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白慕筱却是摇了摇头,正色地说道:“娘,我虽然与娘暂时寄住在南宫府,但毕竟不姓南宫,而姓白。白家如今只是平民,以我的身份想要嫁于皇子为正妃是不可能的。我是绝对不会做妾的!”

南宫雲神色迟疑地说道:“筱姐儿,那若是侧妃呢,那可不是普通的妾。”

白慕筱不屑地微勾唇角,“再尊贵,那也只是个妾。”她说得掷地有声,“娘,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更不会与人为妾。”

南宫雲吃惊地看着白慕筱,看着女儿坚定决绝的神情,眼眶一热,心中满是自责:筱姐儿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自己和她父亲给她带来的影响……

南宫雲一时觉得既内疚又心疼,道:“筱姐儿,你别想太多,这个世上的男子并不是人人都像你爹那样的……”那样的妾室通房成群,养外室,甚至在妓院与人争风吃醋……让她真是度日如年!

“娘,你别难过。”白慕筱连忙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比所有的人都要好!”

南宫雲抹了抹眼泪点头:“好好,我的筱姐儿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女儿得了皇帝的赏赐和青睐,虽然在身份上差了点,但要选门好亲,应该会比从前容易多了。这么一想,南宫雲就乐观了不少,觉得女儿的将来定是一片坦荡的。

见南宫雲的心情好了,白慕筱就说起了赏赐之事:“娘,我想从今日的御赐之物中挑些送给外祖母、各位舅母、大表嫂,还有几位表姐……娘,您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先留下。”

南宫雲欣慰地颔首道,“是该挑些给你祖母、舅母她们,至于娘就不必了。有好的,你自己留着,以后陪嫁到夫家,那也是长脸的东西。”

大概也只有母亲会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了!白慕筱亲昵地依偎到南宫雲怀中。

两母女又说了会体己话,白慕筱就亲自挑了些珠花给几位表姐妹和柳青清,又选了布料给南宫府的几位长辈。

苏氏的布料由南宫雲亲自送去,而白慕筱则负责几位舅母以及几位表姐妹。

然而当白慕筱带着丫鬟拿着一匹樱草色团花锦缎来到浅云院时,却被告知林氏正在见客,于是她只能将锦缎交给了林氏的大丫鬟,告辞离去。

堂屋内的林氏并不知白慕筱刚来过,此时的她正在招待吏部左侍郎钱大人的夫人孙氏。林氏与钟氏并无交情,心里也很惊讶钟氏的突然到访。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钟氏便转入了正题,说道:“二夫人,不知府上大姑娘可有订亲?”

南宫琤的婚事本应是找大夫人赵氏商议的,但是自从林氏主持中馈后,南宫府便对外宣称赵氏“抱病不起”,因而钟氏只能找上了林氏。

林氏怔了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钟氏是来替男方探口风的。林氏面色一正,摇头道:“钱夫人,这个……我倒未曾听大伯和大嫂提起过。”

钟氏亲热地笑道:“若是没有那就太好了。不知二夫人可听说过建安伯府家的裴世子?”

林氏眸中一亮,她自己有女儿,多少也会打听一下王都中的有为少年。

那建伯府世子名唤裴元辰,中了武进士又是文举人。这样文武全才的少年,林氏自然是听说过的。更重要的是,建安伯府后宅清静,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可以说是王都中贵夫人们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选之一。

见林氏点头,钟氏含笑道:“今日我是受了建安伯夫人所托,特意前来为裴世子和南宫大姑娘说亲的。”

建安伯世子,这可是门好亲事。林氏面露动容之色,不过还是委婉地说道:“钱夫人,这事我得问问大伯和大嫂……”

钟氏会意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二夫人,不如这样,明日我再来府上拜访。”

两人又说了几句,钟氏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钟氏,林氏也顾不得歇息,就匆匆去了荣安堂,把钱夫人的来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氏。

听闻是建安伯府的世子,苏氏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但也没立即表态。毕竟南宫琤的婚事还是要由她父母做主才好,尤其是老大那个倔脾气,若是老大不愿意,恐怕也是不成的……

苏氏沉吟一下,吩咐去把大老爷南宫秦请来。

南宫秦听了果然也有几分满意,颔首道:“裴世子文武双全,为人聪慧机敏,任着御林军左郎将的职位,可以算是天子近臣了,连皇上都金口夸过他能文能武,栋梁之材,前途不可限量。这确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林氏见连南宫秦也同意,松了口气,对苏氏道:“母亲,那等明日钱夫人来了,就订个日子相看一下?”虽然这裴世子听着是各方面都不错,但总要亲自相看一下才放心。

苏氏点了点头:“老二媳妇,那就由你安排吧。”

“是,母亲。”林氏微笑着应道,然后又有点迟疑地问,“母亲,大伯,这事要不要先去问问大嫂再作决定?”赵氏毕竟是南宫琤的生母,什么都不和她说,总归是与理不合。

“不必了。”南宫秦神色淡淡,“如今你大嫂潜心向佛,不理俗事。这事由二弟妹做主就行了。”

“如此也好。”既然南宫秦做了决定,苏氏也就不再多说了。反正只要这门大好的亲事能成,谁做主都一样。

“那就有劳二弟妹费心了。”南宫秦一向严肃的面容露出少见的笑容。

“大伯何须多礼。”林氏温婉地应了,心里却是发苦:这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一身,不得儿戏!可是大嫂如今那个样子……想到赵氏现在木讷呆板的模样,林氏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多操点心了。

