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但言行依然端庄得体,这让皇后很是心痛,忙问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本宫替你作主!”

“娘娘,昨日镇南王妃找了玥儿前去,要玥儿同意给世子纳妾,还是正经的良妾。”南宫玥小脸上布满愁绪,强撑着说道,“玥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还没入门,居然就要为未来的夫君张罗着纳妾了……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皇后又惊又怒。

“玥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南宫玥眸光暗淡地说道,“这若是不同意,别人定会以为我们南宫府的姑娘善妒不贤,可若是同意,玥儿这还没过门呢,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玥儿?”

怎么看!?皇后心里不由冷笑,别人一定会认为南宫玥这个未来世子妃软弱可欺,心里就会轻视了南宫玥几分。

这小方氏倒是打的好算盘,她作为继母,当然是有资格给世子身边塞人,只是若没经过南宫府的同意,便好像她对这门御赐的亲事不满,对未来亲家不敬,难免为人诟病。可是如果纳侧妃进门一事是南宫玥同意的,那就不一样了,小方氏尽可以说是南宫玥贤良,主动提起为世子纳人,然后她自己倒是可以摘得一干二净!

皇后本来就对小方氏很有微词,如今听南宫玥这么一说,更是怒从心起,这玥丫头和奕哥儿的婚事可是她与皇帝二人都看好的,刚行了小定礼就要纳妾,这是在表示他们镇南王府对这桩婚事不满吗?

皇后压抑着怒气说道:“玥丫头,你且与本宫说说王妃昨日找你,都是怎么说的?”

南宫玥低垂着头,把昨天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没一点加油添醋。

皇后凤眼微眯,冷笑了一声:“来人,去镇南王府,宣镇南王王妃。”

内侍应了一声,急急传口喻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小方氏便应召而来,一看到南宫玥也在凤鸾宫,她不由眸中闪过一道诧异,心里觉得这也太巧了点,莫非……

她心里虽然这么揣测着,但面上却不显,恭敬地给皇后行了礼。

赐座后,皇后一脸关爱地问道:“王妃,这些日子在王都住得可习惯?”

小方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欠了欠身答道:“谢皇后娘娘关爱,臣妇甚好。”

“那就好。”皇后含笑点了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王妃这次来王都还带上了令侄女?”

“正是。臣妇的侄女名为紫藤,乃是臣妇兄长之女。”小方氏忙应道,心中冷笑,这个摇光郡主果然是到皇后这里告状了!没想到自己倒是看走眼了,原来还以为她会向南宫府诉苦搬救兵,却不想居然跑到宫里来了。

皇后又问道:“你那侄女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禀娘娘,”小方氏神色恭敬地答道,“臣妇侄女今年十四了,臣妇这次进王都本是奉了王爷之命,为臣妇这个侄女同世子的亲事……”

皇后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小方氏:“原来镇南王和王妃已经为世子选好了世子妃了,这倒是皇上和本宫多事了!”

小方氏一惊,连忙赔笑道:“王爷哪敢私下为世子订亲,这次来王都,本是想着让皇上和娘娘见见臣妇的侄女后,再由皇上定夺。”

皇后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道:“那现在皇上即已为世子和摇光郡主赐了婚,不知王妃如今对你那侄女有何打算?”

小方氏小心翼翼道:“娘娘,世子能有摇光郡主这样知书达理、贤良大度的世子妃,臣妇真是满心欢喜。”

皇后脸上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小方氏一直细细地观察着皇后的神情,见状,心下一松,继续道:“至于臣妇那侄女,从小聪明伶俐,性情率真,深得王爷欢心,王爷这才会起了心思,想要将她许给世子。臣妇就想着,离摇光郡主及笈还有几年,世子的年岁却摆在那,臣妇便想着给世子放个身边人,也好替未来世子妃好好照顾着世子。”

皇后笑容依旧,淡淡道:“王妃确实为世子设想周到。”

小方氏连忙道:“臣妇这也都是为了世子和摇光郡主着想。”见皇后没有反对,小方氏就放心大胆地往下说了,“至于这人选,臣妇认为臣妇的侄女那是最为合适的了。一来,她是世子的表妹,亲上加亲;二来,她本就是王爷中意想要许配给世子的,做不成世子妃,那是她福薄,可是做个侧妃,臣妇认为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把她给了世子为侧妃,也好全了王爷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小方氏说的好像是合情合理,似乎她没有一点私心,全是为了王爷和世子。

皇后的目光落在小方氏身上,冷笑道:“王妃的意思是说,若是本宫出言反对,那就是在离间镇南王和世子的父子感情了?”她的目光并不锐利,却看得小方氏遍体生寒。

小方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申辩道:“娘娘明鉴,臣妇绝无此意。”

皇后咄咄逼人地又问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不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这才想着非要把你们原本心仪的人选送到世子身边?”

小方氏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向她当场罩下,逼得她不得不双手都握成了拳,才勉强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皇后说道:“玥丫头虽是异姓郡主,但本宫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

闻言,小方氏的心顿时起了惊涛骇浪,照皇后所说,莫非自己之前的揣测完全不对,皇帝不是因为摇光郡主的性子软,才故意将她赐给萧奕,好让萧奕后院不稳!?

“这摇光郡主人还没过门,王妃就迫不及待地要给世子纳侧妃!”皇后的语调越来越凌厉,“这本宫若是同意了,是不是接下来就要以郡主年纪尚小,世子无后为大的名义,让侧妃先生个庶长子出来!?”

小方氏背后冷汗淋漓,只觉得自己的那些个小心思在皇后娘娘面前无所遁形。

“本宫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在郡主进门之前,谁也别想给世子纳妾!即便将来世子和摇光郡主成了亲,这纳妾之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决定的。”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这小方氏想在自己面前耍那些内宅手段,简直不自量力!

小方氏心里暗恨,自己虽是继王妃,可怎么说也是世子的嫡母,摇光郡主未来的婆婆!可现在落在了皇后的嘴里,却是成了一个“随便什么人”!

一时间,小方氏既怨皇后不给自己面子,更恨南宫玥,觉得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哪里会跪在此处,受此奇耻大辱!

“镇南王妃,本宫刚刚所言,你可听明白了?”皇后声音不大,却像是千万根针似的刺痛了小方氏的心。

小方氏脸色煞白,匍匐在地上,恭敬地应道:“回娘娘,臣妇明白了。”心中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摇光郡主,自己真是小瞧了她,居然能请得动皇后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至于纳侧妃一事……

小方氏心中冷笑,也不见得是没有下手的空隙,只要萧奕自己愿意,主动提要纳了方紫藤,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那也没什么可以说道的了!

