嬷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只能安慰道:“二夫人,应该不会吧……若是有事,怎么也应该派人前来通知一声吧。”

这与普通的提亲不同,双方已经口头上的允诺,婚事大致是成了,交换庚帖只是一个步骤,而且吉日吉时都已择定,这样的情况着实不太正常!

林氏主持中馈以来,并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她多少有些乱了分寸。

林氏定了定神,让人带着她的帖子去了钟府,可谁知带回的消息让她傻眼了,钟府的看门小厮说,他们家夫人回老家省亲去了,至少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

林氏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家交换庚帖的当日,作为媒人的钟夫人却离开了王都?!

这个时候,林氏也知道怕是事情有些不妥,便再也坐不住了。

这事关南宫琤终身,可不能出了岔子才好!

林氏来回走动了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刘嬷嬷,我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建安伯府去问问。你让人去准备一下马车。”

刘嬷嬷忙应了一声,不多时,马车就已备好,为表诚意,林氏带着刘嬷嬷,亲自前往建安伯府。

到了建安伯府,一个小丫鬟拿了拜帖前去叩门。

接过拜帖后,过了许久,建安伯府才打开了角门,迎着林氏的马车进了二门。

林氏在二门下了马车了,一个有些面熟的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施施然走来,林氏一下子就认出地方是相看那日跟在建安伯夫人身边的姓郑的嬷嬷,而郑嬷嬷的手上,居然还拿着她的拜帖。

她的拜帖没有送到当家夫人那里,而是出现在一个嬷嬷的手里,哪怕性情柔和如林氏,见到这一幕都有些不痛快,这代表着建安伯府根本没有把南宫家放在眼里。

可是……明明他们两家正在议亲啊!

“南宫二夫人,不知道有何事突然来访?”郑嬷嬷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家夫人今日正在见客,恐怕是没时间见南宫二夫人了,还是请回吧。”

林氏脸色一白,这婚事明明说的好好的,建安伯府怎么忽然就翻脸不认人?!心里顾及到南宫琤,林氏忍着屈辱与怒意,还算客气地说道:“郑嬷嬷,我南宫府与贵府本来约好了今日交换庚帖,可是……”

“什么庚帖?”那嬷嬷语含不屑地打断了她,面上流露出一丝倨傲。本来伯夫人的意思是,如果这南宫府的二夫人够识趣不纠缠,那就客气地打发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没脸没皮的,那自己也不必再客气了!

“亏得南宫府号称以诗书礼仪传家的世家,竟如此凭空造谣!你们府上也是有好几个姑娘的人家,不要为了大姑娘的婚事,连着把后面几位姑娘也耽误了!”说着她冷嘲热讽地说道,“只不过是相看了一次,你们南宫家居然就厚颜无耻地在外散播流言,说什么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以为这样就能逼的我们伯府同你们南宫家结亲了吗?真是白日做梦。”

林氏呆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交换庚帖的日子,作为媒人的钟夫人毫无预兆的没有出现已经很不对劲了,她也多少料到了可能会有什么变故,可是……她可没有想到,建安伯府居然如此的翻脸不认人!

明明一开始就是他们来提亲的啊……

而且南宫家又何时在外传过与建安伯府的议亲之事?婚事未成之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自然知道!

“我是不是胡说,夫人心里清楚!”那嬷嬷冷冷地说道,“现在大半个王都都知道南宫家和我们府结亲的事!我们夫人分明早就已经回绝了钟夫人,你们南宫府还在外面胡乱造谣生物,如此强硬无理的作风,说到哪里去,我们伯府都是有理的!”

遭一个嬷嬷如此羞辱,林氏气得脸色都白了。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建安伯府如此行事却是让人心寒。

她一个当家主母和一个嬷嬷在这里争吵,怎么说都是一件没脸的事,而且今日摆明了建安伯夫人不会见她,再多说也无益,林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挺直了背,对刘嬷嬷说道:“我们走。”

刘嬷嬷啐了那嬷嬷一口,扶着林氏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了建安伯府,而林氏的心情却比来的时候还要更沉重了。

刘嬷嬷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林氏,说道:“二夫人,这件事恐怕与那个钟夫人脱不了干系!还有这建安伯府,简直欺人太甚!”