出了荣安堂后,林氏想了又想:这婚姻之事虽然是父母之命,但是以己度人,若是玥姐儿的亲事,自己必然是希望女儿自己也愿意,这琤姐儿也是亦然。

不过自己与琤姐儿毕竟是隔了一房,平日里也不算特别亲近……

林氏思虑再三后,寻来了柳清青,一起去了南宫琤的挽晴院。

见林氏和柳氏一起过来,南宫琤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上前见礼,又一路迎着她进了屋。

等丫鬟上完了茶水,林氏便开门见山道:“琤姐儿,我和你大嫂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与你说……”跟着,林氏就把吏部左侍郎夫人前来说亲一事同南宫琤说了一遍,还把这建安伯府和建安伯世子的好处也统统给说了。

“这事关你的终身……”林氏一边斟酌着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南宫琤的神色,“虽然你祖母和你父亲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但我还是觉得最好能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琤只觉得耳朵响起了一个炸雷,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琤姐儿,你没事吧。”林氏有点担心地看着南宫琤。

“我,我没事……”南宫琤声若蚊吟,绞着一双素手,看来手足无措,“只是太意外了。”

“琤姐儿,你别担心。”林氏柔声宽慰她,“这事还没有定下来,只是对方有意前来说亲,你祖母和父亲都觉得不错,这才想着先相看一下,若是你觉得不好,家里也不会勉强你。”

南宫琤低垂着螓首不说话,心乱如麻。

林氏见南宫琤不说话,也不以为意。这种事姑娘家的脸皮总是薄一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氏又道:“琤姐儿,若是你不反对,那我们就和建安伯府约个时间,你也好好仔细瞧瞧裴世子。”

南宫琤的头低得更低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与眼神。好半天,她才挤出一句话来:“一切就由二婶作主吧。”

林氏点头说道:“那好,等定好时间,我就再通知你。”

柳青清也跟着柔声安慰道,“琤姐儿,你也不必害怕,到时候我们会选个适当的地方相看的,就当平时出门游玩似的。”

南宫琤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氏松了口气,又对南宫琤道:“那我们就先这么定了。琤姐儿,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别害羞,尽管同我或你大嫂说。”

“琤儿明白。”南宫琤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氏和柳青清起了身。

南宫琤怔了怔,慌忙起身相送。

等送走了林氏和柳青清后,南宫琤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房里,坐在罗汉床上呆呆地回想着她的话,仿佛是丢了魂似的。

一旁的书香和墨香却是越想越欢喜,书香笑容满面地福了福身道:“真是恭喜姑娘了!”

“是吗?”南宫琤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虽然她不太了解建安伯府的裴世子,按照二婶的说法,就算在王都的一干勋贵子弟之中,裴世子那也是极其出色的。她也相信二婶不会骗她。

能嫁给这样的一个如意郎君,恐怕是王都万千待嫁少女心中的美梦,可是南宫琤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莫明地,心中烦闷、焦躁不已。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狠狠地挖走了!

她觉得心里好像缺了好大的一口,心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更是酸酸的!

“若是这门婚事能成,那就真的太好了。”墨香丝毫没有注意到南宫琤的不对劲,只是满心地为自家姑娘感到高兴,“那姑娘以后就是世子夫人,将来的伯夫人了。”

“是啊,是啊。”书香一脸欣喜地点头附和。

什么世子夫人,伯夫人!她根本就不希罕。南宫琤默不作声,一双素手绞得更厉害了。

她只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

犹如一道闪电猛然劈来,南宫琤心头一震,呆若木鸡,眼前不由浮现起了一个英伟的男子,手执一朵牡丹绢花,缓步向自己走来……

诚王殿下!

南宫琤咬了咬下唇,狠狠地揪住胸口的衣料,对自己说,不要心生妄想,不可能的!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又岂容她自己做主!她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认命吧!南宫琤努力地说服自己,家里人已经很好了,给她找了如此门当户对的亲事,二婶和大嫂还亲自问了自己的意见,甚至还保证不会勉强自己……这已经是很多姑娘家求也求不到的!

明明一切看着听着都很好,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觉得被一种浓浓的悲伤所笼罩……

她终于压抑不了自己心底的情绪,靠在榻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声沉闷而压抑。

“姑娘,你怎么了?”墨香凑到南宫琤身边,紧张地看着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姑娘,姑娘……”书香也急了,“要不要请大夫。”说着慌慌张张地就想出门。

“书香,快回来。”南宫琤嘶哑着声音道,“我没事,只是心里不……踏实,哭哭就好了。”

心里不踏实?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难道姑娘是害怕出嫁?

书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宫琤,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有老夫人,老爷和夫人作主……”

“好了,你不必说了。”南宫琤神色黯淡,故作若无其事,“我只是有些心慌罢了。”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就这样吧,就这样把这一切都埋葬在心里吧!

“刚刚之事不必对人多言。”南宫琤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拿起一旁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又绣了起来……

她的心神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短短一盏茶功夫就扎了三次手指头,看得丫鬟们都心痛不已。

书香和墨香一脸忧色地看着南宫琤,面面相觑,总觉得姑娘有哪里不太对劲。

-题外话-

南宫穆:女儿太彪悍,嫁不出去怎么办?

萧奕:岳父大人!

南宫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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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食日

一大早,南宫玥的朱轮车和两辆马车就从南宫府出发前往王都城南的药王庙。

今日是林氏和钟氏约定相看的日子,正是约在这药王庙。

对于王都而言,药王庙只是一个小寺庙,但香客却不少,寺中散发着浓浓的香火味,让人身处其中便是肃然起敬。

林氏和柳青清带着南宫琤、南宫玥、南宫琳和白慕筱下了马车,由一位小沙弥引着去大殿。虽是相看,但林氏考虑到南宫琤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怕她不好意思,才借着上香的名义,让府里的姑娘们陪着一起出来了。

小沙弥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几位施主,本寺的签是有名的灵验,待会儿,众位要不要也求一支试试?”

