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筱儿,我不会有事的。”韩凌赋笑得云淡风轻,“再如何,我也是父皇的儿子,让你离开又不是什么大事!”

也许他是不会有事,可是却失了圣心,弄不好从此与那至尊之位无缘……

他既然舍得放手,她又如何舍得连累他的大好前程!

更何况,无论自己能否成为三皇子妃,只有韩凌赋登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自己才不会再任人欺凌!才有成为他妻子的那一日!

白慕筱心思百转,在心中衡量各种利弊,对自己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自己就忍一时罢了,再过几年,方见真章。

“殿下切不可如此!”白慕筱低缓却坚定地说道,“以殿下现在的地位,违抗皇命,无以于以卵击石,还会惹怒皇上,反而让别人捡了便宜。为了殿下的前程,我就算委屈一下,也不过是小事。我虽然是女子,却也知道何为顾全大局。”将来待韩凌赋继位,就再也没人可以制约他们!

“筱儿!有你这红颜知己,乃是我此生幸事!”韩凌赋狂喜地抓住白慕筱的手,心中感动不已。他的筱儿心中果然是有他的,为了他,不惜委屈她自己,甚至连她的原则都可以暂时放下!

他,决不负她!

韩凌赋在心中暗暗发誓,口中道:“待我大婚,父皇就会为我开府,至少在三皇子府里,我怎么也能护得住你的!……留你一人在白府,我也不放心。”他眼中闪过一抹犀利的光芒。

白慕筱听出韩凌赋对白府的不满,却是淡然一笑,“殿下,白府虽有可恶之处,但是毕竟是我的父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殿下也不用太过为难他们。”

“筱儿,我明白!”韩凌赋心中赞叹白慕筱的大度、善良,决定小小地教训一番白府便是。

“殿下,我这次来,还有一份礼物想送给殿下。”白慕筱从怀里取出一张折成手掌大小的图纸放在了桌上,并将之摊开。她嘴角微勾,眼眸仿佛比黎明的启明星还要闪亮,看得韩凌赋几乎移不开眼。

韩凌赋灼灼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桌面上,这一看,差点就失态地站起身来。

“筱儿,这,这是六国时期卫国公发明的连驽……不,不,这个比卫国公发明的更加精妙,卫连驽最多只能连发五射,这个却可以发十二射,以铁为矢,甚妙啊!”他的目光黏着在那张图纸上,几乎移不开眼。他的筱儿真是又一次让他出乎意料了!

白慕筱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补充道:“不但如此,常规的弓弩发射的箭虽然速度快,却有射程短的毛病,因而一直不能替代射程相对更长的弓箭,可是这个连驽的射程可达八百步,只要大量制造,装备在大裕士兵身上,那些长狄轻骑必定溃不成军!”

“说的没错。长狄地处草原,多为骑兵,打完抢完就跑,比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还让人讨厌,此驽适合远距离攻击,定能让长狄轻骑无所遁形。”韩凌赋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张图纸,连连点头。

白慕筱脸上的笑意更深,嘴角露出可爱的梨涡,道:“殿下,皇上正为长狄之战烦恼,你可将此图献上,以解皇上之忧。”这一次,真是天助她也,本来她准备此图是希望先交给韩凌赋,让他静待时机,却不想长狄居然同大裕僵持这么久,现在献上这张图纸,可以说是最佳的时机了。

之前,是她错了。

她太自信,太冒进,上天在她没有犯下大错前,就先给她一个警醒也许是一件好事,以后她一定会更稳扎稳打。

“筱儿,若是大裕打败了长狄,让长狄就此俯首称臣,你当记上一大功!”韩凌赋温情款款地道。

“我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分什么彼此?”白慕筱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是汹涌澎湃,激动不已。

她确信皇帝见了此连弩必定会心动不已,到了那时候,就是她翻身的时机了。南宫玥可以做县主,做郡主,做镇南王世子妃。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

“筱儿……”韩凌赋感动地看着白慕筱,筱儿的这份功劳自己记下便是。

白慕筱与韩凌赋深情对视地好一会儿,又道:“殿下,我还有一事要告知殿下,就是关于之前的那个流言……”

韩凌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压在了白慕筱的樱唇上,道:“筱儿,你不用说了。我说过,我信你!”

白慕筱粉面微红地将小脸偏开,眼睫微颤,“殿下,我明白。”顿了顿后,继续道,“我是想告诉殿下那个流言之事可能是我的二表姐摇光郡主所为。”

摇光郡主?韩凌赋目光沉了沉,问:“怎么说?”

白慕筱迟疑了一下,才为难地说道:“摇光郡主是我的表姐,我本不该说她的是非,可是我这个表姐别的都好,就是心胸有些狭隘,她身份比我高贵许多,可是如今却只能嫁给镇南王世子这个有名的纨绔子弟,而我身份如此低微,竟有幸得了到了殿下的爱慕,她恐怕是心生嫉妒,所以才会……”

“原来是这样。”韩凌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原来竟是摇光郡主坏了自己和筱儿的大好姻缘。“这个南宫玥,和萧奕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可恶真是可恶!”

“殿下且息怒。依我之见,他们也嚣张不了多久,萧奕到底能不能登上镇南王之位还不好说呢。”白慕筱自信地分析道,“萧奕纨绔无用,可是现在的镇南王妃却深受镇南王宠爱信任,听说镇南王次子无论学识还是武艺都非常出色,颇得镇南王看中。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只看到皇上对萧奕一时的宠信,都在争取萧奕的支持,可是筱儿倒觉得殿下应该趁这个时候去争取镇南王妃,比如让皇上厌了萧奕……我倒是有一个计划,殿下不如听听是否可行……”

白慕筱侃侃而谈,韩凌赋则若有所思,时不时地附和几句。

两人又说了近一炷香功夫,白慕筱依依不舍地说道:“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该走了。”虽然她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可是……

白慕筱缓缓地站起身来,韩凌赋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两人太过肆意,因此也没有留她,只是那灼热的视线一直流连在白慕筱的身上,仿佛想趁这最后的时间才多看她几眼。

“殿下还请保重!”