皇后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听明白,那就退下吧。”

“谢皇后娘娘,臣妇这就告退了。”小方氏这才如蒙大赦叩首谢恩,恭敬地退出了凤鸾宫。

殿内安静了下来,皇后转头看向南宫玥,含笑道:“玥丫头,经本宫今日一番敲打,想必这位继王妃应该能消停一下了。”

南宫玥小脸半垂,羞赧地起身,走到皇后跟前福了福身,“谢过皇后娘娘给玥儿做主!”

“玥丫头,你放心,这是皇上圣旨御赐的婚事,皇上与本宫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皇后看她是越看越喜爱,柔声安抚她,“本宫知道你性子端庄大度,但也不能太过贤良,更不能为了一时的贤名就分出自己的夫君。”

最后这句话,皇后算是对她掏心掏肺了,南宫玥心生感动,声音略显哽咽地应道:“娘娘,玥儿明白。”

“若是有人让你受了委屈,尽管来同皇上与本宫说就是。”皇后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有人”是谁,但显然指的是指的就是小方氏,甚至还包括镇南王。

南宫玥的眼中透着浓浓的仰慕之色,乖巧地应道:“皇上和娘娘对玥儿的一片关爱之心,玥儿自然是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眸色微沉的说道,“这镇南王府委实是有些乱,将来你们成亲后,留在王都便是,自然有皇上和本宫护着你。”

“谢娘娘,玥儿也不想离开王都。”南宫玥欣然同意,灿烂地笑了。

这内宅自有内宅的处事之道,小方氏虽然有着婆婆的名义在,自己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对她做什么,但却可以借力打力。这是御赐的亲事,帝后就是自己最好的后盾!

她嘴角微微翘起,眼眸似寒星般璀璨发亮。

萧奕应该有着更加广阔的天地,她岂能让他被这些无趣的内宅琐事所困住!

思绪间,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雪琴匆匆而来,附身在皇后的耳侧说道:“娘娘……”

南宫玥忙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只见皇后微微蹙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南宫玥见状,屈膝行了告退礼,皇后果然没有挽留……

第194章-滑胎

回府的路上,南宫玥思绪微动。

方才在凤鸾宫的时候,雪琴在皇后耳际所说的那些话她虽然听得并不真切,但还是隐约听到了“西戎”、“明月”等几个字,随后看皇后的神色虽有些惊诧,但却没有很着急的样子,想来并不是什么很紧要的事。

南宫玥将此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朱轮车很快就带着她回到了南宫府,正值苏氏午睡的时间,于是,南宫玥便直接去了浅云院。

一见到她,林氏立刻放下了手上正在为南宫穆缝制的夏衫,招手让她过来,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娘有一事要与你说。”

南宫玥笑盈盈地在林氏身边坐了下来。

“方才你大姐姐来找我,说是想要去一趟药王庙再求一次签。”说起药王庙,林氏不由微蹙眉头。

上次去药王庙为南宫琤相看时,南宫琤求到了一支下下签,没想到那支下下签还真应验了--婚事不成,南宫琤名声受损,就连南宫府也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实在是有些不吉利!南宫琤恐怕也是这样的想,所以还想再去重求一次吧?

林氏定了定神,继续道:“我想了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去趟药王庙也好,一来,可以去去晦气。二来,也可以让你大姐姐出门散散心。毕竟再过些日子你大姐姐她们就要进宫了,也不知前程如何。”

“娘亲放心。”南宫玥挽着她的手臂说道,“我想大伯应该不会愿意大姐姐嫁入皇家的,到时候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林氏点了点说道:“希望是这样……我和你大嫂商量了一下,三日后恰是一个宜出行的吉日,你要一同去吗?”

为着小定礼,南宫玥被林氏拘在府里也有一阵子了,能出去散散心,她自然愿意,于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与林氏说了些闲话后,南宫玥回了自己的院子,想了想,便把宫里听到的那些支言片语写在了一张纸条上,让百合拿去交给了萧奕,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就到了出行的日子,一大早,她们坐上马车,往药王庙而去。

南宫玥邀了大嫂柳青清上了自己的朱轮车,而南宫琤与白慕筱则坐上了另一辆。

一路上,白慕筱都觉得南宫琤有些心不在焉,她刻意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只见南宫琤的双颊微微泛着红晕,心中微微一动,想起这次的药王庙之行是南宫琤要求的,再想到那一日两人在水池边的交谈,白慕筱不由有了些猜测。

马车匀速地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南的药王庙,几人下了马车,一起去大殿虔诚地上香祈福……

柳青清跪在佛前,闭目诚心祈求着。她嫁入南宫府也快半年了,但一直都没有动静,虽然南宫晟一直安慰着她说不急,可祖母苏氏却明里暗里地提了几次,就连她自己也想早日诞下麟儿。

她早就打算来庙里求上一求了,所以当二婶来问她要不要带几个姑娘来药王庙的时候,当即就应了。

柳青清跪了许久,等到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已经有些痛了,南宫琤忙上前住了她。

这一次,她们谁也没有再求签,而是各自求了几个平安符。

出了大殿,小沙弥便引着她们去厢房歇息。

这时,南宫琤走到柳青清身边,小声地提议道,“大婶,咱们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到后寺去走走。”

柳青清有些犹豫,她也很久没有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也想到处走走看看,但后寺香客众多,她们都是女眷,万一生了什么是非,可就不好了。她又是第一次以长嫂的身份独自带姑娘们出门……

见柳青清面露犹豫,南宫琤就撒娇地摇着柳青清的手,道:“大嫂,您就同意吧,等下次再出府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白慕筱这时心里几乎肯定南宫琤是这里来见心上人的。

至于那心上人是谁,白慕筱不由想起了芳筵会那日……

若是在自己的帮助下,一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也是一段美事。白慕筱不由勾唇笑了,晶亮的眼眸明净清澈,如一泓清泉。

“是啊,大表嫂。”白慕筱也上前帮忙劝道,“您就依了琤表姐吧。这难得出门一次,若只是上个香吃个斋饭,那多没意思。”

见南宫琤和白慕筱一起好言恳求自己,柳青清也不好拒绝:“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后寺随意走走吧。”

南宫琤不由得喜上眉梢,对柳氏福了福身,说道:“多谢大嫂。”

柳氏温婉地笑了笑,“二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几人不是第一次来药王庙,也不用人带路,便打发了小沙弥,戴上面纱,缓缓地向后寺行去。

许是她们来得巧,今日后寺中除了两个扫地僧外,竟是只有四五个女香客。

她们都松了口气,尽情地享受起悠闲的时光……

“哎呀!”