林氏笑着颔首道:“那倒是要试上一试。”说着她意味深长地和柳青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南宫琤道,“琤姐儿,你待会可一定要求一支。”

南宫琤勉强露出笑容,还没说话,南宫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接口道:“二婶,我也要求一支。”在来之前,南宫琳早就打听过了,这药王庙的姻缘签准得不得了,难得来了,自然是要求上一求的。

话语间,众人已经到了大殿,四位姑娘忙取下脸上的面纱以示对菩萨的敬意。

大殿上放了三个蒲团,林氏、柳青清和南宫琤先率先上前,虔诚地给药王菩萨磕了头,跟着书香从小沙弥手里接过一个签筒,交给了南宫琤。

南宫琤轻轻地摇了起几下,一支竹签从中掉了出来。书香忙将竹签捡了起来,递到她手里。

南宫琤定睛一看,只见细长的竹签上赫然写着四句:

“英雄豪杰自天生,也须步步寻规矩;世间万物各有主,一粒一毫君莫取。”

南宫琤微蹙眉头,虽然她并不完全理解这支签文的意思,但总觉得并非什么上上签。对于今天的相看,她原本就有些不甘愿,如今更是心中一沉。

“施主,不如小僧带您去解签?”小沙弥忙道。

“小师傅,麻烦你了。”林氏含笑应了一句,跟着那小沙弥便带着林氏和南宫琤往大殿右边走去,停在一个老僧人身前。

那老僧人眉须皆白,看来至少七十多岁,眼皮有些下垂,看着有些干瘦,却是慈眉善目,正坐在一张红木桌后,闭目,嘴里念念有词。

小沙弥恭敬地行礼道:“慧智大师,还请帮这位女施主解签。”

老僧人缓缓睁开双眼,接过竹签,目光在林氏和南宫琤身上掠过,定在南宫琤身上,问道:“女施主,求的可是姻缘?”他看似询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林氏心中一动,心里觉得这许是一位高僧,便替南宫琤回道:“大师,正是。”

老僧人随意地扫了一眼签文,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乃下下签。”顿了顿后,他又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女施主,世间万物各有主,莫要强求为好。”

南宫琤脸色一变,娇躯更是僵直如木,林氏也是眉头微皱,本来觉得建安伯世子是个不错的,莫不是两人无缘?

“姑娘……”书香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如再求一支如何?”

“这签又怎么能求两次。”南宫琤勉强笑道。

“琤姐儿,只是一支签而已,莫要太放在心上。”林氏柔声安慰她,这时,南宫玥、南宫琳和白慕筱也走了过来。

她们三人也听到了南宫琤抽到下下签,顿时表情各异。南宫琳看看手中的竹签,一时纠结了,若她这支也是下下签,那今日岂不是败兴?

南宫琳看了看南宫玥,又看了看白慕筱,忽然发现白慕筱两手空空,不禁问道:“筱表姐,你怎么没求签?”

白慕筱淡淡地一笑,道:“我是想,却有些不敢。”

她如此一说,倒是引起其他几人好奇的目光,白慕筱继续道,“我若是举子,想求签问问能否中进士,若是得了上上签,从此骄傲自大,不再读书,又如何中得了进士;若是得了下下签,便萎靡懈怠,一蹶不振,又如何能有远大前程?上上签也好,下下签也罢,对于心志坚定之人,结果都是锦上添花,对于我这软弱的小女子,还是做好自己能做的,别知道太多的好。”说着,她俏皮地一笑,“琳表妹,我说的可只是我自己,我看琳表妹性格就比我自信果决多了。”

她这么一说,南宫琳倒不好意思说自己性子软,硬着头皮去解签,幸好是支中签,让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南宫琤若有所思地朝白慕筱看去,温婉地一笑,“筱表妹,多谢你的开解。”想起白慕筱在芳筵会中为自己解围,如今又好心开解自己,南宫琤对白慕筱的印象好了不少,觉得这位表妹经历过父亡等一系列变故后,确实是长大了,是值得相交之人。

待众人都解了签文后,柳青清给了寺里捐了一笔香油钱后,便对那小沙弥道:“小师傅,可否带我们到后寺走走?”

小沙弥自然是应了。

出了大殿后,姑娘们又戴上了面纱,欣赏起寺中的景致来。众人都是心情不错,唯有南宫琤一直愁眉不展,就算是有白纱挡面,还是能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

柳青清以为她是被那支签文所影响,特意走在她身边,时不时地与她说着话。

前方的小径突然出现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锦衣妇人,那妇人身着一件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鸦青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一个圆髻,戴着赤金观音分心,容貌虽称不上美丽,却是端庄和善,宁静如兰,看着就感觉非常舒服。

她身旁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修长,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面如冠玉,眸如星灿,笑容温文有礼。这两人看来有三四分相似,看来应该是母子。

是建安伯夫人和建安伯世子!南宫玥一眼就认了出来,建安伯世子也去过芳筵会,只是南宫玥并未与其交谈过,因此也说不上认识。

南宫玥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偶遇,不想,那建安伯夫人竟走到了她们几人跟前,亲热地与林氏打招呼:“南宫二夫人,没想到竟在这药王庙偶遇。”

“裴夫人!”林氏笑容满面地与对方寒暄,并为众女介绍道,“这位是建安伯府的裴夫人与裴世子。”

众人一一见礼后,裴夫人笑着提议道:“那边有个凉亭,不如我们到那里小坐一下吧。”

