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眯了眯眼,叹道:“齐王妃为了同咏阳大长公主结亲,可算是步步紧逼了,只是我们若是上门求亲,那可就得罪了齐王府了。”他看了韩凌赋一眼,“殿下可想好了?”

在这个当口求娶傅云雁自然是会得罪齐王府,不过,想到能拉拢咏阳大长公主,韩凌赋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韩凌赋满不在意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傅云雁的亲事可还没订下呢,舅舅上门提亲也合情合理……不过倒是可以再等等,如今流言传得正凶,难免有损傅云雁的闺誉,咱们可以等傅大夫人急了,才好成事。”

三人互看了一眼,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内侍紧张的声音:“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这个内侍是平日服侍三皇子的小太监,他明知三皇子在和张家父子商议要事,却还跑来打扰,那此事必定是真的非同小可。

韩凌赋与张家父子互看一眼,忙道:“小励子,进来吧。”

小励子脸色发白地走了进来,浑身甚至微微发着抖,韩凌赋还没看到小励子这个样子过,不由心中一沉。

小励子恭敬地俯身,颤声禀告道:“殿……殿下,二公主她,她……”他几乎说不出口。

“皇姐怎么了?”韩凌赋忙问道。

小励子深吸一口气,终于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二公主她薨了!”

二公主死了?!

这个消息砸得书房中的三人都是耳中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这是在做梦。

韩凌赋很想再质问小励子一次,可是这么大事小励子如何敢谎报。

韩凌赋脸色发白地冲出了张府的书房,他必须尽快回宫!

同一时间,镇南王府的南宫玥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闻言,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二公主竟然就这么没了?虽然前几日她也在凤鸾宫中听说过二公主在皇陵重病的消息,可是无论是皇后,还是她,都以为是二公主又在耍什么花样,毕竟二公主也不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把戏,没想到……

南宫玥神色凝重地吩咐道:“百卉,你吩咐朱兴让宫里的人留意一下。”

“是,世子妃。”百卉应声后,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南宫玥烦躁地在小书房里来回走动着,虽然让人去留意了,但是她的心绪还是无法平静,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二公主去世一事虽然在一部分人心中激起了些许涟漪,却没有在朝堂和王都引起多大的响动。

第二日早朝,另一件事如同一块巨石骤然砸下,引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金銮殿上,百官瞩目之下,礼部侍郎向皇帝上折,请旨立中宫嫡子五皇子为太子。

从前,也曾有人向皇帝上过同样的折子,可是都被皇帝以五皇子体弱为由给驳了回去,可是这一次,皇帝却是意外地没有立刻驳斥,只说立储一事,事关重大,他要仔细斟酌考虑。

那之后,又听说皇帝几次召了五皇子过去说话,考教学问,对五皇子赞赏有加。

众人还在惊疑不定地揣摩着圣意,皇后的母家恩国公府忽然一改往日的低调,向王都的一些王室宗亲勋贵世家下了赏菊宴的帖子。

南宫玥和恩国公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再加上她又是镇南王世子妃,这帖子自然也就送到了她的手上。

南宫玥拿着大红烫金的帖子,想着最近的朝中动向,心思翻涌。

上一世由于皇后嫡子早夭,大皇子被贬,二皇子身残,南宫家才会倾全力的支持韩凌赋。而现在,皇后即有嫡子,以南宫家而言,永远只会站在五皇子这一边。大伯和爹爹会同意哥哥去成为五皇子的伴读应该也是因为这一点。

一旦五皇子被立为太子,那韩凌赋将来想要继承大统,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韩凌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他很快也会有所动作了……

朝堂上恐怕是要再起风云了!

-题外话-

第248章-命定

十月二十,咏阳大长公主回了王都。

前些日子,因着一连串的事情,咏阳大长公主府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的气氛中,下人们一日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唯恐一个出错得罪了主子。

而今天一切仿佛截然不同了,一时间,下人们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一个个全都振奋起了精神。

“祖母,您可总算回来了!我想死您了!”傅云雁撒娇地搀扶着咏阳,祖孙俩亲昵地朝五福堂走去。

“难怪我这些天老是打喷嚏,原来是因为你这丫头啊!”咏阳失笑地点了点傅云雁的额头,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另一边的傅大夫人一眼,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怀疑:难道说……

傅云雁没有发现祖母与母亲之间的波涛汹涌,笑嘻嘻地倚着咏阳道:“谁让祖母出去也不带上我一起!”

待祖孙三人来到五福堂的东次间后,咏阳和傅云雁在罗汉床上坐下。

傅大夫人正要眼着坐下,却听咏阳猝不及防地问道:“婉容,我不在的这些天,府里如何?”

傅大夫人原本坐下的姿态僵硬了一瞬,欠了欠身回答道:“母亲,府里一切都好。”

咏阳似笑非笑,却也没有生气,淡淡地又问:“那王都近日来的风言风语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婆母果然还是知道了……傅大夫人满头大汗,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从齐王妃来探口风到前几日进宫面见皇后。

咏阳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傅云雁亦然,一直到傅大夫人说完后,咏阳才平静地问道:“婉容,你是看不上昕哥儿哪一点?”

傅云雁和傅大夫人都再了解咏阳不过,虽然咏阳的语气不偏不倚,但是前者已经心情微扬地嘴角一勾,而后者却是心中一沉。

咏阳瞅着傅大夫人的表情,继续道:“是家世太低?”

南宫府乃百年世家,虽然比起前朝,如今略有些不得意,但家里的嫡女便是皇子妃也当得,又岂能说家世太低。

傅大夫人自然是摇了摇头。

于是咏阳又问:“人品不好?”