突然,一声低低的惊叫吸引了南宫玥的注意,她循声看了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南宫琤。南宫琤的手在腰间摸了一圈,漂亮的眸中忍不住泛起了水花,手足无措地说道:“糟了,我的荷包不见了!”她还待字闺中,荷包这等贴身之物,若是流落到外人的手中,足以毁掉她的名节。

柳青清也看向了南宫琤的腰间,确信今日在药王庙前下马车的时候,南宫琤腰间确实是佩戴了一个石榴色的如意形荷包,可是此刻南宫琤腰间却是空空的。

柳青清心里也着急,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柔声安慰南宫琤道:“琤姐儿,你先莫急,我们这就帮你去找。”希望能快点找到荷包,不然的话,弄不好南宫琤名声受损,继而可能会带累府里的其她姑娘,柳青清怎能忘记自己未出阁前,那由荷包引起的事端。

“我记得方才在大殿上香的时候,大姐姐的荷包好好地挂在腰间。”南宫玥回忆着说道,“我猜定是掉在来后寺的路上了,大姐姐,这药王庙就这么大,我们帮你一起,肯定能找到的!”

白慕筱也附和着说道:“没错,琤表姐,还有我呢。”

柳青清赞同地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往回找找吧。”

“不不不,这难得的机会出来,你们还是在这里继续赏景吧!”南宫琤急忙道,显得很是贴心,“别为了我坏了大家的兴致,我和书香去找就好了。”说着,她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带着书香匆匆往回走去。

南宫玥见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大姐姐南宫琤先是提议来药王庙,后又不惜向柳青清撒娇也要到后寺,这本就与她平日里的性子大相径庭!现在更是丢了荷包?

她正要让百合跟上去瞧瞧,身侧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大少奶奶!您怎么了?!”

顾不得跟百合说话,南宫玥赶紧循声看去,就见柳青清竟身子一歪,软软地朝地上倒了下去……她身旁的丫鬟紫英赶忙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摔倒在地。百卉也疾步上前,帮着紫英扶住了柳青清。

“玥表姐,这可怎么办才好?”白慕筱一脸急切地说道,“你快帮忙看看吧。”

南宫玥连忙走到柳青清身旁,“我先给大嫂诊脉。”说着,她便将三根手指搭在了柳青清的腕间,细细诊断。

少顷,她收回手,却是眉宇紧锁,见状,紫英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三姑娘,大少奶奶她……”紫英两眼红红,简直快哭出来了。

“大嫂没什么大碍。”南宫玥虽然是如此说,却还是面露忧色,“她有了一月的身孕,但是情况有些不妙……怕是有滑胎的风险!”

一句话让白慕筱和紫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对于女子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

紫英激动地看着南宫玥哀求道:“三姑娘,你医术如此高明,可要救救大少奶奶啊。”

南宫玥解下腰间的荷包,从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针包,道:“我先来替大嫂行针……百卉,紫英,你们把大嫂扶到湖边的凉亭去。”跟着又转头吩咐百合,“百合,你赶紧去准备朱轮车,大嫂的情况有些不妥,我们得快些回府才是。”

百合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接着,紫英和百卉一左一右地将柳青清搀扶到亭内石椅上,让她半躺下来。

南宫玥在柳青清的几个大穴扎了几针后,不一会儿,柳青清悠悠醒来,但她的娇容依旧惨白如霜,待听到紫英向她禀报说有了一月身孕却又滑胎的风险后,脸上先喜后忧,眸中黯淡无光,泪光闪烁,却还是忍住了,坚强得没有哭泣。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惶恐不已。

她一心前来求子,不曾想竟已是有了身孕?

都怪她太不小心了,她一直以来都有些月事不调的毛病,因而这次月事晚了几天,也没太在意,却不想……难道这个孩子连出娘胎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逝去?

柳青清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抽痛,浑身微微颤抖着。

“大嫂,我让百卉背你去马车可好?”南宫玥放柔声音说道,“放心吧,我已替你施了针,你不会有事的。”

柳青清好一会儿没说话,许久才轻声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白慕筱意外地看了看柳青清,提议道:“大表嫂,玥表姐,不如你们先回府吧。我在这里等大姐姐,随后再与她一起回去。”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扔下南宫琤一个人不管吧。

柳青清和南宫玥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同意了。

这边,柳青清和南宫玥正忙着启程回南宫府;而另一边,南宫琤离开了众人后,却并没有去寻找她的荷包,而是来到了某道小门旁的竹林中,一位翩翩公子已经候在那里了。

只见他头戴白玉簪缨束冠,身着青云白蟒锦衣,腰间系着攒珠银带,五官深刻而俊朗,正是诚王。

“琤儿,你来了。”诚王一见南宫琤,面露欣喜地快步走到她跟前。

南宫琤面若桃花,眸若秋水,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这次自己私下来见诚王究竟是对还是错?

五日前,她突然收到了诚王捎给她的书信,书信是由书香悄悄带进府的。

她接到书信的时候,心里真是即忐忑又欢喜。

一鼓作气地读完信后,她才知道原来诚王上次来真是来向父亲提过亲,不过父亲却没有答应,因为诚王是长狄的王爷,早晚要回归长狄,父亲不愿自己远嫁长狄。

知道了父亲拒亲的原因,南宫琤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南宫秦不愿意她远嫁,自然是对她的一片爱护之心。可是一想到因此而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南宫琤就心如刀割。

诚王在信上还说,他回去之后,一直想着她,所以才来信想要同她见上一面,地点就约在了药王庙。

诚王能约她见面,她自然很高兴,但是一想到这私见外男可是私相受授,却是让她犹豫了。最后还是白慕筱的那一番话,让南宫琤终于下定了决心。

筱表妹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争取,自己怎么也要为自己的终身努力争取一次。

因此,才有了今日药王庙之行。

“琤儿,都怪我没用,”诚王惭愧地说道,“没能说服你父亲把你许配与我。”

南宫琤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伤:“殿下,此事怨不得你,怪只怪我们有缘无分……”

