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努哈尔心里早有了答案,却还是外强中干道:“我百越的王位由谁继承与你一个大裕的镇南王世子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我们百越的大仇人!”

“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萧奕随意地喝了口茶水,“你们百越到底谁登上王位,与我大裕的皇帝陛下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与我镇南王府却是有莫大的关系!”

努哈尔没有说话,他知道萧奕所言不差,大裕南疆与百越毗邻,大裕要攻下百越,必须经由南疆,而百越想要攻下大裕亦然。南疆与百越几百年的世仇也是始于这个道理。

萧奕也不着急,继续道:“如今你的几位皇兄和皇弟各自结成同盟,只有你四皇子殿下被排除在外,殿下一无兵权,二无威望,三无圣宠,莫不是以为凭你一人就能登上王位不成?”

萧奕说话的同时,后方的莫修羽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大裕皇室也罢,百越皇室亦好,一旦涉及那至尊之位,这兄弟之间也别想讲情分。

那一日,在城门附近,他们以一张字条试探了六皇子后,竟又因此有了意外的收获--当日,六皇子明面上和六皇子妃一起坐马车去了二皇子府,可是暗地里,六皇子妃却悄悄地与侍女调换了衣装,去了五皇子府……又经过一番细细的调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六皇子夫妇时常去妈祖庙并非单纯的上香,其中居然还另有乾坤!

于是,萧奕便果断地出手“请”来了四皇子努哈尔,打算借此突破他的心防。

厢房里,静悄悄的,努哈尔还是沉默。他们百越内部斗来斗去是一回事,但是和大裕的镇南王世子合作……

萧奕突然叹了口气,“看来是我看错人了。原来殿下是如此软弱无能之辈,既然如此,我只好去找殿下的几位兄弟合作了……”说着,萧奕原来笑眯眯的桃花眼变得冷然,一股弑杀的锐气一瞬间释放了出来,就像是一头懒洋洋的豹子突然苏醒了!

“且慢!”努哈尔心中一凛,紧张得脱口而出,“此事事关重大,总要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他真没想到这个大裕的镇南王世子是这么个性子,难道要结盟,不是应该好好谈,慢慢谈吗?哪有一句话不应声,这就当面说改找别人的!

努哈尔深知如今几位成年的皇子之中,自己是最弱势的一个,不止是说其他几位皇子已经互相结盟,而且他们的母族、妻族亦非常的强大,不像自己,他的母亲不过是百越王后宫中的一个宫女,地位卑微,还因为生下了他难产而死,因此她至死也不过是宫女而已。

在这宫中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即便他曾跟随大皇子奎琅东征西讨,立下过一些战功,可是背后奎琅还不是轻蔑地称呼他为贱婢所出。从那一刻起,努哈尔就发誓一旦有机会,自己一定想办法要爬上去。

可惜奎琅在百越地位稳固,又有两位同母皇子相助,本来努哈尔几乎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等不到机会了,没想到奎琅居然被大裕所擒!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努哈尔当然不想奎琅回来,其他的皇子都是羽翼未丰,只要奎琅不回来,自己就有机会!

可是一旦萧奕出手帮扶其他任何一位皇子,自己那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想要站在那最高之处,将他的兄弟统统踩在脚底,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他努哈尔是贱婢所出!

他要他们匍匐在他的脚下,对着他摇尾乞怜!

哪怕因此他要担上莫大的风险与萧奕这头老虎谋皮!

努哈尔深吸一口气,朝萧奕看去,咬牙问道:“你真的能助我夺位?”

萧奕拿着手中的陶制茶杯随意地把玩着,却是答非所问:“四皇子殿下,我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既然殿下想与我合作,现在也是时候表示殿下的诚意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陶制茶杯放在了桌上。

努哈尔还在一头雾水,下一瞬,他的双臂被人反剪到身后,脸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他想要大叫,可是下巴却被人一把捏住,那个原本站在萧奕身后的护卫把手中的一颗褐色药丸强硬地塞进了努哈尔口中,然后把他的下巴一抬,咕噜一声,那颗腥臭的药丸就滑了下去……

跟着,努哈尔又觉得身上一松,又重获了自由,可是那药丸已经吞入了他腹中。他面色发白地看着萧奕,急得满头大汗,“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药喽。”萧奕笑眯眯地说道,好心地安慰对方,“你不用紧张,药效没那么快发作的……我只是要一点保障而已。”他振振有词地说道,“四皇子殿下,你想想,我堂堂镇南王世子跑到百越来,那不是一只兔子进了虎穴了吗?要是殿下又突然改变主意,想甩掉我或者弄死我,那我人单力薄的,可不就是只能束手待擒!殿下请放心,一旦将来我平安离开了百越,务必会给殿下送来解药的。”

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只兔子,毒蛇还差不多吧!努哈尔听得额头青筋直冒,真是恨不得把萧奕给撕烂了。可是现在他服下毒药受制于人,又为了夺得王位不得不和萧奕合作,只能暂且忍下了,褐色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不甘。

“四皇子殿下,你别站着啊!坐下说话!”萧奕热情地招呼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一样。

努哈尔深吸一口气,又坐了回去,故作平静地问道:“萧世子,你想我怎么做?”萧奕既然设计下这一连串的事,想必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萧奕嘴角勾出一个狡黠的笑意,昳丽的脸庞如艳阳般,却看得努哈尔打了个寒战,侧耳听他缓缓道来,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庆幸,幸好自己暂时不是他的敌人……

一盏茶后,莫修羽亲自送走了努哈尔。

萧奕坐在屋子里,突然问身旁的护卫:“小于,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七了吧?”