林氏没有说话,不管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南宫琤的亲事肯定是不成了……

林氏神情疲惫地半靠着车壁,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氏一回府,刘嬷嬷就赶紧让燕娘把事情通诉了南宫玥。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南宫玥正依在美人榻上,心神恍惚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闻言顿时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似的,猛然惊醒了过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避居外祖家,直到快要及笄才重回了南宫府,而那个时候,南宫琤--这个昔日的王都明珠已经深居家庙,青灯古佛。

难道前世也是因为裴家毁婚之事?

想到这里,南宫玥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以她对大伯南宫秦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着这种事情就放弃了大姐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玥顾不上多想,赶忙起身,问道:“我娘亲现在还好吗?”她太了解林氏的性子了,出了这种事情,林氏必然极其的内疚和自责。

燕娘气愤地说道:“三姑娘,二夫人现在既生气又难过,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大老爷和大姑娘交待。”

“我去看看娘亲。”南宫玥略略地整了整衣装,随燕娘去了浅云院。

林氏看来像是几夜没睡似的,皮肤暗沉,一向娇艳饱满如花瓣的嘴唇显得干涩而苍白,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

南宫玥担心地走了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娘亲……”

见到女儿,林氏才打起了一些精神,说道:“……娘没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回来以后,林氏特意命人去打听了一下,那个郑嬷嬷说的没错,南宫府的大姑娘要同建安伯府结亲的事几乎已是人尽皆知了……

事以至此,婚事不成,对男方也许没什么,可是对女方的名声损害,就实在是太大了!

南宫琤若是年纪尚小,那还可以等两年,等事情淡了,再好好挑,可是现在南宫琤已经快十五岁了,若想议门好亲,那是绝对不能拖的。

南宫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安慰道:“娘亲,这门亲事您已经是谨慎小心,事情变成这样,您也是不想的。现在再内疚也没有用,总得想一个妥善的主意才好……”

说话间,刘嬷嬷匆匆进来了,忧心忡忡地禀报道:“二夫人,三姑娘,刚刚老夫人派人来,请二夫人过去荣安堂。”

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南宫玥挽着林氏的胳膊起了身,安抚地对林氏笑了笑,“我陪娘亲一块儿去。”她目光沉静,仿佛有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林氏愣了一下,心中暖暖的:女儿果然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时刻为自己考虑。

母女俩一同赶去了荣安堂,此刻荣安堂的东次间已经是乱轰轰的一片,南宫家所有的女眷都到了,而小辈就只有进门不久的柳青清和南宫玥。

林氏和南宫玥向苏氏行过礼后,就听黄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母亲,儿媳刚刚听说了琤姐儿和建安伯府的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建安伯府怎么翻脸不认人了?”黄氏的心情纠结极了,今日之前,一想到南宫琤能有一门这么好的亲事,她简直就快嫉妒疯了,巴不得这亲事不成。可是如今真的出了问题,她反而比谁还急!

苏氏面色阴沉,眼中也露出一丝不满,沉声道:“老二媳妇,我和老大把琤姐儿的婚事托付给你,也是相信你。可你来说说,这事怎么会成了这样?”

“就是!”黄氏越想越烦躁,扯着嗓子指责道,“二嫂,你是怎么办的事,事先都没说好吗?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琤姐儿可是府里的嫡长女,她的名声损了,那她后面的几个妹妹可怎么办?”说着她斜眼看着南宫玥,阴阳怪气道,“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痛,你有个郡主女儿当然是不愁,可是也不能不管府里其她姑娘啊!”

这桩亲事确实是她没办好。林氏心中自责,被黄氏说得头越来越低,满脸羞愧。

苏氏目光沉沉的,没有说话。

南宫玥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原来三婶也还记得我乃皇上亲封的郡主啊。”

“放肆。”黄氏不悦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在府中,我自知长幼,但三婶,也请您牢记尊卑。”南宫玥望着她,声音不响,但却字字有力,“难道以我从一品郡主的身份,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辱我母亲,也全然不吭声吗?”