诚王心中大怜,动情地道:“琤儿,你别担心,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殿下……”南宫琤一怔,她小脸微仰,目露期待。

“琤儿,皇上不是就要为皇子们选妃了吗?”诚王压抑着兴奋,说道,“皇上已经亲口对我说了,说是会在此次的赏花会选一位名门闺秀,让我纳为侧妃。”

“侧妃?!”南宫琤的双目顿时黯淡了下来,虽然她很想同诚王在一起,可是若是为妾,她是不愿的。

诚王信誓旦旦地说道:“琤儿,你放心,侧妃只是暂时的,等将来回了长狄,我一定会请父皇册你为正妃的。”

南宫琤低下头,扭着帕子没有说话。

诚王深情款款地抓住南宫琤的双手,说道:“琤儿,你放心,我以后的正妃只会是你。你相信我,我定会亲自向皇上求娶你的。”诚王知道南宫琤不愿为妾,特意说的是“娶”字。

南宫琤心中掩不住的有些欢喜。

只是,侧妃……

她是南宫府的嫡长女,怎么能与人为妾,让父母伤心,家族蒙羞呢?

但眼前的男子又是她真心仰慕的。南宫琤不知该如何抉择,她的心里很乱。

诚王真诚地说道:“琤儿,你相信我。”

“我……诚王殿下,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先告辞了!”

南宫琤匆匆地缩回了手,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脚步飞快地原路返回。

等她回到之前与众人分手的地方,那个石榴色的如意形荷包已经重新系回到了她的腰上。只是,当她看到只有白慕筱和她的丫鬟在原地等候的时候,不由面露讶色,问道:“筱表妹,我大嫂和三妹妹呢?”

白慕筱忙把柳青清有了身子却有滑胎迹象的事说了,掩不住担忧地说道:“玥表姐已经带着大表嫂先行一步回府去了,因为我怕琤表姐回来见不到我们会担心,所以特意留在这等琤表姐。”

什么?大嫂有了身孕,还有滑胎的迹象!南宫琤瞪大了双眼,一瞬间俏脸惨白,心中愧疚不已。若不是因为自己私心提议来药王庙,大嫂还好好地呆在府里,就算有什么不对,也能及时叫大夫过来诊治。若是大嫂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有个万一,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南宫琤心急如焚,忙道:“筱表妹,那我们也赶快回去吧。”

白慕筱柔声安慰道:“琤表姐别急,有玥表姐在呢,大表嫂一定不会有事的。”

也是,三妹妹的医术高明,大嫂一定不会有事的。南宫琤试图说服自己,但始终是心绪不宁,急忙拉起白慕筱的手道:“筱表妹,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快点走吧。”

白慕筱点头,随着南宫琤出了药王庙,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南宫琤一路上时不时地吩咐书香催促马夫加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宫玥的朱轮车为了柳青清驶得特别慢,南宫琤和白慕筱的马车竟然在快到南宫府的时候赶上了她们,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入南宫府。

在二门处下了车,南宫玥立即派人通知了林氏,又命人抬来软轿送柳青清去了清芷院。

她们前脚才到清芷院,把柳青清安置到了床榻上,后脚苏氏、林氏等人就闻讯而来。

“晟哥儿媳妇怎么样了?”苏氏由两个丫鬟冬儿和玉扣扶着来的,一进屋就急急地问。

南宫玥立即答道:“回祖母,大嫂有了一月的身孕,但现在有些滑胎的症状,孙女想着即刻为大嫂施针开方。”

柳青清的脸色难看极了,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目露期待地看向南宫玥。

“这怎么行!”苏氏眉头一皱,连声音都不自主地拔高了一个调,“玥姐儿,你虽说懂些医术,可你大嫂是怀着身孕,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家哪懂得这些,还是等王大夫来了,让王大夫看了再说。”说着她就朝林氏看去,“老二媳妇,可派人前去请王大夫了?”

林氏马上道:“母亲,已经去请了。”

苏氏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了柳青清,虽然心里有些埋怨柳青清不小心,但这个时候若是孕妇再受惊吓只会让情况更糟,于是勉强放柔声音问道:“清儿,你现在觉得如何?可有见红?”

柳青清轻声答道:“祖母,清儿觉得尚可,只是有些头晕。”顿了顿,她羞涩地说道,“倒……倒是没有见……见红。”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是轻若蚊吟。

苏氏一听没有见红,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南宫玥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算读过些医书,但从没来接触过孕妇,一定是她夸大其辞了。

南宫玥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氏拉住了。林氏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祖母一向独断专行,既然她这么说了,再多说也没用的。

南宫玥只能退到一边,耐心等待。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便带着一名发须灰白的老大夫来了,可是来的并非是府里常用的王大夫,而是一位姓杨的大夫。

丫鬟解释道:“老夫人,二夫人,王大夫今日出诊了,不过这位杨大夫是回春堂鼎鼎大名的妇科圣手。”

那杨大夫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道:“请各位夫人让一让,由老夫为大少奶奶探脉。”

众人忙往旁边退了几步,一个丫鬟搬来了一把红木圆凳。

杨大夫坐下后,双眼微眯,开始为柳青清诊脉……很快,他便是目光一凝,又细细诊了会脉,摇了摇头。

苏氏一见那杨大夫摇头,心里咯噔一声,皱眉问道:“杨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大夫收手后,站起身来,直言不讳地道:“老夫人,大少奶奶的胎相不稳,依老夫之见,这个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闻言都是神色骤变,虽说南宫玥一开始就说了有滑胎的迹象,可是众人原以为只要好好卧床调理,还是有希望的,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般地步!

柳青清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泪水再次盈满眼眶,浑身颤抖不已,仿佛随时都要晕倒,内心自责不已:都是她的错,都是她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孩儿!