小于虽然不懂萧奕为何有此问,但还是直觉地答道:“是啊。”

“都这个时节了,王都也该下雪了吧。”萧奕低声叹道,心里郁闷地想着:看来今年自己又没法赶回王都和臭丫头一起喝碗腊八粥了。

萧奕只是随口感慨,却不知道王都这一日还真的如他所说的下起雪来……

下雪的那会儿,南宫玥正拉着萧霏一起在小书房里看着账册……屋子里寂静无声,直到萧霏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嫂!”

南宫玥茫然地抬起头来,萧霏一本正经地指了指一旁用来计时的漏壶说:“已经半个时辰了。”她的言下之意是该休息一下了。

南宫玥有些好笑,又有些暖心,想起之前萧霏振振有词地教育自己:看书半个时辰一定要休息一会儿,否则看坏了眼睛,那以后就不能看书了!

她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账册,起身坐了萧霏身旁的圈椅上。

一旁服侍的百合心里暗暗地给大姑娘记了一功,处了一段时间后,百合觉得这位萧大姑娘确实是有趣得紧,不止是清高天真得不解世事,而且为人还刻板得很,如实萧霏一个人在自己的夏缘院里,她每日的时间都是规划得极为准确,多少时间用来看书,多少时间写字、画画、下棋、弹琴……看得百合真是不知道该惊叹好,还是佩服好。

百合一边想着,一边给两位主子上了热茶,却见萧霏表情有些奇怪地盯着窗外的天空。

南宫玥也注意到了,问道:“霏姐儿,可是有……”什么不对?

话还没说完,就见萧霏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打断了南宫玥:“下雪了!”说着,她兴奋地朝南宫玥看来,清冷的眼眸熠熠生辉,平日里有些刻板的声音也灵动了不少。“大嫂,外面下雪了!”

南宫玥和百合先是直觉地往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果然,那略显阴沉的天空中,柳絮般的雪花稀稀疏疏地往下飘落着……

今年是暖冬,都近十二月了,才下了第一场雪。

有雪,冬意显然更浓了几分。

跟着,主仆俩又互相看了看,心想:不就是下雪了吗?

萧霏却是不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兴奋地说道:“大嫂,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看到雪呢!……南疆上一次下雪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南宫玥和百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啊,南疆是大裕的最南方,不同于北方的王都,对她们来说,每年冬天都会下上好几场雪,见怪不怪,但是对于萧霏而言,雪却是个稀罕的玩意。

萧霏继续说着:“不过那一次的雪只下了不到半日,甚至连雪都没怎么积起来。”

说话间,随着外面的寒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像织成了一张张白网。

南宫玥含笑着对萧霏道:“霏姐儿,看着雪势,估计不用半天,你就可以看到何为‘银装素裹'了。”

萧霏的眼眸更亮,“大嫂,我以前读《湖心亭看雪》时,里面说:‘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就一直幻想那到底是如何的情景……”

看着萧霏一脸期待地滔滔不绝,南宫玥不由想起了萧奕:阿奕到王都后,看到王都的第一场雪时,是不是也兴奋得跟一个孩子一样呢?

想着,南宫玥嘴角微勾,眼中如寒星般璀璨,温情脉脉。

萧霏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南宫玥,心想:大嫂是又想到了大哥吧?只有说到大哥时,大嫂才会是这种表情。

萧霏突然道:“我还记得南疆那年下雪的时候,大哥还带着王府的好些护卫出门去扫雪……”她这么一说,立刻引来南宫玥的注意力,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大嫂果然很喜欢大哥呢……萧霏一边想着,一边继续道:“我那时心里还奇怪,路上根本没积起什么雪,哪里需要扫啊。等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哥是带着他们去扫了树上和屋顶的残雪,然后把那些雪聚集起来在王府的门口堆了一个跟石狮子一模一样的雪狮子,还引来了大半个骆越城的人来围观。”

南宫玥听得笑意盈盈,这还是真是阿奕会做的事。

萧霏没再往下说。事情的结果是父王气坏了,说王府门口又不是市集,狠狠地训了大哥一通,还一桶热水把雪狮子给浇了。想起那时母妃虽然帮着劝了父王,说的却是大哥年纪小,不懂事,才顽皮了些……

萧霏眸色一暗,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看萧霏神色不对,南宫玥正欲询问,却见百卉面色凝重地走进屋来。

“世子妃。”这时,百卉走了近来,她看了萧霏一眼,含蓄地禀报道,“朱管家有事找您。”

南宫玥微微颌首,向萧霏说了一声后,便起身去了外院书房。

带着朱兴进了书房,南宫玥开门见山地问道:“情况如何?”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朱兴的神色也比前几日要轻松一些,说道,“如今朝堂大乱,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安逸侯真是料事如神!”

朱兴粗狂的眉眼间添着一丝喜色,一直都听说安逸侯如何运筹帷幄、足智多谋,未及弱冠就立下了赫赫战功,世间不少文人亦称颂不已,江南有一才子曾赞官语白其人“密如神鬼,疾如风雷。进不可当,退不可追。昼不可攻,夜不可袭。多不可敌,少不可欺”。以前他一直觉得言过其实,如今他方才知道什么叫作多智胜妖。

明明身陷囹圄,却能够料知后事,将一切全然安排妥当。

得此人相助,世子爷来日必能如虎添翼!

