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放下手上绣到一半的腰带,站起身来,欣喜道:“快给我。”

“幸好今日小灰不在。”鹊儿逗趣地说道,“不然,咱们碧霄堂又要热闹了。”

南宫玥抿唇而笑,小灰这些日子以来骆越城和登历城两头跑,玩得乐不思蜀。这不,才刚刚回来几日,就又溜出去玩了,要是晚上不回来,估计又是飞去了登历城。只希望等萧奕回来后,它能够稍微乖一点……

南宫玥笑吟吟地从竹筒里拿出绢纸,这才刚看了第一行,她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几分,欢喜地说道:“阿奕要回来了!”

在傅云鹤他们回了骆越城后,田禾就以需要帮助萧奕整顿四城军务为由去了登历城,而事实上,他一到登历城就接了萧奕的密令,率兵去了南凉的乌藜城。

南凉的散兵游勇早已被萧奕扫荡一空,原南凉王室尽诛,整个南凉尽数落到了萧奕的掌控中。

由老将田禾接手整顿南凉的政务与军务,萧奕终于可以放心回了登历城。

萧奕在信中告诉南宫玥,最晚再过半月,他就会和官语白一同带兵凯旋而归。

这打了大半年的仗,最终以南凉的亡国彻底告终!

“如今是正月三十,也就是说阿奕会在二月十五以前回来。”南宫玥眉开眼笑,脸上尽是幸福的笑意。

一旁的几个丫鬟闻言也是欢喜极了,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让世子爷无后顾之忧,世子妃所付出的辛劳,她们全是看在眼里的。

终于,世子爷要回来了!

第628章 肃清

官道上,数万兵马步履匆匆而过,飞扬的尘土伴随着隆隆的脚步声,浩浩荡荡。

这一行人马是三日前从登历城出来的,正往骆越城而去。

为首的是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着紫金的衣袍,意气风发,如那初升的旭日;一个着月白的衣袍,内敛斯文,如那夜幕中的一轮明月。

日与月交相辉映,如同那黎明的破晓时分,月落日升的那一瞬间,吸引后方的人不由将目光集中在这二人身上。

此刻,两人并肩而行,都是蓄意放缓马速,让胯下的马匹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

萧奕嘴角含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官语白说道,“……就这么说定了,等到天气暖和些,你去一趟乌藜城吧。”

“阿奕。”官语白有些无奈,“何必等天暖,我……”

萧奕毫不犹豫地反对道:“不行!”

南凉刚刚拿下,为了能把它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无论是政务、军务还是民生都需要好好整治,官语白前去坐镇是势在必行的。只是为了什么时候去这个问题,两人已经争执一路了。

官语白的意思是即刻就出发,但萧奕却不同意……

“南凉穷山恶水,哪怕冬季不下雪,也湿冷得很,阴雨连绵,常常十天半月不见太阳,小白,这个季节你不能去,对你的身体不好。”萧奕一脸正色地说道,“如今有田禾在乌藜城坐镇,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岔子。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萧奕剑眉一挑,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算出了岔子,我能打下它一次,就能打下第二次!总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

官语白失笑地看着他,见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终于颌首应下,目光温和清远。

萧奕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方的小四同样也舒展眉头,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放松了不少。

萧奕笑吟吟地又道:“……总之,南凉如今是完了,再无翻身的可能性……接下来就该轮到百越了。”

他微微挑了挑右眉,笑容贼兮兮的。

官语白被他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翘起了嘴角,指节习惯性地叩动了几下,道:“阿奕,等回骆越城后,你就让人给努哈尔去一封信……”他乌黑的眸子半眯,那微扬的嘴角透出一丝和萧奕类似的狡黠,“既然奎琅给了如此优渥的条件,努哈尔也该有所表示,是不是?”

奎琅“大方”的给出了十二座城池,加上一座金矿和两座银矿,努哈尔想要压过奎琅,唯有继续加价。

“努哈尔若还想要这王位,想必不会让我们失望。”官语白淡淡道。

“古语说的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萧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一次还要多亏了臭丫头的口才,硬生生地把奎琅提出的条件,提升到现在这个地步。臭丫头若是个男儿身的话,也不知道会在朝堂上绽放出怎样的异彩……不对,臭丫头若是男儿身,他可不就没媳妇了?