林氏自然是应下。

到这里,南宫玥已经恍然大悟,难怪大姐姐的表情一直有些不太自然,原来今日来药王庙是为了给她相看的。

南宫玥飞快地睃了南宫琤一眼,而这时,白慕筱正好也往南宫琤看去,皆是心知肚明。

既然主角是南宫琤,其他人都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在凉亭中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番交谈下来,听谈吐、看举止,林氏和柳青清都对建安伯世子非常满意。再看那建安伯夫人慈眉善目,对方望着南宫琤的眼神也甚是慈爱,应该不是什么刁钻的婆母,林氏和柳青清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这门亲事相当不错。

与建安伯夫人和建安伯世子告别后,南宫府的众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西厢的一间厢房小憩,打算在寺中用些素斋作为午膳,然后再打道回府。

小沙弥给众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后,正欲退下,坐在一旁的南宫琳问道:“小师傅,你们寺里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沙弥楞了一下,眉开眼笑地提议道:“各位施主,今日本寺的东侧门那边有一个庙会,虽然不大,但也颇为热闹。施主们若是有兴趣的话,小僧可以带各位到庙会去逛逛。”

“庙会?!”南宫琳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还从来没逛过王都的庙会呢。”说着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林氏,“二伯母,难得有机会出府,让我和两位姐姐还有筱表姐去庙会看看吧。”

林氏迟疑了一下,不由看了南宫琤一眼。

自今日抽到那支下下签后,南宫琤一直心情沉郁。

林氏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刚刚见过的建安伯世子,那位裴世子看来一表人才,与南宫琤可谓郎才女貌,非常合适。希望南宫琤不会因为那支签文就先入为主,对这桩婚事起了排斥……也许去庙会散散心也好。

想到这里,林氏点了点头答应了,对四位姑娘道:“既然是难得的庙会,你们四个就一起出去玩玩吧。小心点,别走散了!”

众女齐声谢过了林氏,南宫琤虽然情绪低落,但见姐妹们兴致勃勃,也不好做那扫兴之人,坏了大家的兴致。

四位姑娘跟林氏和柳青清行礼告别后,便随小沙弥出了西厢,往东侧门而去。一路上,南宫琳兴奋极了,抛出一个又一个关于庙会的问题,小沙弥也一一作答。两人说个不停,倒也让气氛活跃了不少。

渐渐地,她们发现四周的香客变多了一些,这些人应该也是为了去庙会,时不时从他们口中可以听到“庙会”这两个字。

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方一道门,一阵阵喧阗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响亮。

他们顺着人流继续前进,出了东侧门后,就看到外面热闹极了,就像是市集一样,道路两边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贩卖货品的摊位,人群熙来攘往,各式各样的货品引得香客不时好奇地驻足观赏、购买,气氛很是热闹。

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各色小吃香气扑鼻。

小沙弥卖力地介绍这庙会的历史和特色,而四位姑娘已经看得目不暇接,完全没听到小沙弥在说些什么了,这边的点心看着很美味,那边的面人做得是活灵活现,对面的捞金鱼好像也挺好玩的,后方卖的扇子、铜镜做工也很精致……

唯有南宫琤面纱下的脸庞依旧木然,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书香紧紧地跟在南宫琤身后,时刻注意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心中担忧不已。她从小跟着姑娘,自认对姑娘再了解不过,可是这两天却有些不懂姑娘了……建安伯世子看来一表人才,在王都中的风评也不错,如此佳婿,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难道就是为了那支签文……

书香正想着待回府后,一定要好好开解自家姑娘一番,突然感觉一阵怪风吹来,跟着原本明亮的晴空开始变阴变暗,仿佛暴雨就要来临,四周的温度也是骤降了许多,好像一下子从暖洋洋的初夏转变至阴凉的秋末。

天空越来越暗,好似黑夜快要来临!

书香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周围有人惊恐地叫了出来:“天狗食日!天狗食日了!”随着那声喊,天空中原本如满月般浑圆的太阳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仿佛被什么怪物贪婪地咬掉了一口,而天空也因此又暗下了一分。

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慌仿佛会传染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起来:“是天狗食日!”

“大家快逃!”

“……”

那无数的喊声重叠在一起,仿佛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四周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如同沸腾的热水一般翻腾不已。

接下来,整个庙会乱成了一窝粥,有的人吓得跪地磕头;有的人随手拿起锣鼓敲打起来,试图将食日的天狗吓走;大部分人则是慌不择路地开始逃窜起来……

在这庞大的人流前,个人显得如此渺小,只是眨眼间,南宫玥、南宫琤等人甚至还来不及彼此交代一句,就被那如山洪般的人流瞬间冲散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只剩下了一半,人们的情绪也因此越来越激动,那些跪地的人一边磕头,一边喃喃地念着:“请药王菩萨显灵!请药王菩萨保佑!”

锣鼓声轰鸣,如同一阵阵雷声响彻天际。

而那恐慌的人流还在不断地壮大,人们狂奔着,推搡着,甚至于践踏着……仿佛心中的魔鬼随着太阳的消失一点点地被释放了出来。

南宫琤随着人流艰难地前进,同时四下张望着,面纱下已经是花容失色。她发现她不止是和姐妹们走散了,连原本还紧跟在她身旁的书香也被人挤开了。

“书香,二妹妹,三妹妹……”她反复地呼唤着众人,可是她娇柔的声音在此时如蚊吟般,根本无法激起一丝波澜,顷刻就被周围其他的声音所吞没。

南宫琤只能被动着继续前进,四周不时有人推搡着她,那浓浓的体味扑鼻而来,让她闻之欲呕,身体更是被挤得东倒西歪,脚步有些踉跄。

就在这时,一个圆胖的妇人忽然从南宫琤的身旁狂奔而过,厚实的肩膀在南宫琤的左臂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整个人往前方倒了下去。

眼看着地面离她越来越近,而她两边还有更多人再疯狂地推挤过来,南宫琤花容失色地等着疼痛的到来,却感到腰间一紧,身子被人稳稳地托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南宫姑娘,你没事吧?”