南宫玥轻呼了一口气,悬了几天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向着朱兴微微颌首道:“世子不在,辛苦你了。”

朱兴连忙摆手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南宫玥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朝堂上的混乱局面,有一半其实是出自了官语白的安排。

萧奕近年来在朝堂上也有了一些布置,而他们所做的便是安排人肆意弹劾,搅乱局面,给官语白创造机会……尤其是那些对待西戎之事上曾一力主战之力,皆被弹劾了一遍,以皇帝的多疑,必然会有所疑心。

南宫玥微微垂眸,心道:现在只望阿奕那边一切顺利……

这时,朱兴说道:“三皇子似乎开始有所动静了。”

南宫玥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还正愁着他这一次按耐得有些久了些……”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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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收买

自下了第一场雪后,连着好几天又是风又是雪,整个王都早就变得银装素裹,抚风院里自然也不例外。

十二月初二的清晨,风雪总算是停了下来,王府的丫鬟婆子们一大早就在庭院中扫雪。

南宫玥才刚用完早膳,就听百卉来报说:傅六姑娘来了。

没一会儿,百合就领着傅云雁进了外书房,傅云雁一眼就先瞟到书案上那一叠厚厚的账册,同情地叹道:“阿玥,你和我娘可真辛苦啊。”现在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了,傅大夫人最近也是忙得团团转,案头上摆满了今年的账册。

“六娘!”

南宫玥拉着傅云雁在窗边坐下,雪停后,外面虽然有些冷,但是倒没什么风,因此南宫玥便命人开了半扇窗户,既透透气,也顺便可以赏赏雪景。

“六娘,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傅云雁调皮地眨了眨眼,“我一大早看着今天雪景好,就特意来找你赏赏雪、打打雪仗啊……”

南宫玥怔了怔,失笑道:“六娘,赏雪可以,至于打雪仗……”说着,她的目光停在了百合身上,“就让百合陪你玩玩吧。”

傅云雁看了百合一眼,点头道:“也是,我这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就不欺负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呆子了。”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道:“阿玥,你们家的另一个小书呆子呢?不如也找她一起出来赏赏雪吧。”

傅云雁口中的另一个小书呆子指的自然是萧霏。

百合立刻答道:“大姑娘一大早去了花园里,说是要扫雪煮茶。”

傅云雁不由想起去年她们几个在自己府中扫雪水的事,笑了:“阿玥,你们家的小书呆子倒是和希姐姐一样有情调。”

南宫玥想到了什么,也笑了。

百合在一旁心直口快道:“傅六姑娘,您不知道,我们大姑娘她自小生活在南疆,这还是第一次来王都,南疆那里热,大姑娘以前在南疆才见过一次雪。前几天,王都一下雪,可把她给乐坏了……还说什么人生有九大雅事: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要不是世子妃拦着,大姑娘前天晚上就学古人雪夜候月去了。”

傅云雁被逗笑了:“阿霏还真是有趣。”

说笑间,她们出了小书房,一路往花园而去。

此刻,丫头婆子已经把路上的积雪给清扫开了,但是屋檐上、树枝上、花丛上……还是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让整个王府看来与平日里迥然不同,宁静而致远。

百合感慨地说道:“昨儿风雪还大得吵了我半夜没睡好,这一下子雪说停就停了,老天爷还真是任性。”

傅云雁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否则怎么会有一句话说,风雪总会过去!”

南宫玥不禁朝傅云雁看去,联想最近王都的动荡,总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的。

“六娘,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南宫玥试探地问道。

傅云雁迟疑了一下,说道:“阿玥,安逸侯被带去刑部大牢的事你知道吧?”

南宫玥面色一正,点了点头。

说到官语白的事,百合的表情有些复杂,微微垂首,掩住脸上的异色。

“阿玥,那此事你怎么看?”傅云雁一脸肃然地问道,“你可相信安逸侯会勾结前朝余孽?”

南宫玥正色道:“官家满门忠烈,我自然是不信的!”

傅云雁顿时两眼发亮,合掌道:“我就知道阿玥你也是有眼光的人!”看她一脸坚定之色,仿佛在说,我最崇拜的人怎么会勾结前朝余孽呢!

顿一下后,傅云雁又道:“今早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正好毓表哥也在,跟你我一样,毓表哥也说他相信安逸侯。”

说着,傅云雁耳边不禁回荡起表哥文毓掷地有声的声音:“外祖母,外孙虽然认识安逸侯不过月余,但是以前也听闻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对他一直甚为敬仰。这段时间安逸侯一直对外孙颇为照顾,细心指点……外孙觉得安逸侯品性高洁,定不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祖母,安逸侯他定是被奸人所陷害!可惜外孙人单力薄,也帮不上安逸侯什么忙,只能来求外祖母您了……”

傅云雁嘴角微勾,赞道:“毓表哥不愧是我们傅家人,有识人之明!”

南宫玥却是若有所思,若只是为此,傅云雁似乎也不该如此高兴,难道说……

“六娘,难道咏阳祖母要去求见皇上?”她急忙问道。

傅云雁愣了一下,面露惊讶地说道:“阿玥,你可真聪明!表哥求了祖母进宫去帮安逸侯说情。……有祖母出面,便是皇上也会思量一番的。”傅云雁笑意盈盈。

南宫玥突然停下了脚步,急忙问:“六娘,咏阳祖母已经进宫了?”

傅云雁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立刻答道:“皇上还在早朝,祖母打算下午再进宫去……”她看着南宫玥面沉如水,心中也有些担忧了,“阿玥,可有什么不对?”

南宫玥眉宇紧锁,心头万千思绪交缠在一起……好一会儿,她才慎重地看着傅云雁道:“你表哥也许是一片好意,但是有时候好意也许会弄巧成拙。”说着,南宫玥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一丝疑虑。

什么意思?!傅云雁狐疑地看着南宫玥。

“六娘,你可知‘裕王之乱'?”南宫玥缓缓问道。

傅云雁怔了怔,不知道两者有何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

南宫玥道:“‘裕王之乱'中,裕王勾结了朝中大半的将领谋反,如今王都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一次怕是要重演‘裕王之乱'!”

南宫玥抬眼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叹道:“圣意难测啊!”