南宫玥在府里从来都没有摆过郡主的架子,平日里见到黄氏和顾氏都会行以晚辈之礼,然而,单以尊卑而论,在这府里,谁都得向她俯首。

黄氏被哽了一下,难道她能说南宫玥说的不对?她不过是一个庶子媳妇,要真说了这种话,就连苏氏都不会维护她。

南宫玥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在东次间的众人,并说道:“此事,我母亲确实有错,这一点,我不否认,我母亲自然也不会推卸责任。”

南宫玥面向苏氏,福了福身说道:“祖母,我母亲的错处,就在于她今日贸然去了建安伯府,反倒是坐实了两家结亲的这个传言,也让府中失了先机。”

除此以外,在议亲这件事上,林氏并无任何过错。

南宫府平日里与建安伯府并无走动,议亲议亲,自是由媒人来往于两家。况且这位媒人还是吏部左侍郎家的,也是有身份地位的,谁能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况且南宫府嫁的是姑娘,在媒人告知建安伯府对南宫琤很满意以后,林氏总不可能自己亲去一次伯府,向他们求证。

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就连小门小户都做不出来!

苏氏自然也知道这些,也因此她虽然脸色难看,倒也没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林氏的身上。

倒是林氏愧疚不已,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玥姐儿说得没错,今日我怎么也应该请示了母亲,深思熟虑了再做决定。”她主持中馈,所行所为自然也代表着南宫家,今日平白让建安伯府的嬷嬷训了一番,着实给南宫家丢脸。

黄氏冷哼一声,她的琳姐儿都已经被连累了,就凭这两句不轻不淡的道歉之语又有什么用?!可尽管她不服气,倒也不敢再随便耍嘴皮子了。

“我母亲虽然有错,但是……”南宫玥这时面向黄氏,冷然道,“三婶,您同样也有错!”

“我也有错?”黄氏一呆,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气极反笑道,“玥姐儿,你就算是要帮你娘,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吧!”她到底不敢再放肆,强忍着怒火说道,“你说说看,我到底错在哪里?”

南宫玥毫不回避地与黄氏直视,说道:“三婶,看来您是很久没有读过家训了……家训有言:勤俭,治家之本;和顺,齐家之本;谨慎,保家之本;诗书,起家之本;忠孝,传家之本!今日之事,我母亲错在不够谨慎,而三婶您错在不够和顺。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三婶您却只顾着对我母亲口诛笔伐,岂非有违'和顺'之道?”

黄氏被南宫玥数落得面色难看极了,南宫家的家训,每一个嫁入南宫家的新妇都会被要求抄写百遍。只是,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家训”两个字?她早就已经不记得里面说过什么了!但哪怕她真忘了,现在,当着苏氏的面,也不敢认啊!

苏氏的脸色也不太好,别说这些媳妇了,就连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拿起家训,细细地读过了。这也让她觉得,南宫玥的这番话也是在隐射她的。

“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说着她朝在场的众人看了一圈,如上好的美玉般的脸庞在室内昏黄的光线中透出莹润的光泽,她神态端庄地说道,“正所谓'上行下效,捷于影响',三嫂,您的膝下可有着一儿二女,您也得为他们想想。”

一番话说得东次间中鸦雀无声。

内宅虽只是小小的四方之地,但内宅不正也会影响到外院,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宠辱。

百年世家,家风为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南宫家的家风早已渐渐走向了偏门,什么事都想着急功进利,早已没有了百年世家该有的风骨。若继续这样下去,哪怕她能够护着家族躲过前世的那场灾祸,南宫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落漠,再也不复世家风范。

“啪!啪!”

一阵强烈的掌声随着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好!玥姐儿真是说得好!”

