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斗菊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二十八,恩国公府赏菊宴的日子,这一日,天公作美,晴朗的天空和暖暖的阳光都是恰到好处。

南宫玥刚用完早膳,鹊儿就让小丫鬟捧着两盆菊花兴冲冲地来了,说道:“世子妃,您快看,奴婢从那三盆‘金背大红'里选了一盆。虽说这‘金背大红'确实大富大贵,但奴婢又觉得这一盆‘左妃仙子'亦是有几分脱俗,也有几分菊王之相,您说我们到底带哪一盆呢?”

鹊儿选的两盆菊花确实不错,左边的那盆“金背大红”开到最盛,植株上的六朵花竞相怒放,大红的花瓣面与金背形成强烈的对比,看来很是夺人眼球,但又以最上方的那一朵为主,其余五朵如同众星拱月般,可谓主次分明;而右边的那盆“左妃仙子”白中透绿,白如白玉般高洁,绿似翠玉般青翠欲滴,那浓密地花瓣丝丝缕缕地向上团抱簇拥,尽显高雅之气。

南宫玥也没打算赢什么菊王,只是去凑个热闹,便随口说道:“带上‘金背大红'吧。”

鹊儿笑着应道:“世子妃说得是,还是‘金背大红'喜气。”

这时,百卉也进来了,禀告道:“世子妃,朱轮车已经备好了,要现在就出发吗?”

南宫玥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梳妆打扮,带着几个丫鬟去了二门,没过一刻钟,朱轮车就从王府出发了。

她出发的时候才辰时,但是等她的朱轮车抵达恩国公府所在的康平大街时,恩国公府的门口已经是人满为患,远远地就见街上的各家府邸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龙。

今日恩国公府宴客,邀请的都是王府勋贵、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因此这一眼看去,这一辆辆马车皆是高贵不凡。

因着皇帝看似有意要立五皇子为太子,作为五皇子母家的恩国公府自然水涨船高,拿到赏菊帖的无人不给面子。

百合挑帘看了看后,绘声绘色地说起外面的热闹情形,她俏皮的言语让车厢里的气氛非常轻松愉快。

不过,她们也没等太久,在府外迎客的一个管事嬷嬷眼尖地认出了南宫玥的朱轮车,连忙迎了过来,对着车夫道:“这位小哥,这是世子妃的车驾吧?还请随奴婢这边走。”

百合挑帘偷偷塞了个荷包给了那管事嬷嬷,笑吟吟地道:“真是麻烦嬷嬷了。”

管事嬷嬷不动声色地接过,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世子妃效劳是奴婢的荣幸。”说着她就殷勤地引着南宫玥的朱轮车从角门先进府了。

这其他在等候着入府的马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南宫玥乃是堂堂藩王世子妃,深受皇后娘娘疼爱,又同恩国公府关系十分亲厚,她被先引入府也是无可厚非。

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私下抱怨几句,比如这位张姑娘。眼看着南宫玥的朱轮车消失在角门,张伊荏气呼呼地放下了窗边的帘子,愤愤地说道:“祖母,这恩国公府也太瞧不起人了,您亲自来参加这赏菊宴,已经给足了他们脸面,居然不亲自迎您入府,反而让那镇南王世子妃后来者居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荏姐儿,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生气动怒,你也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真是妄为张家女了。”同处一辆马车上的张老夫人嘴里说得严厉,面上却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张伊荏。

张老夫人生平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两个好女儿,长女虽然一开始只能委身为妾,却是个大造化的,今上登基,长女随之一路荣华,生下三皇子,一度高居贵妃之位……虽然现在降为张嫔,但张老夫人相信以长女的本事再升为贵妃是迟早的事!

至于次女,那也是个有本事的,被当年的曲大公子,现在的平阳侯一眼瞧中,娶来做了填房,后来便夫贵妻荣,成了平阳侯夫人。

想到这些,张老夫人心里不免得意,张家的姑娘那可都是旺夫的,一个女婿成了皇帝,一个女婿做了侯爷,只不过……

张老夫人心中叹气,相比之下,张家的外孙女却是苦命的很,一个远嫁和亲,一个芳龄早逝……

想到早逝的二公主,张老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南宫玥远去的朱轮车上,眼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幽光。

张伊荏看了看放在自己身侧的那一盆“金背大红”,也冷静了下来。就算这南宫玥先进了恩国公府,那也不叫风光,今日还长着呢!

她伸手轻抚那“金背大红”的花瓣,嘴角一勾,眼中隐隐闪现期待的光芒。

另一边,进了恩国公府的南宫玥已经在二门处下了马车。

今日恩国公府来往宾客众多,可不是人人的马车都有资格进到二门处的。能进二门的女眷大多都是王府女眷,有封号的宗室女,至于其她的勋贵大臣女眷都是先安排在了前院的一处厢房稍做休息,然后才由府里的婆子们抬着软轿到二门处下轿。

南宫玥一下马车,就见恩国公世子夫人和蒋逸希正在二门附近的迎宾堂迎客。

见到南宫玥,蒋逸希连忙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玥妹妹,你可来了!”跟着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盆捧在鹊儿手中的“金背大红”上,赞道,“玥妹妹,你这盆‘金背大红'养得真是漂亮。”

“多谢希姐姐美言。”南宫玥亲热地拉着蒋逸希的手。

今日恩国公府宴客,作为主人的蒋逸希自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梳了个百花分肖髻,插了一支镶紫色宝石的金蝴蝶钗,亮紫色的烧花叠穿褙子,淡紫素面绣玫红色莲花纹的马面裙,端庄中透露着明媚。

南宫玥正想好声地把蒋逸希夸奖一番,却听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蒋大姑娘这眼睛也算是长到头顶上去了,连本王妃来了,也没见瞧上一眼,迎上一迎。”

这个女音实在耳熟得很,好像是--

齐王妃!

南宫玥和蒋逸希一起循声看了过去,果然见齐王妃正缓步朝这边走来,脸上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可是看着她俩的目光中却是透着一丝恶意,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韩绮霞神色尴尬地走在齐王妃的身边,直拉她的袖子,低声恳求道:“母妃,您就少说两句吧。”韩绮霞歉然地看了蒋逸希一眼,用眼神替齐王妃赔罪。

齐王妃想也不想地甩开了韩绮霞,开口又道:“蒋大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恩国公世子夫人忍着怒意,接过话道:“希姐儿,你与韩大姑娘一向玩得好,还不快过来与韩大姑娘好好说说话,叙叙旧……”说着她故意挡住了齐王妃的去路,亲热熟稔地说道,“王妃,让她们姑娘家自个儿说话去吧,王妃若是觉得闲得慌,不如我陪您先在迎宾堂里说说话。”世子夫人伸手做请状。

若非今日是府中宴客,决不能让人看热闹,世子夫人几乎是想要下逐客令了。可是想到如今朝堂中的局势,想到今日的赏菊宴会有贵人前来……世子夫人只能憋着一口气忍下了。

可偏偏齐王妃不识趣,故意找茬道:“恩国公夫人呢?本王妃来了,她也不来相迎?”