傅云雁若有所思,也是眉心紧皱。

南宫玥理了理思绪,继续道:“六娘,咏阳祖母她不止是皇上的姑母,亦是一员将领,而且还是德高望重、军心所向的将领!自古以来,皇帝都忌讳朝臣结党,文臣结党不过营私,这武将结党却多为谋逆。如今的局势,虽然朝堂动荡不已,也牵连了不少官员,但至少皇上既没有动屠刀,也没对安逸侯他们用刑,这说明皇上心中对此案应该还是抱有疑虑的。而一旦如咏阳祖母这般握有兵权的位高权重之人,也卷进此事,不但起不到雪中送碳的目的,也许反而会让皇上对安逸侯更加忌惮,如此无论对安逸侯还是对公主府而言,都绝无好处。以目前还看,唯谨慎小心,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南宫玥说得很有道理,傅云雁细细思量后,越想越慌乱,急急地说道:“阿玥,我得赶紧回家去。”

南宫玥自然没有留她,亲自送了她去二门,神色复杂地目送她离去,心想:如今朝中风起云涌,若非是姻亲,实在撇不开关系,大部分官员都选择明哲保身,同时也是避嫌,免得沾染上结党或勾结的罪名,六娘的这个表兄到底是初入官朝,还单纯得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亦或是故意为之?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的话……

南宫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身旁响起了百合行礼的声音:“见过大姑娘。”

循声一看,才发现萧霏不知何时过来了。

萧霏疑惑地看了看南宫玥,问道:“大嫂,我听说傅六姑娘来了……”怎么人又不见了?

南宫玥忙道:“霏姐儿,六娘临时想到有事,所以先回去了。”

萧霏眉心微蹙,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是既然南宫玥没说,她也没有再问。

南宫玥不由又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头有些沉重,而这时早朝之上,正掀起了又一番惊涛骇浪。

御史台御史中丞王大人言辞凿凿地弹劾镇南王世子萧奕勾结安逸侯官语白,两人蓄意拖延大裕和百越的和谈,意图破坏两国邦交,再度引发两国战乱,其心可诛!

满朝再度哗然,继兵部尚书陈元州、章将军、威扬侯、安逸侯、陈侍郎……现在竟然连此刻不在王都的镇南王世子萧奕也被这一波的动荡牵扯其中,难道这一次真的要重演先帝时的“裕王之乱”?!

几个大臣当飞快地抬头朝御座上的皇帝睃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半低垂着头,一个个都是沉默无声。

身着明黄色冕服的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御座上,一张方正的脸庞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大概也只有一旁服侍的刘公公知道皇帝绝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平静。

若非自己当时也在场,刘公公几乎是难以置信安逸侯官语白竟然“神通”到这个地步。

真的有人弹劾了镇南王世子萧奕!

这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了吧?!

到底是谁暗地里勾结了百越了……刘公公越想越是胆战心惊,暗暗地看了眼神深沉的皇帝一眼,背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朝堂上好一会儿没人说话,直到一人突然出列,正是南宫秦。他躬身作揖对皇帝道:“皇上,镇南王世子赤胆忠心,为我大裕征战沙场,大败百越,救南疆百姓于水火之中。王中丞不问青红皂白,以万死之罪构陷于萧世子,其动机,实在令人怀疑!”

“萧世子与南宫大人乃是姻亲,自然是为萧世子说话了。”王中丞不慌不忙地回应。

南宫秦眉头微蹙,又道:“王中丞,本官倒是不懂了,引发两国战乱,对萧世子有什么好处?”

王中丞大义凌然地对皇帝恭声道:“皇上,镇南王府和南疆军一向好战,非战不能昭显其价值。臣请皇上明察!”

如此诛心之论,南宫秦压下心头的怒意,忙又道:“皇上,只要两国交战,必生灵涂炭,百姓遭殃。镇南王府在南疆保卫我大裕边疆已然几十年,怎会无端挑起战争!王中丞这番言论实在让我万千南疆兵士寒心啊!还请皇上明鉴。”

王中丞也不与南宫秦再争辩,只是又一次对皇帝说道:“臣请皇上彻查萧世子!”

皇帝面沉如水,久久没有说话,群臣也是一动不动,心想着:这若是连镇南王府都被牵扯其中,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冬日厚重的朝服都几乎被冷汗沁透,群众心中忐忑,唯有一旁的平阳侯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就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皇帝左手边的队列中走出了一人,此人位居前列,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出列便吸引了百官的视线。

此人乃是内阁首辅吕文濯。

吕文濯恭敬地俯首作揖,然后一脸正气凌然地说道:“皇上,依臣之见,无论是安逸侯,还是萧世子,皆在百越之事上有不谨慎之举,因而才会惹来疑虑。既然如此,不如就严查彻查一番。若真是无罪,也好洗清污名,还他们清白!”

“此事朕自有决议。”皇帝的声音不冷不热,不喜不怒,反而让群臣心中越发没底。

“是,皇上。”吕文濯没再多说,退回到队列中。

皇帝给了刘公公一个眼神,刘公公便尖声道:“退朝!”

群臣赶忙整齐地撩袍下跪,齐声恭送圣驾。

早朝结束了,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南宫秦一下朝就派人去镇南王府给南宫玥递消息,而另一边,皇帝则在御书房中暗暗传召了官语白。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就像上次一样,除了刘公公以外,其他的宫人都一概被遣下去了。

官语白向皇帝行了礼。

皇帝一眨不眨地盯着官语白半垂的脸庞与平静的神色,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早朝之上,皇帝心中当然是雷霆震怒,几乎是费劲全身的力气才按捺住了。他是皇帝,为了大局,也不能随意表现自己心头真实的情绪……那个时候,皇帝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还不如做一个暴君呢!做明君需瞻前顾后,顾全大局,做暴君便可随心所欲!