众人循声看去,才发现南宫秦和南宫穆不知道何时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在珠帘外听了多久,这时才挑帘进来。

南宫秦看着南宫玥的目光充满了赞赏,而南宫穆则在此外又多了一丝骄傲。他的小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玥姐儿说得没错,”南宫秦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了苏氏一眼,“这南宫府确实该正一正家风啊。”

苏氏一阵气闷,但长子是她的依靠,而长子的倔驴脾气更是让人不敢随意挑衅。要是他一个发作,想要辞官回老家,那苏氏真是哭也没处哭。她现唯一庆幸的是,今日没怎么为难林氏。

“二弟妹。”南宫秦一脸愧疚地看向林氏,“此事怪不得二弟妹。这桩婚事是我点头应了的。再说那流言,二弟妹一向深在内宅,鲜少出门,哪里听的到这些。”说到此,他眸中闪过一丝惭愧,“我在府外走动,明明听到了两家要结亲的风声,竟麻痹大意,没有察觉到此事有些蹊跷,却是我的不对。”

通常来说,这两家亲事除非是铁板钉钉,是不会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否则万一亲事不成,便是不好收场,弄不好两家还要成仇。

“大伯父,爹爹,玥儿认为此事甚有蹊跷,建安伯府说是早已经拒绝了与大姐姐的亲事,并污蔑我们在王都散播谣言,妄想攀亲,这分明是向我们南宫府寻仇的架式。结亲是为了结两家秦晋之好,建安伯府哪怕对南宫家不满意,也断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拒绝。”

苏氏微微眯眼,看向了南宫秦和南宫穆,问道:“你们可有同建安伯府的人起了龃龉?”说着也觉得不太可能,若真是有龃龉,南宫秦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果然,两兄弟都摇了摇头。南宫秦道:“我们同建安伯没打过什么交道。”

苏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老大,这事,我们怎么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母亲说的是。”南宫秦接口道,“儿子私下里会好好查查。”

苏氏点点头:“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她叹了口气道,“只是,这琤姐儿往后的婚事……”

“琤姐儿的婚事,日后再慢慢相看吧。”南宫秦正色道,“琤姐儿是我们南宫府的嫡长女,定不会委屈了她……只是,母亲似乎还忘了一件事。”

苏氏哽了一下,她确实希望能够把话题绕开,但显然儿子不愿意,于是只能轻咳了两声说道:“黄氏,你回去后抄写家训三百遍,没有抄完前,就别出你的院子了。林氏、顾氏还有柳氏,你们三人各自抄写家训三百遍,但无需禁足。至于几个小的,就每人一百遍吧。”她说着,又补充道,“玥姐儿,你虽然对家训倒背如流,但也一样要抄。”

所有人都纷纷应下,唯有黄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把南宫玥生吞活剥了。

南宫秦微微颌首,对此还算满意,他原本以为内宅之事自有内宅来处置,但现在看来,想要重振南宫家的家风,单靠自己的母亲来平衡,恐怕是不行的……看来他也得插手一下内宅之事了,现在首要的还是得让三弟把昊哥儿带去外院教养,免得让黄氏给养歪了。

南宫秦在心中暗暗思忖的同时,苏氏则对向林氏母女和柳青清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琤姐儿必定难过得很,你们一会儿就过去好好安慰安慰她,让她别难过,家里人会为她做主的。”

三人自然是应了。

待出了荣安堂后,她们便一同去了挽晴院。

当她们到的时候,南宫琤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只见书案上放了几张名人法贴,摆着笔墨纸砚,桌上铺开的那张宣纸已经写了一半。

她收起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刚在练字,屋里有点乱,还请二婶、大嫂和三妹妹别见怪。”

柳青清目露怜惜,南宫琤这个样子,分明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正在练字排解愁绪。

“琤姐儿。”林氏愧疚难当,几乎无法直视南宫琤,“二婶真是对不起你。若不是二婶处事不慎,也不致于如此。”

“二婶,”南宫琤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芥蒂,宽慰道,“您别再责怪自己了,这事怪不得你。许是应了那支下下签吧。”

