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栾一听说卫氏到来的消息,忙急切地出来相迎:“见过卫母妃。”看着卫氏的眼神中透着一抹热切,难道说……

卫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但脸上却是一副慈爱有加的表情,如同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笑着说道:“栾哥儿,卫母妃总算是不负你所托,你父王已经同意给翩翩开脸了!”

萧栾欣喜若狂地看着卫氏,总算还记得礼数,躬身作揖道:“多谢卫母妃成全!”他顿了顿,还不忘地追问道,“卫母妃,父王可答应了让翩翩为妾?”

“暂时先做个通房吧。”见萧栾有些失望,卫氏温和地宽慰道,“不过,你尽管放心,卫母妃答应你,等过些日子定会再去与你父王说说,把翩翩抬为妾的。”

得了她的承诺,萧栾大喜,又一次道谢道:“多谢卫母妃。”

萧栾的心几乎要飞了起来,他得赶紧告诉翩翩这个好消息。

卫氏看出他的心怕是早已经飞到那个翩翩那里,嘴角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丝笑,体贴地道:“栾哥儿,母妃就不打扰你读书了。”

萧栾亲自恭送卫氏到院子口,跟着便回去整了整衣装,然后急切地朝内院而去,他得赶紧告诉翩翩这个好消息!

他老早就答应了翩翩,一定会为她开脸,正了名分,可是不知道为何母妃就是看翩翩不顺眼,死活不同意……没想到母妃去了庙里祈福,王府由侧妃卫氏当家,自己不过去卫母妃面前随便这么一求,她不但答应了,还这么快就帮他达成了心愿!

卫母妃对他真是比母妃还要好,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帮着他。

此时的萧栾真是恨不得卫母妃才是他的亲娘!

至于母妃……唔,最好还是等翩翩被抬了妾以后再回来吧,省得又要阻挠他们了。

而另一边,来传旨的天使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镇南王在正厅中眉宇紧锁地拿着圣旨。

皇帝特意三千里加急地送了一道圣旨下来,让王妃小方氏在一个月内将侵占的产业与历年所得的银两尽数归还给世子萧奕!

上一次,皇后下过一道懿旨,斥责小方氏侵占萧奕的铺子,还放印子钱,但是当时小方氏自辩说是汪掌柜诬陷于她。彼时,镇南王是信了,但也打算细细地调查一下这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后来因为萧奕离开南疆后丢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以致他忙得焦头烂额,就把这事给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皇帝的圣旨居然也来了!

先不说皇帝为何会下了这样一道圣旨,让镇南王不明白的是,圣旨中所提到的产业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活着,也没分家,萧奕又是从哪里来的产业?

他的王妃又到底知道多少!?

镇南王的心越来越沉,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感觉,沉思了片刻后,命小厮去备马,他要亲自去一趟明清寺,找小方氏问个清楚明白。

镇南王即刻从王府出发,到了傍晚时分,才抵达了明清寺。

“王爷来了!?”

小方氏一听镇南王来了,喜出望外。

自从她来到明清寺后,王爷还从来没看望过自己,她还以为王爷必然是被卫氏那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以致把自己都给忘记了!

没想到王爷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小方氏忙吩咐丫鬟帮自己迅速地整理了一番衣装,又在发间插上一支珍珠翡翠东陵玉鎏金钗,理了理鬓角后,便提着裙裾款款地去迎镇南王了。

“见过王爷!”

她盈盈一福身,以为镇南王会来相扶,没想到,镇南王却皱眉望着她,不快地说道:“王妃是来庙里祈福的,这副打扮,着实不太恭敬,还是去换了吧。”

小方氏与镇南王夫妻多年,自然听出他的心情不佳,虽不知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极有眼色地说道:“妾身只是听闻王爷来了,这才打扮了一下。王爷说的没错,既来了这明清寺祈福,自然不能在佛祖前失礼,请王爷稍候。”

小方氏赶紧回了禅房,一边让丫鬟伺候自己换衣裳,一边又让人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她除去珠钗,换好了青布衣裳,明眸就来回禀说镇南王是接了圣旨后匆匆而来的,而且脸色极为不好……

小方氏心中一沉,怀疑这圣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否则镇南王又岂会是如此的态度……

第293章-离心(一更)

小方氏莲步轻移地走到了镇南王面前,盈盈福身。

她一身青布衣裳,不施粉黛,秀眉微蹙,看起来是如此娇柔赢弱,若是从前,镇南王定会怜惜不已,搂着她好好地安慰一番,可是现在的镇南王大半颗心都扑在了年轻美貌的卫氏身上。

比起正值芳华的卫华,小方氏倒底是年纪大了,两个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哪怕岁月垂顾,美貌不减,但眼角多少还是出现了一些细纹,平日里还能用脂粉掩去,但此时,她洗去了脂胭,却让细纹更加明显。

镇南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一撩袍子,大马金刀地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下,开门见山地就道:“今日本王刚接了圣旨……”他神色冷凝地斜眼看着她道:“圣旨上说,你侵占了奕哥儿的产业多年,命你归还所占的产业和这些年来的所有收益……”

小方氏一惊,她倒也猜测过圣旨里的内容,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提到产业的事。

自柳合庄和开源当铺的事情一出,她就有些预感了,但所幸懿旨仅仅只是责问了一二,不痛不痒。而她到底是萧奕的母亲,只要她装作不知情,想来萧奕也拿她没办法,哪怕产业是在萧奕的名下,但那些银子她也依然可以紧紧地攥在手上。可不想,萧奕竟然请动了皇帝替他出面?!