说完这句后,白慕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了。

她先去隔壁与南宫雲碰头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太白茶楼,只留下三楼的韩凌赋透过窗户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去,直到完全看不到了……

……

转眼三天过去,明日就是韩淮君奉旨出征的日子。

这一日,夕阳几乎就要落下的时候,蒋逸希又来了。

这一次,她还带来了她刚编好的金丝内甲。

当南宫玥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金丝内甲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拿起那沉甸甸的金丝内甲,不敢置信地说:“希姐姐,你真的完成了!”才三天,蒋逸希竟然就完成这样一副金丝内甲,南宫玥完全可以想象蒋逸希必定是将全部的精力投诸其中,白天不够,连夜晚的时间也用上,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完。

蒋逸希眼底有一丝疲倦,却也有更多的欢喜,说道:“玥妹妹,就要麻烦你托世子给他送去了。”

对南宫玥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是……

南宫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希姐姐,或许我可以让阿奕再安排你们见一次?你也可以亲自把这内甲交给他。”这战场可是以命相搏的地方,弄不好,一别便成了永别……

“不用了。”蒋逸希摇了摇头,浅浅地一笑,“该说的话我上次都与他说了。我会等他平安回来的。”她的目光沉静从容,表情平和端庄,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让人浮躁的心也不自觉地安定了下来。

南宫玥突然觉得,韩淮君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一夜弹指即过,第二日,也就是六月初一,天空刚露出鱼肚白,韩淮君就率领几千骑兵启程离开王都。

骑兵中有些家人在王都的,都泪流满面地前来相送,可是齐王府却始终没有人出现。

韩绮霞虽然有心,却顶不住齐王妃硬要把她拘在王府里。因而来送韩淮君的唯有萧奕、原家兄妹、傅家兄妹,还有南宫玥、南宫昕等几个好友,直到骑兵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蹄扬起的尘埃,直到北城门口送别的人群散去,南宫玥他们才怅然地在城门口分别,各自回府。

这一日,不,直到接下来的好几日,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泱泱的。

七月初五,南宫玥和蒋逸希应着先前的约定,提前两天给建安伯府送了拜帖,一大早就来到建安伯府探望南宫琤。

南宫玥和蒋逸希一下马车,便看到南宫琤已经在二门处候着了,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希姐姐,三妹妹。”

三人互相见了礼后,这才欢声笑语地先去给建安伯夫人请了安,之后,就随南宫琤去了她住的蓼风院。

这院子看来坐北朝南,也甚为宽敞,堂屋里明显重修装修过一遍,各式家具也都是新打的,收拾得很是明亮整齐。

再看院里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是低眉顺眼,行事有度,南宫玥和蒋逸希都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建安伯府的下人没敢怠慢南宫琤,这也一定程度代表了建安伯夫人和世子的态度。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南宫琤请南宫玥和蒋逸希喝茶小坐,跟着又带她们在后院中小逛了一圈,三人最后在花园中的凉亭中小坐。所谓“六月荷花香满湖”,微风一吹,便是闻到淡淡的荷香,很是惬意。

三人正悠闲地说着话,一个守在亭外的小丫鬟突然匆匆走入亭中,行礼禀告道:“世子夫人,表姑娘也进花园了,正往这边走呢!”

南宫琤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挥退了那小丫鬟。

南宫琤对着南宫玥和蒋逸希解释道:“这位表姑娘是世子的表妹,姓陆。”

表妹?南宫玥心里颇有几分玩味。

没一会儿,那位陆表姑娘就盈盈走来,只见她白净娟丽,乌黑的青丝绾着双鬟,簪了几朵粉色的珠花,她身穿淡粉的银条纱夏衫,荷叶色的马面裙上镶着银边,通身再无其他饰物,十分素雅。

“表嫂!”陆姑娘先与南宫琤行礼后,跟着目光在南宫玥和蒋逸希之间扫视了一遍,笑盈盈地说道,“这两位想必是摇光郡主和蒋大姑娘吧。莲儿见过郡主!”她得体地福了个身。

南宫玥闻到了淡雅的紫薇花香,这香味她最熟悉不过,是她的铺子花颜里卖的紫薇花露,限量贩售,五十两银子才得一小瓶,为此她已经不止一次被傅云雁说是奸商。

“免礼。”南宫玥淡淡地说道。这陆姑娘看来举止得体,可不知为何,南宫玥总觉得她眼神里有一丝倨傲。

那位陆姑娘打了声招呼后,便又款款地走了,仿佛她真的就是正好路过,正好来打声招呼。

三人又在凉亭中坐了一会儿,便又回了蓼风院。

趁着南宫琤去净房的时候,南宫玥突然问墨香道:“墨香,那位陆表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说到陆姑娘,墨香就露出愤愤之色,道:“三姑娘,那位陆表姑娘是老夫人的嫡亲的侄孙女,其实本来老夫人有意让姑爷和陆表姑娘亲上加亲,就是伯夫人和姑爷一直没同意。”说着墨香冷笑着说道,“听说啊,自从姑爷受伤以后,老夫人唯恐伯夫人会提起婚事,硬是好几个月没让陆表姑娘登门,直到我们姑娘和姑爷的婚事定下,这才又走动了起来。现在那位陆表姑娘已经跟二房的二公子定了亲,再过几个月就要嫁进府来了……”

墨香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下。

南宫玥忙道:“墨香,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希姐姐也不是什么外人。”

墨香朝门外看了一眼,声音压得越发低了,有些不安地说道:“奴婢还听说,二老爷曾经找过伯爷,要伯爷上折请撤了姑爷的世子之位,改立二公子为世子。虽然这事暂时被伯爷给驳了回去,可是世子如今这个样子,将来……”墨香心里担心裴二公子迟早会成为伯府的世子,那么待将来建安伯去了,裴元辰自然不好同堂弟住在一处了,就得分家搬出伯府,没有伯府作为仰仗,裴元辰和南宫琤的处境恐怕会很艰难。

南宫玥皱了皱眉头,与蒋逸希对视了一眼。看来陆家夫人忽然把女儿许配给裴二公子,就是觉得世子的位置早晚不保,裴家二公子定能成为新的世子,更或者,二房之所以愿意娶陆表姑娘,就是希望在这场世子之争中老夫人能站在二房这边。如此说来,这伯府以后恐怕还有得热闹!