咳咳,看来自己还是得给岳父岳母好生送份礼过去才行。

萧奕下意识地抬眼朝前看去,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惊喜地瞪大了双眸,仰首指着前方脱口而出道:“小白,快看,寒羽飞起来了!”

这几日来,寒羽总是耐不住的扑腾翅膀,萧奕和官语白都觉察到,它该是时候学习飞行了。

果然,在尝试了几次后,今日真得飞起来了。

官语白抬眼顺着萧奕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右前方,距离地面约莫四五丈的半空中,一只白色的雏鹰正拍着翅膀歪歪斜斜地飞着,一不小心就失去平衡,歪着翅膀往下掉了几寸……

一直紧紧注视着雏鹰的小四眉头一皱,臀部稍稍离开了马鞍,就要腾空而起……

官语白的眼角瞟到小四的异动,阻止道:“小四!”

寒羽是鹰,他们可以鼓励,可以奖励,但是必须让它自己学会飞翔!

“……”小四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甘愿地又坐回了马背上,紧紧地攥着马绳,双眼还是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寒羽。

寒羽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地拍了两下翅膀,“啪嗒啪嗒”地又往上飞了一寸,歪歪斜斜地继续往前飞去。

它吃力地飞了好几丈远,然后略显圆胖的身子又是一歪,再次往下掉了一些,看得小四随着它的动作一惊一乍,时刻待命。

这时,一头矫健的灰鹰忽然展翅从寒羽的下方滑翔而过,正好将小家伙托了起来,然后载着它猛地往上飞去,尖锐如钩的鹰喙中发出嘹亮的叫声,与寒羽还有些稚嫩却掩不住兴奋的鹰啼交叠在一起……

萧奕看着不由发出爽朗的笑声。

小四皱了皱眉,紧盯着空中的小灰,就怕它一不小心把寒羽给摔下来了。

很快,小灰就栽着寒羽开始往下滑翔,滑到距离地面四五丈的高度,寒羽就自己拍着翅膀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往前飞,小灰紧跟在它身旁,偶尔用明黄色的鹰喙帮它调整一下飞翔的姿势……

一大一小的两头鹰在天空中翱翔,渐渐地,小的那只越飞越稳了。

有小灰看着寒羽,萧奕和官语白也放松了下来,萧奕对着官语白笑道:“小白,你看我家小灰多帅气啊!”他炫耀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小白,我家小灰这么好的鹰哪里去找啊!绝对配得上寒羽!

官语白失笑地摇了摇头,也是眉眼飞扬,心情很是不错。

两人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一路疾驰,后方数万大军跟在后头,无数个步履声和马蹄声交错重叠在一起,咆哮如雷的声势回荡在官道上,久久没有散去……

半个时辰后,官道前方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了一个小镇。

在前方探路的于修凡和常怀熙回来禀道:“大哥,侯爷,前面就是河和镇了。”

河和镇!萧奕和官语白互看了一眼。

于修凡和常怀熙二人自打被编入新锐营后,就由官语白带在身边亲自安排训练和布置任务。这一路回来,更是让他们俩各自带了十人,充当起斥候。

说是斥候,这一路其实也无惊无险,更多的是为了让他们去了解何为斥候。

于修凡继续禀道:“大哥,我打听过了,过了河和镇后,下一个城镇约莫有一天的路程,要不让大伙儿歇息一下,用些干粮,然后补充些水再继续上路?”

萧奕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

于修凡这才隐隐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忍不住朝后面的常怀熙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常怀熙耸了耸肩,意思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

于修凡指明了河和镇的方向后,因萧奕没有命他们继续出去探路,就默默地放缓马速,和常怀熙一同随行在后。

待大军声势浩大地抵达河和镇外时,萧奕的军令就火速地下来了——

令大军在河和镇外驻扎一日,明日再继续启程!

听闻军令的那一刻,于修凡心头的疑惑更浓了,现在还不到正午,大哥为什么要下令驻扎一日呢?!