小方氏此刻心中无比恼恨,她就应该早早的除掉老王爷留下的那些人,果然还是留下后患了!

不,怪就怪她太过手软,要是早早地让萧奕去见了地下的老王爷,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归想,小方氏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镇南王的怒火平息下来,她美目含泪,一脸委屈地说道:“王爷,妾身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镇南王黑着脸问道。

上次小方氏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镇南王出于夫妻多年的信任,也相信了她,可是现在……

镇南王冷声道:“若是无十足的证据,皇上岂会下这样的一道圣旨?……你瞒了本王多少事?奕哥儿的那些产业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南王心中真正恼的并不是小方氏占了萧奕多少产业,毕竟,说到底小方氏也是萧奕的母亲,母亲替孩子管着产业是理所当然的,他生气的是,小方氏居然一直瞒着他!

镇南王在丫鬟们的面前如此厉声的斥责她,简直就不给她留下脸面!小方氏又气又恼,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产业的事恐怕是瞒不住了,可是,萧奕即然如此寡情薄义,不顾自己多年替他打点产业的辛劳,把这件事曝出来,那也就别怪她了!

小方氏微微垂目,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秀美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说道:“王爷,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瞒着您了。父王在临终前确实是留下了一些产业给奕哥儿和栾哥儿,除了那开源当铺外,还有一些铺子和良田,这些来年都是由妾身在代管着,但是妾身从无侵占之心啊!”

果然如此!

“那本王怎么不知道?!”镇南王的眉头皱起,满脸的不快。

他也知道父王在世时积下了不少产业,本以为在父王去世后,都已经归在公中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些是瞒着自己的!

而这么大的事,小方氏居然一直绝口不提?!

枉费自己一向如此宠信她!

这一刻,镇南王心中已经不止是恼怒,甚至还深感遭到了背叛。

小方氏定了定神,解释道:“这事儿本来妾身也是不知道的。……王爷可还记得父王身边的申大管事?”

镇南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冰冷的目光让小方氏不禁打了个冷颤。可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再回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父王去世一年后,申大管事自尽殉主,那份忠心让人动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镇南王的神色,说道,“在申大管事自尽前三日,他曾来见过妾身,妾身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申大管事说,父王将生前攒下的大半私产留给了奕哥儿和栾哥儿,两个孙儿一人一半,待到他们加冠成年后再正式交给他们自己打理。申大管事一心殉主,便拜托了妾身在两个孩子还没成年前,帮着他们来打点产业……”

真是把他当傻子了!镇南王嗤笑了一声,道:“王妃,本王是父王的嫡亲儿子,是奕哥儿和栾哥儿的亲生父亲,就算申大管事真要找人托付,何不来找本王,怎么就把这事托付给了你?”

小方氏连忙道:“王爷,您可记得父王在去世以前,曾与您大吵过一架的事吗?”

说到那件事,镇南王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心想:难道父王直到去世都还记恨着那件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把产业托付给自己,而是交给一个心腹管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

申管事一心向着父王倒也罢了,小方氏居然也跟着瞒了自己这么多年!

见镇南王不再对此追问不休,小方氏跪倒在地,嘤嘤而泣,“王爷明鉴,妾身一直以来都只是代管,绝无侵占之心,铺子这些年赚的银子妾身都帮奕哥儿和栾哥儿好好存着呢。等两个孩子及冠后,就会尽数还给他们的……您也知道,妾身一直以来都把奕哥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丝毫没有私心啊。”

若是从前小方氏这么一说,镇南王必是信的,可是现在,被瞒了这么多年,镇南王对她的信任已比大打折扣,他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王妃啊王妃,事到如今,你还在把本王当傻子哄吗?”

“王爷……”

小方氏还要再说,就被镇南王一脸不耐烦地抬手拦住了,他已经不想再听她继续狡辩下去了。

“总之,无论你有没有故意占了奕哥儿的产业,皇上现在既然已经下了圣旨,你就赶紧把奕哥儿的那份还回去,还有历年的收益,一文都不许少……”话虽这么说,但镇南王的心里还是十分不痛快,父王想必是留给了萧奕不少的私产,而小方氏这么些年敢瞒着他,私自管着,这笔收益也绝不会少!

萧奕现在就已经目中无人了,等再得了这么大一笔产业,恐怕更加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自己才是父王的嫡亲儿子,父王竟然宁愿把私产偷偷留给孙子也不让他知道,实在太过份了!

小方氏拧紧了手中的帕子,要把这些能生金蛋的产业和这么多年的收益还回去,简直就像是在用刀子割她的肉一样,生生的痛!而且,这些年收益也不是全在她手里啊,说到底,产业是在萧奕的名下的,光每年交过去的帐目里就有不少银子已经分给了他!现在他居然还想抢自己的,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那些江南的庄子、铺子、良田,那可是现在有钱都很难置办的。她原本想得好好的,等过几年栾哥儿当了世子,就可以慢慢地过户到自己的名下,改日留给霏姐儿当嫁妆!

现在全没了!

小方氏强忍着心中的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那些产业是父王留给奕哥儿和栾哥儿的。”她故意又提了一下萧栾,这才道,“为了表示妾身对那些产业绝无染指之意,以妾身之见,不如把它们,还有例年来的收益全数给了奕哥儿吧,王爷以为如何?”