齐王妃乃是亲王的王妃,亲王在王爵中是第一等,而恩公国乃是王爵中的第三等,为从一品,齐王妃要是非要让恩国公夫人来迎她,也并非不可。但恩国公夫人怎么说也是皇后的生母,通常情况下,又有谁会傻得去折皇后的面子!

世子夫人深吸一口气,客气却语含讽刺地说道:“哎,说来府里也没有一个身份同王妃相当的人,的确是怠慢了,以后一定注意。既然迎不起王妃,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邀请王妃上门做客了。”

齐王妃整张脸都黑了,冷声道:“世子夫人,真是好巧的一张嘴,怎么不帮着蒋大姑娘快快说下一门亲事,蒋大姑娘的年纪可不小了!”

齐王妃本来与恩国公府无冤无仇,可是自从皇帝差点把蒋逸希许配给韩淮君,就让齐王妃心里扎了根刺,好几夜的不成眠,生怕这蒋逸希最后真的嫁给了韩淮君。虽然蒋逸希子嗣艰难,可是她出身高贵,娘家得力,这若是真让韩淮君娶了她,那韩淮君这个庶长子说不得就更难掌控了!

她怎么能容得下韩准君这个贱人之子出人头地,那岂不是打她的脸吗?她原本想得好好的,要给儿子找门更加显赫的婚事,谁想到咏阳家的傅六娘竟然宁愿嫁给那个南宫家的傻子!

齐王妃越想越恼,狠狠地瞪向了正站一旁的南宫玥,又不禁想起了前几天她把方紫藤那贱人送回来时,那封意味深长的帖子,当时看得她差点没呕血。

眼看着齐王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世子夫人便淡淡地笑道:“还真是有劳王妃费心了,婚姻之事,讲究缘份,总不能做那等强买强卖之事!”

世子夫人这话也是语含深意,气得齐王妃面色铁青,一甩袖,走向正与南宫玥亲热说话的韩绮霞,粗鲁地一把拉起她的手道:“霞姐儿,既然主人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就是。”等晚上齐王回府,她非要找齐王好好告上一状才行!只是一想到齐王上次被咏阳打过一顿后,就对自己各种挑剔和不满,她又有些迟疑了。

“母妃。”韩绮霞哀求地叫了一声。这才刚到就要走,实在是失礼的很。

齐王妃心一横,拉着韩绮霞就想离开,这时,有两顶软轿一摇一摆地到了,张老夫人和张伊荏正从轿里出来,刚好见到齐王妃拉着韩绮霞就想要上马车。

张老夫人由张伊荏扶着,笑容温和地走向齐王妃,先行了礼,然后亲热地说道:“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就要走了?”说着轻飘飘地瞅了世子夫人一眼,“可是哪里怠慢了王妃?”

齐王妃冷着一张脸道:“恩国公府庙大,本王妃高攀不上!”

“王妃这是嫌弃我的身份低微,不配招待她呢!”世子夫人苦笑着摇头。

而一旁的张伊荏却没有聚焦在此,而是看向了南宫玥身后的“金背大红”,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南宫玥带的菊花竟然也是“金背大红”,而且她的这株有六朵花,自己的这株只有五朵花,感觉好像是硬生生被她给压了一头。

可恶……张伊荏眼中闪过一抹恼意。

张老夫人没注意到孙女的异样,笑呵呵地做起和事老来:“王妃一向宽和,又平易近人,哪里会如此,定是有什么误会……”说着便上前去拉齐王妃,“王妃既然来了,哪能就这样走了,这传扬出去可像什么话啊,走走,给老身一个薄面,怎么也要留下吃顿饭再走吧。”说着就对孙女张伊荏使了个眼色。

张伊荏会意地挽住了韩绮霞的胳膊,道:“韩大姑娘,难得碰上,我们一块儿去花园赏赏菊花吧。”

齐王妃正愁没有台阶,不由松了一口气,自然就顺着下了。

世子夫人含笑看着四人在一个管事嬷嬷的带领下向内院行去,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才低叹着道:“看来张家还想着再出个亲王妃呢。”

蒋逸希微微一讶。

张家出身商贾,因着一个女儿为宫妃,另一个女儿为侯夫人这才挤入了贵圏,如今再想出个亲王妃,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南宫玥唇边含笑,表情意味不明……

“世子妃,”鹊儿低声在南宫玥的耳边道,“奴婢看张府带的也是一盆‘金背大红'。”

南宫玥微微蹙眉,她当然没觉得自己的“金背大红”是独一无二的,也做好了会和别府撞花的心里准备,可是偏偏和张府撞上,让人心里实在是有些隔应。

“百合,鹊儿……”南宫玥低声在两人耳边说了两句。

“希姐姐,阿玥!”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到了二门,傅云雁也不要丫鬟扶,就轻快地自己下了马车。

跟着,傅大夫人由丫鬟扶着也从车上下来,略显无奈地看着女儿毛躁的模样。

世子夫人连忙笑脸相迎,同傅大夫人互相见了礼,然后就吩咐蒋逸希领着南宫玥、傅大夫人和傅云雁一起去花厅给恩国公夫人请安。

众人忙着互相寒暄,谁都没注意到百合和鹊儿悄悄地走开了……

今日来给恩国公夫人请安的女眷实在太多,因此南宫玥她们只是给恩国公夫人见过礼后,也没多说什么就由一个丫鬟领路去花园赏菊,而蒋逸希又去了前头迎客。

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虽已至深秋,但秋日的阳光依然带着一份暖意,园中各式各样的菊花争相怒放,这些菊花多为寒菊,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开吐蕊……一株株、一盆盆、一丛丛、一堆堆,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像玉,白的若云……数百朵,甚至是数千朵菊花环绕簇拥,争妍斗芳,看得人目不暇接。

很显然,为了贴合今日赏菊的主题,恩国公府是大费了一番力气重新捣腾这花园。

一进园,就有恩国公府的丫鬟上来相迎,指引着斗菊台的位置--今日参加斗菊的菊花都会放到斗菊台去。

傅大夫人忙吩咐捧花的丫鬟去了,傅云雁这才注意到身旁少了些什么。她打量了半圈后,狐疑地问:“阿玥,你的菊花呢?”她眯了眯眼努力回想着南宫玥今日到底是带了菊花没。

南宫玥正要回答,右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玥儿,六娘……”

远远地,就见原玉怡穿着一身绯红衣裙,笑容明媚地向她们走来,然后盈盈地给傅大夫人行礼。

傅大夫人与原玉怡寒暄了两句后,就识趣地走开,与几个相熟的夫人说话去了。

见长辈走开,原玉怡的表情就变得顽皮起来,眨了眨眼,调侃地看着傅云雁,“你们姑嫂俩怎么今天这么有默契,连衣裳穿的都是一个色系?不会是事先约好的吧?”