南宫玥沉吟一下,正色道:“这世子之事,自然是要看圣意,也不是二房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们如今最主要的还是照顾好大姐姐和大姐夫。若是大姐姐受了什么委屈,你们就悄悄地来告诉我。”否则,以南宫琤的性子怕是报喜不报忧。

“是,三姑娘。”墨香用力地点了点头,笑道,“伯夫人和世子爷都对姑娘挺好的,平日里姑娘和姑爷两人还会经常一块儿聊天说话,谈论诗词,抚琴弄萧。”见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几个丫鬟便也放心了。

“这就好。”南宫玥微微颔首。

看南宫琤的气色,也知道她这段日子在伯府过得还不错……

南宫琤很快就回来了,三人在一块儿闲聊起来,就如同南宫琤还未出阁前一样,宁静而又悠然。

而此时,在王都另一条街上的安逸侯府的书房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沙盘搏杀。

经过先前几轮的残酷厮杀,交战双方都暂时偃旗息鼓,进行着最后的布置。

从盘面来看,作为守方的官语白更胜一筹,官语白虽擅攻但更擅守,天下皆知,而作为进攻一方的萧奕,在几次冲锋和突袭后,阵型已是凌乱无章,只还在勉强支撑着没有溃败。

萧奕的阵型忽然一变,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战旗飞扬起,萧奕的战阵被一奇兵拦腰截断,整支队伍被迅速包抄,全军覆没!

“哈哈哈!我又输了。”萧奕放下手中的小旗子,丝毫没有气馁地说道,“什么时候能赢你一次就好了。”

“阿奕,南疆之地,沼泽蛇虫众多,除非你有详细的舆图,否则就必须得步步小心……”官语白拿起小战旗,指向了某个位置说道,“比如在这里,你不应该贸然进攻……”

萧奕仔细思索着,也拿起一面战旗,说道:“所以,我应该从后方包抄?”

官语白含笑着说道:“与其包抄,你不如考虑一下利用小范围的轻兵突进。”

“轻兵突进……”萧奕默念着这几个字,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小白。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如此短视……”

萧奕说着,又拿起了数面不同颜色的战旗,在这个精致的沙盘上,与官语白两人一一演练了起来……

沉浸在沙盘之中的两个人,谁都忘记时间的流逝。

今日本是萧奕的休沐日,他一开始是计划着带他的臭丫头出去逛街,谁想到,当他溜进南宫府的墨竹院后才知道,他的臭丫头居然去了建安伯府做客。

无聊之下,萧奕便逛到了永逸侯府,他来得还正是时候,官语白新近刚得了一个以南疆密里沼泽为中心制成的沙盘,于是,两人一言即合就如往常一样,开始了沙盘对战和演练,甚至连午膳都顾不上用……

候在书房外的小四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了书房,每一次都试图用眼神把萧奕赶走,但萧奕是什么人,根本对此毫不理会。

终于……

“公子。”小四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打断了他们,并说道,“有新的飞鸽传书。”说着,就将数张已经解开的薄绢递给了官语白。

萧奕的眼睛盯着沙盘,头也不抬地说道:“小白,你忙吧,我再看一会儿。”

“稍等。”官语白微微颌首,回到了书案前,将小四递来的薄绢一一展开,看过后分门别类的放置了起来。他的动作优雅,一举一行都显得不紧不慢,如同一幅宁静的画卷一般。

就在官语白看到最后几张薄绢的时候,原本平静无波的眼中忽而闪过了一抹精光,他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阿奕,你过来一下。”

萧奕放下小旗子走了过来,就见官语白将一片薄绢递了他。

萧奕疑惑的接过,眼睛一扫,不由蹙起了眉头。

“阿奕。”官语白的声音温和如玉,脸上带着浅浅微笑说道,“你在南疆培植人脉和军威的机会来了,虽是极险,但你可敢一试?”

萧奕将薄绢缓缓地捏在了掌心中,自信而又神采飞扬地说道:“当然!”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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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误诊

南宫玥从建安伯府回来的时候已近申时。

她回房换了件衣裳,便直接去了浅云院。

“娘亲!”

林氏正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听到南宫玥唤她,便放下笔,转过头来。

“玥姐儿,你回来了。”顿了顿后,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大姐姐还好吧?”

“大姐姐很好,娘亲不必担心。”南宫玥走到林氏的身后,揉着她的肩膀宽慰着,随后目光被桌上的一张单子吸引,问道,“娘亲,您在写什么啊?”

“我在写你的嫁妆单子呢。”一说起这个,林氏顿时喜气洋洋,笑着说道,“虽然离你及笄还有几年,但是很多东西都要提早置办起来才是,否则以后岂不是手忙脚乱的……更别说有些物件那是可遇而不可求!”

南宫玥有趣地凑了过去看,就见林氏指着嫁妆单子,很认真地说道:“玥姐儿你看,这衣料、首饰、古董字画、香料药材、家俱等等,都缺一不可。”

南宫玥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嫁妆单子,眼睛都要花了。

前世母亲早逝,继母又如何会为她费心,只是敷衍地给她弄了些表面看似风光、实则中看不中用的嫁妆。

而现在的这张单子上,光是首饰就零零种种写了好几页,就更别说四季衣裳、毛皮还有什么各类木器家俱,摆设,古董字画,药材香料,田地铺子……

“居然要这么多。”南宫玥不由咋舌,“娘亲,这么多,要花不少钱吧?”公中给她的份例只有一万两银子,肯定不够。

“钱的事,你不用管。”林氏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这点嫁妆,娘还是置办的起的。到时候在给你买两个庄子,没事你还能去散散心。”

林氏的拳拳爱女之心,南宫玥自然明白,心中一股暖流涌过,道:“娘,其实我已经有皇庄和封地了,您不需要为我再准备那么多。”