皇帝揉了揉眉心,终于道:“语白,免礼。赐座。”

官语白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后,皇帝又道:“语白,如你所言,今日早朝上,御史台的王中丞弹劾了镇南王世子与你相勾结……”皇帝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把朝堂上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官语白。

如果说在今日早朝之前,皇帝对官语白的话还只信了七成,现在已经是十二成了。堂堂大裕竟然有臣子勾结南蛮百越,还意图构陷一干众臣,兵部尚书陈元州、章将军、威扬侯、安逸侯、陈侍郎……镇南王世子萧奕,此幕后之人分明是想要削掉他大裕朝堂的半壁江山,让他这个皇帝无臣可使,无将可用。而王中丞,没想到连堂堂御史台中丞居然也被人收买,真是让他始料未及,这一次倒是把这些潜伏在朝堂中的蛀虫给引了出来!

皇帝既是快意,但更多的还是心寒。

他自觉大裕朝堂蒸蒸日上,却不知道看似繁华之下,早已隐藏着不少危机。

皇帝深深地看着官语白,定了定神,沉声说道,“语白,这百越勾结之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王中丞堂堂御史台中丞也能轻易收买。朕真想现在就把这王中丞拿下,严刑逼问,可是……”

无凭无据,总不能因为王中丞弹劾了萧奕就说他被人收买吧?弹劾官员本来就是御史台的职责所在,王中丞又不是傻子,一旦承认了,他才是再无翻身之地!

“皇上说得是,”官语白不疾不徐地说道,“此事牵连甚广,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不如就依王中丞,‘彻查'萧世子一番才是,而皇上您继续静观便是……吕首辅不也是如此提议的吗?”

吕首辅……皇帝眉头微蹙,心中一动。

之前他只觉得吕文濯是为谨慎提出彻查萧奕,可是现在想想,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

吕文濯的话乍一听起来似乎颇为公正,但再一细想却是字字句句都认定了官语白与萧奕有所勾结……

会不会吕文濯与王中丞其实是……

想着,皇帝心中一沉,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道:“语白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只能委屈语白再在刑部大牢中呆上一段时日了……”

官语白站起身来,温言道:“皇上言重了,为我大裕、为皇上,臣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再者,臣在刑部大牢既不曾被用刑,又不短缺什么,不过是住上几日,权当修行。皇上无需介怀。”

皇帝看着官语白眼中亦有几分感动,跟着就让官语白退下了,并急速传召了锦衣卫指挥使陆淮宁……

御书房发生这一切,南宫玥自然不得而知,此时的她正避在屏风后,从南宫秦派来的小厮口中得知了萧奕在早朝上遭人弹劾的事。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南宫玥仍旧就是目光一凛,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盅。

对方终于是出手对付萧奕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官语白托小四捎给她的那份信……这把火终于如官语白所料的烧到了萧奕身上。

百卉目露担忧地看着南宫玥,先是公子,现在又是世子爷……虽然她知道近日来世子妃和朱兴所布置的一切,可现在见此情形还是忍不住慌乱,生怕有个万一。

南宫玥放下茶盅,问道:“皇上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皇上暂时没有表态。”小厮忙答道。

南宫玥的食指在书案上点动了几下道:“你回去告诉大伯父,就说我知道了。让他不必担心。”

跟着,她给了百卉一个眼神。百卉打赏了那小厮后,便命一个小丫鬟领着那小厮走了。

南宫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此时的外书房只剩下她和百卉两个人,百卉谨慎地说道:“世子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南宫玥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静观其变吧。”她看了看窗外,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该来的总是会来。”

就在这时,外书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婆子大惊失色地叫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百卉赶紧走出门外,厉声斥道:“世子妃在此,怎么大呼小叫的?!”

婆子缩了缩身子,颤声禀告道:“禀世子妃,街口那边来了一队锦衣卫,凶神恶煞的……看样子,是往我们王府来的!”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想起刚才远远地看到那一队锦衣卫弄得街道上人仰马翻的,就心中一紧。

南宫玥也走了出来,镇定地吩咐道:“快去通知朱管家和周大爷。”跟着又对百合道,“你去把大姑娘也叫来。”

“是,世子妃。”婆子脸色发白地应了一句,两股战战地跑了,心中忐忑不安:难道连他们镇南王府也要被抄家了?

而百合却有些迟疑,她看了百卉一眼,最终是领命去了。

“世子妃……”百卉面色凝重地说道,“要不要奴婢护您离开王府?免得锦衣卫冲撞了您。”以她和百合的身手,再加上朱兴、周大成两人,想带南宫玥和萧霏从后门离开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南宫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道:“不用担心。”

百卉怔了怔,虽然她相信公子的安排绝不会有差池,可是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要是有什么意外,世子妃可怎么办?

“我们出去迎一迎‘客人'吧。”南宫玥抚了抚衣袖,快步朝着大门而去。

她们还没到大门,就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大门似乎被人从外面粗鲁地踢开了,然后是一个男音粗着嗓子气势汹汹地道:“锦衣卫奉旨办案,搜查镇南王府,敢阻拦者,杀无赦!”