南宫昕既非纨绔,人亦纯善,南宫府中也清净,尤其是南宫昕的父亲--南宫家二老爷至今都只守着嫡妻一人,连一个妾也没有,这在王都绝对难能可贵。

傅大夫人又摇了摇头。

“还是性格不佳?”这一次没等傅大夫人回答,咏阳就接着说了下去,“又或是你听信了王都中关于昕哥儿是傻子的传言?”说到这里,咏阳的目光与语气变得有几分凌厉了。

傅大夫人硬着头皮,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王都里都沸沸扬扬地说齐王府和咱们府在议亲,难道就是真的在议亲了?”咏阳神情严肃,心里却是有几分感慨:往日里还是自己管得太多了,以致这个长媳没经过什么事,才这么轻易就乱了阵脚。这若是以后自己不在了,她如何能撑得起这傅府的内宅……看来自己还是要放手让儿孙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傅大夫人脱口道:“当然没有,那是他们胡说八道的。”

“那他们说昕哥儿是傻子,你怎么不愿去核实一下,就信了?”咏阳语气淡淡,可听在傅大夫人耳里,却是重若千斤,一时哑口无言了。

咏阳继续说道:“我回府之前,进了一趟宫,亲自去问过了。这次给五皇子选伴读,皇上和皇后可谓极其慎重,还特意请了宗政令和三位大学士作陪掌眼,在六家公子里,皇帝亲自考才学,皇后亲自考人品,又得了宗政令和三位大学士轮番考校,最后才选中了昕哥儿。你觉得在这几位的眼皮子底下,昕哥儿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能得到他们的一致认可?”

说到这里,咏阳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婉容,昕哥儿在咱们府里出入也有一年多了,你难道没有见过他,没有与他说过话?他是不是傻子,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子,反而要去相信外面的传言……”

傅大夫人涨红了脸,羞愧得低下了头,道:“母亲,是儿媳魔障了。”

咏阳心里暗暗叹气,但想着傅大夫人毕竟是做母亲的人,也不想过多地训斥她什么,便又语调一缓,问道:“婉容,那我现在再问你,若是昕哥儿不是傻子,凭他的家世人品,同我们六娘可相配?”

祖母的意思是……傅云雁的眼眸好像发光似的,期待地看向了傅大夫人。

傅大夫人点头道:“家世,人品都不差,又知根知底,和六娘自然是配的。”

这一句话说得傅云雁差点没跳起来,她勉强压抑着雀跃的心,又朝咏阳看去。

咏阳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一会儿就回去和老大商量一下,觉得好,就把这事定下吧。你看着吧,稍后上南宫府提亲的人,恐怕会络绎不绝。”

南宫昕被定为五皇子伴读,从前压在他头上的“傻子”一词自然不会再有人提。而以南宫昕的家世人品,何愁娶不到佳妇。

南宫家并非只有傅家这一个选择!

傅大夫人想到这一点,连忙应道:“是,等老爷回来了,儿媳就同他说。”

傅云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就知道祖母一定会替自己作主的,这不,祖母才刚回来,就把一切都搞定了!她最喜欢祖母了!

傅云雁搂着咏阳的胳膊一阵撒娇,看得咏阳不禁失笑,心想:这孩子也不知道矜持点,这点也不知道是像谁……

咏阳大长公主回府的消息在不久之后也传到了南宫玥的耳中,而那个时候,她正在整理外院的库房。

她向着前来回禀的鹊儿微微颌首,又继续看起了手中的册子。

如其他府一样,镇南王府的库房分为外院和内院,外院库房一共有九间,其中有一部分是属于镇南王的,其中的物件在她手中的册子上记录得十分详细。因镇南王很少住在王都,库房里只放置了一些寻常的东西,而这些,南宫玥并不打算打开去瞧。

还有四间被人用沉重的黑色大锁锁了起来,这便是萧奕的私库了。他来到王都以后把各种得来的都一概放入了库房。

根据朱兴说,这些东西世子拿到后就直接入库,一开始还大致记录了一些,后来就懒得再登记了,统统塞进库房,一间满了就另开一间就是。

所以,到底有多少东西,朱兴也不清楚。库房的钥匙之前放在程昱那里,程昱临行前又移交了朱兴,如今南宫玥要整理库房,朱兴就亲自送来了钥匙。

南宫玥闻言,不禁看了一眼手中萧奕临走前交给她的私库册子,一脸的无奈。

“开锁吧。”

“是!”

百卉开了锁,南宫玥一眼望去看到的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景像。

所有的东西都胡乱着堆着,库房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甚至都已经堆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不知道这门是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了。

果然那本册子根本没用。南宫玥随手把它交给了百合,便走进了库房。

而百卉则指挥着一干丫鬟婆子打扫整理了起来,先是擦试干净灰尘,再把所有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分类别归置好。

“咦?”

南宫玥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块被随手放在八宝格上的印石,这是一块鸡血红的印石,有拳头般大,造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站在石头上猴子。

南宫玥饶有兴致地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说道:“这倒是有趣。爹爹近日迷上篆刻印章了,下次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给爹爹,他一定高兴。百合,你替我先收着。”

百合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接了过来,接着,她眼睛一亮,说道:“世子妃,您看,那架屏风挺好看的。”

顺着百合所指的望了过去,果然在靠近墙角的位置放置着一架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这屏风甚至都没有合拢,就这么敞开着,每一扇的面上都各自绘有的梅兰竹菊和一首诗,还有百年前名动天下的才女宋玉瓷的印章。以南宫玥的眼力所见,这竟是宋玉瓷的真迹!

“果然是好东西。”南宫玥欣喜地一挥手,说道,“搬回去,放我屋里!”

“是。世子妃!”

一连发现了两样好东西,南宫玥逛得更加兴致高昂。

萧奕的私库里的好东西着实不少,金银珠宝首饰、瓷器金器玉器、绸缎绢纱毛皮、琴棋用具、古董书画、屏风玉石盆雕等等,甚至还找出几个八仙桌、多宝格等的大件家具。

南宫玥兴致一起,干脆挑了几件瓷器摆设布置自己院子的堂屋,又指了些料子给下人们加做一套冬衣,倒让府中上下又兴奋了好一阵子,巴不得世子妃天天整理东西。

丫鬟婆子忙得不亦乐乎,而朱兴在一旁闲得很,基本上也就是凭印象大致交代一下,这个是谁赏赐的,那个是谁家送来的礼,还有某些又是皇帝派萧奕去抄家时搜罗来的……

但大多数东西的来源,他早就记不清了。

朱兴随便说说,南宫玥也就是随便听听,直到后来百卉鹊儿她们跑来抱怨说世子爷真是乱放东西,把几串拇指头大的珍珠正好放在了窗户下,那珍珠已经被太阳给晒黄了;又把几匹珍贵贡缎放在了阴湿之处,好几匹缎子都发霉了……零零总总竟是浪费了一两车的物件,几个丫鬟直呼暴殄天物。

朱兴被她们叽叽喳喳围攻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回嘴,觉得自己真是给世子爷和程昱当了替罪羔羊。百卉最后叹道:“幸好世子爷得来的药材都早早地送去给了世子妃。”以他们办事的态度,那些药材要是留在王府里,恐怕早就全毁了!