她这么一说,南宫玥才注意到自己和傅云雁今日都穿的衣裳中都有菊黄,南宫玥下身石青色的马面裙绣着大朵大朵的黄色菊花,而傅云雁则穿了菊黄的褙子。

这倒是巧了!南宫玥和傅云雁互看一眼,眼中都闪现笑意。

傅云雁完全没在意原玉怡的调侃,坦然地对原玉怡道:“我们姑嫂感情好呗!怡表姐,你莫不是羡慕了?”她还故意在“姑嫂”上加重了音量。

原玉怡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订了亲,就自称姑嫂了,六娘你怎么就不知道端着点呢?小心阿昕被你给吓跑了。”两人是自小相熟的表姐妹,开起玩笑来也没什么顾忌。她心里其实很为傅云雁感到高兴。

这婚姻要和美,不止是相公人要好,婆母好不好相处也是顶顶重要的。南宫玥和南宫昕的母亲林氏,原玉怡自然是认识的,那可是性子再好不过的人了,傅云雁以后嫁到南宫府去,必然不会有婆媳的纠纷,并且,她和南宫玥这个小姑子关系也好,以后必定在南宫府中如鱼得水,那么等她成婚后,自己想要找她玩,也不必顾忌太多。

傅云雁一脸得意地挺了挺并不特别饱满的胸膛,自信地说道:“我就这样,阿昕也就喜欢我这样!”

原玉怡无力地扶额,被傅云雁的厚脸皮给惊住了。

傅云雁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说笑间,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突然从右后方传来:“三姐姐!”

只见南宫琳快步朝南宫玥这边走来,把柳青清和南宫琰抛后了两三个身位。

“四妹妹。”南宫玥含蓄地对着南宫琳微颔首。

南宫琳完全不在意南宫玥的冷淡,一一给原玉怡和傅云雁见礼,心里已经决定这场赏菊宴一定要死死地跟着这个三姐姐,这样就不愁与贵人搭不上话!

柳青清和南宫琰很快也走了过来,互相见了礼。

虽然彼此之间以前也见过,但那时傅云雁可不是未来的南宫府媳妇,因此这一次柳青清她们审视傅云雁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若是性格内敛的小姑娘也许会有几分羞赧,但是傅云雁的一向开朗且落落大方,泰然自若地由着她们看。

接下来六人便随意地四处赏菊,柳青清和傅云雁往后就是妯娌了,两人更是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她们一行人中有一位镇南王世子妃,又有一个流霜县主原玉怡,因而时不时便有人来找她们行礼说话,几乎就没一刻安静……待到巳时过半的时候,便有丫鬟请园中的女眷去斗菊台,说是斗菊要开始了。

众人顿时如乳鸽归巢般三三两两地朝斗菊台的方向蜂拥过去。

这说是“斗菊台”其实不过是恩国公府特意搭建的一个类似戏台的高台,高台下,又拉起了几个篷,篷下放着一张张桌子和圈椅,引众女宾入座。

这才刚坐下,原玉怡倒想起了一个问题来,问道:“玥儿,六娘,你们可知道这次斗菊的评审是谁?”

这既然要斗菊,总要有个评审来决定哪一盆才是今日的菊王吧。

南宫玥和傅云雁互相看了看,倒是完全忘了这个问题。南宫琳一看机会来了,连忙插嘴道:“难道是恩国公夫人?”

她这么一说,其她人都是含笑不语。

这想要当今日的评审,要么就是对花有足够的品味,令众宾客叹服;要么就是有高贵的身份,令众人折服不敢有异议……恩国公夫人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无论是上面哪一条,她都不满足。

倒是这么一细思,有几人已经是若有所思,恩国公府很少如此高调地宴请众人,难道这一次来的竟然是……想着,不由往天上看了一眼。

“县主,关于近日的评审,我倒是知一二。”一个爽朗的女音突然自旁边传来,挺语气似乎和原玉怡还挺熟稔的。

原玉怡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喜地循声看去,“梓表妹,你怎么回来……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说着她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等等,你回来了,难道说……”原玉怡说话简直是有些颠三倒四了。

原玉怡口中的“梓表妹”看来十二三岁,长得并不算特别美丽,只是清秀,但她笑容灿烂,声音如黄鹂般悦耳却又带着爽利,双眸灿灿,神情奕奕,穿了一身橘黄的印花对襟褙子,淡黄的马面裙,看上去俏丽活泼。

“梓表妹”噗嗤一笑,颔首道:“没错!就像你想得那样,怡表姐。”说着她又笑嘻嘻地同六娘打招呼:“雁表姐……”

傅云雁眼中亦闪现笑意,她也大概猜到了什么,转头与南宫玥介绍:“阿玥,这位是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梓表妹”打断了,她的目光朝花园入口的方向看去,笑道:“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傅云雁却是不知道,南宫玥今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梓表妹”的,却是认识她的。想到对方的身份,南宫玥也猜出了评审的身份。

这时,四周的女眷也陆续地看到了来人,仿佛是一粒石子掉入水中,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花园入口的方向,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正亲自陪着一个年近六十、须发已经白了大半的清瘦老者朝这边走来,他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锦袍,胸口、袖身都用金线绣着三爪龙,头上束着碧玉冠,就算不认识此人,一看也知道他至少是一名亲王。

恩国公夫人和老者行在最前面,两人说说笑笑,很是随意熟稔。

女眷们纷纷交头接耳:“竟然是安王!”

“没想到恩国公府连安王也请来了!”

“可是不是说安王去江南几年,已经乐不思蜀了吗?”

“……”

一说起八卦来,女眷们都来劲了。

这安王乃是先帝的三弟,不过一向不理朝政,生平只爱闲云野鹤,养花遛鸟,驯养蟋蟀……这要是说起文成武略,安王是半分没有,但是论起鉴花养花的能力,王都之中绝对是罕见,至少在这权贵中是数一数二,更别说,他还是今上的王叔。

既然安王身份和品鉴的能力俱全,那么由他来任今日斗菊的评审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绝对镇得住场面。

在场的一些女眷一方面暗暗佩服恩国公府的好心计,居然连闲散的安王都请来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揣测就连一向闲云野鹤的安王难不成也要站队了?那么安王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着皇帝的意思呢?

但另一些心里门清的女眷却是知道安王怎么也不会加入夺嫡的,这安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几年前更是连女儿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个外孙女名叫陆颖梓。

安王绝对是王都认可的不折不扣的怪人,多少人想着他没有儿子送终,给他送过妾,却被他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给打发了。

安王一行人渐渐走近,众人也不好再窃窃私语,忙给安王行了礼。就算是齐王妃这个亲王妃遇上安王这个长辈也不得不屈膝行礼。

安王随意地挥了挥手,“免礼!我今天不是王爷,就是个评审。”

众人心里腹诽,就算你说你不是个王爷,可你就是王爷啊!

安王根本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斗菊台上的菊花给吸引了,目光灼灼,掩不住痴迷之色,真不愧是有名的“三痴”,一痴花二痴鸟三痴蟋蟀。

安王飞快地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指……紧跟在他身后的三名丫鬟念念有词,似乎在默记着什么。

那几盆花的主人心中暗喜,谁知安王最后来了一句:“这些都不行,先淘汰了!都给我搬走了!”他大臂一挥,就一下子淘汰了大半,那几个丫鬟手脚灵敏地迅速行动起来,把那些淘汰的菊花都搬走了。

眨眼间,这斗菊台上就只剩下了二十来盆菊花:“缀佩湘裙”,“绿衣红裳”,“金背大红”,“绿牡丹”,“十丈珠帘”,“左妃仙子”,“凤凰振羽”……这一眼看去,一盆盆都是各领风骚,各有各的优势与特点,这台下众人也不是一点都不懂花的,心下想着:这安王不愧是“三痴”,鉴花还是有些眼光的。

跟着安王又让丫鬟们把相同品种的几种菊花放在了一起,两盆“十丈珠帘”就淘汰一盆;三盆“绿云”就淘汰两盆……等轮到两盆“金背大红”时,安王来回扫视了一下,目光就落在其中一盆六朵花的盆栽上,目露可惜地叹道:“可惜折了一朵……”

台下,张伊荏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得意,心道:就是说嘛,关键还是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261章-遗愿

安王此言一出,台上的一个丫鬟立刻知情识趣地要把那盆“金背大红”搬走,几乎同一时刻,台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夫人霍地站起身来,怒道:“不可能的!那盆‘金背大红'我放上去前仔细检查过,绝对没有折。”她犀利的目光朝周围扫去,“谁?到底是谁故意弄坏了我家的‘金背大红'?”