不止是于修凡不解,众将士也是心中疑窦丛生,却没有人对此发出任何的质疑,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本来就是他们最基本的准则。

数万士兵都训练有素地在各自的上级安排下,开始各司其职地准备扎营,一切井然有序……

于修凡暗暗地又和常怀熙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想着要不要再去试探一二,就听一阵马蹄声自镇子口的方向传来,一个青衣骑士骑着一匹棕马朝这边疾驰而来,明显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来者不过是独自一人,因此在场的将士们大都也没太在意,唯有于修凡注意到萧奕和官语白都在看那来人……

难道说世子爷为了等人才打算在此驻扎一日?

思绪间,于修凡发现来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等对方的棕马到了九、十丈外,于修凡总算认出了对方,脱口道:“周大成!”奇怪?周大成年前不是和大嫂一起回骆越城了吗?怎么他看着好像是特意在此处等着大哥?

马上的周大成“吁”了一声,在距离萧奕三丈远的地方停下马,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对着萧奕抱拳行礼:“世子爷!侯爷!”

萧奕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沉声问道:“周大成,如果我们即刻出发的话,今天傍晚前可能抵达?”

萧奕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周大成却明白他的意思,抱拳道:“世子爷,我们快马加鞭过去,两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周大成是在接到萧奕的命令后,特意来此等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带路,一同再去一趟西格莱山的矿场。

让那矿场的邓管事一伙人多逍遥了数月,这一次也该是算算总账的时候了!

萧奕当即从随行的大军中挑出了一百玄甲军,即刻上路。

“哒哒……”

近百人渐渐远去,很快就听不到马蹄声了,只留下那飞扬的尘埃如浓浓的灰雾般弥漫在官道上方。

从河和镇到西格莱山,若是快马加鞭,需要两个时辰左右。但顾及官语白的身子,萧奕刻意放慢了马速,一行人,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堪堪到达了目的地。

后方的周大成驱使胯下的马匹加快速度,在落后萧奕一个马身的位置,朗声禀道:“世子爷,过了前面的岔道,再往前行五里左右就是西格莱山了。”

萧奕应了一声后,说道:“按计划行事!”

“是!”后方的玄甲军士兵们应了一声,百人在岔道口训练有素地兵分两路,各自策马奔腾。

“哒哒哒……”

马蹄飞扬,如同一阵阵寒风般呼啸而去……

西格莱山下,矿场负责守门的大汉远远地就看到有数十人策马往这边而来,起初面色一凛,急忙让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去通报,可是当他注意到来人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又放松下来,赶紧叫住那个“黑炭”:“大力,你去跟邓管事说,那个周大人又来了。”

大力应了一声,立刻匆匆地上山去找邓管事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很快,以萧奕和官语白为首的几十人就抵达了铁门外。

那守门的大汉急忙快步迎了上去,当日周大成曾过矿山催促铁矿,因而他还是见过一两回的,知道这人惹不起,便赔笑着说道:“周大人,是您啊!”心里却是嘀咕着:这位周大人怎么又来了!……莫非对方还想要更多的铁矿?!

他当然注意到了周大成身旁还有两个出色的青年,一个形容昳丽,一个斯文儒雅,看来都是人中龙凤。

听说上一次这位周大人是伴着萧二公子来的,难道说这其中一人就是那个胡搅蛮缠的萧二公子?!

想着,守门的大汉头都大了,上次萧二公子带着这位周大人从矿场弄走了两百五十石铁矿,让邓管事伤透了脑筋,好不容易才筹集了足够的铁矿石总算送走了这尊得罪不起的大佛。

要是对方尝到了甜头,再来一次空手套白狼,他们可吃不消啊!

周大成翻身下马,无视对方僵硬的笑容,趾高气昂地问道:“邓管事可在?”

“在!在!小的已经派人去给邓管事传讯了。”守门的大汉急忙回答,然后试探地问,“周大人,不知道大人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周大成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就算是有事,也轮不到向你交代!

周大成也不再理会那守门的大汉,随意地弹了下手指,冷漠地吐出五个字:“好狗不挡道!”

来者不善!