镇南王眉峰一皱,沉声道:“全给他?他哪里懂得经营,给了他,怕是很快就把那些产业败了个精光。萧奕和栾哥儿都是父王的嫡孙,父王即有遗命,产业就由他们二人平分吧。”

小方氏心中暗暗窃喜,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好歹可以明正言顺的分给栾哥儿一半,总比全被那孽种占了去要好!小方氏正得意地想着,又听镇南王补充道,“至于栾哥儿那一份产业,你立刻把帐册整理出来交给本王,在栾哥儿加冠前,本王会亲自替他打点。”

小方氏眼中的笑意“刷”的一下退得一干二净,她的手不由地颤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妾身知道了。”

虽然不甘心,但小方氏也知道现在绝不能再开罪镇南王,这件事能这样过去是最好的了……

小方氏收敛起心神,盈盈拜谢:“妾身在此谢过王爷对栾哥儿的一片爱护之心。”

这若是在以往,镇南王听了自然是受用无穷,但此刻他却只觉得刺耳极了。

镇南王神色冷淡地道:“栾哥儿是本王的儿子,本王哪里会对他不爱护的?”

小方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勉强露出温顺笑容,说道:“是妾身失言。”现在这个情况是多说多错,哪怕她随便一句话,恐怕镇南王都有可能生出别的想法来。

镇南王冷哼了一声,心口的怒火怎么也无法平息。

他以为他在南疆、在王府的威望是绝对的,没想到不止是萧奕那个逆子忤逆自己,连王妃也对自己生了二心,这传扬出去,他堂堂镇南王连自己的后宅都管不住,实在是丢人至极!

堂堂王妃,竟然都不及一个侧妃懂事,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看来是自己这些年对她太宠了,让她失了分寸!镇南王这样想着,冷声开口道:“王妃,你既然有心为南疆祈福,就该有祈福的样子。”

小方氏心中更加不安,镇南王从来没有如此冷漠的对待过自己。

“来人!”镇南王扬声吩咐道,“传本王的命令,王妃一心为南疆祈福,自然不能太过奢靡,从今日起,一切用度比照明清寺的僧尼。”

小方氏脸色一僵,她虽在这里祈福,可从来没有人敢要求她苦修,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住罢了,现在王爷的命令是什么意思?还真让她去过像尼姑一样的日子?

镇南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说道:“王妃,你既然如此心诚,那就为了南疆伤亡的百姓跪抄一千遍《地藏经》,没有抄完之前,你也别回王府了,好好在这里带发修行!”

“王爷!”小方氏这下真得吓到了,哭求道,“妾身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了妾身这一次吧……王爷!”

这一次,镇南王没有心软,而是说道:“若是再让本王发现,你敢擅作主张,那你就待在这清明寺里别回去了。”

镇南王余怒未消,狠狠地一甩袖,大步离去,留给小方氏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

小方氏又恨又急,她虽然知道这件事曝光后,镇南王一定会生气,但她却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气到如此地步。身为女人,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镇南王对她的情义大不如前了,否则绝不会这般绝情。

卫薇!一定是卫薇这个小贱人在王爷面前挑拨离间!

她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哄回镇南王……

当年,她能从她那没用的堂姐手里抢过镇南王妃的位置,现在,一个区区的卫薇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定要想想办法……

“王妃。”这时,明清寺的主持叩门走了进来,施了一礼说道,“王爷离开时有命,让王妃从今日起住到后寺,潜心抄写《地藏经》,请王妃随贫尼去吧。”

这主持的态度疏离,丝毫看不出前几日对自己的谦卑恭顺,不过就是看王爷对自己态度冷淡才会如此。小方氏心里暗恨,自己好歹也是王妃,这小小的尼姑竟然就敢这般无礼!

小方氏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就好像有什么堵着一样,窒闷难当。

“王妃,《地藏经》共有13品,王爷有命让您要抄完一千遍,还是请王妃早些开始,以期能早日回王府。”

“你……”

小方氏一口气回不上来,眼睛一黑,就倒了下去。

“王妃!”

在屋里伺候的小方氏的大丫鬟明眸焦急地喊了出来,又向住持吩咐道,“快,快寻大夫。”

住持念了一声佛,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贫尼瞧着,王妃只是一时累着了,还烦请姑娘将王妃扶至后寺,笔墨已经准备好了,等王妃醒后,就能开始抄写了。”

明眸心中微凉,这明清寺是由镇南王府供奉的,这住持会对王妃如此态度,显然是得了王爷的吩咐。

王妃日后要如何是好啊!

小方氏在明清寺里祈福,归期未定,而另一边萧奕命人从王都送出的银票已经到了南疆。

银票足有五万两,是南宫玥在短时间里东挪西凑凑齐的。

一收到银票,田禾就欣喜地把莫修羽和姚良航两人叫了过来。

莫修羽看着书案上的那几张大额银票,喜不自胜地说道:“世子爷这笔钱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萧奕吩咐他们整顿一支玄甲军作为他的亲兵,如今三千玄甲军已经整编起来,就等着这笔军饷了。

以前莫修羽觉得三千人不多,可是当要管着这三千人的吃、穿、用时,就会发现这三千兵士坐吃山空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服饰盔甲、箭矢、兵器、伤药、营帐……这一样样、一件件都需要钱啊!

以前莫修羽以为自己是将领,只要会打仗就好,如今和姚良航一起管理、训练起玄甲军来,这才知道原来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原来他也有当管事、账房先生和奶娘的潜质啊……

莫修羽和姚良航互看了一眼,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两人就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但也受益良多!

