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雁脸红地低下了头,一副小儿女的娇态展露无疑。

皇后却清楚地注意到她小巧的耳朵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不由心中暗道:看这情态,莫不是雁姐儿有意中人了?

跳过了傅云雁,就轮到了南宫琤。

南宫琤请宫女在书案上铺好画纸、又磨好墨后,便凝神静气地挥毫而下……

年轻的姑娘手中的狼毫在画纸上翩然起舞,姑娘明亮的眼眸专注,认真,仿佛这一刻,她的眼中只能看到这张画纸。她细细地勾勒,涂抹,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雅。

这美人如画,南宫琤容貌绝美,气质优雅,连挥笔画画亦是美得彷如一张画般。

不少欣赏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个莲阁中几乎是悄然无声,唯有皇后与张妃、柳妃等时不时地交谈几句。

大概一炷香后,南宫琤收了笔。搁下笔后,她恭敬却又不失落落大方地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女的《蜻蜓点莲图》画完了,请娘娘赏鉴。”

两个宫女双手捧画,将之展开在皇后她们跟前。只见画纸上,湖中一朵朵莲花如同少女般亭亭玉立,明丽多姿,一只蜻蜓立于一朵盛开的白莲之上,那如蝉翼般的翅膀仿佛微微颤动着。

“好,画得好啊。”皇后赞不绝口道,“南宫姑娘真正是画出了莲之神韵,莲之典雅。”

张妃亦夸道:“不亏是世家嫡女,果然出类拔萃。”张妃的目光满意地在南宫琤身上打量着,三皇儿在赏花会前特意跟她提了南宫琤和白慕筱,尤其是那白慕筱,还是三皇儿央着自己去求皇后下帖邀来的,只可惜这白慕筱不过是朽木,倒是南宫琤还不错。

柳妃和李嫔也夸赞了两句,目光审视地在南宫琤身上扫视了两眼,见她柳叶眉,芙蓉面,仪态端庄优雅,一派的名门嫡女风范。两人不由暗暗点头,这南宫府的大姑娘果然出色不凡。

“快看!”厅内突然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怎么有蝴蝶飞过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对彩蝶拍着翅膀翩翩而来,越过众人的头顶,飞向了南宫琤的《蜻蜓点荷图》,其中一只还落在了画中的莲花之上,流连不去。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是惊叹不已,皇后亦是大开眼界,赞道:“这画中的莲花居然吸引了蝴蝶飞来,本宫这还真是首见。”

“倒没想到这阁外的真莲竟不如画中之莲吸引蝴蝶,南宫大姑娘的画技真是出神入化了。”张妃掩嘴笑道。

皇后赏了南宫琤一对琉璃莲花钗。

南宫琤谢恩后,回了自己的座位。在坐下的时候,她故作不经意地朝左前方看了一眼,只见诚王飞快地对着她点了点头,那满含笑意与温情的目光仿佛在说,你做得很好!

“琤妹妹,”她身旁的蒋逸希笑没注意到她的异状,赞叹不已道,“我以前就知道你画技高超,却不知道竟高明到这个地步。以后可要好好指点我一下。”

“希姐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南宫琤不好意思地半垂首。受了皇后的夸奖,她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里有些沉重。她把玩着手中的这对琉璃莲花钗,心里有着一丝愧疚。

她终究是辜负了父亲对她的期许,就在前日,父亲南宫秦曾经找她去说过话,意思是不想她嫁入皇室,要她今日表现平平即可。

可是诚王……

原本的犹豫不决在今日见到诚王的那一刻全都荡然无存,她想要为自己再争取一下,争取一下那份幸福。就像筱表妹说的那样,如果现在不去争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永远会想着如果当初迈出那一步就好了……

南宫琤也因而下了决心,她不愿草草地表演一番,她希望自己表现出色,给皇后留下好印象,这样当诚王想要求娶自己时,就可以顺利一些。

如今她已经为他们的将来做出了努力,接下来就看诚王了,希望他能不负她的期许……

南宫琤闭了闭眼,眼神复杂极了。

“南宫大姑娘如此多才多艺,不知道南宫府其他的姑娘是否也是如此。”

本来应该轮到下一位黄姑娘表演,可是张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带到了南宫玥身上--这在场的另一位南宫姑娘也只有南宫玥了!

张妃勾了勾红艳艳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又道:“摇光郡主,本宫还记得皇上亲口称赞了郡主蕙质兰心,这若要说容貌才情,郡主在王都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她脸上带着温柔妩媚的浅笑,声音温和婉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别有深意,欲把南宫玥推向风口浪尖,“郡主如此出色,不如也来表演一番,本宫相信郡主定可以力压群芳,得个魁首。”

张妃寥寥几句话就让不少姑娘看着南宫玥的目光染上了不知是妒还是羡的意味。

南宫琤皱了皱柳眉,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南宫玥。张妃的话简直是让南宫玥变成众矢之的。

白慕筱自然也感受了张妃话中的不善,饶有趣味地也看向了南宫玥,心想:不知道她这个玥表姐会如何应对。

南宫玥淡定地站起身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上前去,福了一礼,泰然自若地说道:“谢张妃娘娘夸奖,摇光真是受之有愧。”她面上含笑,神情平和,“摇光学习琴棋书画,是为陶冶情操,并非以此献媚旁人!”说着她环顾四周一圈,朗声道,“相信在座的姑娘们亦是如此。今日大家在此展现才艺,只因喜爱莲之高洁、莲之风骨。可不是为了争强好胜,非要分个高下不可!”

南宫玥这番话顿时把姑娘们都夸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之莲,这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姑娘们自然是纷纷点头,深以为然。不错,她们表演可不是为了献媚邀宠的。

这个丫头嘴巴倒是伶俐!张妃一时语结,她总不能得罪在场所有的姑娘们非要说她们献媚吧!

见张妃吃瘪,皇后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是笑道:“玥丫头,你说的好。今日我们是以‘莲'会友!”皇后淡淡地看了张妃一眼,又道,“接下来是哪位姑娘?”