这位夫人乃是于夫人,是兵部侍郎于乘风之妻。

一时间,台下的女眷们全都面面相觑,这斗菊说到底只是斗个乐子凑个热闹,又不是考科举,又有谁会真的在意自家的花能不能选上菊王?

怎么会这样?!张伊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盆“金背大红”不是南宫玥的吗?她之前明明亲眼看到南宫玥的丫鬟捧着的……

她反射性地朝南宫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心虚地立刻收回了视线。

百合和鹊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幸好世子妃及时让她们把“金背大红”换成了“左妃仙子”!虽然她们也不在意选不选的上菊王,但是让张府的人得逞的感觉太憋屈了。

而至于南宫玥,她只是不想和张府选同一种菊花,免得心里隔应,没想到倒是意外避开了一个麻烦!

坐在于夫人身旁的一位身形丰腴的夫人试图开解对方:“于夫人,我看不会吧,是不是被哪个丫鬟不小心擦着碰着了?”

另一位老夫人亦是附和。

其实大部分女眷的心里都觉得会不会是于夫人得罪人了,有人寻着这个机会报复一下。反正事也无伤大雅,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于夫人却不肯罢休,恨恨道:“我看那个折花的犯人一定是怕我这‘金背大红'会得菊王,才做出如此无耻的事!”她的目光在斗菊台上扫视了一下,落在了台上的另一盆“金背大红”,“说不定就是这盆‘金背大红'的主人……”

她这么一说,张老夫人可忍不了,也猛地站了起来,道:“于夫人,请慎言!”

张老夫人气坏了,若不是于乘风是三皇子的人,她非得好生教训她一番不可!

张老夫人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孙女张伊荏有些心虚的表情。

于夫人也没想到另一盆“金背大红”竟然会是张府的,不由得面露尴尬,讷讷道:“张老夫人,我也就是举个例子……”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她的长子是三皇子韩凌赋的伴读,他们家早已三皇子脱不了关系了,而张家又是三皇子的舅家。

想着今日之事还得靠于夫人来帮衬,张老夫人也只能咽下这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于夫人,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也别随便举例的为妙……”

“祖母,我想于夫人也不是有意。”张伊荏在一旁柔声劝道,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于夫人忙附和道:“张姑娘说得是。我也是一时气愤没有细思,一定是有小人作祟,想着故意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说着她倒觉得很可能是如此,给了丫鬟一个眼色命她悄悄地去查查。

张老夫人飞快地看了孙女张伊荏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就听台上传来安王不耐的声音:“有什么好吵的,反正这两株都当不了菊王,干脆一起淘汰好了!”

安王这一句话说得四周都鸦雀无声,心里叹道:真不愧是“三痴”安王啊,说话完全就不怕得罪人。

一瞬间,台下的张老夫人、张伊荏和于夫人的脸都僵住了,呆若木鸡。

一旁的傅云雁差点笑了出来,压低声音对陆颖梓道:“你外祖父的脾气还是那样!”

陆颖梓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外祖的脾气,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南宫玥身后的百合和鹊儿暗暗地互相看了看,眼里都笑意盈盈,觉得安王真是干得好!

台上的丫鬟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恩国公夫人的眼色,见恩国公夫人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就大胆地把那两盆“金背大红”都搬下台去了。

而张老夫人、张伊荏和于夫人只能灰溜溜地坐了回去,凭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这一轮筛选、淘汰下来,斗菊台上已经只剩下十盆菊花了。

安王摇头晃脑地又在台上来回走了一遍后,最后点了“十丈珠帘”为菊王,“绿牡丹”为榜眼,而南宫玥送出去的“左妃仙子”竟然也得了个探花。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百合和鹊儿乐了,而张伊荏完全没想到这盆“左妃仙子”竟然是南宫玥的,眼中闪过惊疑之色,其中也夹杂着愤懑不平,惊的是南宫玥的菊花怎么换成了“左妃仙子”;疑的是南宫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临时换了花;怒的是这回倒是让南宫玥坐收了渔人之利……

这个南宫玥果然是狡诈,阴险,也难怪表姐身为堂堂的公主,最后也会被她害得香消玉殒!自己将来一定要谨慎小心才是……

张伊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跟着,恩国公夫人命人取来了头三名的奖品,菊王的奖品是一副美人赏菊图,这幅画乃前朝著名大画家李闫大师所作,在李大师的一生中,画作大多为山水画,这幅美人赏菊图可以说是他唯一一幅流传后世的关于人物的画作,可以说是千金难买;第二名的奖品是一把古琴,亦是当代著名的制琴师所制;南宫玥得的则是一幅精致的双面绣屏风,这是当世刺绣大家贞娘子之作,贞娘子已经封山,也算是罕见的东西了。

仅这三样东西便让在场的女眷们好好热闹了一番,一个个都跑来围观品鉴,以致这头三名的人家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心里赞叹这恩国公府真是出手大方。

斗菊既然结束了,安王便带着三盆菊花去了外院的席面,也好让外院的宾客们赏鉴、点评一下今日的头三名。

而女眷们则在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带领下移驾花园东南方的雨霖阁。

南宫玥的身旁很是热闹,傅云雁笑吟吟道:“阿玥,倒没想到你家的花匠这么厉害!”

陆颖梓亦是附和道:“那盆‘左妃仙子'确实是不错,花朵硕大,姿态端正、高雅,花瓣白中透绿,颜色鲜亮,确是上品。”

南宫玥笑道:“其实是皇上的花匠好。”顿了顿后,她又跟着说道,“这是皇上赐我的皇庄里培育出来的菊花,我前几日去了一趟皇庄,特意搬了几盆回来。你们若是喜欢,等我回去了给你们一人送一盆如何?”

傅云雁和陆颖梓互看一眼,也不与南宫玥客气了。一旁的原玉怡也不客气地讨了一盆。

姑娘们言笑晏晏,突然听到一个穿透力十足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张老夫人,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啊!”

姑娘们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几丈外的张老夫人和张伊荏,一个身穿靓蓝色妆花褙子的妇人正上前与张老妇人搭话。

张老夫人笑容满面地道:“是刘夫人啊,自从前几天请高僧过府解梦,老身就……”

她们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也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南宫琳眉眼一动,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对柳青清和南宫玥道:“大嫂,三姐姐,你们听说过那些关于二公主和张老夫人的传言吗?”南宫琳发现连傅云雁和原玉怡都看了过来,心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总算想到了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柳青清眉头一皱,觉得这流言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实在不该在此处说,这四周耳目众多的。

她本想阻拦,原玉怡已经问道:“什么传言?”