“那怎么能一样呢!”林氏理所当然地说道,“一码归一码,你那皇庄和封地是皇上赐的,这两个庄子是娘给你的。再说,皇庄和封地又不能传给你的儿女,娘给你准备的东西,那是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了。”

南宫玥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呆呆地看着林氏。

林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听说,最近江南那边新运来了一批紫檀木,沉香木,铁鸡翅木,娘这就派去看看,然后请江南那边的木匠给你打制新房的家俱,江南的手艺可比咱们北方精巧多了……对了,顺便再让人去趟南方那一带采购些珍珠、玉器、翡翠之类,也好打些个时新的首饰。”

说着,林氏又想到了什么,对南宫玥道:“玥姐儿,虽然离你出嫁还有一段日子,不过你也要抽些日子做点针钱活了,那些被套,床单,荷包、鞋袜之类的东西也要准备准备了……”

南宫玥本来还感动着,一听到林氏说起针线,顿时头都大了。她眼珠一转,心想:做就做呗,除了给阿奕的那些她自己动手,其他用来认亲的,她绣一针,就扔给画眉她们便是……

南宫玥一个眼神,林氏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点着她的额头道:“玥姐儿,你是不是想让丫鬟她们帮着做?”

南宫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正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画眉突然急匆匆地冲进了屋,口中还喊道:“二夫人,三姑娘,不好啦!”那毛毛躁躁的样子让林氏不禁微皱眉头。

画眉见状忙颔首低眉,以无可挑剔的姿态福了个身,毕恭毕敬地禀告道,“二夫人,三姑娘,刚刚林家的小厮广白来报讯,说是林表少爷的医馆医死人了,现在正有人在那里闹事。”她口中的林表少爷指的自然是林子然。

“什么!?”林氏顿时花容失色,急得跳了起来,早把之前画眉没规没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慌张地连连问道,“广白现在在哪?然哥儿有没有事?医馆现在情形如何?”

“广白现在正在二门处候着。”画眉忙答道,“他说,表少爷暂时没事,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才行。”林氏急得团团转,正想命人去备马车,却被南宫玥拦下。

“娘,您且别心急,还是让我先去看看吧。”南宫玥连忙起身安抚林氏。

“你去……”林氏有些犹豫,“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扯上这种是非不好,要么还是马上找人通知你爹一声,让他过去看看吧。”南宫玥虽然能干,虽然有郡主的头衔,但是那些市井之人哪里会讲道理,万一冲撞了女儿,可如何是好!

南宫玥哪里不懂林氏的担忧,笑笑道:“娘,别担心,我可以穿男装过去……您要是还不放心,我让人去通知阿奕一声,让他也一起过去好了。”

百卉亦在一旁道:“二夫人放心,奴婢会紧跟着三姑娘的。”

林氏迟疑了一瞬,终于点头答应了:“玥姐儿,那你可千万小心。这市井里有句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万事还是要先顾着自己才是。”

南宫玥忙应了,带着百卉和画眉先回了墨竹院。

待她走了,林氏才突然回过神来,这男装是怎么回事?听玥姐儿这口气,她还常常穿男装出门?而且萧奕还知道这事?

想到这里,林氏头都疼了,一瞬间觉得幸好女儿的夫家已经有着落了,小两口看来处得也还不错……

南宫玥回到墨竹院后,一面吩咐百合去通知萧奕,一面又让画眉服侍着自己换上男装,跟着便和同样换上男装的百卉,以及林家的小厮广白一起策马先赶往城南。

林子然的医馆--百草庐在城南的永定街上,南宫玥和百卉的马一拐入永定街,就看到百草庐前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群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南宫玥缓下马速,在距离人群几步外的地方下了马。

百卉和广白赶忙在南宫玥前面开路,几人艰难地挤了进去。

只见医馆的地面上放着一块破旧的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身穿灰衣、皮肤蜡黄的中年男子,双眼紧闭,面色死灰的一片,五官扭曲,仿佛死前受了极大的折磨。

只这一眼,南宫玥已经可确定此人确实是死了!

“爹……爹,您就这么走了,留下女儿一个人可怎么办啊!”一个身穿白色粗布衣裙的姑娘正跪坐在地上嘤嘤啜泣,哭声哀婉悲痛。那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肌肤如玉般没有一点瑕疵,不施脂粉,全身上下的首饰只有头上一根木簪子。她虽然五官十分秀美,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韵味,尤其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令看者不由心生怜意。

林子然局促地站在一旁,眉宇紧锁。

四周围观的人群早已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说着:

“是出了什么事了?”

“听说吃了医馆里开的药,人没气了!”

“什么?死了?那不是医馆医死人了吗?!”

“你这话不对,这人病死了,怎么能算到大夫头上?这要真这样,那些大夫都不用看诊了。”

“可是我听说,那个人是吃了医馆的药才死的,我看定是医馆卖假药,吃死人了……”

“卖假药?那可得赶紧去报官!”

“已经有人去了!……估计官府也快来了吧。”

人群里越说越热闹,越说越像是百草庐卖假药医死人了。

南宫玥眉头一蹙,别说她对林子然的医术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若非他的医术已经足以出师,林净尘也不会放他出来开医馆坐诊;更别说林子然是决不可能卖假药的!

南宫玥目光微沉,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大少爷!”广白急急地走进了医馆,“小的把表……少爷叫来了。”他总算还记得南宫玥女扮男装,在最后的关头硬是把“表姑娘”改成了“表少爷”。

林子然已经看到了广白身后男扮女装的南宫玥,大吃一惊,蹙眉道:“表……表弟,你怎么来了,这里现在乱得很,你快回去。”说着他不由瞪了广白一眼,这件事本来等官府来了,自然可以还他一个清白,没想到广白竟然把表妹都请过来了。

南宫玥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发了,沉声道:“然表哥,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如何跟我娘交代?”