黄姑娘忙站起身来,上前吹起箫来……

与此同时,萧奕悄悄对着南宫玥身旁的傅云雁使了一个眼色,傅云雁俏皮地一笑,立刻心领神会地走开,把座位让了出来。

萧奕就这么厚颜坐到了南宫玥身旁,他这么大的举动自然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不过他俩毕竟是皇帝赐婚的未婚夫妻,只要别太出格,也没有人会干涉,最多也就是像蒋逸希、原玉怡等比较熟的朋友投以促狭的目光罢了。

南宫玥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偏偏对于朋友的目光却觉得有些尴尬,耳垂都有些红了。她局促地给了萧奕一个眼神,意思是,有什么事吗?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打发了,萧奕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可以说,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臭丫头,西戎使臣团被盗匪伏击的事你说听说了没?”他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南宫玥耳边低声道。

这个消息听得南宫玥都难免面露惊色,也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萧奕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也没卖关子,继续道:“几日前,西戎使臣团在豫州境内被盗匪伏击,使臣团和明月公主都下落不明……直到昨日晚上,明月公主被悄悄送回了平阳侯府……”

“那使臣团呢?”南宫玥瞳孔微微一缩,不由想起那日在皇后的凤鸾宫隐隐听到了“西戎”、“明月”,难道说就是此事?

“使臣团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放了回来,只有那个察木罕到现在为止,还是行踪不明。”萧奕的声音更轻了,热乎乎的气息几乎吹在南宫玥的耳朵上,“使臣团是在大裕境内遭到的伏击,那个契苾沙门将军大怒,指责这一切乃是大裕在故弄玄虚。他要求大裕给出解释并赔偿,还要求即刻释放察木罕,否则就撕毁和书。”顿了顿后,萧奕继续道,“但皇上觉得西戎狼子野心,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安排的,为了获取更大的好处。”

萧奕的脸上依然是有些慵懒的笑容,说道:“这件事还被皇上压着呢,暂时也没多少人知道……”

南宫玥双眸微微一眯,心里亦是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息,她不由地问道:“你觉得是谁干的?”大裕或者西戎?

萧奕肯定地说道:“不会是大裕。”以萧奕对皇帝的了解,他只会想快点了结这些麻烦事,不会多此一举的。

“那么是西戎?”

“可能吧。”萧奕笑了,笑意直达眼底,“但我猜是有人黄雀在后……”

黄雀在后?

南宫玥不由想到了那次逼宫,眸光微亮,脑海里浮现起了一个名字。

皇后当然注意到萧奕和南宫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非但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眼中染上了笑意。这是她撮合的亲事,她自然是希望这两个孩子都和和美美,既然他们彼此有话说,想必是能成就一段良缘!

这时,一曲罢,最后一位黄姑娘也终于表演完了。

皇后其实根本就心不在焉,但表面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赞道:“吹得不错,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宫女立刻赏了黄姑娘一对粉色的水莲珠花。

待黄姑娘退下后,皇后对着张妃、柳妃她们道:“张妃妹妹,柳妃妹妹,还有李嫔妹妹,你们觉得今日哪位姑娘可为魁首呢?”

李嫔说是蒋逸希,柳妃说是李思倩,而张妃则点了南宫琤,这三人各执己见,最后便由皇后点了南宫琤为魁首,还又赏了她一块莲纹碧玉佩,看得众女羡煞不已。

皇后又含笑道:“坐了这么久,你们这些年轻公子姑娘想必是无聊了,既然难得进宫来这赏花会,不如四下随意地赏赏花,散散心吧。”

皇后这么说,也是给这些公子姑娘更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若是相谈甚欢,自然可以让长辈到帝后跟前请求赐婚,毕竟这次的赏花会可不单单只是为了给几个皇子选妃,还为了那些宗室子弟。

“谢皇后娘娘!”

年轻的少年少女谢过皇后以后,大都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莲阁,当然也有几位姑娘特意留在了阁中陪皇后她们说话。

萧奕正要厚脸皮的拉着南宫玥去赏花,傅云雁却笑嘻嘻地过来,扮了个鬼脸,先一步把她劫走了……

-题外话-

慕:琤表姐,你要勇敢的追求幸福!冲冲冲!

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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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璧人

出了莲阁后,白慕筱独自沿着莲池往无人的地方走去,直到绕过一座假山,才终于找到了一块清净之地。

她随意地在一把石凳上坐下,悠闲地赏着池中的莲花与鲤鱼,心情也变得放松起来。

她正想着是不是找宫女要些饵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由眉头微皱,转头一看,却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信步朝自己走来,他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是他!

白慕筱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两下,但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她站起来身来,不卑不亢地对着来人屈膝行礼:“民女见过三皇子殿下。”

“白姑娘免礼。”三皇子韩凌赋连忙抬了抬手,温文儒雅。

“谢三皇子殿下。”

白慕筱在起身的同时顺势与他对视了一眼,但随即便果断地移开了视线,正欲开口告退,就听韩凌赋语调轻柔地问道:“白姑娘,你刚刚在莲阁内是否故意?”

白慕筱怔了怔,没想到三皇子会问她这个,她不想撒谎,便没有说话,却听对方又一次问道:“白姑娘,回答本宫,你之前的那一曲是不是故意表现平平!”

白慕筱沉吟一下,终于答道:“是,三皇子殿下。”

“白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凌赋的声音如春风般让人迷醉,“是不是有人逼你?”想到她与寡母寄住在南宫府里,韩凌赋觉得不无可能,心里对白慕筱怜惜不已。

白慕筱微仰起雪白的脖颈,一双清澈的眼眸如秋水般有神,坚定地说道:“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逼迫民女。”

韩凌赋有些意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信三皇子殿下也知道这次赏花会的意义,”白慕筱神情坦然地看着韩凌赋,“凭民女的身份,若是被选上,那也只是个妾而已。”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民女不愿为妾!”