田禾拿起那薄薄的几张银票,却是觉得沉甸甸的,眸色复杂地叹道:“五万两!足足五万两,世子爷为了筹集这五万两银子,怕是不容易啊。”

闻言,莫修羽和姚良航嘴角的笑容一收,姚良航凝重地说道:“真是难为世子了。”

世子是将来的镇南王,组建自己的亲兵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照道理说,镇南王也应予以支持,偏偏他们这个王爷心胸狭隘,唯恐世子势大,完全不似过世的老王爷般心胸宽广,以致世子走得步步艰辛,现在更是需要为这黄白之物忧心、烦扰。

田禾的心中比莫修羽的感触更深,毕竟他是亲眼看着老王爷是如何谆谆教导、悉心培养如今的镇南王,为他一步步地铺好了路……没想到这父子之间的差异竟然如此大!

田禾定了定神,也不再多想,只是慎重地叮嘱莫修羽道:“小莫,虽然世子爷没说,但这笔银子必然来之不易,我们可要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浪费了!”

“属下明白。”莫修羽郑重地站起来身,对着田禾躬身抱拳道。

自然是要省着点用的,五万两看着是不少了,可是要养三千兵士,而且还是三千精兵,却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好在能满足初级军需了,可以暂时撑上一段日子了。

这没钱,果然还是万万不能啊!

田禾欣慰地说道:“世子爷真是辛苦了!远在王都也没有忘记咱们。”

被他们心心念念的世子萧奕,此时正粘粘乎乎的赖着南宫玥,丝毫没有在南疆时的英武霸气。

萧奕回王都已经整整过去四十天了,皇帝给了他的一个月假期也早早的用完了,可是,他好像毫无知觉一样,整日里粘着南宫玥,连王府都懒得出。

终于,还是皇帝看不下去了,把萧奕召进了宫里,好说歹说了一番,让他继续领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

如此这般,萧奕一大早只能委屈的与南宫玥依依惜别,跑去五城兵马司报道,而就在当日,一封远从北方而来的捷报也呈上了皇帝的御案。

“好,太好了!”

皇帝看着手中的捷报,是喜形于色,连连称好。

没想到南蛮之乱才刚平息,现在连长狄也败于他大裕的铁骑之下,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

皇帝忍不住又将捷报看了一遍,视线在韩淮君的名字上徘徊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引以为豪的笑意。

韩淮君亲手斩了长狄的大将,这一功可不小!

这才是他们韩家子弟的本色!偏偏王弟齐王对这个庶长子的态度……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心里叹气:总归君哥儿还有他这个伯父为他做主。好男儿即已立业,也该成家了!等到君哥儿回来,就把他和希姐儿的婚事办了!让皇后也高兴高兴。

刘公公见皇帝心情好,凑近一步,笑着恭喜道:“都是皇上圣明啊!看来我大裕扫平四方蛮夷,指日可待!”

皇帝定了定神,感慨地笑道:“是我大裕将士冲锋陷阵,才打退长狄,实属不易啊!”

这场大裕与长狄的战役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总算是获得了这场来之不易的大捷。

这一年多,大裕的损失亦是不小……

当皇帝从喜悦中稍稍冷静下来后,倒是想到了一个他已经遗忘许久的人--长狄诚王。

自从大裕和长狄开战以来,诚王就被软禁在了王都的诚王府里。

接下来,是该考虑如何处理这个诚王了。

皇帝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附耳对着刘公公吩咐了几句,刘公公也笑了,眼角挤出浓重的皱纹,应声下去办事了。

刘公公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是一个时辰,几个宫人就带着皇帝的圣旨和十来箱子赏赐抵达了诚王的府邸。

诚王自然是被叫道正厅中跪地接旨,却被旨意中的内容炸得脑中空白一片。

怎么可能呢!

他长狄竟然被大裕给打败了?连威名赫赫的塔卡将军都被斩杀,死伤数万,俘虏数千,而大裕若是继续深入,连长狄的都城也危在旦夕……

这一条条都反复在诚王的脑海中重复,对于旨意后面说的赏赐,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

传旨的小内侍心中冷笑,却是故意尖着嗓子道:“诚王殿下,皇上宽厚仁慈,颁下这些赏赐,殿下为何还不谢恩,莫非是对皇上……”说着,他冷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今日诚王还能在这城王府中,那明日呢?

“殿下……”诚王的贴身小厮跪在他的身后,紧张地拉了拉诚王的袖子,诚王这才回过神来,伏在地上磕头谢恩,然后双手高举接过圣旨,脸庞一直低垂,藏住眼中的屈辱。

小内侍冷冷地甩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厮忙恭送几个宫人直到正厅门口。

宫人走后,正厅内静悄悄的,安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诚王仍旧举着圣旨僵硬地跪在原地,失魂落魄。

小厮忙小心翼翼地地扶起了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吧?”

他怎么可能好呢!诚王的脸色还从来没这么难看过,目光停顿在正厅中那一箱箱用大红的木箱装好的赏赐赏,觉得红得有些刺眼,仿佛是由长狄子民的献血染成……

哪怕是当初被大裕皇帝软禁在这诚王府中,诚王也没绝望至此。

因为他心里知道只要大裕和长狄的战事一天不出结果,自己在大裕就安然无恙。

若是长狄得胜,他可以预计自己将瞬间从阶下囚变为座上宾,成为大裕皇帝和谈的重要棋子,甚至还有机会再次回到长狄……可没想到的是他们长狄竟然输了!

这怎么可能呢?

在震惊之后,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现在他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大裕皇帝的意思了。

诚王的眼中被一种浓重的阴霾所覆盖……

这一切都要怪南宫琤!

想当年,他对南宫琤一片真心,可是南宫琤是怎么回报他的?

她出卖他,践踏他的真心,把他一头草原上的雄鹰硬生生地折断了翅膀,如同一只家禽般被关在这牢笼一般的诚王府中!

而她呢?

竟然还风风光光地嫁了人,做起了她的宣平伯世子夫人!