南宫琳喜上眉梢,正欲回答,却听傅云雁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听说啊,前些日子,二公主的鬼魂夜夜入她外祖母张老夫人的梦,以致张老夫人好些天睡不了个安稳觉。那张老夫人为此还特意去了药王庙给二公主做法事超度,又在城外施粥三天为二公主祈福,还请了高僧到府中解梦,王都里现在都传言啊,说是二公主之所以夜夜来找张老夫人,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说什么张老夫人还为此进宫见了张嫔……”

傅云雁顿了顿,继续说道:“怡表姐,这些事你随便听听就好,我祖母说啊,传言就是这样,明明只有一分,为了听着耸动,保管要说成十分,这一句只要经过三个人嘴,必然就会变一个味道。传的人多了,每个人都夸大几分,现在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了。”

原玉怡不由怔了怔,傅云雁对这些个王都流言一向不关心,怎么今日却……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傅云雁就把之前去药王庙却遇上张老夫人做法事、后来药王庙大殿着火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那天的事我实在是想忘也忘不了,就留意了一下张府最近的动向。”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搞得神神道道的!

原玉怡若有所思,说道:“这事闹得这么大,总让人觉得张家是……”别有所图啊!

原玉怡故意没把话说完,但谁都能听出她言下之意。

她越想越觉得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性,否则张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平日里也很少参加别府的宴会,今日何必到恩国公府凑这个热闹呢。

南宫琳眨了眨眼,好奇地插嘴道:“这二公主都没了,张府还能图谋是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南宫琳的疑问。

傅云雁摸了摸脖子后倒竖的寒毛,道:“算了,我们还是别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了……难得的赏菊宴,还是赏赏菊就好。”

话语间,雨霖阁已经出现在了前方,雨霖阁一边靠着花园,另一边临着一池湖水,这是一个宽敞的两层楼阁,视野明亮,环顾四周,有水有桥有花,景致非常不错,在此一边享用席面,一边赏景,倒也悠闲自在得很。

席面已经在阁中摆好了,八张大圆桌,旁边是一张张黄花梨木玫瑰椅,众星拱月般分布圆桌的四周。

圆桌上已经摆上了不少茶水点心、新鲜瓜果以及几道前菜,尤其那些点心都做得极为精致可爱,看来色彩斑斓,有核桃酪、桂花红豆糕、芸豆卷儿、冰晶红豆马蹄糕、荷花酥等等,形状不一,花型、月型、马蹄形……有些甚至还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

南宫玥随意地扫了一眼,便知道有不少应该是蒋逸希的手笔。

这姑娘家都喜欢好看好吃的点心,一下子便有不少相熟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讨论着这些点心,倒让气氛在斗菊后又小小地热闹了一回。

南宫玥、傅云雁、柳青清、南宫琰等人随意地挑了一桌坐下,原玉怡随着云城长公主去了主桌,可没想到的是张老夫人和张伊荏竟然也过来和南宫玥她们坐了一桌。

这种席宴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客人必须坐在哪里,但是大部分人都会识趣地跟相熟的人家坐到一桌,也免得生疏尴尬。这非要和陌生的人家凑一桌的,要么是人生地不熟,要么就是人缘实在太差,这张府的人不和自家的姻亲故交坐一起,却非要和南宫玥她们坐一桌,总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姑娘们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算是傅云雁这种不懂后院勾心斗角的人,也感觉到了张老夫人怕是有几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味道。

这时,张老夫人突然对着前方道:“王妃,您不如也和老身坐一桌吧?”

众人循声一看,只见齐王妃和韩绮霞就站在不远处,齐王妃正尴尬着,她本以为凭自己亲王妃的身份,恩国公夫人怎么说也要邀请她去主桌,没想到她们竟然敢无视她!

等到齐王妃反应过来时,局面便有些进退两难了,这身份高的桌子已经坐满了,这身份太低的,齐王妃可不屑与之为伍,张老夫人这一声叫唤,也算解了齐王妃的燃眉之急。虽然齐王妃看南宫玥和傅云雁她们很不顺眼,但好歹她们还配和自己这个亲王妃一桌。

至于韩绮霞,那绝对是高兴还来不及。

众人随意地一边用起点心,一边闲聊着。

趁着还没正式开席,南宫玥干脆让一个恩国公府的丫鬟领她去净房……待她从净房归来,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雨霖阁进来。

南宫玥眨了眨眼,惊喜地喊道:“大姐姐!”原来是南宫琤来了。

南宫玥早知道建安伯府也接了赏菊宴的帖子,但是今日看南宫琤和建安伯夫人都没有出现,还以为她们临时有事不来了,没想到这赏菊宴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南宫琤却突然来了,倒是让她有些喜出望外。

两人见了礼后,南宫玥关心地问道:“大姐姐,伯夫人今日没来吗?”看来伯府里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来晚了,娘正在与恩国公世子夫人致歉呢。”南宫琤苦笑着解释道。

想到建安伯府那不省心的二房,南宫玥担忧地问道:“大姐姐,可是伯府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你大姐夫也没事。”南宫琤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我和娘出门前,二房又在府里闹了一通,耽搁了些时间。”

果然是二房!南宫玥眉头微动,看来他们不得到这世子之位是不肯消停了。

南宫琤犹豫了一下,拉着南宫玥到无人处,几个丫鬟在一边看守,以免生人靠近。南宫琤这才接着道:“我二叔房里的丫鬟有了身子……”这件事实在是家丑!

这建安伯府是三十五岁无子方可纳妾,也不得有通房,那可是家规,未及弱冠之年的裴二公子必然是没有三十五岁的!

南宫玥不由似笑非笑,“二夫人莫不是想留下那孩子?”

南宫琤点点头说道:“二弟妹为此到老夫人那里狠狠地哭诉了一番,说要给那个丫鬟灌了药再发卖出去。”照道理也合该这样,这奴婢无视府中的规矩,背着主母爬床,决不可饶恕!这一次放过这没规矩的丫鬟,不仅是府中的规矩乱套,连建安伯府也会成为王都的笑话。

南宫琤微蹙眉头,又道:“也不知道二婶是怎么想的,竟然亲自把那个丫鬟带到了她的院子里,说是二弟的亲骨肉,一定要留下。祖母把她叫去后,她还撒起泼来,扯起了世子的事,又说现在二弟无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二弟出了点意外,却没留下一点香火,府里可就绝了后了,那时就是后悔也来不及。还跟二弟妹说什么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不过是个庶出,府里也不差口饭吃……气得二弟妹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还说要和离。”那可真是闹得鸡飞狗跳,连他们大房的人也被叫去评理。

南宫玥心念微动,这二房想留下这个孩子,莫非是准到时候以自家已有后为名,来谋大姐夫的世子之位?这么想着,她又问道:“伯夫人怎么说?”