一缕缕阳光透过池边的绿柳温柔地照拂在她身上,给她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韩凌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从没见过样的姑娘,如此有主见,如此独立特行,如同那高贵圣洁的白莲,遗世而独立,有着宁折不弯的风骨。

韩凌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倾慕,双目灼灼地看着白慕筱,道:“白姑娘,自从芳筵会后,我就对你一直魂牵梦萦,我实在无法忘记你,所以才求了母妃请你进宫来……”他的目光热烈地胶着在白慕筱的脸上,深情款款。

当被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子用如此深情的目光看着时,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心动?白慕筱被他看得脸颊浮现一层红晕,半垂首,心中又惊又喜。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接到花帖是因为韩凌赋的缘故,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对方这么一番真挚的告白。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芳筵会那一日,自己舞剑,韩凌赋在一旁为自己伴奏,那一瞬间,她相信他们俩是心意相通的,只可惜……

一思及他的身份,白慕筱心中一凉,咬牙下了决断。

“多谢三皇子殿下厚爱。”白慕筱深深地看着韩凌赋,美丽的小脸上既有感动却有很多的无奈。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吧,在自己的面前一点都没有架子,甚至还自称“我”,这让她有一种受尊重的感觉,可是他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再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皇子正妃,而以他的身份将来侧妃、妾室更是少不了……

她咬了咬樱花般的红唇,又道:“……我绝不为妾。还请殿下见谅。”她没有用“民女”,而是与三皇子一样用了“我”,说完,她再次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

韩凌赋没有追上去,只是用一双灼热的眸子目送她离去……

等再也感受不到身后那灼热的视线,白慕筱终于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复杂地往后看了一眼,最终走进了前方的桂花林。

远远地,白慕筱就看到南宫玥、傅云雁和原玉怡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她正打算上前,却见前方三个姑娘正朝南宫玥她们走去,那为首的少女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穿着一袭如意缎绣五彩祥云宫装,身姿窈窕,她头上戴着精致的锦环鸾凤冠,在阳光下金光灿灿,显得华丽高贵。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粉裙的宫女。

白慕筱的目光在那锦环鸾凤冠停驻了一下,这鸾凤冠是唯有公主才可以戴的饰品,显然这位蒙着面纱的少女就是二公主。

白慕筱顿时驻足。她也不是怕了二公主,只是一旦见了公主,就必须行礼,而她实在不喜欢那种屈膝的滋味,便干脆避到了附近的一棵桂花树后。

“臣女见过二公主殿下。”南宫玥、傅云雁和原玉怡恭敬地向二公主行礼。

南宫玥在行礼的同时,目光在二公主戴着面纱的脸上飞快地掠过,那面纱将二公主眼睛以下的脸庞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二公主恨恨地瞪了南宫玥一眼,新仇旧恨一起上来。那一日,若非南宫玥坏了自己的大事,自己也不至于孤注一掷,将错就错地设计了曲葭月,还结下了平阳侯府这个仇敌。

二公主越想越气,对着南宫玥冷哼了一声,就仰着脖子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走了。

南宫玥三人完全没把二公主放在心上,待二公主走开后,便自己起身,向桂花林外走去。

“阿玥,怡姐姐,”傅云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曲葭月被送回平阳侯府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南宫玥愣了一下,没想到傅云雁消息这么灵通,也知道了此事。她还没说话,就听原玉怡惊讶地问道:“她不是去和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听我祖母说的。”傅云雁忙把西戎使臣团在回西戎的途中遇到盗匪伏击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曲葭月就是昨晚被送回平阳侯府的……也不知道这盗匪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那她回来了,和亲……”原玉怡欲言又止,眉头微蹙。

傅云雁叹了口气,又道:“出了这样的事,曲葭月算是清誉尽毁了,也不知道西戎还要不要她,说不定和亲的人选又会变成二公主了……”

“你胡说!”一道尖锐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背后响起,“居然敢在背后非议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嘴!”

南宫玥三人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二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了她们身后,此时,二公主正目光凶狠地看着她们。薄薄的面纱挡住二公主的表情,但是可以想像,她恐怕是气得面容狰狞。看她那眼神,仿佛是恨不得吃了她们!

二公主见身后的两个宫女迟迟没有反应,怒喝道:“还不动手!”关于曲葭月被送回平阳侯府之事,二公主刚刚才从三皇子那里得知,心情正不爽快。她也担心和亲西戎的人选又会变成自己,却不想傅云雁竟然把她心底的疑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只要一想到可能又要去和亲,二公主就又怕又恨,自己好不容易才弄了替嫁的人选,难道最终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傅云雁刚刚那番话更像是刀子似的往二公主的胸口上捅,这些人居然敢在背后幸灾乐祸地笑话自己!

想到这里,二公主简直要气疯了,不,是被她们逼疯了!

“掌嘴?”傅云雁挺直腰杆,毫不畏惧地与二公主对视,“连我祖母都不曾打过我,凭你也想打我?”她抬起了下巴,目露挑衅地看着二公主,“你倒是打我试试看?!”如果没有曲葭月被二公主陷害和亲一事,傅云雁也许会同情二公主,可是二公主此人真是阴险卑劣,只为了她自己逃过一劫,就像是一只疯狗一样拉着别人当她的替死鬼,实在为人不齿!

傅云雁的最后一句算是彻底激怒了二公主,本来二公主只是想要吓吓傅云雁,希望傅云雁能低头向自己认错,没想到傅云雁竟如此不把自己这个二公主放在眼里!

这让一向傲气的二公主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她跺了跺脚,抓狂地指着傅云雁道:“给本宫抓住她,重重地掌嘴!”

两个宫女知道二公主已经气疯了,哪里敢怠慢,连忙一起上前想要抓住傅云雁。

傅云雁冷笑了一声,先是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宫女的膝盖上,踢得她惨叫着“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跟着身手利落地捉住了另一个宫女的右腕,略一使劲,就反手钳制住了对方。

那宫女疼得惨叫连连,而傅云雁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伸手一推就把她摔了个五体投地。

南宫玥和原玉怡虽然知道傅云雁善于骑射,却不想她的身手竟深得云阳长公主的真传,两人看得几乎傻眼了。

傅云雁站在原地帅气地拍了拍手,摇头叹气道:“就这样,居然还想掌我的嘴,真是找打。”

二公主气得都要脑充血了,对着两个宫女道:“还不快跟本宫起来。”两个宫女吚吚呜呜地倒在地上装死。

傅云雁也懒得再理会二公主,一手拉起南宫玥,一手拉起原玉怡,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桂花林。

“真是没用!”二公主气得抬脚就在那两个宫女身上又踢又踹,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本宫留你们有何用!”