凭什么?

想她这样卑鄙无耻、两面三刀、口腹蜜剑、朝三暮四的女人凭什么过上现在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

诚王抿紧了薄唇,眼神阴暗得仿佛来自地狱的最底层。

南宫琤!

既然要沉沦地狱,那么他独自一人,未免也太孤独了些,不是吗?

他阴沉地笑了,一旁的小厮噤若寒蝉,完全不敢再说话。

-题外话-

二更君今天下午18点05分来~

第294章-锦心(二更)

长狄大败的消息在皇帝的授意下,在王都内迅速传播,几乎半天的时间就人尽皆知,一时间与次日即将举行的锦心会一起,并列为了王都最热门的话题。

王都里的勋贵世家里,男人们纷纷议论着此次大捷,谁会是首功,朝局又将会有怎样的变化。而女人们则紧张的为自家就要去锦心会参加初赛的姑娘们准备着行头。

锦心会最初是由前朝的一位才女创办,之后成了王都三年一次的盛事。在那位才女过世以后,便由国子监祭酒的夫人操办的,举办的场地就在国子监。平日国子监可是闲人免进的地方,到了锦心会的那几日,凭着祭酒夫人发出的素纹锦心帖,就可以进入国子监观看锦心会。

锦心帖分为两种,一为金纹是邀请那些姑娘们来参赛的。二为素纹则能凭帖前来观赛。

不止是参加金纹帖难得,这素纹帖亦是千金难求,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拿不到帖子。

更别说南宫玥手中的评审帖了!

能成为锦心会的评审从出身、人品到才学,都要无可挑剔。

前朝时,一个权臣的夫人曾经凭借夫君的权势得到了评审帖,这参赛的姑娘们还没发出异议,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就已经暴动了,在国子监门口游行示威,硬是不让那位夫人进国子监,最后那位夫人只得灰溜溜地又回去了,之后连国子监祭酒和祭酒夫人也受了牵连,被罢了职。

这锦心会的清高可见一斑!

锦心会当日,南宫玥的朱轮车一大早就从镇南王府出发,因萧奕最近刚领了差事,她很难得的独自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目的地。

“世子妃,国子监到了。”车夫在外面提醒了一声。

这国子监是前朝时就留下的,到了新朝后,在先帝的旨意下,经过一番整修,比原来扩建了近一倍,一眼看去,不仅恢弘,而且沉静悠远,散发着一种历史的韵味。

抬眼便可见大门的牌匾上书“国子监”字样,黑底金字,字体瘦劲清峻,笔势豪纵,让人一见便生敬仰之心。

尚未等南宫玥多生感慨,便见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丫鬟从一排穿着一式衣裙的丫鬟中走了出来,对着南宫玥福了福身。这些丫鬟显然是严格培训过的,每一个都是容姿出色,举止有度。

那丫鬟一见南宫玥的朱轮车,就知道对方必然是身份不凡,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依着规矩问道:“奴婢醉莲见过夫人,可否让奴婢一见锦心帖?”

南宫玥把手中的帖子交给了百合,然后由百合转交那个醉莲。

醉莲一看南宫玥那大红色的帖子,便是肃然起敬,这锦心会发出的帖子中唯有评审帖是大红色的。

醉莲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帖子,瞟了一眼后,终于知道了南宫玥的身份。

“见过世子妃。”醉莲再次给南宫玥行礼,然后在前头为她引路,并向她解释今日的比赛流程。

南宫玥是乐艺的评审,所以她要去的不是普通的看台,而是作为评审台的琼华阁。

南宫玥一路跟着醉莲缓步前行,时不时看见不少蓝色衣裙的丫鬟在路旁、廊下守着,没一会儿便到了琼华阁的二楼。

琼华阁中,已经有人在了,三三两两地闲聊着。

南宫玥一眼扫去,便见其中也有几张熟面孔,比如国子监的琴艺老师、翰林院的汪大人、国子监的祭酒夫人……

众人一一上前与她见礼,很快,其他的评审也陆陆续续到了,琼华阁也越来越热闹了。

直到一声“云城长公主到”,琼华阁才为之一静。

南宫玥怔了怔,没想到云城长公主也是乐艺比赛的评审,原玉怡必然是早就知道的,还故意瞒着自己。

这时,身着华服的云城长公主已经进阁了,众人与她行了礼后,然后才重新落座。

“玥儿!”

云城长公主笑眯眯地对招手,让南宫玥坐到了身旁,说道:“本宫年轻时琴技也不错的。”她仿佛是看出了南宫玥心中的惊讶。

南宫玥与她熟稔,因而也不拘谨:“那殿下改日定要指点玥儿一番才是。”

两人说笑了几句后,祭酒夫人便上前对云城道:“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比试是不是开始了?”

云城微微颔首,随着一声锣鼓响,便有一个丫鬟高声宣布乐艺比试开始,让参赛者上场。

南宫玥坐在二楼的窗后,俯视着下方的比赛场地。

她才注意到原来琼华阁面对的是一个小花园,现在是春末夏初,花园里可见百花盛开,牡丹、月季、绣球、蔷薇……发出令人陶醉的清香,沁人心脾。

花园中,一个凉亭中正好正对他们这些评审,凉亭的四周已经围起了白色的薄纱,风一吹,薄纱翩翩起飞,凉亭中已经放了一张琴案。

很快,就有一位戴着帷帽的姑娘抱琴走入凉亭中,放下琴后,端坐在了案桌前,她纤手一拨,流畅的乐音从指下流泻而出,如山溪轻灵,好一曲《高山流水》……

第二个参赛者乃是吹箫,一曲《平沙落雁》亦是引来不少掌声。

其实能来参加锦心会的姑娘个个都是不凡,只不过这高手也分高下,锦心会便是要挑出那些个最最出挑的!