一队锦衣卫一拥而入,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路淮宁,与此同时,朱兴和周大成也赶过来来,身后带着一干腰配长剑的护卫,并立刻护拥在南宫玥的身后。

朱兴和周大成毕竟是沙场上下来的,虽剑未出鞘,但通体散发出来的杀气还是让陆淮宁暗暗心惊。

陆淮宁对着南宫玥抱拳道:“世子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宫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棵大树下,陆淮宁又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世子妃得罪了!请世子妃莫要惊慌,在下只是奉皇命装装样子,皇上是相信世子爷的。”

果然如此……南宫玥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些许,但亲耳确认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多谢陆大人告知。”

陆淮宁忙又道:“只是,恐怕要得罪些许了……还请世子妃见谅。”

“陆大人言重了。”南宫玥识大体地说道。

跟着,南宫玥又回到了百卉的身旁,意味深长地对着朱兴和周大成道:“朱管家,周护卫长,陆大人奉旨办事,我们可不能给陆大人添麻烦,给世子爷添乱!”

朱兴和周大成看了看彼此,皆都退后了一步,但依然紧随着南宫玥,呈护卫状将她保护了起来。

陆淮宁大臂一挥,朗声道:“搜!”

“是!”一众锦衣卫气势汹汹地齐声应道。

不止是王府中,王府外也是密密麻麻地围了一群锦衣卫,面目森冷地守在门外。这街上这么大的动静,看到的人都是争相告走,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群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前两天才听说威扬侯府被人弹劾,如今还在闭门思过,没想到今日就轮到镇南王府被抄家了!”

“这些什么侯什么世子将军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勾结前朝余孽!”

“这个小兄弟还是慎言的好。”一个老者出言阻止道,“现在皇上还没下定论……”

“这都抄家了,还不算定论啊!”青年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这些王侯将相看着平日里风光不已,其实出了事就是掉脑袋的事,还不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日子过得平顺……”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尽兴,没人注意到人群的后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见没人注意自己,飞快地走了。

他得赶紧回去报告三皇子殿下这个好消息!

小厮飞快地上了巷子里的一辆青蓬马车,马车飞驰而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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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放妻

半个时辰后,那小厮就来到了三皇子府中,去了外书房求见韩凌赋。

此时,韩凌赋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殿下,陆淮宁刚刚带一队锦衣卫去了镇南王府,凶神恶煞的。”那小厮恭敬地向韩凌赋禀报道,“现在锦衣卫已经把整个镇南王府都围了起来,好像是正在抄家呢!”

“好。”韩凌赋大喜抚掌,露出得意之色。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早朝的事韩凌赋早就已经得知,因着父皇当时没有表态,他还怕父皇不相信萧奕有异心……没想到父皇一出手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看来父皇的眼中果然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韩凌赋嘴角一勾,问道:“那镇南王世子妃可有何举动?”

小厮连忙道:“现在整个镇南王府被围得跟一个铁桶似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镇南王世子妃又能怎么样?!”

韩凌赋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心情大好。

这一次,他要趁着萧奕不在王都,赶紧做实了他的罪名,让他永世不得不翻身!

当日他敢如此对自己,也是时候该让他付出些代价了!

想着,韩凌赋狭长的眼里闪过一道狠戾,一闪而逝。

只不过……

韩凌赋锐目半眯,他确实没想到吕首辅竟然在早朝上无意间帮了自己一把,看来官语白和萧奕平日里果然是太不会做人了,以致遇到机会就被人落井下石地狠狠踩了一脚。

这一次,真是天助他也!

想到这里,韩凌赋不由热血沸腾,他似乎能够看到那个位置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殿下,”正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了小励子的禀报声,“白侧妃求见。”

筱儿来了!韩凌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露喜色。筱儿既然来找自己,想必是终于想通了!

韩凌赋连忙道:“快,快让白侧妃进来。”

没等韩凌赋吩咐,那小厮已经极有眼色地躬声告辞了。

很快,小励子就引着白慕筱走了进来,然后又识趣地退了下去。出屋前,小励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心里暗暗叹气:虽然殿下这些日子表面上看着对摆衣侧妃宠爱有加,可是以自己对殿下的了解,白侧妃才是殿下的心头肉啊。

从白慕筱出现的那一刻,韩凌赋早就看不到别人,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今日白慕筱穿着一身月白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头上只簪了一支白玉梅簪,看来是那么清丽可人。

只是清瘦了不少……

韩凌赋在心中叹气,这段时间折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筱儿。

“筱……”

韩凌赋正想柔情蜜意一番,只见白慕筱一丝不苟地对着自己地对着施礼道:“筱儿向殿下请安。”

“筱儿,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快起来。”韩凌赋连忙道,急切地伸手欲扶白慕筱起身,可谁知白慕筱却是后退了两步,再次施礼道:“谢殿下。”这才站直了身体。

白慕筱举止间的疏离韩凌赋如何看不出来,不由眉头一皱。

“筱儿,”韩凌赋一脸无奈地看着白慕筱,“你还要同我怄气吗?”

怄气?白慕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原来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只是在同他怄气!难怪这么多天了,他再也没来找过自己,他只是在晾着自己,等着自己低头吧?……曾经,他们心心相惜,可是现在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白慕筱心中一阵抽痛,面上却是平静如斯,淡淡地道:“殿下多心了,我从未想过要同殿下怄气。”

韩凌赋的眼中更为无奈,筱儿又在口是心非了。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还在怄气,不过以筱儿的性子,她肯来主动来找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

韩凌赋深深地看着白慕筱,眼中有着脉脉柔情,突然想起了刚才得知的那个喜讯,如果筱儿知道的话,必然也会高兴的吧。

“筱儿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韩凌赋迫不及待地想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说道,“刚才镇南王府被父皇下旨抄家了,筱儿,我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为她?白慕筱心中冷笑,心凉无比,这仅仅是为她报仇吗?