守门的大汉立刻意识到不对,急忙抬手朝胸口摸去……

可惜,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周大成弹手指的手势仿佛一个暗号般,随行的几个士兵已然各自出手,其中一把匕首划过那个守门大汉的脖颈,不止是他,另外还有两个守门人同样免不了割喉的命运。

“刷刷刷——”

几道银色的寒光闪过,铁门附近已经多了三具尸体。

“小白,我们走吧。”萧奕一边利落地翻身从乌云踏雪上下来,一边对官语白说道。

随行的数十个玄甲兵都下了马,萧奕和官语白几人在周大成的指引下缓步朝上山走去,而其他人早就跑到了前方,把矿场里的那一干小喽啰利索地“清理”干净。

当他们行到半山腰,山上矿场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两下短,一下长,再两下短。

周大成顿时眼睛一亮,豪爽地击掌笑道:“世子爷,他们得手了!”

一炷香前,他们带来的百名玄甲兵在五里外的一个岔道处兵分两路,一半跟着萧奕、官语白和周大成从正门走,另一半人马则从西格莱山的后山绕上去,然后再两头包抄,把这里的一干百越探子一网打尽。

想着,周大成黝黑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一丝骄傲。如今的世子爷早不是几年前的势单力薄,区区一个邓管事和几个小喽啰根本不值一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众人继续往上走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胡子士兵步履匆匆地从山上下来,对着萧奕和官语白抱拳禀道:“世子爷,侯爷,那邓管事、宋副管事以及外号虎爷的樊人虎三人已经束手就擒,其余手下一律毙命,这里的一干矿奴全部安然无恙,现在暂时由我们的人手看管了起来!”

萧奕嘴角一勾,笑吟吟地看向官语白道:“小白,我们去会会这邓管事吧。”

萧奕笑得眉眼弯弯,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

官语白也笑了,笑得温文儒雅,伸手作请状,。

明明这两人无论外貌、性格,还是气质,都是天差地别,迥然不同,但是这一刻,周大成却莫名地觉得这两人好像有一点诡异的相似。

是自己的幻觉吗?

周大成眉头抽动了一下,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开始同情那个邓管事接下来的命运了。

一行人在周大成魂飞天外的思绪中继续前行,只是现在带路的人则换成了那小胡子士兵。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间书房中,三个男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正是那邓管事、宋副管事以及樊人虎,他们皆是不省人事。书房外,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外,书房里头还有三个士兵看守着那昏迷的三人。

见萧奕和官语白进来,众人都是齐声抱拳行礼,跟着其中一个士兵禀道:“世子爷,侯爷,小的几个暂时把他们打晕过去了。”

萧奕应了一声,盯着倒在地上的邓管事,目光微沉。

他表面还算平静,但内心却不然。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可能与母妃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双手就不由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周大成有些担忧地看着萧奕,萧奕忽然又动了,大步走向窗边,懒洋洋地在一把玫瑰椅上坐下了,缓缓道:“小白,就交给你了!”

官语白在萧奕身旁坐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黑眸幽深似海,扫视了书房一圈后,才道:“先把这个邓管事弄醒吧。”

“是,侯爷!”小胡子应了一声,一桶冷冰冰的凉水直接当头浇到了不省人事的邓管事头上。

邓管事猛地打了个激灵,缓缓地睁开了眼,起初眼神还有些茫然,但立刻就变得锐利起来,猛地坐了起来,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在萧奕、官语白、周大成身上一一掠过……既然连老宋和阿虎都被制服,那么其他人怕也是如此,甚至于丢了性命!

邓管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只能外强中干对着周大成质问道:“周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适才昏迷以前,邓管事正在书房里对账,忽然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夹杂着呼喊声和求救声,可是他才刚出书房,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邓管事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此刻的情况不对劲……不,何止是不对劲,是大大的不妙!

在场的这伙人中,他只认识周大成,也只能把矛头直指周大成,以质问的态度试探一下深浅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对方此行是为了什么,还有他们……又知道了多少?!

想着,邓管事眼帘半垂,努力隐藏住心头的不安,劝自己镇定,千万别自己吓自己,反而自乱阵脚。

周大成没有说话,请示地看向了坐在窗边的萧奕和官语白,官语白将目光移向萧奕,云淡风轻地说道:“世子爷,您看该如何处理此人?”

世子爷?!这个容貌俊美的紫袍青年是镇南王世子萧奕?!

一瞬间,邓管事脑中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向萧奕。

第629章 诱供

镇南王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邓管事一双锐目瞪得老大,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凸了出来。

上次是萧二公子,现在又是萧世子,这可是萧奕啊!

和那个二世祖萧栾不同,“杀神”萧奕可是他们百越不共戴天的仇人!