到了第五位参赛者,南宫玥不由与云城互相看了看,只见蒋逸希抱琴走入凉亭中。

她坐直身体,两手抚于琴上,一段冰冷流畅的琴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明明此刻是春末夏初,但众人却觉得仿佛置身于寒冬之中。

这首曲子是……南宫玥微扬柳眉,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很快,琴音就变得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仿佛一瞬间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向荣,朝气蓬勃!

旁边不知道是谁低叹了一声:“好一曲《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是十大名曲之一,自然是极其讲究技巧的。

而蒋逸希的技巧几乎是无可挑剔,起部的旋律充满活力,承部的旋律猛然上扬,情绪变为热烈,转部乐声时而轻盈流畅,时而铿锵有力,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不止是技巧,她的情感也表现得恰大好处,让听者与琴声发生了共鸣,全都沉浸在她的琴声中。

南宫玥嘴角的笑意更盛,仿佛从中听到了蒋逸希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曾经心如寒冬,结上了厚厚的冰霜,直到喜讯突然而至,如同春日的幼苗无惧寒霜破土而出,冰霜在暖阳下渐渐融化,冬去春来。

那曾经冰封的心亦在潺潺春水中再次活了过来,生机勃勃!

太好了!

南宫玥没有去看蒋逸希,只是聆听她的琴声便已经足够了……

琴声便是心声,更是“情”声!

一直到琴声停止,四周静悄悄的,众人都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翰林院的汪大人第一个拍手叫好,跟着台下一片掌声,南宫玥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一曲大概就是希姐姐此刻的心情吧,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一切都在转好!

南宫玥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韩公子早日回到王都,也能向希姐姐讨杯喜酒。

虽然后面还有大半的姑娘没有表演,但是南宫玥已经可以肯定蒋逸希必然能通过今日的初赛,参加一个月后的决赛。

比赛继续进行着,后面的姑娘们相继演奏了《春晓吟》、《良宵引》、《梅花三弄》、《十面埋伏》……

约莫两个时辰后,乐艺的初赛终于结束了,评审们商议后便在数十名姑娘中挑选了其中七名晋级决赛,不出意外地,蒋逸希的名字也在其列,而且位列榜首。

一炷香后,是今日锦心会的另一项初赛--诗词比赛。

南宫玥只是乐艺的评审,这诗词比赛就归不得她管了,于是她便向云城告退,下楼去了。

蒋逸希正在琼华阁的门口等着她,“玥妹妹!”

“希姐姐,”南宫玥快步上前,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刚才那一曲《阳春白雪》真可谓余音绕梁,人琴合一,希姐姐你的琴艺又更上一层楼了。”

蒋逸希自然明白南宫玥必然是从琴声中听出了自己的心意,一瞬间眼中闪过一抹羞赧,俏脸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更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南宫玥都有些看呆了,她还从未见蒋逸希如此璀璨,如此耀眼过。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粉衣丫鬟向两人小跑着过来,福了福身:“见过世子妃,蒋大姑娘。”

南宫玥和蒋逸希都认识她,这是原玉怡的贴身丫鬟寒梅。

寒梅恭声禀告道:“世子妃,蒋大姑娘,我家县主和傅六姑娘请两位一起过去秋水阁。”秋水阁是观赛者的看台。

顿了顿后,寒梅又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齐王妃也在秋水阁。”

南宫玥和蒋逸希互相看了一眼,齐王妃在秋水阁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韩绮霞会参加接下来的诗词比赛,齐王妃身为母妃,又怎么会不来看女儿一展风采呢。

南宫玥和蒋逸希也没打算特意避开齐王妃,颔首示意她们知道以后,就随着寒梅过去秋水阁了,原玉怡和傅云雁已经在二楼最前排给她们留了座位。

以齐王妃的身份,自然也是坐在最前面的一排。

虽然她们和齐王妃之间有些龃龉,但齐王妃毕竟是亲王妃,也是这秋水阁中身份最高的一个,因此南宫玥和蒋逸希进阁后的还是走到了齐王妃的跟前,福身行礼道:“见过齐王妃。”

“免礼。”齐王妃僵硬地说道,整张脸差点没黑下来。

一见蒋逸希,齐王妃就不由地想起了韩淮君,双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握成了拳头,心道:没想到那个贱种竟然能活着回来!而且还立了大功……齐王昨日更是欣喜若狂的连连夸赞他有“乃父之风”,比世子更像自己,齐王妃当时听着差点没翻脸。

韩淮君占着长子的名份,齐王又时时垂念他早逝的亲娘,本就对他比其他庶子要另眼相看些,现在,他又立了大功,等一回王都,可不就是要嫡庶不分了?!

难道她儿子的世子位真要让给这贱种不成。

还有蒋逸希,好好的大家闺秀,竟然心心念念要嫁一个庶子,简直不知廉耻!

齐王妃越想越恨,若非顾忌阁中其他的夫人姑娘,早就已肆意地对着蒋逸希冷嘲热讽起来。不过,也不差今日,等她嫁进府里就知道庶子媳妇没那么好当的!哼!