一句话说得百合和鹊儿心有戚戚焉,也给朱兴解了围。他干脆就找了个借口,飞似的溜了,反正这里也没他什么事。

这库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乱,足足整理了两天才算堪堪搞定。

南宫玥也算是收获匪浅,最后给父亲找了几块上好的印石,给母亲找了一套珍贵的头面,还给哥哥找了一副上好的弓以及文房四宝准备给他去宫里念书的时候用,然后带着这些顺来的东西,以及一些燕窝补品,兴致勃勃地回了南宫府。

因着南宫昕被点为了五皇子伴读,南宫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南宫玥到了荣安堂的时候,屋内竟坐满了人,苏氏正拉着林氏笑眯眯地说话,女眷都好言奉承着她们。

南宫玥向苏氏请了安,将带来燕窝补品送上。这才刚坐下,黄氏就笑着说道:“三姑奶奶来的正好,我们正商量着为你二哥庆祝呢。”

“是啊,三姐姐。”南宫琳笑容满面地附和道,“二哥成了五皇子伴读,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是该好好庆祝庆祝。”

黄氏和南宫琳如此诚心诚意地笑脸相迎让南宫玥实在大感意外,几乎想抬眼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南宫玥笑着坐下后,向苏氏看去,问道:“不知祖母的意思是?”

苏氏眉开眼笑道:“自然是要大办了,正好也可以请王都的权贵夫人们来坐坐。”

果然如此!

南宫玥毫不意外,只是温声出言劝道:“祖母,孙女以为不宜大办。这个当口,人人都盯着南宫府呢,若只是为了哥哥成了五皇子伴读而大办宴会,难免让人觉得我们南宫府不够稳重。”

苏氏本来兴致正高,被人泼了一桶冷水,难免笑容一僵,但是深思熟虑后,也觉得南宫玥所说不无道理,若是现在为了南宫昕成了五皇子的伴读而大办,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南宫府为了一点圣宠就上蹦下跳,太过小家子气。

“玥儿说的有理,那就在家办个小宴吧。”苏氏微微颔首,跟着又对林氏和柳青清道,“这事就你们去安排吧。”

柳青清和林氏连忙应了。

见她们说完了正事,南宫琳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姐姐,恩国公府的赏菊帖你应该也收到了吧?”

“前些天已经收到。”南宫玥点头答道,心里却奇怪南宫琳怎么说起这事了。

被南宫琳这么一提,苏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南宫玥道:“府里前日也收到了赏菊帖,玥儿,我是想让你大哥大嫂带着你二姐姐和四妹妹一块儿去恩国公府……你二姐姐和四妹妹平日里出门少,也该见见世面了。你大嫂她们第一次去恩国公府做客,很多人都不认识,到时候你也照顾着点。”

南宫玥眉头微微一动,基本明白苏氏的意思了,更明白了为何今日黄氏和南宫琳那正常到诡异的态度。原来是有求于人啊!

也是,无论是南宫琰还是南宫琳,年纪都不小了,该趁早相看起来,尤其是南宫琰,只比大姐姐南宫琤小了不到一岁,如今连排行老三的自己都嫁了,南宫琰的婚事当然是应该早早提上日程了。

有句老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可这首先也得先让别人家知道他们南宫家有女待嫁,那才好看看能不能结亲。

“这是应该的。”南宫玥含笑应了。

闻言,黄氏母女均是面露喜色,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氏年纪大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觉得有几分困倦,就让人散了。

于是,南宫玥便随着林氏一起回了浅云院。

让百合送上了她专程挑的礼物后,林氏拉着她一脸喜色地坐在了美人榻上,道:“玥儿,一直以来,娘最担心的就是你哥哥的事了,没想到现在他居然能有如此造化。”

林氏高兴的并不止是南宫昕成了五皇子的伴读,而是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被人口口声声地称为“傻子”了。

林氏只觉近些年来事事顺心,现在也就差……

林氏不由想起了南宫昕的婚事,咏阳大长公主府想必也得知了儿子的这个好消息,不知道傅夫人会否再考虑一下她家的昕哥儿。

“娘……”南宫玥看出母亲的心思,正打算道明此行的来意,门外传来丫鬟行礼的声音:“见过二少爷。”

是南宫昕走了进来。

林氏笑吟吟地拉着南宫昕坐下,与他说了家里要为他办一个小宴庆祝的事。

南宫玥也笑着恭喜了南宫昕一番,跟着便说起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哥哥,我听说咏阳祖母已经回来了,你明日要不要向她去请个安?”

“咏阳祖母回来了!”南宫昕目露异彩,迫不及待地起身道,“我得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才是。”

林氏却是一怔,犹豫着道:“可是……”上一次,南宫昕去公主府时,被门房拒之门外。

南宫玥一把拉住了南宫昕:“哥哥,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明日不就是你平日里约好去公主府学骑射的日子,我看你还是明日过去,顺便给咏阳祖母请安。”说着她看向林氏,“母亲,咏阳祖母一向喜欢哥哥,她看到哥哥去请安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氏,林氏愣了一下,明白了南宫玥的意思。

明天看南宫昕能不能进咏阳大长公主府就知道咏阳对这件婚事的态度,如果咏阳同意的话,这婚事也就有指望了。

“妹妹说的是,”南宫昕又坐了回去,忙不迭点头道,“我明天早上就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南宫玥还在料理府中中馈之事时,便得到了南宫昕被房门恭恭敬敬地迎入咏阳大长公主府的消息……

南宫玥不由一笑,看来自己很快就要有一个嫂子了!