林子然俊脸上露出一丝愧色,道:“让姑母和表……弟担心了。”

南宫玥把林子然拉到了一遍,看了一眼那哀泣的白衣姑娘,压低声音问道:“然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把事情给我说说,我们也好研究一下到底该怎么办,尽快把这事给解决了。”

林子然有一丝犹豫,总觉得他身为表兄,又是堂堂男子汉,出了点事怎么能依仗、麻烦自己的表妹!实非男儿所为。

看出林子然的心思,南宫玥眼珠灵活地一转,故意威胁道:“然表哥,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命人去找外祖父了……”

“表……弟!”林子然自然是不想林净尘为这事劳心费神,连忙道,“好,我告诉你就是。”

“表哥,你说的越详细越好。”

林子然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事情要从昨日傍晚说起,我从一户人家看完诊准备回医馆,正好在前面的永安街口看到围了一群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有位姑娘,也就是这位李姑娘打算卖身救父……”

大街口的卖身救父?南宫玥的目光闪烁了两下,这个桥段还真是耳熟得很。

而且,李姑娘……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林子然继续道:“当时,有个纨绔子弟想要强买她不成,居然要强抢,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过去帮忙解围。”

“那后来呢?那李姑娘就说要卖身报答表哥?”南宫玥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表……弟怎么知道?”林子然脱口而出,点头说道,“李姑娘先是向我道谢,然后说是我救了她,要卖身还恩救父……我岂能做这等趁人之危之事,自然是没答应,后来同李姑娘攀谈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李姑娘的父亲病着一直没好,现在家里的钱财已用尽,这才迫不得以想要自卖己身,凑钱为父亲寻医治病。我见李姑娘是大大孝女,曾经又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也算是缘份,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等等!”南宫玥忙打断了他,她想起了一件事,跟着又确认道,“然表哥,你和这位李姑娘以前见过?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二月的时候,我们陪祖父逛药行街的那一天……”说着林子然不由眉心纠结成团,有些复杂地看了南宫玥一眼,“世子的马惊吓到了李姑娘……”他说的世子便是萧奕。

这件事南宫玥当然知道,难怪说到李姑娘她会觉得这般耳熟,原来是“这位”姑娘啊……她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林子然接着往下说:“我让广白帮着李姑娘把她爹抬进医馆里,亲自为她爹诊脉,开药方,包好了药给她,一文未取,也特意与她解释了该如何煎药以及服药的禁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那姑娘居然抬着她爹来了,说她爹死了。”

林子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昨日为李大叔探过脉,他得的是肺痨病,因此我便给他开了止咳平喘的方子。虽说这肺痨病是不治之症,但是按照我的方子调养着,也不至于短期内致命才是。表……弟,我有信心自己没有开错方子!”

“表哥,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南宫玥忙安抚道。肺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病症,林子然不可能会诊错的。

既然没有诊错,方子和药亦没有问题,问题其实很清楚……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南宫玥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语带深意地说道:“其实只要查明了他的死因,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我去看看死者。”说着她大步走向门板上的那具尸体,林子然哪能让南宫玥独自去面对这一切,自然也是跟上。

南宫玥在尸体的另一边蹲下,时值盛夏,尸体已经开始渐渐释放出恶臭,让人闻之欲呕。

这若是普通的女子早已是花容失色,可是南宫玥却是面不改色。林子然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郡主表妹更为佩服,也难怪她能凭一己之力找到疫症的对症之法。

南宫玥微微俯身,正打算检查死者的面部,却听一声悲切的泣声:“爹爹,都是女儿不孝……”那位李姑娘悲痛地伏在尸体上,哭得更加凄厉了,柔弱的肩膀抖动不已。

这若是今日没有男扮女装,南宫玥就直接让百卉把这位李姑娘拉开了,如今却反而不好作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不耐烦的叫喝声:“官差办案,还不让开!”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外面围观的人群乱哄哄地叫着,忙不迭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五个身量参差不齐的衙差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百草庐,身后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粗布短打的短须男子,肩上背了个木质的工具箱。

“大人,还请为民女和先父主持公道啊!”李姑娘终于直起身子来,对着衙差哀呼着,柔弱可怜。

为首的一个大胡子衙差对着那短须男子道:“黄仵作,就麻烦你了。”

原来跟着衙差们来的这个中年男子正是衙门的仵作。

这是要当场验尸吗?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越发不肯走了。

黄仵作走到了那具尸体前蹲下,熟练地给尸体做了一番简单的验尸,一边查验,一边用平板的声音毫无起伏地说着:“死者,男性,年约三十五至四十,身上无致命外伤,脚有旧疾,推测至少十年以上……生前患有哮喘……”

“哮喘?!”李姑娘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朝林子然看去,“林大夫,您昨日明明说我爹患的是肺痨……”

人群里立马有人交头接耳地评论了起来:

“原来是误把哮喘诊成了肺痨吗?”

“这真是庸医误人啊!”

“医术不好,居然还敢出来行医,真是害人不浅!”

“……”

大胡子衙差一双三角眼一眯,看向了林子然,质问道:“喂,她说的可是真的?”

林子然震惊不已,一会儿看看地上的尸体,一会儿又看看那黄仵作,道:“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诊错,李大叔得的确实是肺痨。”他对黄仵作请求道,“这位黄仵作,可否请你再检查一遍?”

黄仵作还没说话,大胡子衙差已经面色一沉,喝道:“林大夫,你既然已经承认误诊,就跟我走一趟吧。”他大臂一挥,对着手下几个衙差下令道,“还不拿人,封了这家医馆!”

其余几个衙差应了一声,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林子然……

“呦!怎么这么热闹啊?”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声嬉笑着说道,“不如让我也一起玩玩吧?”

“何人胆敢阻拦官差办案?”大胡子衙差粗声粗气地说道,转身看向了门外,就见一个着紫色锦袍的昳丽少年带着四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胡子衙差一见少年,便是心里一沉,一张老脸差点没绷住。

这个祖宗怎么跑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却是堆着笑迎了上去,低头哈腰道:“原来是世子爷啊,世子爷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走进百草庐的正是闻讯而来的萧奕。

萧奕漫不经心地在医馆内扫了半圈,从门板上的尸体,到那个跪在地上的李姑娘,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透着一丝意味深长,随后又看向林子然,最后他的目光则定在了女扮男装的南宫玥身上。

南宫玥冲他眨了眨眼睛,萧奕脸上的笑容又灿烂的一分,他轻轻颌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一脸不耐烦地对大胡子衙差道:“这是本世子的外祖父开的医馆,本世子怎么就不能到这来了?”