“娘说她不能拦着让二房没了香火,但也不能由着伯府的家规成了笑话,说是想保孩子可以,分家!”南宫琤眼中染上笑意,想起了当时二夫人和老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南宫玥亦是失笑,有建安伯夫人这个镇府之宝在,二房想要心想事成恐怕是没那么容易。

“反正我就以娘马首是瞻就是。”南宫琤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话间,百合走了过来,福身禀告道:“世子妃,大姑奶奶,席面要开始了。”

两姐妹亲热地携手进了雨霖阁,柳青清、南宫琰她们看到南宫琤也很是意外,几人见了礼后,便再次坐下。不过南宫琤没有在这这桌坐下,而是和建安伯夫人去了隔壁的另一桌。

没一会儿,恩国公府的丫鬟们排成两列,捧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井然有序地进了雨霖阁,他们身姿优雅,裙袂翻飞,仿佛翩然起舞的舞姬般。

上了七八道热菜后,众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点评着今日的菜色。

这时,一个丫鬟喜气洋洋地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交由恩国公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看了看后,便低声在恩国公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恩国公夫人微微颔首,跟着世子夫人便站起来身,对着众女眷道:“各位夫人,各位姑娘,请恕我打扰一下众位用膳的雅兴,刚刚前院的席宴传讯来说,几位大人、公子对今日斗菊的头三名赞不绝口,还诗兴大发,即兴做了几首咏菊诗,评了三甲,特意也送来给众位品鉴一下。”

咏菊诗由识字的丫鬟朗读了出来,这头甲更是让在座的众人赞叹不己,问过后才知道竟是前科的探花郎柳青云。

南宫玥她们自然是恭贺了柳青清一番,柳青清笑着谢过,脸上掩不住喜色,这兄长的荣耀亦是妹妹的骄傲。

笑意未绝,张老夫人却突然义正言辞地对柳青清道:“南宫少奶奶的兄长果然是青年才俊,不过以老身这些年的生活阅历来看,这女子还是应该妻以夫荣,母以子贵,才是有福之人啊。”

席面上的气氛被她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说得一僵,众人都不明白这张老夫人莫名其妙地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老夫人跟着又看向了南宫玥,道:“比如世子妃就是福旺之人,老身听闻近日萧世子带领南疆大军打了好些个胜仗,老身真是恭喜世子妃了。”

南宫玥却之不恭地受下了:“多谢张老夫人。”当然知道对方决不是简单地为了恭喜自己。

果然,张老夫人接着道:“世子妃如今是过得风生水起,却是可怜了二公主殿下芳龄早逝,在地下无依无靠。”她哀伤地说道,“老身今日就在这儿当着大家的面,求求世子妃可怜可怜二公主殿下……”

南宫玥表情淡然,仿佛张老夫人只是在叙家常,而柳青清和南宫琰她们已经傻眼了,早就听说这位张老夫人乃是商贾出身,行事无状,可是见她一直人模人样的,还以为是传言过度了,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这人不怕遇到斯文人,因为斯文人讲道理,要脸面,而无赖可不管你讲道理,只管耍无赖!

傅云雁冷声道:“张老夫人,二公主和世子妃又有什么关系,还要您来求世子妃,请您慎言!”

张老夫人面色一僵,倒是齐王妃眼睛一亮,巴不得看南宫玥的笑话。

齐王妃叹了口气,以长辈的姿态说道:“六娘,二公主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姐,本王妃的侄女,她若是有什么遗愿,我们这些做亲戚的,难道不该帮一把吗?……哎,想起二公主,本王妃亦是伤感不已,二公主这才刚到豆蔻年华,人就没了……不过张老夫人,六娘说得也没错,你为何好端端地要求到世子妃跟前?”

韩绮霞面露尴尬之色,忙去扯齐王妃的衣袖,却被齐王妃甩开了。

韩绮霞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本来还高兴和南宫玥、傅云雁她们一桌,现在却开始有些后悔了。母妃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管张府和张嫔他们到底在图谋些什么,他们齐王府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王妃,您有所不知啊!”张老夫人仿佛找到了知音般,露出了哀伤的表情,滔滔不绝地对着齐王妃倾诉道,“本来二公主人已入土为安,有些事尘归尘,土归土,老身也不该再提,可是如今二公主殿下的芳魂流连人间,一直不肯入地府投胎转世,老身这个做外祖母的实在是不忍心,只能厚颜说了。……其实二公主殿下在世时,痴心爱慕着镇南王世子,就算是后来皇上为世子和世子妃赐婚,她依旧对世子痴心不改……”

张老夫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声音也微微哽咽,“自从世子远赴南疆战场后,二公主殿下她更是日夜难眠,恨不得追随其左右,可是碍于身份,却是不能成行,以至忧思成疾才会香消玉殒!”

就算齐王妃知道其中必有内文,也被张老夫人的一番话惊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堂堂公主殿下因为发花痴而病死了?这等丑事不藏着掖着,张老夫人还好意思拿去到处说?

这一瞬间,齐王妃都不知道是该瞧不起二公主,还是该同情她了。

不过……齐王妃一细想,就知道张老夫人就算是无赖,那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无赖,她既然好意思拿着二公主的丑事四处说,必然是有所企图的。

齐王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觉得今天是有好戏看了。

齐王妃拿出一块帕子,故作感伤地在眼角拭了拭,叹道:“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哎,可怜的二公主殿下啊!”

张老夫人失声痛哭,泣不成声,一旁的张伊荏忙替她拭去泪痕,故意扬起声音安慰道:“祖母,您年纪大了,莫要如此伤心,小心伤了身子。”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四周其他人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目光朝南宫玥她们这一桌看了过来。

主桌上的恩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简直快气疯了,这张府实在是太荒唐了!竟然在他们恩国公府的宴会上玩起了这等戏码!真当他们恩国公府是软柿子是不是?

世子夫人气得就想站起身来,却被恩国公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她莫要冲动。今日毕竟是他们恩国公府宴客,他们是主,张府是客,直接把人赶出去终还是有些不妥,还是先静观其变。

张老夫人却是巴不得越多人关注越好,心中暗喜,表面继续哭诉道:“荏姐儿,祖母知道你孝顺……可是现在二公主殿下因生前无法嫁镇南王世子为妻,死后执念不消,不愿转世投胎,她夜夜入梦,哭着哀求老身为她作主,完成生前遗愿,好早日入轮回之道……老身看着实在是痛彻心肺啊!”

张老夫人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南宫玥,祈求道,“世子妃,你就可怜可怜二公主殿下,完成二公主殿下生前的遗愿,让二公主殿下不至于魂无所依……”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其实都知道张老夫人想玩什么花样了,张府亦或是张嫔恐怕是想让镇南王世子迎娶二公主的灵位。而且迎娶灵位还是第一步,第一步若是成功了,那接下来恐怕就是要让二公主有个香火,要过继一个孩子了。

这件事一旦退让了一步,镇南王世子妃就必须退第二步!