话落的同时,太阳整个变黑了,天空也完全暗了下来,黑夜在骤然间降临,四周阴凉的一片,连那徐徐的微风在这时都仿佛阴风一般。

“太阳被天狗吃光了!”

“完了!大裕完了!”

“……”

无数人鬼哭狼嚎般叫了起来,满耳都是尖叫声,哭声,锣鼓声,磕头声……

可是这些似乎都传不到了南宫琤的耳朵里,她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

是他!南宫琤不敢置信地看着扶住自己的俊朗男子,面纱下粉润的嘴唇微颤,目如春水。两人目光交接之时,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砰砰砰!

她觉得心跳在耳边越来越响,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南宫姑娘,你没事吧?”诚王见南宫琤站稳,立刻守礼地退开半步,然后道,“这里人太多太危险了,我们到旁边避一避吧?”

南宫琤俏脸绯红地看着诚王,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什么也没说,但那双黑亮的明眸仿佛会说话似的,其中璀璨的光芒已经透露了她的心声。

“跟我来。”诚王薄唇微勾,走在南宫琤身旁,用高大的身躯和一双长臂小心地将她与四周狂奔的人群隔离开来。他仿佛是一个最忠诚的护卫般,眼明手快地挡开了每一个差点碰触到南宫琤的人。

被他护在身前的南宫琤自然注意到了这点,时不时地仰首偷偷看着诚王俊朗深刻的五官,心中甜丝丝的,几乎怀疑此刻又是她的另一个梦境。

诚王带着南宫琤从一道小门又回到了药王庙,南宫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天空又变亮了一些,原本黑色的太阳又露出了一弯细细的镰刀般的亮光,如同一弯明亮的新月般。

外面又传来了人群喧嚣的叫嚷声:“天狗被吓走了!大家继续敲啊!不能让天狗吃掉太阳啊……”

一时,锣鼓震天,天上越来越明亮,太阳渐渐地恢复了……民众因此更振奋了,觉得是他们的锣鼓声吓走了天狗。

“咚咚咚,铛铛铛……”

寺外一片喧嚷,还越演越烈,而寺里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竹叶在微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

竹下的男子如同朗月清风,镇定从容,只是看着他,南宫琤的心就变得宁静下来,仿佛连天狗食日都不足为惧。

好一会儿,南宫琤才回过神来,对着诚王福了个身道:“刚才真是多谢诚王殿下!”

“你我又何须言谢!”诚王意有所指地说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琤。

他的意思是……南宫琤的心跳漏了一拍,脸庞几乎要烧起来了,眼帘半垂,双手绞在一起。

“南宫姑娘,”诚王朝南宫琤走近了半步,直言道,“其实我早就在这寺里看到你了……我是一路跟随着你来的庙会。”

南宫琤心中一惊,抬眼往诚王看去,却见他目光幽深如无底深潭般,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南宫琤羽睫一颤,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般,微微垂首,不敢再看他。

诚王接着道:“南宫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你家里是否要为你定亲?”

他怎么会知道的?南宫琤反射性地再次对上诚王的眼,瞳孔微缩,却是默然无言。

“我们长狄人一向直接,不懂那些绕绕弯弯……”诚王毫无预警地拉起了南宫琤的手,亲昵地唤她的闺名,“琤儿,请你告诉我,你可愿嫁给我?”仿佛怕她不相信自己,他急急地又补充道,“请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他的一声“琤儿”让南宫琤小脸通红,但她的理智很快回来了,猛地推开了诚王,粉唇微颤道:“不、不可以的……”她退开了一步,以极轻的说道,“在大裕,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

说完,南宫琤稍稍拎起襦裙,快步小跑着离开。

“琤儿……”

身后传来诚王的声音,但是南宫琤只能当做什么也听不到,穿过竹林,她便看到书香焦急的身形出现在前方,看来满头大汗,急急道:“大姑娘!大姑娘……奴婢总算找到你了。”

书香焦急地打量着南宫琤,见她衣装整洁,连头发都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道:还好姑娘没有被冲撞。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又明亮了起来,灼热的太阳再次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寺外也平静了下来,不像之前那般混乱。

南宫琤和书香又回到庙会那里,和南宫玥等人会和,一起回了林氏和柳青清所在的厢房。

“佛祖保佑,你们没事就好。”林氏见众女都安然无事,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叹道,“天狗食日,实在不是什么吉兆啊。”再想到今日南宫琤抽到的下下签,林氏心中不适的感觉越发浓重,明明这桩婚事样样都很合适,可是却让她莫名地觉得不安。是她想太多了吗?

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白慕筱则含笑着出声道:“二婶别太忧心了。我曾经在一本来自西方的书上看过,天狗食日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其实并没有什么天狗,也无所谓什么凶吉。”

众女都是一愣,南宫琳“好心”地出言劝道:“筱表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看了什么书,但我劝你这话还是不要乱说,免得被人当做妖言惑众的好。”

白慕筱淡淡地一笑,倒也没有与南宫琳争辩什么,“多谢琳表妹指点。”

其他人都还沉浸在天狗食日的震撼中,除了南宫玥外,没有人注意到白慕筱眼中的那一抹怜悯与轻鄙。

南宫玥睃了白慕筱一眼,便垂眸深思。前世也是如此,白慕筱经常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她们这些人,仿佛她天生就比她们高贵,仿佛她知道许许多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仿佛所有人就该对她俯首称臣……

因为天狗食日,林氏决定提前回府,连贪玩的南宫琳都没有异议。

等众人走到寺门口时,丫鬟、婆子们早已经把马车备好了。

林氏和南宫玥上了朱轮车,南宫琳和白慕筱一辆马车,而南宫琤则和柳青清一起。

让柳青清先上了马车后,南宫琤在书香的搀扶下,正要跟着上车,却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是他,一定是他!