日子随之又归于了平静,直到几天后,二公主的灵柩被运抵王都。

因二公主是早夭,灵柩不能运至宫中,只能暂时停灵在王都外的皇家寺院相国寺,内务府也在等着圣旨来决定如何操办丧事。

毕竟这丧事也有大办和小办之分,就看皇帝要不要给二公主一个恩典了。

张嫔哪能让自己的女儿被草草安葬,当得知二公主的灵柩已到了相国寺,便忙不迭地和三皇子来到长安宫,哭求皇上的恩典。

而她到的时候,皇帝也正在与太后、皇后商量着这件事,见到张嫔来了,便随手赐了座。

张嫔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面色惨白,两眼红肿且无神,简直是伤心欲绝。她到现在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金枝玉叶的二公主居然就这么没了。怎么可能呢?!……早知道她拼死也不该让太后把二公主送去皇陵。

皇后与皇帝隔着一个小案几坐在一张罗汉床上,皇后冷眼看着张嫔抽泣的样子,心里没有起一丝涟漪,冷静地与皇帝说着方才的话题,“……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臣妾想着还是要早早地让二公主下葬才是。”

皇帝叹息了一声,若有所触,颔首道:“皇后说的是……”

这时,韩凌赋站起身来,躬身作揖道:“皇姐英年早逝,儿臣甚为悲痛,还请父皇恩准皇姐在相国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为皇姐超度修福!”

张嫔用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痕,也站起身来,跪在地上哀求道:“还请皇上成全臣妾和三皇子对二公主的一片心意。”说着滚滚的泪水又自她的眼角滑落,娇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那风雨中落叶一般。

停灵四十九日?也不想想二公主是否消受得起!这是想以停灵之名让皇帝追封二公主?

皇后心中冷笑,转头对皇帝道:“皇上,三皇儿一片爱姐之心,臣妾亦是感动,只是这停灵四十九日规制是不是太高了?”停灵四十九日已是最高的规则了,二公主想要受此殊荣,除非被追封为固伦公主。

皇后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二公主毕竟是他的爱女,就这么早早的就没了,张嫔和三皇子又如此苦苦哀求他,他作为一个父亲,又难免有些迟疑。

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又如何不懂皇帝的心思。

公主的丧事是没有资格让太后来过问的,她也是怕皇帝过于忧伤,这才随着皇后一同过来。太后想到上次皇帝因着二公主差点就卒中复发,哪能让皇帝再因此事而忧伤劳神?

于是,太后果断地发话道:“皇上,依哀家之见,停灵三日也差不多了。就着相国寺为二公主做场法事,法事后,葬去皇陵就是!”她顿了顿,又道,“二公主是早夭,先前也出了那种不光彩的事,也不必追封了。”

既然太后发话,皇帝也不会为了这些事违背太后的话,便颔首道:“那就依太后的意思吧。”

皇帝金口玉言,一句话便是一锤定音。

张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女儿只停灵三日,就要被草草安葬,这哪是一个公主的规则啊,连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女都不如!

张嫔只觉得怒极攻心,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只听到韩凌赋紧张的叫声:“母嫔!母嫔!”跟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太医,快请太医!”韩凌赋失态地大叫,而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人会计较他的失仪。

内侍急急地去请太医,张嫔则被送回了景阳宫……等韩凌赋从景阳宫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虽然张嫔没什么大碍,此刻也已经歇下了,可是韩凌赋却觉得的身心俱疲,最近事事不顺。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励子有些担忧地问:“殿下,您要回……”他想问韩凌赋要不要回他自己的宫殿,可是剩下的话已经因为韩凌赋的一个抬手而吞回了腹中。

韩凌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道:“本宫要出宫走走。”

小励子看了看天色,现在虽然天还亮着,但是太阳已经开始西下,这个时候出宫能在天黑前赶回来吗?但想到现在三皇子心情不好,却也不敢出声,只能紧紧尾随在他身后。

韩凌赋出宫后,便骑上一匹矫健的白马,一路策马狂奔。

急速奔跑下,那一阵阵凉凉的秋风吹在他脸庞上刮得他肌肤有些生疼,却压不过他心头的痛楚……

虽然他一直暗恼二公主不但不能成为他的助力,还屡屡给他添麻烦,阻碍了他的前途,但无论如何他和二公主毕竟是亲姐弟,还是在一个娘胎里呆了十个月的双胞胎,他对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姐弟之情!

没想到二公主人已经死了,太后和皇后还要如此作践她,仅仅停灵三天,也不追封,便要安葬!

韩凌赋自认他和二公主一向对太后恭敬、孝顺,从不曾有一丝失仪,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如此不念祖孙之情,这样对待二公主,也不给自己一点脸面!

韩凌赋只觉得心凉如水,这皇室之中果然没有所谓的骨肉亲情!不止是兄弟间,父子间,甚至只祖孙之间!

“哒哒哒……”

韩凌赋挥动马鞭,让胯下的马儿奔驰得更快,身后传来小励子担忧的声音:“殿……公子,您跑慢点!”

可是韩凌赋充耳不闻,一路狂奔,一直到了白府的附近才渐渐放缓了马速,马儿最后停在了距离白府不过十几丈远的地方。他没有下马,骑在马上遥遥地望着白府的大门,他现在很想见到她,也只有她能抚慰他躁动的心……可是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韩凌赋抓着缰绳的手下意识地使力,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在原地望了许久许久,明知道她被禁足在白府中根本不可能出来,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在原地等待着。

“殿下,”他身后的小励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宫了?”

韩凌赋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自西边的天空缓缓落下,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半。他必须回宫了!

韩凌赋依依不舍地朝白府看了一眼,正打算调转马头,却见一道青色的身形从白府旁的一条小胡同中疾步走出,然后右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小丫鬟,梳着普通的双丫髻,看来似乎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丫鬟,却不由得让韩凌赋驻足。

这个背影好熟悉,熟悉得让他心头微颤……

是她!只有她……

韩凌赋张嘴欲喊,可又想起不能暴露了他和她的身份,他夹了夹马腹,想追上去,却见前方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头来,夕阳在她脸上、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而她的双眼在看到韩凌赋时,绽放出不可思议的璀璨光芒。

她的眼眸仍然是那么明亮,令周围所有的所有黯然失色。

白慕筱惊喜地与韩凌赋对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白府的门口遇上他。

白慕筱今日打扮成小丫鬟,好不容易溜出府,是想去见韩凌赋的舅父张勉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联系韩凌赋。她知道他这些日子很难,她有法子可以帮到他!

没想到想韩凌赋竟然心有灵犀地也来寻找自己了!