紫英忙在一旁安抚道:“大少奶奶,您别吓奴婢。您可要保重身体啊!”这个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怀……紫英很想这么安慰柳青清,但见柳青清伤心欲绝的模样,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杨大夫继续道:“若是听之任之,这孩子恐怕留不过五天,还是由老夫开药早点下,大少奶奶还能少受点苦……”

“杨大夫,你这话说得未免也武断了吧。”南宫玥忍不住插嘴道,“我替我大嫂把过脉,虽说大嫂有些宫寒,导致胎象不稳,有滑胎迹象,但依我之见,只要行针,再服汤药好好调养,孩子还是能保住的,只是……”

杨大夫面露不豫,斜着眼朝南宫玥看了过来,没好气地斥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以为随便看过几本医书,就自以为能看病诊治了。这行医治病可不仅仅是照本宣科,每个病人有其自己的病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是要靠多年经验累积才能磨炼一身精湛的医术。”

杨大夫骄傲地捋了捋胡须,“老夫四十年专攻妇科,这偌大的王都,就是太医院的太医在妇科上也未必能胜得过老夫,连恩国公府也是请过老夫为世子夫人调养身体的!贵府大少奶奶的宫寒之症乃是肾阳不足,胞宫失于温煦,无力温蕴胚胎,以致引发滑胎。以大少奶奶现在的情形,这个胎儿无论怎么做那都是保不住的!还是应该当断则断,以后再好好调理身体,大少奶奶还年轻……”

南宫玥已经不想听下去,转头看向柳青清,一霎不霎地说道:“大嫂,我可以帮你保住胎儿,你可愿意信我?”

柳青清面露激动,正欲说话,却被杨大夫激动地打断:“胡闹!简直是胡闹!大少奶奶且听老夫一言,就算勉强用药留下这个孩子,恐怕也留不过四月,可要是那个时候再滑胎,您的身子定会重损!弄不好以后就是不孕之症!各位夫人若是不信老夫,尽可以请别的大夫看看!”

这一句“不孕之症”吓得苏氏、林氏等都倒吸一口气,这自古以来,对女子而言,子嗣是何其重要!若无子女,那便是一生都不完整了。更何况,无嫡子,乃是乱家之源!

柳青清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又朝南宫玥看去,一瞬间,眸中闪过万千思绪,咬牙道:“三妹妹,我信你!”想起过去种种,若非有三妹妹,自己又怎能有今天!今日,自己就再信三妹妹一回又如何!

杨大夫脸色一黑,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

苏氏则是面色一沉,对杨大夫道:“杨大夫,兹事体大,且容我们细细考虑。冬儿,你先送杨大夫出去吧。”

“是,老夫人!”冬儿忙应道,对着杨大夫恭敬地做请状,那杨大夫挺直腰杆走了,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模样。

杨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南宫晟就匆匆自国子监赶了回来。

“清儿!”他掩不住焦虑地冲进了屋来,见苏氏等人都在,忙向她们行礼,跟着才疾步走到床榻边,附身担忧地握住了柳青清的手。

柳青清的状况,南宫晟在进府以后就已经听丫鬟说了,更知道了杨大夫和南宫玥各持己见。

他也不想放弃这个孩子,可是……

南宫晟的眼眸幽深暗沉,其中掩不住的悲怆,却还是果决地握了握柳青清的手,柔声道:“清儿,我们还年轻……”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柳青清用力地回握南宫晟的手,哀求道:“相公,我们试一试吧……”

这场面看得林氏和不少丫鬟都红了眼睛,南宫琤更是已经泪眼朦胧,几乎就要落泪。

苏氏面色阴沉,突然道:“这王都又不止杨大夫一个大夫!”

之后,由苏氏做主,又连请了三位王都的名医来府中为柳青清就诊,可是每个大夫诊脉后,都是摇头,说辞也与杨大夫相差无几,劝他们还是早做了断,免得孩子月份大了反而伤了母体。

可就算是如此,柳青清还是坚持道:“我信三妹妹!”

这时,苏氏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手背上青筋凸起,正要放狠话,却见南宫玥上前一步,福身对苏氏道:“祖母,可否给孙女半个月的时间。孙女有自信可以在半月中帮大嫂调理好身体,到时候,祖母可以再请杨大夫他们过来为大嫂诊脉,若是到时他们还说大嫂情况堪忧,孙女决不废话。”

苏氏眉宇紧锁,沉默许久才道:“半个月,那就试上半个月!”

一锤定音!

……

就在南宫府的众人正在为着柳青清腹中的胎儿焦心的同时,王都另一边的安逸侯府里,官语白正一封封地展开着从各地而来的飞鸽传书,细细地记录着,时不时的还会在墙上的舆图上进行比较。

“公子。”这时,小四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说道,“仇明来了,求见公子。”

官语白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健硕,肤色淤黑,长着一把络腮胡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公子。”

官语白微微颌首,示意他坐下后问道:“他说了吗?”

“是的。”

“是谁?”

“兵部尚书陈元州。”见官语白蹙起眉来,仇明连忙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官语白温润的面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笑意之中蕴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就听他问道:“这是察木罕亲口所说?”

“是的,公子。”仇明回答道,“严刑拷打了几次后,他才说的,说陈元州的母亲乃是西戎人。”

看完了最后一封飞鸽传书,将所有的纸条全都丢进了火盆里,眼看着它们慢慢燃尽,官语白面色不改地说道:“这人先留着,过些天等风声没那么紧了,把他弄到王都里,别让他死了。至于其他人,全都放了。”

“真的要放了吗?”仇明有些犹豫不决,“可是,西戎人与我们有着血海深仇,公子……”

“放了。”

仇明对于官语白是极其信服的,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恭敬地应声道:“是……”

“仇明。”官语白温和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记着,有些事需要有舍才能有得。”

“属下不太明白。”仇明抓抓头,有听没有懂地说道,“但公子您既然这么说了,属下自然是听您的!那和亲公主也一并放了吗?”

官语白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开口道:“至于这和亲公主……”

-题外话-

萧奕:我呢?我在哪里?

第195章-选妃

自药王庙归来后,南宫玥暂时停了闺学的课,每日早晚两次地去清芷院给柳青清针灸,开方,连续几天细心调理治疗下来,柳青清的气色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到了第九天的上午,南宫玥又给柳青清搭了脉以后,眉宇舒展开来。

南宫晟一见,忙问道:“三妹妹,你大嫂现在如何?”他和柳青清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期待,但其中更多的还是紧张。

“大嫂,”南宫玥展颜笑道,“胎儿基本上已经稳定了……”

“真的?”柳青清双目一瞠,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玥,那幽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右手下意识地朝她的腹部摸去。她的孩儿真的保住了?

南宫晟在床沿坐下,用力地握住柳青清的另一只手,试图给她力量,看着南宫玥的目光在欣喜之余,还是有些惶恐。

“真的。”南宫玥微微一笑,让两人宽心,“不过大嫂你恐怕还要卧床一个月才能下榻。”这过去的九日柳青清几乎是在床榻上度过的,这样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我可以的,三妹妹,我可以的!”柳青清急切地说道,几乎喜极而泣。为了她的孩儿,哪怕在榻上躺上九个月又如何!