南宫琤上马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书香投以疑问的目光,南宫琤忍着没有回头,僵硬地上了马车。

车轱辘“哒哒”地滚动起来,渐行渐远。

他还在那里吗?南宫琤的心头一直回荡着这个疑问。她的拳头握了又开,开了又握,握了又开,最后还是忍不住挑开了窗边的帘子往后方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形。

马车已经驶出了几十丈,他的脸已经看得不甚清晰,可是南宫琤知道他是在看着自己,目光炽热得仿佛要让她燃烧起来一样。

南宫琤心口一紧,猛地又拉上了窗帘,眼眶微微朦胧。

马车缓缓地驰在回府的路上,因着天狗食日,整个王都一片混乱,就连领着五城兵马司差事的萧奕都被叫出去,带着手下在东城四处巡逻,足足折腾了一下午,这才回到了府里。

萧奕刚踏进书房,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程昱就叩门走了进来。

“世子爷,”程昱拱手向萧奕行礼,“刚刚宫中传来了消息……”

萧奕解开身上的轻甲,懒洋洋地问道:“什么消息?”

程昱嘴角隐隐带着笑意,禀告道:“皇后娘娘在皇上的面前,提及了世子爷和摇光郡主的婚事,皇上似乎有所意动。”

程昱一说到“摇光郡主”,萧奕便是双眼一亮,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昱,等到程昱说到“皇帝有所意动”的时候,萧奕已经是笑如灿花,眉眼中透着的尽是喜悦之色。

程昱看着萧奕的神情不由暗暗好笑,却是面上不显。

竹子默默地低下了头,简直是不忍直视,心道:世子爷,您笑得这么傻,确定摇光郡主不会嫌弃你吗?

萧奕根本不在意程昱和竹子怎么想,抚掌笑道:“好,好……只要在皇上心中种下这颗种子,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说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喜意,仿佛一条康庄大道已在眼前。

“那可真是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竹子识趣地说着吉祥话。

萧奕心情大好,随口道:“放心,等将来世子妃进了门,一定也帮你挑个漂亮媳妇。”

“那小的就等着世子妃快点进门。”竹子一听,高兴坏了,好想马上就能过上老婆儿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

眼看着这主仆俩越说越不着调,程昱忍不住泼了一桶冷水:“现在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竹子立马看向了萧奕,问:“世子爷,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下旨赐婚啊?”

萧奕脸上笑意一收,右食指轻敲着紫檩木桌面,肃然道:“这事还需细细谋划,仅仅是皇帝起了那么一分心思那是不够的。”

程昱颔首道:“世子爷说的不错,自古君心难测,在还没下达旨意之前,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萧奕的目光沉了沉:“我们这位皇帝做事优柔寡断,就算是心里有了想法,也不会很快就下定决心,生怕出错。”

“不错。”程昱沉声附和道。皇帝的性格说的好听是小心谨慎,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左右摇摆。

萧奕若有所思地说:“这事还须尽快。”必须尽快让皇上的心中那颗种子发芽才行!

想了想后,萧奕的眼睛明亮如星辰,果断地吩咐程昱道:“程昱,你好好地去安排一番,找几个人到皇帝耳边吹吹风,多提提我同摇光郡主之事。”

程昱微微眯眼,隐约明白了萧奕的意图。

“咱们的皇帝的耳根子软的很,若是有人一直对他说,我同摇光郡主是最合适的,天长日久的,他就会真的这么认为了。”萧奕眸光暗涌,如同夜色般深沉,“当然也不能一味地都说我和郡主好,不如再加一两个武将家的女儿,要是能与我父王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就更好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最好能再传点南疆那边对我婚事的消息那就更妙了……”

程昱眯了眯眼:“属下这就去安排,逼皇上早做决断。”

萧奕笑得十分愉快,“这怎么是逼呢,我和摇光郡主那可是天生一对啊!”

“世子爷说的是。”竹子涎着脸恭维道,“谁也比不上世子爷更配摇光郡主了。”

萧奕听着心情舒畅极了。

程昱看着这一对主仆摇了摇头,退下去安排了。

萧奕留下书房中,傻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喜不自胜地对竹子道:“竹子,你说我是不是该早点把聘礼准备起来?还有新房也得重建一番……”

竹子目瞪口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摇光郡主距离及笄还早着呢……自家世子爷真可怜,看来还得独守空房好些年。

可是不一会儿,程昱就神情焦急地又匆匆回来了,一句话如五雷轰顶,让萧奕差点没缓过来:

“世子爷,刚刚得到消息,西戎使臣刚刚去见了皇上,要求迎娶瑶光郡主!”

“什么?!”

萧奕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眼中戾气四射,看得程昱反射性地低首,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老镇南王。

竹子在一旁胆颤心惊,劝道:“世子爷,您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萧奕灿烂地笑了,却比不笑还让人恐怖,眼中杀机毕露,“这帮使臣看来是在大裕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看来要找点事给他们做才行了。”说着他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屋子。

“世子爷。”程昱连忙跟了出去。

而刚出书房的萧奕却是盯着迎面向他走来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

小四身穿黑色劲装,神色冷冽地走到了萧奕面前。

“给你。”小四淡漠地拱手行礼后,就把一封素色信笺递给了萧奕,“我家公子说了,让你马上就看。”

萧奕拿着那素色信笺,心中微动,他相信官语白不会无故送信给他……莫非也是为了和亲的事?想到这里,萧奕也不废话,当场打开看了起来。

他脸上云退日现,身上的戾气也随之散去,唇角一勾,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说道:“告诉你家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四又拱了拱手算是辞别,跟着便飞身一跃,跳上了墙头,没影了。

又是一个放着大门不走,非要跳墙的!竹子满脸黑线,心道:会点轻功有什么了不起啊!