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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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献策

白府附近的一家酒楼里,三皇子包下了三楼所有的雅座,留下小励子在走廊口为他们把风。

走廊最里面的那间雅座中,韩凌赋和白慕筱静静地对望着,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俩。好一会儿,韩凌赋终于克制不住的用力把白慕筱拥在了怀中。

白慕筱温顺地将他贴在她的胸口,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若非是时间紧迫,白慕筱真想抛去这世上的纷纷扰扰,与他好好地这样待一会儿,可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白慕筱果决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柔声道:“殿下,二公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人死不能复死,殿下还请节哀顺变。”

韩凌赋眸光微闪,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慨:“筱儿,你说的我未尝不明白,只是……”跟着他就把今日发生在长安宫中的事,以及他心中那些无人可以述说的苦闷一股脑儿的倾吐了出来,最后沉重地说道,“……父皇一再冷淡母嫔和我们姐弟,但近日却对五皇弟选伴读之事极其慎重,恐怕是有意立他为太子了。”

现在五皇弟还没做太子,他的娘亲就已经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被一路贬为嫔,若是五皇弟真的成了太子,岂会再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难道他真得与那个位置无缘吗?

凭什么!?他除了不是嫡子,哪里比那个病秧子差?!

白慕筱望着他,却不焦急,而是语气轻松地说道:“殿下,就算皇上真立了五皇子为太子又如何?太子能立就能废。自古以来,这种事还少吗?皇上如今春秋鼎盛,五皇子本身就母家势大,镇南王世子夫妇又与皇后一系交好,天长日久下去,皇上哪里容得下。到了那时候,五皇子这个太子恐怕会比你们三位年长的皇子还要受皇上忌惮。”

韩凌赋若有所思。

“殿下。”白慕筱继续说道,“对您来说,现在掩去锋芒,暗中培植力量,让五皇子挡在前头,说不定反而更好。五皇子已经九岁,等到他渐渐长成,就会对皇权有所威胁了。届时,想要对付他的就不止是您了。夺嫡之争,最后的赢家才是真正的赢家!”

韩凌赋考虑了很久,终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筱儿你说得有理……”

见他听进了自己的建议,白慕筱心中很是欢喜。

她再接再励地继续说道:“殿下,您现在与其去烦忧皇上会不会立太子,不如先牢牢把握住手上的人脉,不要给其他几位皇子可趁之机。比如……”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说道,“平阳侯!平阳侯手中握着御林军的大权,您现在就应该想法子与平阳侯府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才是……毕竟二公主已逝,从前的种种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了。”

白慕筱的这一番话说得韩凌赋眼中一亮,他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件事。

因为曲葭月和亲西戎,平阳侯府算是和二公主结下了仇。那之后,平阳侯及其夫人对他就一直态度冷淡,显然是心怀芥蒂。

韩凌赋为此还气恼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二公主的折损已经是事实,与其悲伤,不如化损为益,抓住这个重修旧好的机会!

韩凌赋连连点头,赞同地说道:“筱儿说的极是,皇姐既然已经离世,那所有的恩怨情仇也该随风而逝了。”他心中想着,这几日就去一趟平阳侯府。……还有,说到人脉,咏阳大长公主那一边也是不能忽视的,得赶紧让舅舅为表哥去公主府上提亲才是。

这些日子一直压在他胸口的烦心事在白慕筱的三言两语间,仿佛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真是他的解语花!是上天为了成就他的宏图霸业而送来的珍宝!

今生,他必不会负她!成全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韩凌赋目光深情地望着她,就见她眸中闪过一道自信,勾起唇角说道:“殿下,我今日偷偷从白府溜出来,便是想与你说一件事。”

韩凌赋眉头微扬,“筱儿,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白慕筱凝视着他,叹息着说道:“殿下,二公主去得冤枉。若非有小人作祟害得二公主被遣去皇陵,根本不会如此。”见韩凌赋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白慕筱有些心痛地说道,“殿下,您别伤心了。逝者已矣,我们总得让二公主安息。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仅可以宽慰二公主的在天之灵,与殿下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两人的私语中,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二公主在停灵三日,又由相国寺做了一场法事后,灵柩就被运往皇陵安葬。

葬礼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二公主之死没有在王都掀起丝毫风浪。

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

这一日,王都的东大街,一辆青色蓬顶大马车“哒哒”地行驶着。马车中,坐着一位年近四十、身穿豆绿色宝瓶花褙子的妇人,她的手中正时不时地摩挲着一张红色庚帖。

这庚帖里写的是南宫府二少爷南宫昕的生辰八字,是南宫府的二夫人林氏托她送去咏阳大长公主府,向傅家六姑娘提亲。

既是提亲,那就代表林氏已经去探过口风了,自己这媒人是再好做没有,就等着谈成这桩亲事,喝一杯媒人酒,还能因此和两府都攀上点关系。妇人越想越觉得这是件美差。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妇人给了丫鬟一个眼神,丫鬟忙挑帘去看,很快回来禀报道:“夫人,正好还有一辆马车也要进南瓜胡同,所以堵在了路口了。”

妇人宽厚地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个婆子又尖又细的声音:“这可是太常寺卿潘大人家的马车,前面的马车还不赶紧让开!”

对方那盛气凌人的语气让人听着实在是不舒服,丫鬟眉头一皱,道:“夫人,他们也太过分了,刚刚李六哥说了,明明是我们的马车先到胡同口的。”

“石榴,算了,让他们先走吧。”妇人挥了挥手道。

一来,这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家只是从四品,对方太常寺卿怎么说也是正三品;二来,自己这趟出门可是为了办正事,不是跟人吵架来的。

既然主子不计较,丫鬟石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吩咐车夫让一让,由着那辆褐色蓬顶的马车走在了她们的前面。

马车很快又继续前进,石榴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道:“夫人,您说他们不会也是去咏阳大长公主府的吧?”这南瓜胡同一共就这么几户大户人家,太常寺卿家的马车去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

妇人没说什么,心里想着:不至于那么巧吧?