南宫玥和蒋逸希从齐王妃那青白交加的脸色上就能够猜到她的心思,两人相视一笑,并不在意,携手去了原玉怡和傅云雁那边。

原玉怡见齐王妃总算没蠢得在这里为难蒋逸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则是笑吟吟地将蒋逸希的琴艺狠夸了一番,夸得蒋逸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直到下方花园中的动静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只见一个个蓝衣丫鬟正在往花园中搬桌椅,没一会儿就有整整齐齐的二三十张桌椅间隔均匀地安置在那里了。

原玉怡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半的香道:“诗词比试快要开始了,也不知道霞表妹准备得如何了……”说着原玉怡都有些紧张了。

说来,诗词比赛的难度比乐艺要高上一筹,也更考验参赛者的临场发挥,因为乐艺的曲目是可以事先准备的,所以方便姑娘们扬长避短,挑选更适合自己的曲目,而诗词比试为了避免作弊的情况,便不可事先出题,历年的锦心会都是先现场抽签,抽中一个评审后,再由该评审临时出题的。

待那支香燃烧完以后,就见二三十位姑娘一一进场,坐在了案桌前。

她们的丫鬟都不可进场,因此每一张安桌旁都有一个蓝衣丫鬟服侍,为参赛的姑娘们磨墨、铺纸。

很快,锣鼓声再次响起,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琼华阁那里,只见一卷长长的白纸“哗”地如瀑布般落下,可以看到白纸上赫然写着:“浣溪沙”和“春末”。

“浣溪沙”乃是词牌名,“春末”是主题。

题目一出,立即引来四周观众的一阵骚动,今年的题比往年高了一个程度,往昔的诗词比赛一般都只出一个主题,规定参赛者在一炷香内完成,是作诗亦或作词由参赛者自行决定。

不过有难度,才有看头!

不止是参赛的姑娘们,就连看台之上,也有评审在垂眸思考。

场地中,很快有一位月白衣裙的姑娘拿起了一支狼毫,沾了沾墨就一鼓作气地挥笔写了下去。

那姑娘容貌秀美,尤其是一双漂亮的眼眸极为突出,阳光下,五黑的瞳孔中闪着一层璀璨金芒,气质落落大方,举止神态间透着一股清高自信的气韵。

原玉怡和蒋逸希两人自然认出她是南宫玥那不省心的表妹白慕筱。

南宫玥唇边含笑,据她所知,除了跳舞外,白慕筱最擅长的一向才艺约莫就是作诗了,甚至可能比她的舞艺还要出色,前世白慕筱便是以此得到不少文人学子的追捧,尤其是韩凌赋的深深爱慕。

白慕筱百般求来的这次锦心会的参赛资格,也是想着自己能够在这里大放异彩吧。

白慕筱这一动笔,尤其是她挥洒自如的样子像是要一气呵成地写完,不由给四周其他的姑娘无形的压力,有些的姑娘眼中、举止已经掩不住焦躁之色。

没一会儿,又有好几名姑娘也执起了笔架上的狼毫,却是多数仍然迟疑着下不了笔。

她们游移的时候,白慕筱已然收笔,嘴角在面纱下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她有十足的把握,这一首词足已把她送入锦心会的决赛。

-题外话-

说好的二更君来了!

快月底了,要是还有月票的话,请砸过来吧!

第295章-继母

白慕筱放下手中的笔后,潇洒地退场了,只留下一道纤细优美的背影,微风中,衣袂飘飘,颇有一种清高之态。

守在案桌边的蓝衣丫鬟吹干了墨迹,拿着白慕筱的诗作上了琼华阁,先让几位评审品评,但随即也会抄送几份到宾客席诵读。

计时的香一点点地燃烧了下去,这个时候对于参赛的姑娘而言,大多觉得时间流逝的实在太快……

见场中的韩绮霞迟迟没有动笔,秋水阁上的南宫玥几人也为她感到紧张。虽然她们知道韩绮霞应该并无争胜之心,但是交白卷总是有些不太好看。

原玉怡时不时地朝那支插在青铜三足鼎中的香看去,恨不得挡着风让它烧得再慢些。

幸而,韩绮霞总算是在香还剩四分之一的时候动笔了,看她炯炯有神的眼眸,总算让南宫玥几个高悬的心放下了,又嬉笑交谈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蓝衣丫鬟拿着撰抄好的纸走了进来,一下子吸引了秋水阁中大半的视线。

那丫鬟先介绍了作词者,正是第一个交卷的白慕筱。

跟着,她朗声诵读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虽然秋水阁中都是女子,却是个个从小读书的,其中更不乏南宫玥这种文人世家出身的,白慕筱的词立刻就在秋水阁中引起了一番骚动。

那边就听一位翰林夫人赞叹地念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妙,实在是妙!”

“这位白姑娘真是才学非凡。”另一位夫人亦附和道。

“所谓:实处易工,虚处难工。”一位年轻的姑娘钦佩地分析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一联基本上用虚字构成,称得上对法之妙无两!”

“不错,更妙的是这一联虽由虚字构成,却充实、且耐人寻味……实在是难能可贵。”

“……”

不止是秋水阁中讨论得热火朝天,就连宾客席上也是,纷纷都在讨论着这首诗,尽皆觉得妙不可言,

很快,又来了一个丫鬟,诵读了第二个交卷者的作品,却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见状,傅云雁不由咋舌道:“阿玥,你这表妹还真是厉害。”

南宫玥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这表妹一向厉害!”

这时,计时的香已经燃尽,场地中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地退了场,那些诗作则一一呈送到了评审和看客的眼前。

在白慕筱的这一首绝世佳作作为对比下,其他姑娘的诗词皆是黯然失色。

秋水阁那边也很快就选出了十名姑娘参加决赛,虽然其中没有韩绮霞的名字,南宫玥她们倒也没替她惋惜,因为这就算是被选上了,决赛也不过是替白慕筱陪衬去的,若是弃权,又显得气度不够,还不如落选呢!