居然还要受了委屈的南宫琤让安慰自己,林氏心中的愧疚更盛了。

“大姐姐,你放心,这事儿大伯和我爹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平白让人就这样欺负了你。”南宫玥一边柔声安慰道,一边观察着南宫琤的神色,却见她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悲伤。

南宫玥不由想起那日南宫琤来找自己时说的那番话,心里当下明白了几分:恐怕大姐姐当日应下的时候也是不情不愿的吧。

可是林氏和柳青清总觉得南宫琤是故作坚强,尤其南宫琤这不哭不闹的样子,反而让她们更忧心。

柳青清担心地看着南宫琤,“琤姐儿,若是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千万别憋在心里啊。”

柳青清自己的婚事也不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如今见南宫琤婚事受挫,也是感同身受,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南宫琤见她们一个个地安慰自己,心中涌现一股暖流,忙道:“二婶,大嫂,三妹妹,你们放心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不会做傻事的。”

听她这样说了,林氏和柳青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待到林氏她们走后,南宫琤静静地在琴案后坐下,随手在琴弦上拨动了两下,脑海中不由又浮现那一天她弹琴,他吹叶笛的一幕幕……嘴角微勾,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刚听到婚事不成的时候,她也曾震惊,也曾难堪,可是等那些情绪过了之后,她却觉得这也许正是缘分。

她和他,是否真的有缘呢?

……

府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也让南宫玥从连日的恍惚中回过了神。

回到自己墨竹院后,南宫玥细细思索了一番,喊来百合,让她去一趟意梅那里,问问意梅知不知道关于建安伯府和钟侍郎府平时的人际往来。

南宫玥相信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她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捣鬼!

百合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意梅打从年后嫁了人就留在了南宫玥的那间铺子里,那铺子近两年来已然在王都的贵妇和贵女之间闯出了一些名堂,以意梅的细心,定可以在平日里从那些贵人们的无意间的交谈中有些收获。

不多时,百合就回来了,带回了意梅的消息。

“三姑娘,意梅说吏部左侍郎府的那位钟夫人同平阳侯有亲,钟夫人的外祖母同平阳侯已故的祖母曲太夫人在闺中是极要好的姐妹。而且就在前几日,钟夫人的次子突然得了一份好差事,调到江淮一带任副总兵去了。”

平阳侯府……

南宫玥面色微冷,上一代的平阳侯是因着当年与先帝打下这大裕朝而封侯的,这曲家在军中颇有人脉,想得到一个副总兵的差事并不难。莫非在背后摆步这一切的,是平阳侯曲家?

南宫玥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梳妆台,若说是曲家,倒与他们南宫府确实素有旧怨,尤其因着大哥哥南宫晟的婚事……这么说来,是曲家暗恨在心,所以就以牙还牙地在南宫琤的婚事上下报复?

南宫玥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否则这事情怎么就会这般巧全呢……

南宫玥沉声道:“让意梅继续打听!建安伯府、平阳侯府、还有钟府,无论什么消息,我都要。”

百合应声道:“是,三姑娘。”

如果真的是曲家因为当日的旧怨而报复了无辜的南宫琤身上,这件事,她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南宫玥轻轻揉着额头,自重生以来,她步步筹谋,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今日。每当她觉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总有一个少年会出现在她的身前,把阳光带给了她……

南宫玥弯起了唇角,喃喃自语道:“还有五日……”

第187章-青楼

“皇上,先有淮北大旱,后又有流民暴动,逆党作乱,西戎兵祸,以至天有异象,天狗食日,此为上天震怒,还请皇上下罪已诏,以息天怒。”御史台的文御史跪在金銮殿上俯首乞奏,“请皇上下罪已诏抚慰万民。”

皇帝登基才不过两年,天灾,人祸,兵祸接踵而来,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些灾祸,这天狗食日的异象又来了。

正因着天狗日食,这些日子以来,文武百官多有争执,为的就是皇帝要不要下罪己诏之事。

“胡说八道些什么?”宗正令厉声斥道,“天有异象,哪里就能全怪责到皇上的身上了,既然会有天狗食日,钦天监的那些个人都是吃干饭的,居然没有提早示警以作防范。”

这些御史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要皇帝下罪己诏,开什么玩笑!