柳青清和南宫晟对望着,眼眶都湿漉漉的。这九日来,他们都是夜不成寐,食不知味……直到现在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他们的孩子终于有机会降临到这个世间了!

“清儿,只是苦了你……”南宫晟心疼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一旁的紫英也是泪眼婆娑,为自家主子感到高兴。

当南宫晟在请安的时候把这个消息禀告苏氏时,全家人都是欣喜不已,连苏氏脸上都掩不住喜意。南宫晟的孩子毕竟是南宫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待这个孩子出生,南宫府便是四代同堂了!

“真是多谢谢三妹妹了。”南宫晟对着南宫玥郑重地行了大礼。

“大哥真是太客气了。”南宫玥笑着避开,“大嫂腹中怀的不也是我的小侄子吗?”

黄氏嘴角一撇,煞风景地道:“这才一个月呢,哪里看得出是男是女,玥姐儿的话也未免说的太满了。”

南宫晟淡淡地睃了黄氏一眼,立即道:“三婶,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我的孩子,南宫府的嫡子女,我都欢喜。”

林氏忙打圆场道:“是啊,无论是男是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再说,三弟妹,你不也是先开花后结果?”

黄氏被噎了一下,又羞又恼,没想到连性子软的林氏如今也来呛自己了!这人果然是不能得势,瞧瞧这林氏,如今日子顺遂了些,就露出真面目了!

黄氏越想越气,话中带刺地说道:“晟哥儿,三婶好心劝你一句,还是请个正经大夫过来看看。照三婶看,那杨大夫说得有道理极了,玥姐儿就算是懂点医术,毕竟是个小姑娘,又如何懂妇科!”黄氏本来只是想泼冷水,可是越说也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她早打听过了,那杨大夫确实是王都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无人能出其右。

苏氏自然是希望柳青清能为南宫家诞下麟儿,但是黄氏说得不无道理。

犹记得那一日不止是那杨大夫,连着三家医馆的大夫可都是给柳青清的这一胎判了死刑的!于是苏氏看向南宫玥的目光便带上了一丝犹豫与怀疑。

南宫玥看也没看黄氏一眼,向苏氏福身道:“祖母,三婶说得在理。不如我们再请那几位大夫过来给大嫂瞧瞧吧。”说着她也不等苏氏答复,就对百合说道,“百合,你去把那日的四位大夫都请过来了!”

“三妹妹……”南宫晟想说不必如此,却被南宫玥一个眼神阻止。南宫玥笑盈盈地看着南宫晟,自信无比。

“是,三姑娘。”百合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应了,心道:打脸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百合吩咐下去,三个小丫鬟各跑一间药馆,而那位杨大夫则是百合亲自过去请的。

没一会儿,那位杨大夫便第一个抵达了南宫府。

百合将她引到了清芷院,杨大夫一见柳青清,便是高傲地说道:“大少奶奶,您现在想通还不算太晚,才……”他话说了一半,突兀地嘎然而止,有些惊讶地看着柳青清白里透红的气色。九天前,她还是一株脱水的植物,如今却如同一朵沾了露珠、娇艳盛开的水莲。

也不用人招呼,他就急切地在柳青清榻边的圆凳上坐下,凝神给她搭起脉来……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为滑脉,可是之前她的脉象弦滑数,现在却有了生机……

怎么会这样!?

杨大夫几乎要以为自己诊错了,可是他又重新诊了一次脉后,终于收回了手,看着柳青清的眼神仿佛在看不可思议的异象,艰难地说道:“如今看来,只要大少奶奶小心谨慎,再卧床三月,这一胎还是能保住的……”

柳青清闻言,和南宫晟交换了一个眼神,由心底深处发出的喜悦让看着不由为之感动。

南宫琤也是含笑地看着大哥大嫂,打心眼里为他们感到高兴。如今大嫂没事了,自己总算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参加明天宫里的赏花会了……想到赏花会,南宫琤的双手下意识地扭了扭帕子,那日诚王与她说的那番话,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犹豫,直到如今,她依然没能下得了决心。

她不愿为妾,可是,真的要放弃吗?南宫琤的心乱极了……

而黄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想让杨大夫再重新诊一次脉,但总算她还有一分理智,忍住了。

杨大夫略显心虚地朝南宫玥看去,表情既震惊又尴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真的把柳青清给治好了。他行医数十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杨大夫再也呆不下去,很快匆匆告辞,心里发誓决不再来这南宫府。

之后,待另外三位大夫也得出了和杨大夫一样的结论后,苏氏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好声好气地让柳青清好生养胎,而这些天来笼罩在南宫府上的阴云也随着这个好消息烟消云散……

众人终于可以把关注的焦点集中到明日宫中的赏花会……

八月初一,一大早,天空才露出鱼肚白,南宫玥、南宫琤和白慕筱请从南宫府出发了。

本来受邀参加赏花会的只有南宫琤和白慕筱,直到前日,皇后又给南宫玥发来了一张帖子,让她今日也一并入宫。

赏花会设在后宫南侧的百花宫内,三位姑娘一进宫,就被宫女带到了百花宫里的牡丹厅内。

厅内已有不少贵女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蒋逸希、傅云雁、原玉怡及几位南宫玥相熟的姑娘都已经在了。

厅内的贵女们见到南宫玥三人进来,俱是笑脸相迎,尤其是南宫玥,谁都知道她深受帝后宠爱,而且已经被皇帝赐婚,是未来的镇南王世子妃,也就是说,她绝对不是众女的竞争对手,因而每位姑娘都对南宫玥笑意盈盈。

向南宫玥行礼问安,又互相见礼后,众女各自坐了下来。南宫玥三人自然是与蒋逸希等人坐在了一起,悠闲地聊起彼此的近况……

突然,她们的后方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女音:“黄妹妹,已经半个月了,你说明月公主到了西戎没有?”她口中的明月公主自然就是前不久被封为公主去西戎和亲的曲葭月。

这个话题一下子也吸引了南宫玥等人的注意,也包括蒋逸希。蒋逸希飞快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瞟了一眼,跟着低声对南宫玥三个道:“那位是礼国公府的姑娘李思倩。”礼国公府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而这位李思倩姑娘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女。

李思倩身旁坐了一位着菖蒲色长裙的姑娘,一说到这个话题,这位黄姑娘也是兴致盎然,唏嘘地说道:“李姐姐,这西戎距离王都千里之遥,又怎么会这么快。哎,真是没想到最后会是明月公主和亲西戎的!”