-题外话-

本来这章是断到“程昱来报:西戎使者求娶摇光郡主”这里的……但为了表示我不虐,又多加了500字。

快来夸我吧!

第185章-告白

“世子爷,”程昱走到了萧奕身旁,问道,“不知道安逸侯在信上说了什么?”竟然让盛怒中的世子爷重新展颜?难道说……久闻安逸侯智计过人,算无遗策,莫非他有什么妙计不成?

萧奕笑而未答,只是说道:“我进宫一趟。”他摆了摆手,也不顾程昱还有话,自行去马厩牵出越影奔向皇宫。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萧奕出示了一下令牌,进了皇城,并直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内侍一见萧奕,立马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奴才给萧世子请安。”

萧奕随手打赏了一下金裸子,问道:“小夏,皇上可有时间见我?”

“萧世子,您来的正是时候。”小夏笑眯眯地把金裸子塞进了袖子里,压低着声音说道,“不过,皇上现在的心情可不太好,刚刚才有几位大人离开,为的正是那天狗食日之事。您看,您要不要……”

萧奕微微颌首说道:“没事,替我禀报吧。”

小夏应了一声,进去禀报,没一会儿,就出来迎萧奕进去,“世子爷,里面请,皇上正等着您呢。”

萧奕一撩袍服,大步迈进御书房。

“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脸色阴沉,透着一丝压抑着的怒气,但他倒也没有把火发在萧奕身上,只是有些淡淡地说道,“奕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萧奕在心里飞快地思虑了一下,说道:“臣是来回禀今日天狗食日之事的。”

“又是天狗食日。”皇帝轻哼一声,“说吧。”

萧奕正色地回禀道:“王都有些宵小之徒借着天狗食日妖言惑重,行杀烧抢掠之事。臣请皇上允许五城兵马司实行全城戒严令。”

“全城戒严令?”皇帝一挑眉梢,不悦地说道,“奕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全城戒严令,正如其名是对王都进行全城戒严,在此期间,每日的宵禁时间提前,而五城官兵司则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皇帝伯伯。”萧奕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些人口无遮拦,偏说天狗食日是天遣,是天道警示,还说您……”他没说把话说下去,但想来皇帝是能够想象到的,就听萧奕认真地说道,“皇帝伯伯,臣以为在非常时刻就应该用非常手段,才能把谣言给镇压下去!省得他们整日里没事干,只想着妖言惑众,蛊惑民心!”

皇帝的表情不由缓和了下来,从天狗食日之后,那些朝臣就纷纷请见逼着他下诏罪己,就好像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一样,一直吵到刚刚才走,也不想着现在应该要先安民,还是奕哥儿最贴心。

“全城戒严令事关重大。但……”皇帝想了一下说道,“若王都之内有妖言惑众,扰乱民生之事,朕允你可以先斩后奏。”

萧奕双手抱拳行礼道:“臣遵旨。”

领了旨,萧奕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有些担心地望着皇帝说道:“皇帝伯伯,天狗食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也别太忧心了,要是身子不舒服,请记得赶紧叫太医来瞧瞧……新年那会儿,您可是吓到臣了。”

萧奕俊俏的脸庞上透着淡淡的愁绪与无尽的关切。皇帝心中更是又暖了几分,温和地说道:“朕方才吃过药,现下好多了。”刚刚他确实让那些朝臣们给气到了,也亏得玥丫头配制了药丸让他随身带着,不然现在说不定又得倒下。

萧奕闻言松了一口气,向一旁的刘公公叮嘱道:“刘公公,你可要准时提醒皇上用药,不可疏忽了。”

“老奴记着呢。”刘公公见皇帝脸色不错,也笑着说道,“世子爷您可别说,刚刚皇上还真是有些不妥,可喝过摇光郡主亲制的药丸后,气色一下子就好了。”

皇帝满意地颌首道:“玥丫头的医术确实不错……这些日子喝着她特制的药茶,朕精神也比新年那会儿要好多了。”

萧奕由衷地说道:“所以臣才说,皇帝伯伯您是鸿福齐天!”

“老奴也是这般想的。”刘公公在一旁凑趣道,“所以,上天才赐给咱们大裕摇光郡主这样一位神医。只要有摇光郡主在,皇上必定福泰安康,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皇帝同意地点头道:“……说的没错,玥丫头的医术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前些日子,要不是有玥丫头的话,朕可就真的危险了……”

皇帝的声音顿了一下,提到玥丫头,他不由想起了方才西戎的两个使臣前来求娶她的事,当时他就觉得很奇怪,和亲和亲,他们竟然不想要公主和宗室女,而是要一个普通的郡主。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对劲……

先不论他们的意图,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若是玥丫头真得远嫁到了西戎,一旦自己再有个万一,又有谁能来救他呢?

皇帝本就对此事不太乐意,现在更是觉得很是不妥,这件事他绝对不能答应!

能和亲的人选多得很,玥丫头可是他的福星,怎能把她这么轻易地送到西戎人的手里?