那两个宫女缩成一团,虽然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似的,却是谁也不敢吭声。

一旁的白慕筱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不由暗暗摇头。这个二公主实在是骄横跋扈,不似其兄。

想到三皇子,白慕筱的眼神有些纠结,平静的心湖更是起了一丝涟漪。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悄悄离开这里,却不想意外发生了--

只听“咯吱”一声,白慕筱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这桂花林中,本来静悄悄的,因此一点点的响动就格外的明显。

“谁,谁在那里!?”二公主循声看来,一见到白慕筱,瞬间心火熊熊烧起。

“说,你是何时躲在那里的?”只要一想到白慕筱把刚才自己的糗状都看在了眼里,二公主就气得额头青筋凸起,她想也不想地大步上前,右手狠狠地一甩,“居然敢躲在暗处窥视本宫!”

“啪!”

清脆的掌掴声蓦然响起,在白慕筱白皙的脸庞上留下明显的红色掌印,看着触目惊心。

这一巴掌打下去,二公主心里总算舒服多了,冷冷地说道:“今日本宫给你的小小教训,算是便宜你了!”说罢看都没再看白慕筱一眼,吆喝着两个宫女扬长而去。

白慕筱捂着左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屈辱、怒火一并涌上心头……

她死死地盯着二公主离去的背影,眼里燃起不甘心的火焰,神情晦涩难辨。

许久,她微眯着眼,仰头看着天空,无数种情绪在眼中闪过,最后化成了坚定与果决!

她已经一退再退,换来的却只是屈辱,那么,她又何必再忍耐!

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大步走出了桂花林。

桂花林外,自然也有姑娘看见了白慕筱脸上的掌印,心中虽然好奇,却是无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白慕筱木然地又回到了莲阁,先向皇后和张妃等人行了礼。

在皇后道了声免礼之后,白慕筱又半垂着头谢了恩,转身就要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右半边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恰好其分地暴露了在皇后眼中。

皇后不由皱了皱眉,问道:“白姑娘,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白慕筱恭敬地说道,半垂的眼帘遮住幽深的眼眸,“二公主殿下说民女暗中窥视她,掌嘴以视惩诫。”

坐在皇后右边的张妃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妃抢先一步:“白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好的不去赏花,居然暗中窥视二公主!”柳妃故意训诫白慕筱,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兴味,等着看好戏。

李嫔飞快地睃了张妃一眼,亦道:“二公主不是在雪合宫养伤吗?怎么跑到百花园来了?”

“回几位娘娘,民女在莲池边赏了会儿鱼,之后便进了桂花林,却不想惊动了二公主,”白慕筱忍着屈辱缓缓跪下,“二公主就说民女暗中窥视她。”她深深地叩了一首,“民女身份低微,哪里敢随意窥视二公主,实是不知二公主正在桂花林内。”

柳妃叹道:“也真是可怜了这孩子了,只是赏个花而已,居然飞来横祸。”

张妃心里直怨二公主不争气,却是不得不为她找借口:“皇后娘娘,二公主虽然行事冲动了一点,但不是那不讲理之人,会不会有所误会?”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张妃一眼:“张妃妹妹且宽心,本宫不会冤枉二公主的。”说着就吩咐人去宣二公主。

张妃心中暗暗叫苦,依二公主的性子,此事必定十有八九是她迁怒了白慕筱,可是现在有柳妃、李嫔在一旁煽风点火,她想要活稀泥,压下此事却也是不行了。

不一会儿,蒙着面纱的二公主款款而来,还没等她行礼,张妃就怒喝道:“孽障,还不跪下向皇后娘娘请罪。”

二公主一见白慕筱,就知道这小贱人必是跑告状了,心中正气着,却不想张妃不由分说就让她跪下,哪里肯依。

“母妃,女儿做错了什么了,为何要请罪?”二公主怒指白慕筱,“是不是因为这个贱婢胡说八道?分明就是她暗中窥视本宫,本宫没有当场打杀了她,已经算是便宜了她,现在居然还要找母后告本宫的状!”

好了,也不用人证了,二公主自己就承认打了白慕筱。

白慕筱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道锐芒。

柳妃摇了摇头,不敢苟同地说道:“二公主此言差异,白姑娘虽是平民,却是接了宫中花帖应邀而来,那便是客,客人想在桂花林中赏花,意外遇到了二公主,二公主身为主人,理应好生招待一二才是,怎么能就这样打打杀杀了呢?”

二公主目露鄙夷:“想让本宫招待她,凭她也配,小小民女,也不知道施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得了花帖,就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一步登天了不成?”

张妃听二公主越说越不像话,皇后的脸都拉了下来,气得直想堵上她的嘴。

“闭嘴。”张妃起身对皇后告罪道,“还请娘娘恕罪,臣妾这就回去好好教导二公主。”

白慕筱依旧跪着,冷眼看着二公主一心作死,心中暗叹:像三皇子这么个俊逸人物,怎么就会有这么一个草包姐姐呢?

“母妃的确应该好好教导皇姐了。”韩凌赋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他一接到他家二姐闯祸的消息,就匆匆赶来了,却没想到二公主打的居然会是自己的心上人。

看到还跪在地上的白慕筱,韩凌赋不由心生怜惜,像她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理应站在九天之外,俯视众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地跪着,受人作践。一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二公主,韩凌赋心里对二公主就有了几分不满。

“三皇弟,你说什么呢?”二公主委屈地叫嚣道,“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

韩凌赋却是不理会二公主,恭敬地对着皇后俯身作揖道:“皇姐言行无状,还请母后责罚。”

皇后心中暗叹:这个韩凌赋真是不简单,能屈能伸,又有着壮士断腕的魄力。由他开口请示责罚,也不好再由着二公主继续闹下去了。

皇后沉吟一下,道:“二公主身为皇室公主,却仗势歁人,又在殿前失仪,实在有失皇家公主之风范。那就罚二公主闭门禁足三月,罚抄女戒、女训各二十遍。二公主的性情实在是有失平和,再抄《金刚经》三遍。”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希望这祥和的佛气能化解了二公主心中之戾气。”

此言一出,张妃的脸色就不大美了,心里皇后真是借题发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张妃冷冷地看了白慕筱一眼,觉得此女真是红颜祸水!