大胡子衙差心里暗道倒霉,只能讨好地解释道:“世子爷,这家医馆现在出了人命,就算是世子的外祖父开的,这国有国法,按照规矩,小的们……”

“什么出了人命?!”萧奕看着李姑娘冷笑了一声,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不屑地说道,“照本世子看,分明是有刁民想要讹钱!”说着他锐利的目光朝大胡子衙差射去,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经是溢于言表。

大胡子衙差迟疑了一瞬,立刻卑躬屈膝地笑道:“世子爷说的是,分明就是这刁民想要讹钱!……那小的们就告辞了!”他朝几个衙差试了一个眼色,他们灰溜溜地就打算撤退。

林子然在一旁皱眉看着萧奕,欲言又止。

他不是不识好歹,亦知道萧奕赶来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可是萧奕用这样蛮横不讲理的手段把此事压下,根本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甚至只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林子然诊错了病,医死人!

“差爷!”那李姑娘难以置信地朝衙差们看去,膝行了几步,拉住了大胡子衙差的袍角,哀求道,“差爷,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要为民女与先父主持公道啊!”

大胡子衙差心里觉得这姑娘还真是不识趣,没看到连他们衙差都不敢得罪这位世子爷吗?他不耐烦地踢了李姑娘一脚,没好气地说道:“果真是刁民,事到如今还要胡搅难缠!”他“呸”了一口,就和手下们一溜烟地跑了,唯恐被叫下。

李姑娘痛呼一声,被踢倒在地。

“李姑娘,你没事吧?”

林子然快步上前,俯身试图去扶李姑娘,却见她脸上露出厌色,用力地甩开了林子然的手,斥道:“别碰我!亏我曾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害死我爹,一定会遭报应的!”

“表哥,这等刁民你理她做什么?”萧奕轻蔑地俯视着跪坐在地上李姑娘,“她不就是要钱吗?”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随手扔在李姑娘身上,“拿了钱快走吧!少在本世子面前碍眼!下一次本世子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不,我不……”

李姑娘眼泪涟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奕打断了:“五百两,不少了,做人要知足!……算了懒得跟你这刁民多说。”

说着他吩咐身后的随从,“还等什么?把人给本世子拖出去,这种丧门星真是污了本世子的眼!”

“是,世子爷!”四个随从响亮地应了一声,两个抬起放尸体的门板,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地架起了李姑娘就往门外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救……”李姑娘才叫了两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其中一个随从随手拿了一团抹布就塞到了李姑娘嘴里,她只能无声地抽泣着,哀求地看着门外看热闹的人,那双被泪水浸得发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似的,看着不少围观的男子都面露不忍,心生怜意。

但是连衙差都不敢多说什么,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刚刚那些衙差口口声声叫着世子爷,这世子爷对普通百姓而言,那可是只在戏本里听过的贵人,谁能得罪得起啊!

这位可怜的姑娘恐怕只能自认倒霉了!能留下条命,还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对她来说也算是不错的补偿了!

这是大部分围观的人此刻心中的想法。

但林子然却并非这些人中的一员,眼看着李姑娘一个弱女子竟然被如此对待,林子然终于看不下去了,眉宇紧锁地欲上前。

“表哥,”南宫玥一把拉住了他,轻声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就交给阿奕好了。”

“可是他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法子啊!”林子然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表……弟,我问心无愧,不怕去见官的。”他自认为自己不可能诊断错误,大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官把事情调查清楚。

现在萧奕的做法,也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了!

林子然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李姑娘被迫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南宫玥,却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真是觉得他这个表妹碰到萧奕的事便有些不讲道理,虽然萧奕是她未来夫婿,可未免还是有些太过!

但南宫玥毕竟只是他的表妹,林子然又觉得好像是不便多说什么。

百草庐外,混在人群中的两个人把刚刚发生的闹剧从头到尾地看在了眼中。

同样男扮女装的白慕筱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微勾嘴角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镇南王世子就是这种纨绔子弟,万事都不讲道理,只会以势压人。”

说着她抬眼朝身旁的男子看去,只见他一身简单的青色直裰,乌黑的青色只是用银色的发束束起,简简单单,却掩不住他高贵的气质,绝世的风华,与四周那些粗鄙之人迥然不同。

就是这样的人爱慕着自己,唯有自己。白慕筱微垂眼帘,心中雀跃。老天爷既然让他们相遇,也一定会让他们相知相守,他们注定是属于彼此的。

韩凌赋亦收回了视线,叹道:“萧奕一惯如此,可偏偏父皇还宠着他,宠得他行事越发荒唐乖张。”他赞赏地看向白慕筱,“筱儿果然是料事如神,一切如你我计划般发展了。”

“今日之事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萧奕再有本事,也难堵悠悠众口。只要李姑娘上告官府替父伸冤,事情很快就会越闹越大,整个王都都会知道知道这件事,讨论这件事……然后萧奕自然会被御史弹劾!”白慕筱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皇上的确是喜欢萧奕,不,应该说皇上恩宠的不过是镇南王世子。平日里,萧奕虽然纨绔,却也没犯什么大错,皇上自然没有处置他的理由,可是如果现在有一个可以处置萧奕的理由堂堂正正地摆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又会如何呢?”

白慕筱心中更好奇的是,如果皇帝真的处罚了萧奕,南宫玥会如何?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她倒是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南宫玥对萧奕可还会一如往昔?

韩凌赋眼中异彩连连,难掩激动。

白慕筱压低声音继续道:“其实皇上对镇南王一向忌惮,处置了萧奕同时也等于示威镇南王,皇上想必会龙心大悦。”顿了顿后,她又道,“而且也可以卖镇南王妃一个人情,一箭双雕!”