她没多想这个话题,马车很快就进了咏阳大长公主府,在二门处停下。

妇人在石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正好看到一道身穿宝蓝色如意纹杭绸褙子的背影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往内院而去,一个随行的小丫鬟似乎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快步跟了上去。

“童夫人,请随奴婢来。”一个公主府的青衣丫鬟上前行礼,为童夫人在前方引路。

童夫人没再多想,随那青衣丫鬟一路到了小花厅中,只见傅大夫人正坐在主位上,下首左侧的圈椅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身穿宝蓝色如意纹杭绸褙子的妇人,那妇人倨傲地打量了童夫人一眼,便拿起一旁的茶杯喝着茶。

童夫人不疾不徐地上前,目光很快被那蓝衣妇人身后的丫鬟手中拿的大红帖子吸引,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难道说……

童夫人面色如常地与傅大夫人见了礼,然后在那蓝衣妇人的对面坐下。

傅大夫人为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太常寺卿潘大人的夫人……这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童大人的夫人。”

一听说那蓝衣妇人就是潘夫人,童夫人心下一沉,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位潘夫人显然也是受人所托来提亲的,能请来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做媒人,对方想必是不简单。

本来以为自己这趟过来也就是象征性地跑一趟,现在看来,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潘夫人。”童夫人虽然心中有些混乱,但还是得体地欠了欠身,算是与对方见礼,可谁想对方竟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受下了,完全没有要还礼的意思。

童夫人心里不悦,正想着该如何对傅大夫人开口,潘夫人的视线落在了石榴手中的庚帖上,不由笑了,笑容中带着倨傲,说道:“这说来巧了,童夫人该不会也是来提亲的吧?”她心里不屑:也不知道是哪家这么不长眼,竟然敢跟张大人家争!

童夫人定了定神,知道这个当口输人也不能输阵,便是镇定地点头道:“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那还真是巧了。潘夫人所言不差。”她给了石榴一个眼神,石榴立刻上前了一步,恭敬地抬手把大红的庚帖捧在掌心。

童夫人干脆就单刀直入道:“傅大夫人,我这次来是专门替南宫府的二少爷来提亲的,想求娶贵府的六姑娘。”

没想到这个童夫人如此不识趣!潘夫人心中暗恼,忙又对傅大夫人道:“傅大夫人,事关令嫒一生的幸福,您可要想清楚啊!张家的逸雨公子那可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傅家六姑娘如今名声尽毁,能配上张大人家的嫡长子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潘夫人不高兴,傅大夫人心里比她还要不高兴,只觉得无论这张府还是潘夫人都是莫名其妙,有人像他们这样没事先来探听过口风,就莫名其妙地跑来提亲的吗?这是瞧不起他们公主府,还是吃准了六娘现在名声有碍?

傅大夫人就算平日再嫌弃六娘不像个姑娘家,也不容许外人来挑拣自己的女儿!这来提亲的时候就把姿态摆得这么高,以后如何会珍惜六娘?

一听说潘夫人代表的竟然是三皇子韩凌赋的母家,而且还是张家的嫡长子,童夫人心里不由有些泄气,想着: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傅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后,淡淡的目光朝潘夫人看去,看得潘夫人不由心中一喜,却听傅大夫人感慨地叹道:“潘夫人,真是失礼了,我们公主府与南宫家早已有了口头约定……”

怎么会这样?!潘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板上钉钉的一门亲事居然也会出错?

傅大夫人也懒得理会她,示意丫鬟接过南宫府的庚帖,然后交她手中。她拿着那沉甸甸的庚帖,笑吟吟地对童夫人道:“童夫人,今日还特意麻烦你跑一趟。”

“哪里哪里……”童夫人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事竟然成了?原来南宫二夫人确实是已经来公主府探过口风了啊。

潘夫人霍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圈椅因为她莽撞的动作发出“咯噔”一声,显得有些刺耳。这是一个非常失礼的举动,而她已经气得顾不上了,几乎想质问傅大夫人是不是傻了。居然放着好好的张逸雨不要,要一个南宫府区区一个二房之子,而且还是一个没准哪一日又会变回傻子的家伙!

可她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傅大夫人的身份,生硬地说道:“傅大夫人,我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随意地福了福,便带着丫鬟快步走了。

傅大夫人也懒得理会,命丫鬟送客后,便若无其事地与童夫人聊起天来……

当晚,林氏就专门遣了人来向南宫玥报了喜。南宫玥心情大好,厚厚打赏了一番,又亲自跑去萧奕的私库,挑了好些好东西,命人送去南宫府为哥哥道贺。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第二日正午,南宫玥还在用午膳的时候,百合就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

在一旁服侍的百卉警告地看了百合一眼,意思是,你这个当大丫鬟的都这个样子,如何服众!

百合吐了吐舌头,做出规规矩矩的样子福了个身:“见过世子妃!”服侍了南宫玥这么久,百合真的要装样子也是似模似样的。

南宫玥正好吃了小半碗饭,觉得差不多了,便漱了漱口,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问:“怎么了?”

她这一问,百合又来劲了,忙道:“世子妃您一定想不到齐王妃又做了什么蠢事?”她话音刚落,就感到百卉瞪了过来,好像在说,世子妃面前卖什么关子。

百合也没打算卖关子,立刻接着道:“昨日齐王妃许是得知了傅家收了二舅爷庚帖的事,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发抽的,居然到处宣扬傅六姑娘是一女二嫁,无贞无德!”

这一句话听得一屋子的丫鬟都是瞠目结舌,都是无声地频频点头:百合说的不错,这齐王妃是傻了吧?

连南宫玥都掩不住讶异,这齐王妃做出的种种蠢事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想象的。不过她也就是当个笑话听听,淡淡道:“人要找死真是拦也拦不住,恐怕咏阳祖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咏阳大长公主既然已经回来了,以她的脾气又怎能任由人欺到头上。

更何况,咏阳大长公主乃是齐王的嫡亲姑母。

这一下,轮到百合傻眼了,“世子妃,您还真是说中了!”她有些没趣地咕哝了一句,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咏阳大长公主今日一大早就去了齐王府,亲自用先帝钦赐的惩奸鞭以”教妻无方“之名狠狠责打了齐王二十鞭,据说齐王被得打皮开肉绽都不敢开口求饶。”

百合心中赞叹不已,这招高啊!太高了!咏阳若是直接责打齐王妃,那个齐王妃恐怕还不记打,现在可好了,她要是还敢干出那些不经脑子的蠢事,齐王就先饶不了她。齐王的脸这次可真是全丢光了,估计不要半天,整个王都上上下下都要知道这事了。

不止是南宫玥,一旁其他的丫鬟们也是听得傻了眼,这难道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看着南宫玥惊呆的表情,百合顿时觉得满足了,还想再逗趣地说上几句,鹊儿喜滋滋地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笑道:“世子妃,世子爷来信了!”