李思倩压低声音道:“黄妹妹,据说半个月前,明月公主接了圣旨后,在家中哭闹了一夜,直说是二公主在陷害她……黄妹妹,我三日前才回王都,没参加那日雪合宫的宴会,不过你应该去了吧?可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之前不是听说和亲西戎的是二公主殿下吗?”

黄姑娘小声地答道:“李姐姐,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那日二公主带我们去戏楼看戏,然后便派人叫了明月公主过去,后来就出了事……”

“听说二公主的脸还受了伤?”李思倩又问道,她的语气听似充满了同情,但似乎又隐隐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心想着:平日里二公主和明月公主一向趾高气昂,连她这个太后娘家人都不给一点面子,这一次两虎相争之下,结果是两人都元气大伤!

说到二公主,黄姑娘还是有些紧张,曲葭月毕竟已经去西戎和亲了,私下议论一番也无妨,可是二公主可不同!

黄姑娘含糊地说道:“李姐姐,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其实很多人都怀疑是二公主陷害了曲葭月,这二公主为了达成目的如此不择手段,连她自己的脸也下得了狠手,可绝对不能得罪!

李思倩撇了撇嘴嘴,觉得有些无趣,道:“说起来,本来以明月公主的身份,有很大的机会能成为皇子妃的……不过也好,如今这么一来,我们倒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

旁边有几位姑娘也是目光闪了闪,其实她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只不过无人敢像李思倩那样胆大说出来罢了。

蒋逸希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眉道:“李三姑娘,请慎言!如此背后道人是非,实在非君子所为!”

“原来是蒋大姑娘!”李思倩满不在乎地朝蒋逸希看来,在她的想法中,她只是说出了其他人不敢说的大实话而已。这个蒋逸希还真是伪君子!

李思倩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内侍尖锐的声音自厅外响起:“皇后娘娘驾到,柳妃娘娘,张妃娘娘,李嫔娘娘驾到……”

与此同时,就见一群身穿粉衣的宫女簇拥着一群宫装女子走了过来,为首的是当今皇后,她的身后跟着柳妃、张妃和李嫔。

厅内众女连忙跪下行礼,齐声道:“参见皇后娘娘,柳妃娘娘,张妃娘娘,李嫔娘娘!”

皇后与三位嫔妃纷纷在厅内落座后,皇后和气地挥了挥手道:“平身,都坐下吧。”

众女这才起身,又坐回原味。

皇后着一袭正红绣有金丝牡丹的宫装,看来大气雍容。她扫视了众女一圈,又道:“今日本宫宴请各位姑娘来此赏花,大家随意就好,不必过于拘谨。”

话虽如此,但众女皆知此次赏花会意义所在,哪里敢真的随意,特别是当张妃、柳妃和李嫔的目光扫向自己时,哪个都不敢大意。这几位可是皇子们的母妃,得到她们的认可也是关系到自己是否能成为皇子妃至关重要的一环。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这次太后娘娘的侄孙女也来了……”柳妃突然对皇后说道,“不知是哪位?”

李思倩忙又起身,恭敬地上前回话:“礼国公府李思倩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柳妃细细打量着李思倩,见她肤色霜白、眉如远山、唇比施朱,一身银红百蝶穿花丝锦裙衫,镶嵌宝石的淡粉腰带,完美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皇后娘娘,”柳妃笑盈盈地说道,“您瞧李姑娘是不是同太后娘娘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呢?”

皇后淡淡地瞥了柳妃一眼,这个柳妃莫不是瞧上这李思倩了?也可以理解,二皇子若娶了这李思倩,岂不是就能得到太后的支持了?

皇后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出分毫,也是笑容满面地打量了李思倩好一会儿,才道:“听柳妃妹妹这么一说,这容貌上倒是真有几分太后娘娘的神韵。”说罢就让李嬷嬷赏了一对碧玉镯子给了李思倩。

跟着,柳妃从自己的腕上摘下了一只翡翠金丝手镯给了李思倩作为赏赐,一双妙目一直满意地看着李思倩。李思倩自然也感受到了,害羞地半垂首。

之后,张妃和李嫔也也都给了李思倩一份见面礼,如此,很是风光了一番的李思倩春风满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接受着众女的目光洗礼。

这时,张妃娇媚的眼眸闪了闪,娇笑着道:“说起来,蒋大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没许亲,莫不是……”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就算是家里人再舍不得,那也应该及早相看起来了,免得留来留去留成了仇。”

虽然张妃说得意味不明,但是在座的几位哪有不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她分明就是在暗指,蒋逸希迟迟没订下亲事,是为了这次的赏花会选皇子妃呢!

柳妃和李嫔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蒋逸希身上,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绿的翠烟衫,一条碧纱裙,就那样神情静静地端座在那里,端庄秀丽,一派落落大方,并没有因张妃所言而面露羞涩,一时不由感叹,果然不亏是皇后的侄女,如此沉得住气。

皇后淡淡地瞥了张妃一眼,道:“张妃妹妹,本宫这侄女那可是她祖母的心头宝,这亲事自然是要细细寻觅的,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再说希姐儿年纪也不大,真是多谢张妃妹妹的关心。”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听到这里,柳妃和李嫔心里已经明白了,恩国公府没有想过让蒋逸希嫁给皇子,两人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可惜。

这时,皇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提议道:“好了,大家也别呆坐着了,这难得的赏花会,有兴趣的就陪本宫去百花园逛逛,赏赏百花吧。”

皇后这么一说,其她人自然也都起了身,随着皇后出了牡丹厅。

沿着青石小径一路前行,过了一座拱桥,便进了百花园。虽说此刻是八月,但是百花园内,仍旧是百花齐放,牡丹,桂花,石榴,莲花,月季……一眼看去,姹紫嫣红,已有一群人正在园中赏花了。

姑娘们纷纷羞红了脸,悄悄地去打量那群赏花人。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是众女最关注的对象,但是像韩淮君这样年轻有为的宗室子弟,亦是有不少姑娘暗中打量的。

韩淮君虽是齐王庶长子,但他有着救驾之功,得了皇帝赏识,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他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挣个爵位!若真能如此,那就可以早点分府单过了……其实仔细这么一想,韩淮君的确是不错的夫婿人选。

这一干年轻有为的子弟之中,大概只有两人不在众女的考虑范围之中。

其一就是镇南王世子萧奕,他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这些姑娘个个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想要当侧妃。

另一个就是长狄的诚王,虽然年轻英俊,贵为长狄亲王,可是这长狄在众女看来乃是番外蛮夷,她们哪怕是低嫁,也不会想嫁去长狄!