“等我回去,就马上安排御史。”韩凌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萧奕被皇帝废了世子之位,那世子位自然会落到镇南王妃小方氏之子萧栾的头上,将来萧栾继任镇南王,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拉拢了镇南王的势力,届时大皇兄和二皇兄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筱儿这一计岂止是一箭双雕,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他的筱儿,果然是与众不同,乃是女中诸葛!

韩凌赋痴痴地看着白慕筱,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大千世界自己竟然能遇上她,看来冥冥之中,真是自由安排!

也许她真是上天派来助自己成就大业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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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婚然天成》潇清清

她,被所有女人嫉恨,因为那个神一般的男人。

他,被所有男人艳羡,因为那个妖孽一般的女人。

寡淡,薄情,倨傲,疏离,冷漠,目空一切,这是外界对他的评价。

流氓,禽兽,胡搅蛮缠,占有欲强,这是她对他的评价。

办公室里,男人轻搂着香汗淋漓的女人,“我们回家再继续……”性感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呢喃,他将她圈进怀里,“你是喜欢卧室、沙发还是阳台上?”

女人咬牙,“滚!”

男人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滚床单的滚吗?那我们现在继续……”

女人:“……”

第229章-禁足

京兆府前,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静静地蹲在大门两边的石砌基墩上,那两尊石狮引颈翘首,怒目裂眦,颇有有居高临下、雄视众山之气势,让那些百姓望而生畏。

门外放着一面登闻鼓,鼓捶就挂在旁边,按照大裕律历规定,只要有任何人击鼓喊冤,不论白天还是夜晚,京兆府尹都必须开堂审案。

这也是为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喊冤者所设,否则若是这家丢了狗,那家被偷了米,都跑来京兆府击鼓,那京兆府尹岂不是成了村长里长之流。

因而,若击登闻鼓申诉,不论冤情是否属实,先杖二十,想着这二十大板,若真无冤情,普通百姓也不敢随便去击那登闻鼓,京兆府门口通常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清闲得很。

而这一日,却有一个身穿粗布白裙的姑娘挺直腰板站在京兆府的门前,她身形娇柔,带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姿态,但她的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眸却清澈坚定,毫不畏惧地朝那面登闻鼓走去。

那守在门口的衙差一看有人竟然不要命地来击登闻鼓,而且还是一位柔弱的姑娘,不由眉头一皱,好心提醒道:“这位姑娘,按照大裕律历,凡击鼓鸣冤者,不论有冤无冤,先杖二十。”这姑娘瘦得好像要飘起来似的,若是二十大板打下去,别说是告状,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明白。”那姑娘福身谢过,但还是坚定地拿起了鼓捶。

这附近的人一见有人取下鼓捶,就知道有人要击鼓鸣冤,这可是几个月见不上一次,一下子,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便自发地围了过来。

“咚!”

第一下鼓声响起,仿佛捶在人的心脏似的。

“咚!咚!”

第二声、第三声紧接着响起……其中一个守门的衙差已经跑到里面去通知京兆府尹和衙差的班头。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已经交头接耳地说起来:

“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要命呢!那可是二十大板!”

“既然连这二十大板都不怕,我看这姑娘必定是真有冤情……”

“这来击鼓的又有哪个是没有冤情……”

人群说得越来越热闹,只等京兆府开堂审案,却不想这大堂没开,倒是匆匆地跑出三个衙差,其中一个大胡子上前一把夺过了姑娘手里的鼓捶,没好气地斥道:“又是你这个刁民!本大爷看在你丧父的份上,今日也不打你那二十大板了,还不给本大爷走人!”

那姑娘却还不肯放弃:“民女有冤情!”说着她就想往大堂冲去,高喊道,“民女要状告永定街上的医馆百草庐医死民女的父亲,还请大人为民女伸冤啊!”

“还不给我拦住她!”大胡子气急败坏地对着手下下令,两个衙差忙一左一右地将她强行挟住。

“走走走!”大胡子语带威胁道,“你要是还敢来闹事,见一次打一次!”同时,对着手下的衙差们吩咐道,“记住,以后她要是再来,给我赶紧打发了!”

可怜的姑娘被粗鲁地丢在了地上,绝望而无助地啜泣不已,但最后只能拍掉身上的尘土,凄然而去,只留下一道瘦弱脆弱的背影看得围观百姓摇头叹气……

这一日起,一个消息悄悄地传来,听说,一个叫百草庐的医馆医死了人,也不知道它背后有什么背景,京兆府竟不肯受理此案……

一传十,十传百……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日,就在王都最热闹的南大街上,人来人往,四个轿夫抬着一顶枣红色的轿子一摇一摆地走在街道上,一看它银色轿顶以及皂色的轿盖、轿帏,就知道这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官轿,普通百姓自然是避得远远的,唯恐惹上什么麻烦。

突然,人群里一道白色的纤瘦身形扑了出来,咚的一声跪在了街道中间,却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姑娘。

那官轿停了下来,随行的小厮没好气地斥道:“何人在此拦路?”

白衣姑娘重重地在冷硬的地面上磕了一个头,悲呼道:“青天大老爷!民女有冤情陈述!还请大人为民女伸冤啊!”

这里本来就是闹事,人来人往,这姑娘如此这番行为立刻让来来往往的人流为之驻足,不过是弹指间,整条南大街几乎被堵得寸步难行。

很快,官轿里传来一个低沉严正的声音:“这位姑娘,你既然有冤情,为何不去京兆府,反要在此当街拦路?”

白衣姑娘悲愤地高呼道:“大人,民女也曾去过京兆府击那登闻鼓……”

听到这里,这大街上的人群已经喧嚣起来,击登闻鼓可是要打二十大板,等闲人不敢轻易为之,看来这姑娘确有冤情。

姑娘还在继续道:“可是那京兆府的衙差不讲道理,攀附权贵,硬把民女从京兆府赶了出来!民女无奈,只能当街拦轿喊冤,还请大人恕罪!”

“京兆府竟做出这等事?!”官轿里的男声沉声又道,“姑娘,你要状告何人、又有何冤情,为何京兆府要如此对你?”