南宫玥顿时喜不自胜,眼睛一亮,笑得灿若春花,忙道:“快把信给我!”

她眉眼含笑地展开信,一字一句慢慢地看着,心里不由想着:阿奕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

“阿嚏!”

千里之外的南疆,萧奕摸摸鼻子,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臭丫头在想我了!”

萧奕刚刚带人歼灭了一支数百人的南蛮小队,此时的他,正与手下的将士们在临时营地暂作休整。

这里是距离骆越城数十里的郊外,萧奕率领的南疆军为了与一伙游击的南蛮军作战,暂时驻扎在这里。附近两三亩地都被他们圈起来作为临时营地,一眼看去,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营帐,而萧奕作为镇南王世子,自然是住在居中最大的一个营帐中。

萧奕的营帐中现在略有些拥挤,除了他自己以外,傅云鹤、钱墨阳和老将军田禾也在其中。

他们刚回来不到一柱香,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众人的气息还没有平复,身上也都染着血,看来有些杀气腾腾。

“世子爷,您受伤了!”

钱墨阳一声担心惊呼,顿时就把在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萧奕身上,皆是目露担忧,其中也包括田禾。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田禾已经看出这个世子绝非外界所传那般纨绔不堪,而确是有几分真本事,有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看到了老镇南王当年的风采,因此也对萧奕有了几分尊重。

萧奕看了看袖子被擦破的左臂,漫不经心道:“没事,只是轻伤而已,上点药就好了。”他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你们呢?可有受伤?”

经过刚才的那一战,大家都有些狼狈,那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是看众人的精神都还不错,想必就算是受了些伤,也应该是轻伤。

即便众人都笑称自己无事,萧奕还是从怀中取出两几个小巧的瓷瓶道:“大伙儿先上了药,一会儿让军医再来瞧瞧。”

傅云鹤看看了自己手背上的那点擦伤,本想豪爽地说不必了,但是突然想到了自家大嫂。摇光郡主医术高明,大哥拿出来的药必定是好东西啊!

如此一想,他就不客气地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就自己涂抹起药膏来。

萧奕给钱墨阳一个眼色,钱墨阳立刻把其中一个瓷瓶交给了田禾。

既然是世子的一片心意,田禾虽然觉得自己无甚大碍,但还是打开了瓷瓶,一阵淡淡的药香立刻扑面而来。田禾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这个金疮药好像比一般的金疮药要好闻许多,当他把药膏敷在伤口后,便觉得一阵清凉舒服的感觉。

再一瞧伤口之处,他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

他的伤口虽然不算严重,却也不是什么擦伤,可是这药一涂,竟然就止血了?!

他顿时如获至宝,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萧奕,惊叹道:“世子爷,此金疮药药到血止,不知是哪位大夫所制?”

对于行军打仗之人来说,受伤那是常有的事,这伤药的好坏那可是太重要了,关键时刻那可是救命之宝啊!这个金疮药若是能大批量制造,对南疆军而言,绝对是致胜之宝。

萧奕得意地炫耀道:“这可是我外祖父亲手制的,岂会是凡物。”

“方老太爷?”田禾吃惊地脱口道,“怎么方老太爷还会制药?”田禾一听到是萧奕的外祖父,自然直觉地以为是萧奕的生母方氏的父亲方老太爷。

一旁的傅云鹤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得意地摇了摇食指,道:“田将军,你错了,大哥口中的外祖父那可是天下第一神医,林老神医。”

田禾听得一头雾水,面露不解地问:“林老神医的大名,我亦有所闻,可是他什么时候成了世子爷的外祖了?”

傅云鹤忍不住替萧奕解释道:“大哥娶了林老神医的嫡亲外孙女,可不就成了大哥的外祖了?”

傅云鹤这绝对不复杂的一句暴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田禾惊得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急切地再问:“怎么世子爷居然已经成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皇上去年给下的赐婚圣旨,这次出征前又让大哥和大嫂成了亲。”傅云鹤耸了耸肩道,“这亲事是办得急了一点,你们远在南疆,难怪不知道。”

傅云鹤却不知道田禾根本从来没听说过皇帝给萧奕下旨赐婚的事。

田禾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这么大的事,王爷、王妃居然都瞒得死死的,没向他们提过半句,想来应该不至于是要违抗圣旨换个世子妃,而只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也就忘了提了。然而,世子定亲是何等重要,由此可见,王爷对世子的不满比他们预想得还要深得多……

田禾不敢深思,连忙问道:“世子爷,林老神医的外孙女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一听他这么问,萧奕立刻洋洋得意地回答道:“我的世子妃是南宫家的三姑娘,皇上御封的摇光郡主。”他的眸中熠熠生辉,不用说就知道他对他的世子妃非常满意。

南宫家?

田禾沉思道:“莫非是江南士林之首的南宫世家?”

萧奕笑眯眯地点头道:“正是!”

“那可真是恭喜世子了。”田禾笑着道喜,心中暗叹:皇上竟然给世子爷赐婚娶士林出身的姑娘为世子妃,这又是何深意呢?

萧奕完全不在意田禾心里在想什么,只捡自己喜欢听的听,脸上的笑容又灿烂的几分,不由想着:也不知道他的臭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好想她啊!

想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那封信。几日前,竹子特意给送来了南宫玥自王都捎来的鞋子和一封信,鞋子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穿在脚上了,而信他也反复看了无数遍。

其实南宫玥在信里既没写什么要事,也没写什么甜言蜜语或者思念的话,仅仅只写了她的日常,琐碎到她每日几时起,几时睡,吃了些什么,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耳闻些什么……这对外人来说极其枯燥的内容,萧奕却看得津津有味,连这信纸都因为被他反复展开又折叠弄得几乎快要破了。

为了那该死的南蛮军,都害得他三天没给臭丫头写信了,他得赶紧回军营给他的臭丫头写信才行!