齐王妃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窃笑不已,又道:“张老夫人,镇南王世子妃一向善良大度,去年在猎宫更是为了得病的疫民以身犯险,如此有仁心之人,定是不忍心看着二公主的芳魂受苦的……”

张老夫人一双老眼泛着泪光,期待地看着南宫玥,道:“世子妃,你就发发善心让二公主殿下早日解脱……”

四周一下子寂静无声,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被吸走似的。

-题外话-

明天开始虐张家,且看阿玥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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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妄想

赏花宴上,满堂皆惊,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张老夫人和南宫玥的脸上扫过。

南宫玥却是优雅地品尝着席上的佳肴,似乎张老夫人所说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张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悲伤的老妇人,真诚恳切地说道:“世子妃,老身素来闻知您贤良淑德之名,在闺中就得到了皇上‘蕙质兰心'的美誉,您一定能够体谅老身对外孙女的这份疼爱之心。”她说着,老泪纵横,悲痛欲绝,颤颤巍巍地说道,“世子妃,老身求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便要跪下。

张老夫人心想,凭着自己的辈份和年纪,南宫玥一定会慌忙地来扶住自己,到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要自己摆出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她想不答应也不成。

张老夫人想得美极了,一边慢悠悠的往下跪,一边偷偷去看南宫玥,却惊愕地发现她正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按了按唇角,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腰背挺直地端坐着,似是在等自己跪下去。

难道真得要向这个还没自个儿孙女大的南宫玥跪下吗?

张老夫人一脸难堪,动作也随之僵在了那里,半屈着膝,不知该跪,还是该起。

南宫玥面带浅笑,淡然自若。

而齐王妃却是目露期待,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怎么还不跪啊!

张老夫人心里暗恨:本来指望借齐王妃的势推一把,看来真是指望错人了。

“张老夫人,您先起来好生说啊。”旁边一桌的于夫人突然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张老夫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不赞同地说道:“世子妃的心肠就这般硬,这么一个年纪足以做您祖母的老人就这样跪在您面前,您却视而不见吗?”

南宫玥轻描淡写地说道:“于夫人,你的话好生奇怪。本世子妃身为堂堂藩王世子妃,张老夫人想向本世子妃行礼问安罢了,怎就成了本世子妃的不是了?……你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这样不懂规矩,还是别到处走动为妙,免得给你夫家丢脸。”

说到这里,南宫玥笑了,又继续道:“更何况,本世子妃可没瞧见张老夫人跪下,于夫人恐是眼神不太好,需要找个大夫瞧瞧了。”

于夫人梗了一下,周围的女眷发出低低的嗤笑声,仿佛在对她指指点点。她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偏偏又无从反驳。

“世子妃。”张老夫人显是恼了,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您就毫无慈悲之心吗?”

齐王妃唯恐天下不乱地接口道:“世子妃,你对普通的疫民尚有慈悲之心,怎么对二公主却如此冷心冷肺呢?”

柳青清眉头一皱,上前正要说话,就见南宫玥向她摇了摇头,柳青清心知这位三姑奶奶向来很有主意,犹豫了一下便退了回去。

“张老夫人。”南宫玥慢悠悠地说道,“本世子妃不太明白,你方才那席话究竟是何意思?”

张老夫人给于夫人使了个眼色,就听后者说道:“世子妃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二公主殿下早夭,又曾对萧世子有思慕之心,你难道就不该成全二公主殿下未了的心愿吗?”她就只差没说是南宫玥抢了二公主的心上人。

南宫玥没有看她,而是直接问道:“这也是张老夫人的所想?”

张老夫人拭了拭眼泪,说道:“老身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大胆!”南宫玥突然俏脸一板,猛地的一拍桌子,冷声道,“二公主已薨,张老夫人的意思难道是结阴亲不成?素来冥婚只在男女皆亡之时,世子爷现在正领兵征战沙场,与南蛮一战,保卫我大裕国土。张老夫人你这究竟是在咒世子爷呢,还是希望我大裕败于南蛮?!”

四周皆沉默了下来,大裕正与南蛮交战,谁敢咒大裕战败?这个罪名着实严重,众人皆不敢多言,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同时也对这位镇南王世子妃有了新的认识:她虽然年纪小小,却绝不是任人揉搓之辈!

张老夫人为之一惊,心里透着一丝凉意,若是此罪落实了下来,连宫里的女儿张嫔都保不住自己。

张老夫人暗恼南宫玥的牙尖嘴利,口中则慌忙地辩称道:“老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老身怜二公主殿下早夭,无人供奉香火,怕是要化为孤魂野鬼,从此永陷孤独,实在太过可怜……”她长长叹息着,浑浊的眼中满是怜爱之情。

“张老夫人,节哀顺便。”于夫人一脸同情地安慰道,“哎。世子妃也只是忧心萧世子征战在外才会口不择言。……其实我倒是有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她故意顿了顿,见没有人搭理她,便只能自己继续往下说道,“张老夫人您不是还有一个二孙女吗?不若就委曲了张二姑娘以二公主殿下的名义进门,给萧世子为侧妃。这一来嘛,二公主殿下的心愿能了,二来嘛待日后张二姑娘生下孩子也能过继到二公主殿下的名下,为二公主殿下供奉香火。张老夫人,世子妃,您二位觉得如何?”

“这个……”张老夫人故作为难,但随后又长长一叹,说道,“老身虽舍不得我这二孙女,可为了二公主殿下,也只能如此了,就是……”

两人唱作俱佳,倒是把南宫玥给抬在了杠上。

周围的人不禁窃窃私语,想看看这个还一脸稚气的镇南王世子妃会如何应对。

“哈哈。”南宫玥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讽刺,“张老夫人,于夫人,不知二位姓甚名谁,夫家何人?”

二人皆是脸色一变,张老夫人板着脸问道:“世子妃此言而意?”

南宫玥的目光冷冷地在她们两人身上扫过,似笑非笑地说道:“二位既非本世子妃的母亲,亦非本世子妃的婆婆,竟然手长得管到了本世子妃房里来了,这世间还有这等没有规矩之事?张家是小门小户出生,不懂规矩倒也罢,大不了本世子妃费些口舌训斥两句。于夫人嘛,你可是出自二榜进士之家,竟也如此无知无德,孙家的家教倒是可见一斑。”

于夫人面色通红,脱口而出道:“世子妃……你!”

南宫玥冷嘲道:“你二位如此自说自话,莫非以为我南宫家出来的姑娘是面团子不成?……又或者张家姑娘实在嫁不出去,总打着别人家夫婿的主意?”

此话一出,张二姑娘的名节算是彻底的毁了,若是最后进不了萧家的门,恐怕也没有门当户对的人敢再上门提亲了。

“哈哈哈。玥丫头,这话你倒是说对了。”云城长公主高傲的笑声打破了冷寂,“张家姑娘还真就嫁不出去了。你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家啊,就从没出过一个原配嫡妻,这不,现在当妾都当上瘾了,总爱肖想那些有妇之夫。”

众人循声看去,才发现云城不知何时也闻声而来,原玉怡就跟在她的身旁。

“原来如此……”南宫玥冲云城笑了笑,一唱一合地说道,“还多亏了殿下告诉玥儿呢,原来这做妾还是张家的传统啊,说不定还是族规呢……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家倒也少见。”她不顾张老夫人黑得快要滴下墨来的脸色,唇角微勾说道,“但想当妾也要主母同意才行,真可惜,本世子妃瞧不上你家这没规没矩的姑娘来做妾!”