那些皇子以及宗室子弟见皇后一行人进来,立即向皇后和三位妃嫔行礼。

皇后先让他们起身,跟着笑道:“还真是巧,你们也到百花园中赏花,这相约不如巧遇,那就都陪本宫四处走走,赏赏花吧。”

虽然心知肚明这是故意安排的巧遇,但是众人也不会去揭穿,都齐声应下。

于是,一群年轻俊俏的少年少女就这样陪着皇后和三位嫔妃游起了百花园。

不过碍着男女大防,这些少年少女倒没有走得太近,不过即便如此,也够那些有心人看清自己中意的人选的音容相貌了。

萧奕的目光打从皇后一行人出现的时候,就紧盯着南宫玥不放了。

南宫玥今日梳了双鬟髻,别了对金镶宝海棠蝴蝶掩鬓,戴着一对珍珠吊坠参银耳环,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拂下散放着玉质般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

南宫玥见萧奕向自己望来,就冲着他微笑颔首,萧奕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差用力地摇摇尾巴了,让南宫玥一不小心又想到了自己的猫小白。

南宫玥有些忍俊不禁地移开视线。

萧奕心知肚明,皇后是故意给他们俩制造见面的机会,可干吗不好人做到底,给他们俩一点独处的机会啊!像这样和一大群人游园赏花有什么意思?!……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他就不信今天找不到机会和臭丫头好好说说话!

南宫玥这一转头,却是正好看到了右前方的三皇子韩凌赋,只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专注而深沉……

南宫玥不用回头,就能猜到他在看谁,嘴角不由微微一勾,今生没有了自己的“阻碍”,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情深似海地走到一起。

不知不觉,一行人走到了一处莲池前,那碧绿的荷叶几乎覆盖了大半的水面,朵朵小巧的白色水莲在池中竞相开放。

皇后笑道:“现在日头开始高了,我们不如去莲阁稍做休息?”

众人自然无敢不应,随着皇后进入莲池边的莲阁之中,只见阁中雕栏画柱,宽敞明亮,淡淡的莲香随着微风自阁外飘扬进来,清香宜人。

皇后坐在了上首,其余人依次按着身份高低一一落座。

三皇子韩凌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南宫琤,最后落在了坐在女宾末座的白慕筱身上,见她头挽简单清爽的垂鬟分髾髻,头上只戴了一对石榴珠花,在精心装扮的众女之中,显得十分清新可人。她虽坐在末座,却是不卑不亢地挺直腰杆,从容淡定。

韩凌赋不由心中暗赞了一声,好气度。

待宫女上完了茶水点心瓜果,又休息了片刻之后,皇后又道:“既然难得在这赏莲的时节,又到了如此赏莲的佳处,不如今日以莲为题,各位姑娘或做诗,或画画,或弹琴,不拘什么,表演一番如何?”

姑娘们瞬间明白了皇后的用意,这是让她们在几位皇子和宗室子弟的跟前显示她们的才华,于是俱是面露娇羞,同时也有些跃跃欲试。

宫女拿来了一个紫竹篮,让姑娘们一一抽签,好让她们按序表演。至于南宫玥,她已经订了亲,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第一位表演的是御史令府的李姑娘,只见她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坐到琴案后,道:“皇后娘娘,各位娘娘,那臣女就先献丑了。”

李姑娘弹了一曲《采莲曲》,她的琴技显然不说,琴声婉约,流畅,动听,一个采莲姑娘的形象就这样通过她的琴声惟妙惟肖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皇后听了连连点头,待李姑娘一曲毕,夸赞道:“弹得不错,有赏。”就有宫女奉上了碧莲簪一对。

李姑娘一脸欢喜地谢过皇后赏赐,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二个表演的是蒋逸希,她当众书写了一个大大的“莲”字,字体飘逸,洒脱大气。

蒋逸希这表演显然有些敷衍,众妃嫔对于之前的判断也越发肯定,看来恩国公府暂时是不会出皇子妃了。

皇后笑眯眯地赏了自己的侄女一对莲花珠钗。

之后,又有好几位姑娘表演了一番,都以书画琴曲为主,虽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但也算是可圈可点,皇后亦一一给了赏赐。

终于轮到了白慕筱,她一上场,韩凌赋就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她,那专注的目光仿佛已经看不到别人。

张妃的视线也落在了白慕筱身上,上次芳筵会上,南宫府的这位表姑娘确实表现不俗,因此连带着皇帝对三皇儿亦是赞许有加。

白慕筱镇定自若地坐在琴案后,朗声道:“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民女弹奏的也是《采莲曲》。”

她这么一说,就挑起了皇后和三位嫔妃的兴趣,这与其他姑娘做一样的表演,就要有被拿来做比较的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这位白姑娘是艺高人胆大,还是……

白慕筱根本不在意他人到底怎么想,俯首,开始拨动琴弦,一段流畅的琴音自她指下滑出……

流畅,悦耳,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张妃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亏她原来想抬举一下这个白慕筱,没想到她如此令人失望,这一曲琴艺平平,意境平平。这琴棋书画乃是大家闺秀最基本的技艺,这连琴都弹不好,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而韩凌赋却没有露出一点失望,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慕筱,在芳筵会上,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惊才绝艳,他相信她的琴艺肯定不只是如此……为何她今天要藏拙呢?

白慕筱草草地弹完一曲后,捧着皇后赏赐的一对珍珠耳环,从容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完全没注意到张妃和三皇子的审视与打量。

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得到花帖,却也明白以她现在的身份,无论是表现得多出色,一旦嫁入皇室,最多也只能为妾而已,她可不想为妾为侧,永远低人一头!

接下来轮到了傅云雁,她利落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对着皇后和三位娘娘福了福身,略带撒娇地说道:“皇后娘娘,我看我就算了吧。论弹琴,我比家里六岁的小侄女都不如;这画画写字,我祖母说是鬼画符,要我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至于吟诗作对,那更是两眼一抓瞎……”她讨好地看着皇后,笑容可掬。

“六娘,你这样可不行哦。”皇后笑着打趣道,“什么都不会,以后嫁人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