自己今日还能全身而退吗?

邓管事只觉得浑身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样,冷得发寒,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心中千头万绪不断地翻涌着。

这个时候,邓管事已经感觉到了当初萧二公子行事处处透着不对劲,其实当初他也曾一闪而过地怀疑过什么,但是平静如常的生活让他很快就把那一丝的怀疑抛诸脑后……他终究是大意了!

好一会儿,邓管事突然沉声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今日才动手?”

在问话的同时,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邓管事心中,难道是因为当时萧奕还在前方战场?

可萧二公子乃是镇南王的继室之子,据说这两兄弟一向水火不容,萧二公子怎么可能跟萧奕一条心呢?!

等一等,那位年轻公子真的是萧二公子萧栾吗?

邓管事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记忆中的“萧栾”轻佻之余有些娘娘腔,身形单薄荏弱,而眼前这萧奕虽然形容昳丽,容颜比女子还要明艳,可是那漫不经心中透着几分凌厉的气质让人决不会错认他的性别……

这两人看起来无论是容貌到气质都迥异,真的是亲兄弟吗?

难道当初那位所谓的“萧二公子”只是借着萧栾的名头来自己这里探路的?而自己却傻得被对方骗走了两百五十石的铁矿?生生送了一大笔军饷给南疆军?!

邓管事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

有意思!萧奕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邓管事微微挑眉,他们这边还没有问话,对方倒是先试探起他们的口风来。不过既然决定把邓管事交给官语白,他就不打算再出声。

官语白微微颔首,抚了抚衣袖,然后看向那邓管事,温声道:“这位兄台,不管你是否真的姓邓,我就称呼你一声邓管事吧。”

邓管事不语,仿佛根本就不屑理会他。

小四微微眯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气。

官语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道:“邓管事,你所料不差,你早已经漏了马脚。还有,‘那个人’的确不是萧二公子。”

邓管事瞳孔猛缩,目露震惊地直视着坐在萧奕身旁这个温文儒雅的年轻公子。

对方能与萧奕平起平坐,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可是,萧奕此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太过醒目突出,以致刚才邓管事几乎无视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书生,直到此刻,才不得不直视对方的存在。

邓管事仍旧沉默不言,心底却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浮现心头:

这个人究竟是谁?!

此人如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有窥心之术,还是对方不过是在诈自己?!

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

即便是周大成,也是惊讶地看向了官语白,心想:这个安逸侯,说话行事还是这般让人难以预料。

官语白淡淡地笑了,继续说道:“邓管事,我在王都时曾与贵主奎琅有过几面之缘,奎琅殿下确实是个枭雄,即便是一时不得志,仍然有像邓管事这样的人才效忠于他。”

萧奕他们果然是知道了!知道自己是百越人,知道自己效忠于奎琅殿下!领悟到这个事实后,邓管事反而冷静了下来,又想明白了不少事。

既然“萧二公子”的事是一个陷阱,那么,那个跑去告官的逃奴想必和“萧二公子”是一伙儿的,这么说来……

“你们拦截了我送去给六殿下的信?”邓管事缓缓道,心如明镜。

当初,为了筹集“萧二公子”要的两百石铁矿,自己曾写了一封信让老宋送去芮江城向六皇子殿下求助……如今想来那一切都是“萧二公子”算计好的,逼得自己不得不对外求助。是啊,也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知道这座矿山和奎琅殿下有关。

那么,他们必定也早就知道这是一座盐矿,而非铁矿了。

怪来怪去,还是怪自己在此顺遂了近二十年,太过安逸,才会马失前蹄……

想着,邓管事心中苦涩难当,这一次,他是要栽在这里了,只希望不会连累到远在王都的奎琅殿下。

官语白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奎琅把如此重大的任务交付给你,想必你与他之间并非是普通的主仆,或者说,你的旧主和奎琅有非同凡响的情分。”

十九年前,奎琅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童子,这盐矿最初的主人显然不会是奎琅。

盐是每个人日常的必需品,自古以来,私盐就代表着足以令无数人铤而走险的暴利,更何况是在缺盐的百越。盐矿的旧主愿意把这代表着巨大利益的盐矿交给奎琅,想必与奎琅关系匪浅,比如父母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