“你……”

张老夫人伸手指着南宫玥,手指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脸上红的发黑,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傅大夫人着实看不下去了,也出声道:“南宫家规矩谨严,又岂是这些小门小户能相提并论的。商贾就是商贾。不过,张老夫人,你们张家在王都也待了十来年了,还是多学学规矩才好,免得给三皇子殿下丢脸。”

“傅大夫人!”于夫人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一脸不平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撇了一眼南宫玥,意有所指地说道,“‘嫉妒'有违《女训》、《女诫》,乃‘七出'之名,难道还不允许别人说说?”

“王都勋贵世家,岂有成亲不到一年就纳妾之理?”傅大夫人嘲讽着说道,“原来两榜进士孙家也不过尔尔。”

虽然时人多有纳妾通房之举,但是,为了顾及妻族的颜面,一般在新婚三年内都不会堂而皇之地纳妾,最多也就是房里添几个通房。而越是勋贵之家就越是如此,甚至在某些规矩森严的人家也有嫡长子没有出生前都不得正经纳妾的规矩。

毕竟对一个家族来说,嫡长子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皇家除外。

席间的贵夫人们全都发出了不屑嗤笑声,她们的家中大多数都还没有站队,对于张家所求虽是不屑,但毕竟与自己无关,也就是瞧个热闹,但瞧了这么久,张老夫人和于夫人这种种丑态却是让她们越发瞧不起。

若不是看在张家是三皇子舅家的份上,这样的商贾人家,谁人耐烦应酬。

而那于家和孙家,在座的贵夫人们已经把他们从日后联姻的名单里划掉了,如此小家气的人不管是做女婿还是做媳妇,她们还真是瞧不上眼。

恩国公世子夫人赞赏地看向南宫玥,见她直到此刻,依然一派淡然,一举一动都是仪态万方,心中暗赞:不愧是南宫家出来的姑娘。

不仅是世子夫人,席间不少夫人也是如此想的,甚至有些已经暗暗计划着回去打听一下南宫家可还有待字闺中的姑娘。

“世子妃,今日还真是我的不是。”恩国公夫人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起身,向着南宫玥致歉道,“是我这赏菊帖送的不是,没有考虑到收帖之人的身份……”说着,她看向世子夫人,意味深长地吩咐道,“以后我们家再发帖,要注意避开那些不懂规矩的小门小户人家。”

“是,母亲。”世子夫人恭敬地说道,“媳妇知道了。”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冷气,恩国公府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向三皇子的舅家下逐客令?

不过,恩国公府也确实不惧三皇子,毕竟他们家靠着的乃是皇后和中宫嫡子。

张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子就撅了过去。

“张老夫人!”于夫人惊慌地喊着,“快,快送老夫人回府……”

席间一片混乱,张伊荏花容失色地扶住了她,眼泪汪汪地喊道:“祖母,您别吓荏儿啊,祖母!”

张府的丫鬟和婆子立刻围了上来,很快就搀扶着晕倒的张老夫人走了。

于夫人见状,正要趁机告退,她的一个丫鬟悄悄地跑了回来,告诉了她一件事--她的“金背大红”竟然是张伊荏让人折的。

这张家,亏她今天劳心劳力,连自己的脸面甚至娘家的脸面都不顾了,为了张家在周旋,她张伊荏竟然折了她的“金背大红”?于夫人气极攻心,紧跟着也撅了过去。

“夫人!夫人!”

随着于夫人也被扶着离开,雨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

众宾客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刚才发生的事,她们不好意思主动来找南宫玥攀谈,便是一边与人闲聊,一边时不时地朝南宫玥这边看来,窃窃私语起来:

“刘夫人,你说这事能成吗?”

“让张二姑娘捧着二公主殿下的灵位嫁进镇南王府,这听着确实有些荒谬啊。”

“我看这可说不好,皇上从前可是很疼爱二公主殿下的。”

“也是啊,二公主殿下人都没了,她这点小小的要求对皇上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会吧?”

“……”

众人越讨论越是兴致勃勃,连着整个雨霖阁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四周的女眷们一道道带着窥探意味的目光连着坐在一旁的傅云雁、柳青清等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更何况她们自以为压低的声音其实只听几个字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云城忙安慰南宫玥道:“玥儿,你不用担心,这个张老夫人是母以女贵,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惯了,以致都忘了她自己的出身了,说来她也不过是个乡下妇人罢了……”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皇上是决不可能答应她这种荒唐的要求的!”这种事传出去,简直是要笑掉人大牙,这张家恐怕是吃准南宫玥才十三岁,又是新媳妇,脸皮薄,想让她先松了口。

“殿下说的是。”傅大夫人亦是道,“如此闻所未闻的荒谬之事,皇上皇后决不可能答应的。”

两位长辈一片爱护之心,南宫玥自然明白,忙站起身来,对着她们福了福道:“玥儿谢过殿下,谢过傅伯母的关爱。”

云城长公主和原玉怡干脆也在这桌坐了下来,为了缓解气氛,原玉怡故意问云城:“母亲,我刚刚听您说张家就从没出过一个原配嫡妻,那是怎么回事啊?别人且不说,那平阳侯夫人总是原配吧……”不过既然刚刚张老夫人没有反驳,不会这平阳侯府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吧?

原玉怡想到了,四周其他的女眷也想到了,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云城明知这一点,却故意还是拔高了一个音调:“怡姐儿,那时你还没出生呢,自然是不知道的。现在的平阳侯夫人根本就不是平阳侯的原配。那会儿,平阳侯还只是曲大公子,除了原本的原配嫡妻,他又纳了张氏为二房,偏偏那嫡妻是个没福分的,没两年就去了,曲大公子就把张氏给扶正了,后来先帝给已经去世的老侯爷封了平阳侯,张氏就成了平阳侯世子夫人,还一路成了平阳侯夫人。曲家这事知道的也就以前跟着先帝的一些近臣,曲家自己当然是特意避着不说,慢慢地,自然也就没什么人知道。”

周围的宾客都没想到平阳侯府竟然还有如此劲爆的旧闻,再想到刚才张老夫人和南宫玥的那一番唇枪舌剑,更是觉得不虚此行啊。当镇南王府对上三皇子的舅家张府,这结局又会是如何呢?

众人心中很是波涛汹涌了一番,继续注意着南宫玥这桌的动静。

傅大夫人亦是点头道:“这张家自从当年出了个太子良娣,也就是现在张嫔后,就老想着借府里的姑娘投机取巧,走捷径。你看这年轻的一辈里,张大姑娘就给渭南王做了侧妃。”虽然渭南王是郡王,身份高贵,可是以张府的地位,张大姑娘完全够格给一个二三品的人家做嫡妻,何必去做什么侧妃!

云城和傅大夫人这么一说,宾客们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甚至还有了新的发现--

“这么说来,连张府的表姑娘好像也是做妾的命。”一个夫人小声地说道,“这明月郡主不是去西戎给西戎王做妾了吗?”

“如今张老夫人连二公主死了都想送她去做妾,这张家还真是……”

宴会中,女眷们聊得如火如荼,心情舒畅,感觉未来半个月王都都不缺话题了。

真是多亏了张府啊!

……

在众人聊得兴冲冲之致,张老夫人和张伊荏也终于回到了府里,张老夫人是在马车上醒过来的,但还是憋着一肚子火,撒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影,挥之不去。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张老夫人一想到刚刚在恩国公府所发生的事,就气得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