“二公主,”皇后把目光转向了二公主,淡淡道,“本宫如此罚你,你可服气?”

二公主哪里肯服气:“我没错。”

皇后皱眉,懒得与二公主争论,吩咐道:“还不快给本宫把二公主带回雪合宫!”

“是,皇后娘娘!”

皇后一声令下,就有两个嬷嬷上前来,强势地把二公主架走了。

“白姑娘受委屈了,”皇后和颜悦色地道,“来人,扶白姑娘下去,请太医诊治……”

一旁的萧奕无聊地看了一场好戏,悄悄退出了莲阁,去寻南宫玥去了。他在百花园中绕了半圈,总算在几丛紫薇花旁找到了正在赏花的南宫玥、原玉怡和傅云雁。

“咳!”萧奕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她们的注意力。

原玉怡促狭地笑了笑,拉着傅云雁道:“雁妹妹,那边的花儿更美,我们去看看吧。”

傅云雁没有反对,但是临走前,对着南宫玥好一番挤眉弄眼。

南宫玥脸颊微微发烫,等她们走远了,萧奕说起了刚才发生在莲阁的事,最后也不知道是提醒还是总结地说了一句:“臭丫头,你那个表妹倒是不简单。”

南宫玥没想到在她们离开桂花林后,白慕筱居然遭了池鱼之殃,不过二公主这次也算是踢到了铁板了,遇到了白慕筱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对韩凌赋而言,白慕筱果然是真爱,就连亲姐姐二公主都不如她……

南宫玥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的表妹当然是不简单。”

一说到表妹,萧奕不由皱了皱眉,想到了镇南王府的那位方四,这些日子那方四没事就想跑到前院来,亏他有先见之明,让程昱找了几个大汉守在了二门外。想出府,可以,走侧门!不管是小方氏还是方四,除非她们不要名声了,否则谁都别想踏进前院半步!

此刻,萧奕很是向着南宫玥显摆了一番他的英明神武,表忠心地说道:“放心吧,臭丫头,我一定替你把内宅看得牢牢的!”一边说,他一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南宫玥,一副等表扬的样子。

南宫玥不禁抿唇笑了起来,阳光落在她娇嫩的脸庞上,人比花娇。

萧奕更得意了,连忙又再接再励地说道:“她们在王都待不久,我很快就会把她们都弄回南疆去!”

南宫玥仰头望着他,“阿奕。小方氏是如何嫁给镇南王的?”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所知道的仅仅是小方氏是萧奕母亲的庶堂妹。她和萧奕早晚会回南疆,有些事,也该慢慢筹谋起来了,她绝不能再让萧奕一辈子顶着个弑父杀弟的骂名。

“据说我娘和小方氏的感情很好,亲如亲姐妹,我娘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之前,拉着小方氏的手,说把我托附给她了。于是,在我娘亲热孝还未过时,她就进门了……”

南宫玥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先不提为何在王妃因难产去世的时候,她仍待字闺中的庶堂妹会出现在产房里。单单临终托孤,刚刚降生的孩子,也应该是托附给孩子的父亲,祖父,退一步说,还有王妃自己的父母亲可以托附,为什么偏偏会托附给一个庶堂妹?!

而且,还是在去世未满一百日的热孝期就进了门?这也太急了吧……

萧奕神色暗淡地继续说道,“我是祖父抚养长大的,小时候随着祖父习武,学习兵法。直到祖父过世后,我才回了正院,那个时候小方氏对我'很好',纵容我的玩乐、闯祸、惹事生非……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捧杀罢了。”说到这里,萧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南宫玥有些后悔了,她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她的手不由地拉住了他的袖口,安慰地摇了摇。

萧奕眼睛一亮,磨磨蹭蹭地往她挪了一步,见她没有拒绝,又挪了一步……

萧奕早已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难过了,毕竟,哪怕继母捧杀他,父亲放弃了他,甚至视他的存在为耻辱那也没关系,他还有他的臭丫头,这就够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会真心的为了自己而焦虑和担忧。

这个世界上,他只要有她就够了……

萧奕得寸进尺的又挪过去了一步,看着她那在阳光底下更加柔美的脸庞,不由自主的微微俯身向她靠了过去,嘴唇在她娇嫩脸颊上轻轻扫过……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萧奕的脸、耳垂一下子就红了。

南宫玥呆住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间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只看到萧奕一脸局促的看着自己,那似乎害怕自己生气的样子,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静了下来。

直到一个宫女来寻他们回去,说是皇上已到了莲阁。

皇帝御驾亲临,他们自然是要去拜见的。

随着宫女返回莲阁,萧奕时不时地往南宫玥瞥上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更加大胆地与她越走越近。待快到莲阁时,萧奕凭着自己的厚脸皮,终于成功的拉住了南宫玥的手指。

萧奕笑了,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随后他摇了摇她的手指,轻声道:“臭丫头,你看那里。”

南宫玥本想缩回手指,闻言看了过去,只见蒋逸希和韩淮君正一路说笑,并肩而来,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在说些什么,但看神色却是十分愉悦的,看来是相处的不错。

难道说……南宫玥心中一动,眉眼染上了笑意,也没打扰他们,先与萧奕一起进了莲阁,只是在踏进莲阁之前,终于成功的挣开了他的手。

萧奕那一脸委屈的样子,让南宫玥不由的轻笑出声。

阁内,皇上与皇后正并列坐在上首,见南宫玥和萧奕双双进来,面上都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蒋逸希和韩淮君联袂而来,皇帝倒没在意,而皇后却是微微皱了下眉,若有所思。

……

这一日,直到太阳西下,南宫玥、南宫琤和白慕筱三人才从宫中返回。

回府后,三位姑娘第一件事就是去荣安堂给苏氏请安,同时也是为了禀告今日在赏花会发生的事。

当南宫琤说到她在众女的才艺表演中得张妃嘉奖,最后皇后点了她为魁首时,苏氏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等到南宫琤再说道皇帝出现在莲阁时,苏氏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出声打断了她:“琤姐儿,皇上可有跟你说了什么?”