想到这里,萧奕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道:“大家也休息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快些回骆越城大营吧。”

“是,世子爷!”田禾忙起身领命。他们此行出来不过带了数百人,经过几次零散的小战歼敌近千,战绩也算是相当不错。

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行动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当天傍晚,他们就再次回到了骆越城大营。

得到消息的姚砚亲自带人来军营大门口迎接萧奕等人:“见过世子,恭喜世子得胜归来。”十来个人齐声说话,声如洪钟,气势凛然。

姚砚把萧奕、田禾他们迎到了大营中,正打算细细询问一下这几日来的战况,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进入营帐禀报道:“世子爷,王妃派了人过来探望世子爷。”

萧奕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开口道:“让他进来吧。”他倒要瞧瞧小方氏想玩什么花样。

这来的人居然还不是一人,其中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这中年男子萧奕自然是认得,是王府大管家,更是小方氏的亲信。

“小的给世子请安。”大管家恭敬地行礼道,看样子仿佛对萧奕这个世子无比尊敬。

萧奕没让他免礼,而对方看来完全无所谓,一本正经地继续禀告道:“世子爷,王妃派小的给世子爷送了些吃食、药材过来。还有,王妃怕世子爷在军营住得不习惯,特意让小的送来了一个使唤丫头……这丫头,王妃已经作主开了脸,王妃说以后就是世子爷的人了。”

话落,他身后的少女盈盈上前一步,只见她肌肤胜雪,双眸像是溢满了水汽般盈润,红唇娇艳欲滴,身材前突后翘,纤腰细软仿若春柳,真乃人间的尤物,美得不可方物。

她妩媚的丹凤眼欲拒还迎地瞅了萧奕一眼,然后扭着腰身行礼道:“奴婢玉茶给世子爷请安。”她声音娇媚发嗲,带着魅惑入骨的酥麻,让男人听了不由浮现连篇。

-题外话-

换季了!姑娘们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__^*)

第250章-规矩

这玉茶确实绝色,看得营中几人心中一荡,不过傅云鹤却是心中可惜:这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劲!

果然--

萧奕看也没看玉茶一眼,脸色一沉,一瞬间,他身上释放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了大管家的身上。

大管家面色微白,心中暗暗叫苦,打从半月前世子刚刚抵达王府那会儿,王妃小方氏拦世子不成,他就知道这个世子怕是变得不好应付了。可是这一次王妃既然吩咐他过来办事,他做下人的也只能照办。

大管家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世子爷,小的差事办完了,这就回去向王妃复命。”他一副巴不得溜之大吉的模样。

萧奕似笑非笑地看了大管家一眼,也没过多为难他,挥手就让他走了。

“多谢世子爷!”大管家行礼后,如蒙大赦地飞快出了营帐。

萧奕唇角勾起,看向玉茶,轻佻地问道:“你想要伺候本世子什么?”

知萧奕如傅云鹤顿时来劲了,两眼闪闪发光,知道好戏来了,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好像不疼了。这趟南疆真是没来啊,可怜的小柏怕是要悔死了!他得写封信去显摆显摆才是!

玉茶大着胆子看了萧奕一眼,见萧奕眉目秀丽,瞬间飞红了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营帐中的其他人,但又不想错过这个表达爱慕的机会,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娇媚地说道:“世子爷想让奴婢如何伺候,奴婢就如何伺候,奴婢一切都听世子爷的。”说着,她那双眼睛就水汪汪地粘在了萧奕脸上。

“你既然是王妃精挑细选出来的,想来,王妃对你很是满意。”萧奕起初还是嘴角带着笑,可是很快就翻脸像翻书似的,面色瞬间变冷,“既然如此,那本世子就送你去二公子那贴身伺候吧。”说着他也不理会玉茶,对钱墨阳吩咐道,“给我把她扔到萧栾的床上去,好好伺候着!”

玉茶顿时白了脸,身子一软,差点瘫倒了下去,以王妃的脾气,自己若是回去肯定是被发卖的下场。伺候二公子?那是想也别想的。

玉茶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奕,急忙求情:“世子爷,奴……”

“吵死了!还不赶紧给本世子丢出去!”萧奕不耐地说道,钱墨阳忙大步走出,出手就要去抓那玉茶。

一旁的田禾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连忙出声阻止:“世子万万不可!”

田禾心里一直揣测这些年来世子之所以装得如此纨绔无用,应该是为了麻痹镇南王妃小方氏。因此,刚刚他还以为萧奕会顺势收下这个丫鬟,可是萧奕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萧奕居然要把人直接扔到二少爷萧栾的床上去?这样做也实在太过莽撞了,简直毫无谋略而言!

玉茶一听有人出声相助,急忙娇呼了一声:“将军,请将军救奴婢一命!”她凤眼中泪光盈盈,看来柔弱可怜。

萧奕淡淡地看向了田禾,“田将军有何见教?”

“世子,请听末将一言。”田禾看了玉茶一眼,欲言又止。

萧奕随意地挥了挥手,钱墨阳随手指了两个士兵把那玉茶带了下去。

玉茶还想求饶,就被士兵们毫不怜香惜玉的堵住嘴,拖了下去。

田禾看了看姚砚,姚砚虽追随镇南王,可这姚家世代都是效忠萧家的,因而他绝不会背叛萧奕。于是,便直接开口道:“世子爷,末将知道您的纨绔之名并不属实,全是为了麻痹王妃。既然如此,世子爷就更应该收下那玉茶,一方面既坐实了那名声,另一方面也省得王妃再另想他法向您身边塞人,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世子爷虽然已经成亲,可如今世子妃并不在身边,您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弄个使唤丫头伺候着,也是合情合理。”

“身边弄个使唤丫头伺候着,合情合理?”萧奕似笑非笑地看着田禾,田禾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傅云鹤和钱墨阳两人都同情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田禾终于明白了,只听萧奕大手一挥,一副很知情识趣的样子,说道:“原来田将军是看上那什么茶了啊!没问题,本世子就把她送给你了!田将军不必与本世子客气。”

田禾瞠目结舌,完全被这个不按理出牌的世子弄得一头雾水。

他都已经快到耳顺的年纪了,要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丫鬟干嘛?!留着戴绿帽子吗?!

萧奕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田禾的表情,转身漫不经心地对钱墨阳道:“小钱,既然那个什么茶给了田将军,你待会派人去窑子里挑个绝色花魁送去王府,记得一定要保证把美人儿送到二弟的床榻之上,让二弟能好生享受一番。”他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抹邪气的笑意,“王妃对本世子如此客气,那本世子也应该对二弟多加关照才是,这才叫礼尚往来。”

一旁的傅云鹤半低着头,肩膀抖动不已,艰难地闷笑着,心道:什么礼尚往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差不多!

田禾却是与姚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