皇帝的罪己诏一下,那些个逆党岂不是更有话说了,必定会指责天子非天意所属,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弄不好甚至还会动摇民心。

“臣有罪。”司天监跪下请罪,皇帝都被逼得要下罪已诏了,他这个小小的司天监就别想置身事外了。

“这也不能全怪到司天监身上。”又有大臣出列奏言,“这天意难测,上天有意蒙蔽世人,司天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亦无可知。”

司天监心中感激,但不敢多言,反而把头低得更低了。

“既然上天有意蒙蔽,那就代表上天震怒,以异象示警。”文御史再一次乞奏,“是为失政之故,还请皇上下罪己诏。”

皇帝面色黑如锅底,这简直是要硬逼着自己认罪了。

很快,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吵起来:

“失政百官亦有责,官员不修,并不全在皇上。”

“官员不修,政令不当,岂非不是皇上旨意不谨?”

“……”

皇帝黑着脸,看着底下的臣子们吵作一团。从天狗食日到现在整整七天,他们就吵了七天,也都不嫌烦!

从朝上吵到朝下,就差没出来一个人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来逼他了!

这时,宣平伯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登基以来,虽经历了天灾人祸,可是现今都已一一平息,西戎战事止戈议和,陛下亦是龙体安康,岂能说这异象就是上天降罪,就是天罚?”

皇帝听着连连点头,对啊,现在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哪里就是天罚了?他赞赏地看了宣平伯一眼,不亏是自己的心腹,深得他心,下次要找机会赶紧让宣平伯复爵才是,也不知道他那个儿子最近怎么样了。

“陛下,不过这天狗食日,万民惶恐,还是要抚慰。”宣平伯弯腰恭敬地提议道,“臣以为可择个吉日,向上天祈福……”

那就是要祭天了!皇帝半眯眼眸,心有所动。

其他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这些天来,皇帝不愿下罪己诏,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太过逼迫也不大好。这种情况下,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一时间就连最为耿直的文御史也在暗暗考虑祭天之事。

宗正令上前一步,躬身道:“臣附议!”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纷纷上前,请求祭天。

……

“准奏。”皇帝在思忖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了,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天狗食日之事,能以这样来终结,无疑是最好的。

通过祭天来抚慰民心,虽比不上皇帝亲下罪己诏,但总体还是让人满意的。

“着钦天监在今日内演算出吉时……退朝!”

伴随着那声“退朝”,司天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退朝后,钦天监马不停蹄的演算出了吉时,最近的吉时就在三日之后。

依着本朝的规矩,祭天当日,王都内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嫡出子女都需要前往祭天坛,于是,诏书也随之发往了各府。

萧奕接了诏书后,就回到了书房,随手把它丢到了一边,然后拿起匕首在墙壁上重重地刻了一刀,嘴里叹道:“时间过得真慢啊!”

不过,他可不是单单在府里等消息的。

萧奕压根儿就没觉得他的臭丫头会拒绝自己,前三日他忙着跑咏阳大长公主府,死皮赖脸的缠着咏阳去向皇帝说亲,据咏阳的可靠消息表明,皇帝已经心动,只差最后一把火。

于是,这后面的三日,他就在府里苦思冥想着这最后一把火该怎么点……

都好几日没见到臭丫头了,好无趣啊……萧奕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把刚才扔到一边的诏书,拿了过来。

三日后的祭天……臭丫头应该也会去吧?那岂不是代表他可以提前一天见到她了?