她微微笑了,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确是个好消息。”

韩凌赋却是毫无所觉,喜上眉稍地道:“我就知道筱儿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我当然高兴!”白慕筱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缓缓地说道,“若是殿下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会更高兴的。”

韩凌赋急忙道:“有什么事筱儿你直说便是!”顿了顿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白慕筱心中的最后一丝游移烟消云散……

“放心,自然是在殿下力所能及之内。”白慕筱低声笑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恳请殿下赐我一纸放妻书。”

她为了这个男人自贱为妾,现在要走了,她想走得堂堂正正。

“筱儿你……你说什么?!”

白慕筱的话如同投下了一个响雷,炸得韩凌赋耳边轰轰作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慕筱。

他本以为白慕筱来找自己是想通了,想明白了,想同自己和好如初的,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她是来找自己要放妻书的。

韩凌赋原本的好心情转眼荡然无存。

白慕筱却是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来意又说了一遍:“恳请殿下赐我一纸放妻书!”

“不行。”韩凌赋面色铁青地拒绝道,“本宫是不会答应的。”他面露冷意,连自称也从“我”改成了“本宫”,一股威慑的气势无形间释放出来。

“殿下这是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白慕筱嘴角浮起了讥讽的笑意,“当年殿下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只要我想要离开随意都可以。区区一纸放妻书难道还不在殿下的能力范围内?”

韩凌赋眉头微蹙,道:“是,本宫是曾经说过,可是筱儿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已是夫妻,岂能因为几句口角之争就劳燕纷飞?!”

白慕筱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冷冷地纠正道:“殿下错了,你我并非夫妻,您的正妻是三皇子妃崔燕燕。”

“可是筱儿,在本宫的心里,你才是本宫的妻,崔燕燕不过是父皇硬塞给本宫的。”韩凌赋耐着性子安抚她,“筱儿,你知道的,本宫与她甚至没有夫妻之实!”他所做的种种妥协还不是为了她白慕筱!可她为何她就是看不到自己的付出?!

白慕筱却是毫不动容,冷冷地道:“那摆衣呢?”他也许不爱崔燕燕,可是摆衣呢!

韩凌赋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为什么筱儿永远要钻在牛角尖里?为什么他必须一次次地跟她解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既然她不愿意信他,他说再多又有何用?!

韩凌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浮现一丝不耐,道:“筱儿,无论如何,本宫是不会答应的。”

“殿下这又是何必呢?”白慕筱轻声叹息,“你我情分已尽!殿下心里究竟如何,我不知,但我知道我心中已经没有了殿下,还请殿下赐放妻书。”

我心中已经没有了殿下!

韩凌赋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瞪着白慕筱,他为她做了这么多,现在却换得了这么一句话?!哪怕她是在故意激怒他,也让他心寒不已!

“筱儿,你不必再说了。”韩凌赋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既然你不愿意留在三皇子府,那就去庄子上冷静冷静吧……”

他以为把她打入“冷宫”就能吓到她?这些日子她早已经在一日日地等待中心冷,一切都看透了。白慕筱讽刺地勾唇,淡淡道:“殿下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韩凌赋坐在原位,直直地看着白慕筱离去的方向。

这些天,他弹尽力竭,才让计划一步步地顺利进行下去……本来以为他的时运终于来了,为何筱儿偏要在这时倒他一桶冷水。

韩凌赋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小励子突然进屋来,行礼后,恭声禀告道:“殿下,派去盯着镇南王府的人刚刚传讯回来说……”他忐忑地顿了一下,才一鼓作气道,“说锦衣卫既没有封府,也没有抓人,只抬了几箱子就离开了。”

“什么!?”韩凌赋震惊地猛然站起身来。

锦衣卫的行为明显是轻轻放过了镇南王府?!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自己的火烧得还不够旺?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放过萧奕!

韩凌赋心乱如麻,好一会儿,才沉声吩咐道:“备马!本宫要去一趟平阳侯府。”

韩凌赋很快就匆匆地赶往了平阳侯府,而另一边,镇南王府中,锦衣卫大队人马已经撤离,留下王府内的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都被锦衣卫翻得乱七八糟。

“世子妃,”陆淮宁和南宫玥避到一边说话,面露尴尬之色,“在下那些手下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也没个轻重,还望世子妃见谅。”

南宫玥微微一笑:“陆大人言重了,演戏演全套,既然想要骗外人,要先能骗过自己人才是。”

见南宫玥如此明事理,陆淮宁也放心了,大臂一挥对着剩下的几个心腹锦衣卫道:“我们走!”

锦衣卫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王府中总算又再次回复宁静。

当王府的大门又一次关闭后,所有的下人们皆都松了一口气。

南宫玥忙碌了起来,先是吩咐朱兴和周大成这些天务必要守好门户,以免府中的下人人心动荡,另一面又嘱咐安娘赶紧安排下人将王府整个清扫整顿一遍,清点一下损失,也好记录在册。

南宫玥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了一切,百合这时才来禀告说:“世子妃,大姑娘在外面等您好一会儿了。”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是大姑娘让奴婢别告诉您,说等您先忙完了再说。”

南宫玥随着百合去了宴息间,她没让人惊动萧霏,一进屋,就见萧霏正魂不守舍地坐在圈椅上,手上拿着书册,眼神却有些恍惚。

挑帘发出的声音让萧霏一下子惊醒,忙放下手上的书册迎了上来:“大嫂!”