南宫琤点了点头,明眸似一泓清泉,答道:“皇上问我可有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还赞了我的那幅《蜻蜓点荷图》,说我不愧世家嫡女,知书达理,多才多艺。”说着她眼帘微垂,掩住黑眸中那抹异样的光彩,心跳如小鹿般乱撞。她自认她的表现和回答都是无可挑剔,当时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都应该对她挺满意的……

想到这里,她羞赧地微微咬了咬下唇。她能做的都已经尽力做到最好,相信待诚王殿下向皇上请求赐婚时,皇上应该会答应吧?

她的脸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而苏氏却是不知南宫琤的心意,一听到皇帝大大地夸奖了南宫琤一番,便是连声道“好”,那浑浊的眼眸中透出一丝野心勃勃的期许,心道:既然帝后对琤姐儿如此满意,想必琤姐儿定有很大的机会成为皇子妃了!南宫府的这一代,玥姐儿已经是未来的镇南王妃,若是琤姐儿能再成为皇子妃,那南宫府在新朝可算是真正地站稳了脚跟,相信很快南宫府又能成为人人称颂的当世四大家族之一,再也不会有人说他们是日薄西山!

从头到尾,白慕筱都是低眉顺目地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自从莲池边与三皇子韩凌赋一别,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便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他出身高贵!

他气宇轩昂!

他才华横溢!

他与自己志趣相投!

他……

他对自己更是一片真心!

只可惜,他们注定是有缘无分!

白慕筱黑珍珠般的瞳仁暗了暗,脸上更是浮现一层淡淡的郁色。

倘若他不是一个皇子,那该多好,她一定会拼劲全力,让自己优秀到足以站在他身旁……

可他偏偏他是个皇子!她的出身就注定是个硬伤,在他人眼里,她永远配不上他!

哎,既然有缘无分,不如相忘于红尘……

这一夜,一对表姐妹为情所困,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早,南宫府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张妃派了宫中的两个嬷嬷过来。

这时,南宫玥和南宫琤正在荣安堂给苏氏请安,苏氏一听两位嬷嬷是张妃派的,便笑盈盈地看了南宫琤一眼,然后立刻派王嬷嬷亲自去迎。

两位嬷嬷都是五十岁不到的样子,看来慈眉善目,很好相与的样子,与苏氏和南宫玥行了礼后,就在南宫琤和南宫玥的对面坐了下来。

“吴嬷嬷,花嬷嬷,”连苏氏都对两位嬷嬷很是客气,笑盈盈地说道,“不知道张妃娘娘叫两位嬷嬷过来有何指教。”

那吴嬷嬷矜持地笑了笑,欠了欠身道:“老夫人,指教可不敢说。昨日赏花会中,张妃娘娘对南宫姑娘很是喜爱,特意命奴婢两人过来,也好让南宫姑娘早点熟悉宫里的规矩。”

苏氏双目一瞠,这吴嬷嬷的言下之意莫不是说……

南宫琤却是瞳孔微微一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为何要熟悉宫里的规矩?

那吴嬷嬷笑容满面地看着南宫琤,又道:“南宫大姑娘长得真是俊俏,与三皇子站在一起,想必是一对璧人!”

苏氏一听,掩不住喜意。果然!果然是如此,南宫府要出一个三皇子妃了!

而南宫琤顿时如遭雷击!这吴嬷嬷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与与三皇子站在一起,是一对璧人?!

难道,难道说……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最后只听到书香的惊呼声传入耳中:“大姑娘,你……”跟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姐姐!”南宫玥急忙走到南宫琤身边,为她搭了搭脉后,对苏氏禀告道,“祖母,大姐姐这几日气血有些虚,所以一时晕厥了,无甚大碍。”南宫玥当然探知南宫琤是因为受了打击过度悲痛才会晕厥,可是这话却不是能当着众人说的。

很快,就有两个婆子抬着南宫琤走了,而南宫玥干脆也借故告退,心中却是一片雪亮:这恐怕是张妃和韩凌赋的主意,就如同前世一样。只是比前世更有利的是,娶到南宫家的姑娘,带来的将不仅仅只有士林的支持,还有与镇南王府的姻亲关系……

只可惜,这注定是一场空。

既然她已经被赐婚给了萧奕,成了未来的镇南王妃,南宫家就决不会再出一个皇子妃,甚至连皇子侧妃都不可能。

皇帝又怎么可能容许南宫府壮大到那个地步!

第197章-私奔

南宫琤趴在床头嘤嘤地抽泣,她的肩头不断抖动着。

自昏迷中醒来后,南宫琤就开始掉眼泪,到现在已经哭了快一个时辰了。

她这个样子吓坏了书香和墨香。

“姑娘,别哭了,再哭下去,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书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柔声劝道。书香当然知道自家姑娘是为何哭泣,可是这皇恩浩大,若是皇上要点姑娘为三皇子妃,姑娘又如何能拒绝呢!

“姑娘,且听奴婢一句吧。”墨香也开口劝道,眼中既无奈又焦急,“如今府里还住着两位宫里来的嬷嬷呢!……这要是传到了宫里,可了不得。”

墨香说的这些,南宫琤又如何不知道,却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她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身子还是抽噎地微微颤抖着。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南宫琤在心中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赏花会中表现得太过出色,这才会让张妃瞧上的?