萧奕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皇帝太懂他的心意了,简直是想打瞌睡,就立刻送了个枕头过来。

“世子爷!”这时,门外传来了程昱的声音。

萧奕心情颇佳地说道:“进来吧。”

程昱温文尔雅地走了进来,向萧奕行了礼,禀报道:“世子爷,从南疆那里传来消息,继王妃几天前带着方四姑娘从南疆出发,现在正在赶来王都的路上。”

一听到“继王妃”三个字,萧奕就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把他们丢回南疆就是。这种小事不用来烦我。”

“世子爷,”程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提醒道,“您别忘了,到时候可是需要王妃去下聘的。”

这门婚事若是真的定了下来,下聘的时候男方若是一个长辈都不在,就显得不够郑重。哪怕是圣旨赐婚,对女方来说,也是很没有诚意的。这继王妃这一次没准来的正是时候……

“下聘?”萧奕的眼眸一瞬间绽放出星辰般的光彩,眉开眼笑地说道,“程昱,你说的不错。”倘若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同臭丫头的亲事谋划成功了,确实还需要用到小方氏。想到这里,他扬声大喊起来,“竹子!”

一直守在门外的竹子立刻跑了进来,还没说话,就听萧奕迫不及待地吩咐道:“你找几个人,把继王妃原来住的地方拾掇出来。”

“还有方四姑娘。”程昱提醒了一声。

“对,还有那个方四,”萧奕挑了挑眉,嫌弃地说道,“就给她随便挑个离王妃近点的院子好了。记得离扶风院远点!”等他成亲后,就要搬到内宅了,这扶风院可是他特意挑好的,以后他和臭丫头住的地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是,世子爷。”竹子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反正王都和南疆千里迢迢,还有些时间可以准备。

萧奕傻笑的想象着去下聘的情形,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对了,程昱,我让你查的那件事,你查得如何?”萧奕说的是西戎使臣向南宫玥求亲之事。

程昱拱手道:“回世子爷,还在调查。”他也觉得这样的禀报,自家世子爷是不会满意的,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西戎使臣近日来每日都会去觅芳街的藏春楼,但现在还没发现,他们与谁有特别的往来。”

程昱心中也有些无奈,虽说自家的世子爷手中的人脉和势力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急剧增长,可是毕竟开始的有些晚了,很多地方都还没来得及渗透进去。平日里还好,一旦有什么事,就会像现在一样,情报来得不够及时。

他话音刚落,萧奕的耳朵忽然一动,蓦地朝窗外看了过去,并挥手让程昱退下。

几乎是下一瞬,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形出现在了窗外,小四神色冷峻,淡漠的目光扫视过来,穿过窗户直对上了萧奕的眼睛。

萧奕微微挑眉,走到窗前,懒洋洋地冲小四招了招手。

小四面无表情地走到窗户外,把一封素白信笺递过了窗框,“我家公子给你的。”

萧奕手指翻飞,干脆地打开了信笺,素白的信笺称得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煞是好看。

才看了一行,他已经是眸色一沉,全身释放出一种危险的气息,用最快的速度一鼓作气地将信看完。

官语白在信上说的正是萧奕这些天最想知道的事--

唆使西戎使臣求娶南宫玥的是兵部侍郎于乘风,为此,于乘风甚至不惜以大裕军队所使用的百炼钢刀的冶炼技术,作为与西戎使臣的交易条件。

萧奕目光一凝,这于乘风简直是胆大包天,泄露冶炼图,如同泄露军机,若是一个不慎,丢了脑袋甚至连累九族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可若是因此害了整个大裕、万千百姓,那便是千古罪人!

最后,萧奕的眼眸死死地定在了信筏的最后一句上,眼角微微挑起,泛起了冷洌的光芒。

于乘风正是张妃和三皇子韩凌赋的心腹!

原来是这两个人在背后搞的鬼!

萧奕心中杀机顿现,真是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刀就把他们了结了。

近些日子来,朝堂上有人提议要让二公主和亲的事,萧奕自然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张妃和三皇子为了帮助二公主摆脱和亲之困,竟然把矛头指向了南宫玥,甚至不惜出卖冶炼兵器的绝密技术!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臭丫头呢?也不知道臭丫头到底是哪里碍着了张妃和三皇子!

眼看着萧奕煞气四射的样子,小四却视若无睹,冷声道:“信已带到,我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