见萧霏小脸上掩不住的忧心,南宫玥不由得想起刚才锦衣卫横行霸道地在王府中查抄时,萧霏虽然害怕,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南宫玥的眼中染上一丝暖意,萧霏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从来没经历过什么风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是非常不易。

南宫玥拉着萧霏在罗汉床上坐下,又命丫鬟上了热茶。

“大嫂……”萧霏欲言又止地看着南宫玥,想问大哥萧奕会不会有事。

“霏姐儿,别担心。”南宫玥安抚地拍了拍萧霏的手,想着萧奕被人弹劾的事萧霏也迟早会知道的,便把今日早朝上的事一一告诉了萧霏,然后道,“这些日子朝堂上有些乱,不止是我们镇南王府,好几个府邸都被锦衣卫彻查过,我们镇南王府问心无愧,当然也不怕他们查。等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顿了一下后,她安抚地又道:“你看,锦衣卫这不是都走了吗?既没拿人也没封府。”

萧霏想想也是,如果皇帝真的定了镇南王府或大哥萧奕的罪名,那么今日锦衣卫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人。

萧霏的表情看来放松了许多,看了看有些乱糟糟的四周,说道:“大嫂,我帮与你一起整理吧。”

南宫玥笑着应了,“我们先去收拾书房。”

无论是外院还内院的书房里,一些至关紧要的东西早就已让南宫玥藏进暗阁了,摆在明面上的都不过是一些古籍孤本,书册字画等等,乍一眼看来很是清贵,但也仅仅只是清贵。

两个书房都由南宫玥和萧霏带着百卉百合亲手收拾,足足忙了几个时辰,书房总算又恢复成井然有序的样子。

萧霏尤其关心书房里的那些孤本古籍,见其完好无损,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

收拾好书房后,萧霏又陪着南宫玥一起在抚风院用了晚膳,接着便喝了些热茶消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南宫玥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往日里,萧霏陪着自己用了晚膳后也就走了,可是今日……

南宫玥若有所思地朝萧霏看去,萧霏局促地动了动,一本正经地对南宫玥说道:“大嫂,不如今晚我陪你一起睡吧?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哥又不在家,你一定会害怕吧?”

南宫玥怔了怔,前世那么多风风雨雨,人间地狱她都已经见识过,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她正想再安抚萧霏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时,她又想到了什么,细细地打量着萧霏,只见她平日清冷的眼眸中看似平静无波,但是南宫玥仿佛在那其下看到了一个只被吓坏的小猫咪。

南宫玥勾了勾嘴角,温柔地笑了:“那就麻烦霏姐儿陪我了!”

一旁服侍的百合如何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大姑娘陪着世子妃,是世子妃陪着大姑娘才是!哎,世子妃养个“女儿”还真是不容易啊!

百合转身进内室去给萧霏也准备一床锦被……

待到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榻上时,已经过了亥时。

萧霏略显僵硬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霏只觉得胳膊有些麻,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身旁立刻传来了南宫玥的声音:“霏姐儿,你还没睡着?”

萧霏面上露出一丝赧然,“大嫂,我吵醒你了?”

南宫玥虽然看不到萧霏的表情,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腼腆,含笑道:“我也没睡着。霏姐儿,虽然现在没有点上蜡烛,但我们也学学古人‘秉烛夜谈'如何?”

萧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抚掌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谈!大嫂,甚妙!我最近在你的书房里翻出一套《易经》,大嫂,你也读过《易经》吗?”

南宫玥笑了笑,随口念道:“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易经》,一直到三更的锣鼓声响起……

因着前一晚入睡有些迟,两人第二天也晚起了半个时辰。

她们才刚用完早膳,百卉便突然进来禀告说,林氏和柳青清来了。

母亲和大嫂来了?!

南宫玥先是惊喜,随后又有些苦笑,看来她们是得知了昨日之事,才特意来看她的。

虽然让母亲担惊受怕了,但此事事关重大,她也无法据实以告。

南宫玥定了定神,和萧霏一起到二门相迎。

在二门下了马车的林氏和柳青清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玥儿!”林氏疾步上前,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担忧地上下打量着。

柳青清在一旁道:“三姑奶奶,昨儿听说王府被锦衣卫查抄,可把我和二婶婶给吓坏了。本来……”她略显僵硬地顿了一顿,“那时候天色晚了,也不方便过来,所以今儿一大早,我就和二婶婶急忙赶来了。”

“母亲,我没事的。”南宫玥安抚地拍了拍林氏的手,“母亲,大嫂,外面冷,我们到里面坐下说话吧。”

见南宫玥巧笑倩兮,模样没什么不对,林氏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南宫玥身旁的萧霏,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虽然上次萧霏陪着南宫玥去南宫府时,林氏已经感觉南宫玥和这个小姑处得不错,可今日萧霏亲自陪南宫玥来迎客,看来竟是又亲昵了几分。……也好,以前林氏一直担心女儿和婆母小方氏处得不好,以后若是有萧霏可以从中调剂,那女儿有不至于太过为难。

几人到了小花厅坐下,丫鬟们手脚利落地在小花厅里烧起了银丝炭,屋子里已经变得暖洋洋的。

知道林氏和柳青清心里担忧,南宫玥忙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是隐去陆淮宁的那番话不说,只是尽量把这次查抄说得轻描淡写些。

柳青清稍稍释然地抚了抚胸口:“三姑奶奶,如此我们就放心了。我赶紧命人与父亲和三叔父捎个口信,也免得他们担心。”丫鬟立刻领命而去。

南宫玥歉然道:“母亲,大嫂,这不过是小事,我本来不想你们担心……却反倒让你们为我费心了!”

“玥儿,只要你没事就好。”林氏终于是展颜。

柳青清亦是附和道:“三姑奶奶,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才是。”

看着三人和乐融融的模样,一旁的萧霏眼中闪过一抹艳羡,不过,她想想自己和大嫂的关系也很好,又笑了。

南宫玥含笑又道:“母亲,大嫂,你们也难得有空来我这里坐,不如今日就在我这里用午膳吧,就当是忙里偷闲!”现在是年底了,柳青清如今管着南宫府的中馈,必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氏和柳青清自然是应下,王府中好些时候没客人留下用膳,厨娘逮到机会,是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不止是好吃,而且还赏心悦目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