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就应该听父亲的话,不要强出头的。

一想到因为自己愚蠢的举动而让自己同诚王今生无缘,南宫琤就既痛苦又自责,心中沉甸甸的……不知不觉中,她沉沉地睡去了。

书香和墨香见南宫琤入睡,对看了一眼,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默默地退出房去。

一直到月亮出现在夜幕中,南宫琤还没醒来。书香终于急了,进房想要唤醒南宫琤,却见躺在床上的南宫琤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书香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南宫琤的额头,触手滚烫,顿时大惊失色:“来人啊,姑娘发热了。”

挽晴院中瞬间像烧开的沸水似的,沸腾了起来,墨香急急地跑去了林氏的浅云院。

得到消息后的林氏担忧地蹙眉,第一反应便是派人去请大夫,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燕娘,你去请三姑娘去挽晴院看看大姑娘。”

“是,二夫人。”燕娘赶忙去了,而墨香也随着燕娘一起去了墨竹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三姑娘医术高明,有她去看大姑娘,胜过十个大夫。

南宫玥并没有推辞,匆匆地赶到了挽晴院,书香一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两眼微红地迎上前来说道:“三姑娘,您快来帮着看看大姑娘吧,奴婢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大姑娘醒来。”

南宫玥快步走到了南宫琤床前,伸手在她的额上一试,指下滚烫一片,不由柳眉微蹙。

居然烧得如此厉害!

南宫玥在床沿坐下,正欲帮南宫琤探脉,却见南宫琤突然呻吟了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大姐姐……”南宫玥低低地唤了一声,但南宫琤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干燥惨白的樱唇微动,含糊地叫着:“诚王……”

南宫玥一惊,她早知道南宫琤对诚王许下芳心,但只以为是小姑娘春心萌动,却不想南宫琤居然情根深种到这番地步,先是昨日昏厥,现在又是高烧不止,连梦中都惦记着诚王……

南宫玥心中突然闪过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难道说前世南宫琤便是因为诚王才会……

书香当然也听到了,紧张地看着南宫玥,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清。

这时,林氏、白慕筱和南宫琰三人走进屋来,林氏忧心忡忡地问道:“玥姐儿,你大姐姐可还好?”

“诚王……”南宫琤又呓语了一声,吓得书香想也不想地手一推,只听“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杯摔落在地,茶水洒了一片,碎片四溅开来。

书香忙福身道:“二夫人恕罪,奴婢真是太不小心了!”

南宫玥看了书香一眼,忙道:“娘亲,您和二姐姐、筱表妹不如先在外室坐一会儿,让我先给大姐姐把个脉,怎么也要先把大姐姐的烧给退了才行。”

林氏连连点头:“好,好,我们不打扰你,你先替你大姐姐看看。”说着她招呼着南宫琰和白慕筱出了内室。

白慕筱故意落在了最后面,在跨出内室的那一刻,她飞快地回头看了昏迷不醒的南宫琤一眼,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刚刚,她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南宫琤在喊着“诚王”,看来南宫琤的心上人果真是那个长狄的诚王!

再想到白天母亲曾与自己说起南宫琤马上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事,白慕筱了然地收回了视线,心中叹息不已:三皇子的心里只有自己,琤表姐的心里只有诚王,他们俩在一起注定只会是一对怨偶!自己与三皇子已经注定是有缘无分,难道琤表姐和诚王也只能如此吗?

南宫玥还不知道白慕筱发现了南宫琤最大的秘密,她为南宫琤把完脉后,就匆匆出了内室。

林氏等得心急如焚,急忙问道:“你大姐姐怎么样?”

“娘亲,别急,大姐姐的身子一向康健,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开个药方,让人去抓药……”南宫玥一边说,一边走到案前,提笔一鼓作气地书写了药方,交给了百卉,“百卉,你去趟墨竹院,让安娘帮着先抓副药,这药方上的药材我那儿都有。”

百卉领命而去。

“书香,”南宫玥跟着又吩咐书香,“给你家姑娘点一支安眠香。”

“是,奴婢这就去。”书香连忙让人取来了翡翠香炉,点上了安眠香。

等百卉取来了药,书香亲自熬药并给南宫琤灌下去后,没一会儿,南宫琤的面色看来就好了不少,南宫玥好言劝走了林氏她们,自己则留在挽晴院中照看南宫琤……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南宫琤终于退烧了,南宫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她依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椅子上稍稍眯了一会儿眼睛。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南宫琤终于醒了过来,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南宫玥守在自己床前,不由心中一暖,感激地说道:“……三妹妹,你照顾了我一晚上吗?……真是辛苦你了。”

南宫玥忙道:“你我姐妹,大姐姐何必如此客气,只要姐姐你快点好起来就好。”说着又替她探了脉,神色随之缓了下来,并说道,“大姐姐,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一会儿喝过药后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是谢天谢地,多亏三姑娘了。”书香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姑娘,奴婢这就给你去备点粥。”说完,她欢天喜地出去了。

南宫玥看着南宫琤,欲言又止。

南宫琤这次会发高热,乃因心绪郁结而起。南宫玥很想劝南宫琤放下诚王,不要再钻牛角尖,可是……南宫琤如今病体未愈,提这事情对她的病没有好处,只能暂且按耐了下来,打算等她的病情稳定了以后再说。

南宫琤虚弱地说道:“三妹妹,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照顾了南宫琤大半夜,南宫玥也确实有了几分疲惫,于是便没有推辞,在叮嘱了书香和墨香好生照看后,她便告辞了。

不多时,粥就煮好了。

南宫琤用过了热腾腾的粥,又喝了下药,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书香正伺候着她躺下,这时,墨香进来禀报道:“大姑娘,表姑娘来了。”

“请表姑娘进来吧。”南宫琤说着坐了起来,书香忙替她放了引枕,又拉好了被子。

不一会儿,墨香领着白慕筱过来了。

白慕筱福了一礼后,坐到床沿,关心地拉起她的手问道:“琤表姐,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南宫琤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说道:“有劳筱表妹挂心,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白慕筱松了口气,柔声劝道,“表姐可要保重身体,你不知道你这一病,大家都急坏了。”顿了顿后,她有些迟疑地说道,“琤表姐,其实昨晚你高烧时说了梦话……我听到你喊诚王了。”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当头砸下,南宫琤半天回不过神来,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更白了,“我……我……”