萧奕察言观色,唇角不经意的微微弯了起来。

他知道过犹不及,不敢再继续多提,便说道:“皇帝伯伯,那您可要好生保重,臣先去办差了!您放心,臣绝对不让外面的那些破事扰到皇帝伯伯。”

皇帝欣慰地点头道:“快去吧,奕哥儿,要有人为难你,你就来找朕,朕替你做主。”

皇帝越看萧奕就满意,这奕哥儿几次舍命救他,显然也是他命里的福星,这么想来……皇后所提的那件事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多谢皇帝伯伯!”

萧奕应了一声后,行礼离开。

等出了御书房的门,萧奕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件事应该可以平安解决了,接下来就耐心地等消息吧。

萧奕策马去了五城兵马司,既然是用了天狗食日的名义,那这件差事,他也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以免皇帝起疑……

因着天狗食日之事,王都比平日更为混乱,萧奕不耐烦用什么怀柔政策,一个个去安抚。既然这些人不听话,那么就让他们怕到听话为止。

妖言惑众,打!

借机生事,打!

烧杀抢掠,打!

直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只剩下半条命,这才丢进五城兵马司的牢房。

一开始,还引了一小波的骚动,可当骚动渐渐被恐惧所替代时,便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在萧奕的雷厉风行的铁腕之下,东城很快就被他治得服服贴贴,秩序远比其他地方要平稳的多。

这是萧奕自进了五城兵马司以来,最认真办差的一次,等他忙完了一切,再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与此同时,程昱也送来了宫里的消息--皇帝在早朝后命人唤来了西戎使臣,正式回绝了他们求娶摇光郡主一事。

直到此刻,萧奕心中的大石才彻底落了地。

南宫玥无事了,萧奕总算有心情思考其他,一个从昨日起就盘旋在脑海里的念头也又一次浮现了起来--西戎使臣为什么会突然求娶南宫玥?

论身份,宫里有一个适龄的二公主。

论家族,王都里还有一位明月郡主。

论地位,皇后的母家、各王府、公主府,都有待字闺中的姑娘。

论容貌……好吧,在萧奕里的眼里,她们加起来都没有他的臭丫头好看!

但,不管怎么样,南宫玥绝不是顺理成章的人选!

他可不信西戎使臣是因为芳筵会上的沙盘斗阵而突然起了那样的心思,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到底是谁呢?

只要一想到有人居然敢暗中打南宫玥的主意,萧奕就恨得牙痒痒。

萧奕握了握拳头,他一定要把那个躲藏在阴暗处的毒蛇给揪出来不可,不然的话,他寝食难安。

“程昱,”萧奕的眼中闪烁着寒光,朝着与他一案之隔的程昱看去,缓缓地说道,“你派人去暗中查查,为何西戎使臣会突然要求摇光郡主前去和亲。仔细地给我查,看有谁同西戎使臣有过接触,有过暗中往来!”说到后来,萧奕几乎是咬牙切齿,“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暗中搞鬼……”

惹到他不要紧,但惹了他的臭丫头,那么,他绝对睚眦必报。

萧奕眼中的寒光渐渐凝结,如同千年冰山般的冰冷刺骨。

“是,世子爷。”程昱暗暗心惊,忙肃然地应道,跟着便匆匆退下了。

竹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世子爷,这事要不要和郡主打声招呼,也好让她心里有个提防。”

一说起南宫玥,萧奕立即如同春日融冰,周身的寒气尽退。

他沉吟一下,果断地说道:“不,这事就不必告诉她了,免得她担心……我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到她的,所以,这种事情,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萧奕说着挥了挥手,让竹子退下,这才从怀里取出了官语白的那封信,放在火烛上点燃。

对官语白而言,无论阳谋或者阴谋都无所谓,他总能够找准唯一的突破口。就好比这一次的事,南宫玥是否和亲,其实只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所以只有当皇帝深切的认识到,南宫玥与自己的性命相关时,便绝不会同意和亲……

无论是公主,宗室女还是大臣之女,于皇帝来说,他其实有着许许多多的选择,唯独南宫玥,他不能选,因为他惜命……在性命面前,其余的其实都不重要。

萧奕看着书案上燃尽的灰烬,微微垂眸,又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了官语白的深谋远虑。

正如官语白所言,他做事还是过于激进……

萧奕在书案前坐下,这一刻,他无比的想念他的臭丫头……那种险些失去的感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

想到就去做!萧奕立刻起身,从窗户飞跃而出,策马奔向南宫府。

对于潜入南宫府,萧奕已经很有经验了,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摸进南宫玥的闺房。

房间里冷清清的,弥漫着一种清雅的气息,就和他的臭丫头身上的味道一样,萧奕也不觉得无聊,随意一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看着挂在墙上的西洋挂钟,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近……

门打开了。

今日的南宫玥挽着别致的垂鬟分俏髻,上面带着粉红绒球,余下的青丝发髻上,点缀了几朵别致的琉璃珠花,上身穿了一件水红褙子,下身是银白月华裙,迈入门槛时,轻捻裙摆,一双粉红软缎绣鞋若隐若现。

萧奕扬唇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眼波荡漾,欣然招呼道:“臭丫头,你回来啦。”

刚从闺学散学回来南宫玥,有些无奈地看着屋内的萧奕,连惊讶的神情都懒得露出一丝。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早已习惯萧奕时不时地就在她房间里冒出来。

百卉和百合是跟在南宫玥身后进的屋,一见到萧奕,两人都苦笑着面面相觑,认命地转身去外面守着,以免有人这会儿过来发现了。

萧奕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宫玥,只觉得才几日没见,他的臭丫头长得更漂亮了,也难怪总有人要打她的主意!想到那不自量力的西戎使臣,萧奕的身上就不自觉的冒出了一股戾气。

虽然他承认官语白的计策更好,可是,不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