但是齐王妃显然是很不高兴,霍地站起身来,甚至失态地撞到了后方的椅子。

她冷声说了一句:“回府!”便仰首挺胸地率先下楼,离开了秋水阁。

她一下楼,二楼的那些夫人姑娘都心知肚明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有的更是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南宫玥几人也是暗暗地无奈,只希望齐王妃回王府后不会迁怒韩绮霞。

至此,今日的两项比赛项目都结束了,明日还有画、书法等其他项目……

待秋水阁中的观众走得差不多了,南宫玥和蒋逸希几人也站起身来,打算打道回府。

可是她们才走出秋水阁,却发现花园的方向起了一片喧阗,四周还有不少人加快步伐朝那个方向围去。

几位姑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缓下了脚步,百合自告奋勇地跑去打探……

另一边,众人的中心,白慕筱亦是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立于翠竹之下的韩凌赋,几日不见,他仍是那么丰神俊朗,青丝如墨,如那画中谪仙走了出来。

这一刻,白慕筱觉得彷如连四周的喧嚣都离她远去……

韩凌赋含笑地朝她缓步而来,明亮的眼眸中似乎只看得到她,“白姑娘。”

白慕筱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韩凌赋可以不顾众人的眼光,亲自来国子监接自己……毕竟,不久以前他们还在白府不欢而散。

那一晚之后,她再也没收到任何来自韩凌赋的消息。

她一度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折腰。

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白慕筱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那些姑娘们又羡又妒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的心中既感动又复杂。

对于这段感情,她付出了真心,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也仿佛在烈火中煎熬,好不容易才用理智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相隔这么久,又一次见到他,白慕筱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理智粉碎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忘了他……

“白姑娘,你今日的绝妙之词令本宫钦佩。”韩凌赋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白慕筱那首词早已经传到了国子监的学生们手中,也让他有幸一睹,白慕筱的惊才绝艳,每每都能让他心动,他是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一位女子的芳心。

白慕筱仿佛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抬头看着他,盈盈一福道:“见过殿下。”

两人的目光终于交织在了一起,一时间,谁也不愿意挪开,过了许久,白慕筱才咬了咬牙道:“殿下,恕民女失礼,民女……先行告退了。”

韩凌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离去,他的筱儿一定会心软的,因为他相信她心里是有他的。

人群外的百合看得眼角不由抽了好几下,表情古怪地跑回了南宫玥她们跟前,福身禀告道:“是三皇子殿下来了……好像是来接白姑娘的。”

原玉怡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皇子居然亲自来国子监接白慕筱?这事要是传到三皇子妃崔燕燕耳朵里,她又会是什么想法?

崔燕燕这个三皇子妃做得也太憋屈了吧?

想到前些日子王都世家中那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并未圆房的流言,几个姑娘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由地心想:这流言难不成是真的?

可不管是真是假,这都与她们几个无关,她们最多也只是瞧瞧热闹罢了。

再看那边,似乎是白慕筱已经走了,韩凌赋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也就此离去,一切似乎平息了。

但是谁都知道,这件事必然会传开,至少也会传到三皇子妃的耳中。

南宫玥与傅云雁等人道别后,坐上朱轮车,回了王府。

朱轮车还行驰在王都的大街上,然而此时,却有一行不速之客驾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抵达了王府的大门外。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神色疲惫地下了马车,敲了敲大门旁的角门。门房打开门一看,问了那来人的身份。

中年人忙道:“鄙人姓游,是南疆那边的管事,乃是奉了王妃之命,特意前来王都给世子爷送银子的。”

对方是王妃小方氏派来的人,还是南疆王府的管事?

门房打量了对方一会儿,说道:“世子爷和世子妃不在府里,你……”

他的话音刚落,那游管事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王府大门磕起头来。

“世子爷,小的有罪,还请世子爷降罪……”游管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王妃奉皇上旨意,命小的亲自押送银两上王都,却不想路遇山匪,小的带人拼死护着银两,却还是被抢走了一半……小的有罪,把差事给办砸了。”游管事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磕得额头一片青肿。

门房怎么也没有想到游管事居然会来这一招,顿时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游管事哭哭啼啼地接着道:“世子爷啊,小的有罪,没能保住其它的银子,恳请世子爷看在小的历经千辛、险些丢了性命这才到了王都的份上,您就见小的一面吧!”

“你,你……”门房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游管事,只是让你稍候片刻,至于这样吗?有什么话,等世子爷回来了再说不迟。”

镇南王府前的一番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没一会儿便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好事者,交头接耳,一片喧阗声。

“这位大姐,这是出什么事了?”后来者不明所以地问道。

一个黑瘦的大婶立刻兴致勃勃地答道:“说是镇南王妃送银子给镇南王世子,却路遇山匪,银子被抢了。这来送银子的管事正在王府门口请罪……”

“原来是这样,这山匪也着实猖獗了……”

“胆子还真大,竟然连镇南王府的东西也敢抢!”

“……”

游管事见路人越围越多,心中暗喜,嘴里却是声音哽咽地道:“银子被抢,小的给王妃去了信,王妃痛心疾首啊!不过还请世子爷放心,王妃让小的带话世子爷,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凑到银子送来给世子爷的,还请世子爷宽限几日……”

他丝毫不提“还银子”的事,只说是送银子给萧奕,这听在旁人的耳中可不就是世子纨绔,向家中讨要银子花用嘛,而且游管事这态度,显然这“讨要”也不是普通的“讨要”……一时间,许多人的脑海里都浮现起了不孝子孙打骂爹娘,强抢银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