白衣姑娘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起了血印,才哭道:“民女有冤,民女要状告永定街上的医馆百草庐医死民女的父亲!镇南王世子为了包庇医馆的主人林子然,与京兆府的衙差勾结,试图压下此案!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愿结草衔环以报大人恩德!”

随着她的叙述,四周围观的人都是义愤填膺:

“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目无王法之事!?”

“我早听人说过镇南王世子横行无状,平日最喜仗势欺人,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镇南王世子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

那位白衣姑娘很快就被官轿里的那位大人带走,而留下的喧嚣与议论却是久久无法平息,甚至是民愤渐起……

不过是短短两日,几乎是近半个王都的百姓都在讨论百草庐医死人,镇南王世子目无法纪,包庇真凶的事。

随着这些消息传开,林子然的百草庐更是时不时有人围观,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偷偷往里面扔臭鸡蛋与烂水果。

林子然忍了又忍,到了第四日,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关了百草庐,匆匆地去了镇南王府。

不巧的是,萧奕正好不在府中。

在门房的指点下,林子然又改道赶往南宫府。

既然到了南宫府,他第一件事自然是给姑母林氏请安,说了会儿话后,才在丫鬟的指引下去了位于府里西北角的小型演武场。

因着世家子弟都需要学习君子六艺,而君子六艺中也包括了御和射,因此在南宫府中也有设有一个演武场,只是这演武场自然不能与武将府中的相提并论。

林子然心中烦躁,便不自觉地体现在了举止上,步履越来越快。引路的丫鬟也看出他心事重重,不敢随意搭话。

另一边,演武场里,却是和乐融融,欢声笑语,除了萧奕和南宫玥,南宫昕也在。

此刻,南宫昕正在练习射箭,只见他熟练地搭弓拉弦,瞄准靶心……看他的架势和眼神,已经是似模似样,凝神静气时,浑身释放出一股淡淡的锐气,看来与他平日温和的气质迥然不同。

“嗖!”

那箭如流星般地射出,在空气中留下一片残影,然后只听“咚”的一声,箭矢正中靶心。

接着,南宫昕又连射了三箭,箭箭不落靶。

“好,哥哥太棒了!”南宫玥毫不吝啬地拍手鼓掌。

南宫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阿奕和六娘比,我还差得远着呢!”

“阿昕你真是进步神速。”萧奕笑眯眯地拍了拍南宫昕的肩膀,“看来这些日子在咏阳祖母那里没白练,没给咏阳祖母丢脸。”

南宫昕的箭术是在咏阳大长公主府里和傅家子弟们一块儿学的,虽有专门的骑射师傅教导,但咏阳偶尔也会来指点一二,因而才不过一年多的工夫,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南宫玥看着前方的箭靶也有些意动,跃跃欲试地道:“我也来试试,自从秋猎回来,我就再没射过箭了,手还真有点痒痒了。”

一旁的百合心里真想劝自家姑娘还是别勉强了,但被百卉一瞪,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乖乖地把南宫玥的长弓和箭囊递了过去。

百合在心里叹气,真是不忍心看啊。

南宫玥站位、搭箭、扣弦等等的动作已经是无比娴熟,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可是到了真正射箭的关键环节……

果然,如百合所料--

惨不忍睹啊!连射了十箭,箭箭落靶!

萧奕用力拍手,笑着夸奖道:“阿玥!你的箭术越来越好了,动作都是有模有样的!一定是这弓没有调好,下次我带把好弓过来给你。”

南宫昕认真地看了看靶子,又看看南宫玥手上的弓,也跟着说道:“妹妹,我觉得阿奕说的很有道理!一定是你的弓不好!换把弓你一定能射中靶子的!”

南宫玥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上的弓,也觉得他们俩说的没错,不然怎么会总是射不中呢……

百合同情地看着萧奕和南宫昕,觉得他们俩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安慰三姑娘就睁眼说瞎话。

这人都有短板,三姑娘怎么就对射箭不死心呢!

眼看着南宫玥不死心地想再试,百合突然注意到有人来了,忙出声提醒道:“三姑娘,表少爷来了。”

林子然已经到了跑马场的入口,南宫玥自然是不好继续练箭,只得把长弓又交还给百合。

“表哥!”南宫玥、南宫昕忙迎了上去,萧奕则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昕表弟,玥表妹……世子!”

林子然与南宫昕和南宫玥打招呼时表情还好,但目光对着萧奕时却是面沉如水,眉宇紧锁。

萧奕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不以为意。

“然表哥,”南宫玥知道他俩不对付,笑吟吟道,“你难得来一趟,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射箭骑马?”

“下次吧。”林子然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再次看向萧奕,“今日我是特意来找世子,我与他说两句就走。”

“表哥可是有什么吩咐?”萧奕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子然,那副懒散的样子让原本就有些烦躁的林子然心中被点燃了一簇火苗。

“世子,吩咐不敢当,我只是来求你一件事。”林子然板着脸抱拳道,“我自认没有治死人,问心无愧,我必须去京兆府把事情说清楚,这事还请世子就不要再管了!”

自从那日萧奕把衙差和李姑娘赶走后,林子然已经去了两次京兆府了,想要把事情说清楚,按理他是嫌疑人,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是要被收监的,可是因为萧奕的缘故,京兆府上下都对他恭敬得很,丝毫不敢怠慢,更不用说拘捕、关押他了。

还有那李姑娘被京兆府驱赶的事……

想到这里,林子然惭愧得几乎无颜在王都继续呆下去。这个镇南王世子实在是行事太过目无法纪了!

看着林子然正儿八经的模样,萧奕来劲了,嘴角一勾,只是这么微微一笑,下巴一抬,那种纨绔不正经的气质已经散发出来。

南宫玥抿唇轻笑,拉着萧奕的衣袖摇了摇,萧奕立刻懒得理会林子然,冲着南宫玥扬起了足以迷倒任何人的笑容。眼看着自家表妹一瞬间被他迷住了的样子,林子然心里不禁有些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