“琤表姐,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白慕筱忙低声安慰她。

南宫琤心乱如麻,“筱表妹,多谢你了。”

“琤表姐,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姐,所以才与你说几句真心话。”白慕筱一脸真诚地与南宫琤说道,“如果你心里没有人,那由着父母之命嫁人也就罢了,但是表姐你既然真心喜欢诚王,又怎么能带着这种喜欢嫁给另一个人呢!”顿了顿后,她摇头叹道,“而且嫁入皇室也并不是什么好归宿。”

南宫琤的情绪越发低落,压抑地说道:“筱表妹,若是可能,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可是婚姻之事,从来由不得我作主,事到如今,我又能如何?”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琤表姐都没有努力过,怎么就能轻言放弃呢?”白慕筱正色道,“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表姐,为了你自己的终身幸福,还是不要轻易放弃为好。”

“我……”南宫琤垂眸不语,表情既纠结又悲伤。

见此,白慕筱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最后又说了一句:“琤表姐,你要仔细考虑清楚,不管如何,只要别做出让自己终身后悔的决定就行了。”说完这些话后,白慕筱就走了。

靠着秋香色引枕的南宫琤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复,诚王的脸时不时地浮现在她眼前,而白慕筱的声音更是如影随形地回荡在她耳边……

她忍不住一次次地自问:

她会后悔吗?

会后悔吗?

……

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了咬惨淡的下唇,面露坚定之色。

南宫琤唤来了书香和墨香,由她们服侍着穿好了衣裙后,亲自写了封信交给了书香:“你出府一趟,把这信交给诚王。”

这一封薄薄的信让书香觉得沉甸甸的,书香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姑娘,这不大好吧。”

南宫琤闭了闭眼,表情中带了一丝决绝,道:“书香,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诚王没有表示,那她就从此死心了!

“是,姑娘,”书香最终只能心中叹气,领命而去。

等书香回来时,还带回一个食盒,食盒一打开,就散发出一阵香甜的气息。

南宫琤根本没心情、更没胃口吃东西,摆摆手道:“你和墨香她们几个分了吃吧,我没胃口。”

书香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摸索着从食盒中取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南宫琤手中:“姑娘,这是诚王殿下让奴婢交给姑娘的。”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这时,连书香心中都迷茫了。

南宫琤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字迹是如此熟悉,开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琤儿,见信如唔!

一个“唔”字让南宫琤芳心微微一颤,急切地往下看去。

诚王在信上表示他对南宫琤一片真心,昨日赏花会后边立即向皇帝求娶南宫琤,没想到被皇帝拒绝了。直到看到南宫琤的信,他才明白原来皇帝是想把南宫琤许配给三皇子。

诚王表示只要南宫琤不放弃,他也决不会放弃!

如果南宫琤真的愿意跟他永远在一起的话,那么就明日辰时去药王庙的老地方见他!

他以后会带她一起回长狄,册她为王妃!

……

南宫琤呆呆地看着信,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想起了白慕筱的话,终于下了决心,一双明眸变得坚定闪亮起来。

她不想终身后悔……

这一日,对南宫琤而言,简直度日如年。

一晚上,她都没有入睡,打点好了一些首饰金银,然后呆呆地坐在窗边等着,天刚亮,她便带着书香、墨香,准备从侧门溜出府去,本来是打算让墨香想办法引来守门的婆子,却不想侧门竟空荡荡。

南宫琤暗道好运,正欲出门,一道熟悉的身形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三妹妹!?

南宫琤双目一瞠,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三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大姐姐,这是准备去哪儿?”南宫玥目光犀利地看着南宫琤,缓缓地却是一阵见血地说道,“难不成是要去私奔吗?”自从前日听到南宫琤梦中还呓语着诚王的名字,南宫玥心中就起了警觉,悄悄命百合注意挽晴院的一举一动,万万没想到,南宫琤还真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冲昏了头,竟打算与诚王一起私奔!

到了现在,南宫玥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南宫琤前世的命运是如何而来的了……她怎么也不想南宫琤今生再重蹈覆辙!

“三,三妹妹……”南宫琤脸色都白了,身体几乎僵直。南宫玥怎么会知道的?

书香和墨香的脸色也都变了,噤若寒蝉。这事若是闹到了老夫人面前,她们都休想活命了。

南宫玥定定地看着南宫琤,一双寒星般的眼眸似要穿透南宫琤的灵魂,冷静却犀利地说道:“聘则为妻,奔为妾,大姐姐是不是打算从此为妾,永远在正妻面前立规矩,生的孩子也不能叫你一声娘,永远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

南宫琤娇躯颤抖不已,她也曾经起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她却拼命的把这个想法压了下来。此刻,被南宫玥点破,她只觉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凉意,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说道:“不,不,他说过会娶我的……”

“大姐姐,难道他说的会娶你就是这样?”南宫玥言辞尖锐地步步紧逼,“让你抛弃家门,淫奔与他?”

“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有这个意思。”南宫琤急急地试图为诚王解释。

南宫玥冷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冬日的初雪还要寒冷,“他都哄着大姐姐要抛弃家族、亲人了,姐姐又凭什么保证他的人品?”

“不,不,不会的……”南宫琤嘴唇哆嗦着,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大姐姐,你有没有仔细想过私奔的后果!”南宫玥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锐利,“南宫府出了个私奔的嫡长女,世人定会质疑南宫家的家风,南宫府的名誉荡然无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将会连累父母兄长,甚至还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你让他们长大后如何谈婚论嫁?你让大伯和大哥哥有何脸面站在朝堂之上?”

南宫琤面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白得几乎透明,喃喃道:“不,不会的,他说等回了长狄……”

“等回了长狄,让长狄王做主,册封姐姐为诚王正妃?”南宫玥轻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寒意,“现在他人在这大裕的国土之上,在姐姐有着父兄可以撑腰作主的情况下,他都不愿为着姐姐努力一把,向皇上求旨,求得皇上同意,光明正大的……”

“不,他说了,他说他向皇上求过旨的。”南宫琤急急地打断了南宫玥,“只是皇上一时不答应。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