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奎琅有了这个盐矿后,也难怪可以在百越王在世时,就在百越国内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即便前几年百越连年征战周边小族,奎琅手头都有足够的军饷支撑。

邓管事沉默以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事到如今,他没什么好说的,对方也别想从他口中得知什么,左右也不过一死!……再者,就算他招了,萧奕就会放过自己吗?

邓管事的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无声,三个士兵目光冰冷地瞪着那邓管事,心道:这该死的南蛮人,都已经是阶下之囚了,还敢如此傲慢!

而萧奕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着急,就算邓管事不说,小白自然也有法子从对方口中撬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哗啦啦——”

茶水声回荡在小小的书房里,声响不大,可是在邓管事的耳里,却像是无限放大一般,他的额头不自觉地沁出了汗珠。

“小白,喝水。”萧奕也替官语白倒了一杯。

官语白不客气地接过,悠闲地饮着茶水,看这两人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茶楼听书饮茶一样。

“听闻贵主奎琅殿下的母亲乃是贵国上一代的圣女?”官语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开口道,“贵国的两代圣女皆非凡俗女子,有大智慧,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邓管事心中一惊,此人为何又突然提起了早已经先去的王后,或者说是太后。……不过,把那摆衣和太后相提并论,未免也太看得起摆衣了,摆衣哪有太后高瞻远瞩,老谋深算!当年,若非是太后,先王又如何坐的上王位!由大皇子殿下继位那是理所当然的!

官语白一直在观察着邓管事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自然也没错过对方眼中的那一丝轻蔑。

看来他猜的不错,自古皇家无父子,当涉及王位与权利之争时,就是亲生父子也会反目成仇,百越王又怎么可能把事关国家命脉的盐矿交到奎琅手中,这个盐矿果然是奎琅的母亲,也就是百越上一任圣女传给奎琅的。

官语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道:“邓管事,贵国将这个矿场握在手中足足十九年,还为此杀了方家的袁副管事灭口……难道说这些年来,方家就没有怀疑过?就从来没有派人来探查过?”

邓管事斜眼朝官语白看去,冷笑道:“你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和方家勾结吗?……难道我说没有,你就会信吗?”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屑,看来此人也不过如此,前面那些个故弄玄虚的话,果然是对方在诈自己!……哼,就让他们大裕人去狗咬狗好了!

想着,邓管事的眼神变得阴毒起来。

官语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从这邓管事的语气,对方显然不知道老镇南王曾经来西格莱山探查的事。也是,老镇南王这般人物,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漏了马脚!若是老镇南王的死与矿场有关,以他的英明神武,恐怕是栽在熟人手里吧……这个人是在萧家,还是在方家呢?!

那么,接下来就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官语白眸光一闪,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问道:“邓管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十九年前,你可曾去过和宇城?”

最后一个问题?和宇城?!什么意思?

邓管事的眼中掩不住的疑惑,看起来一头雾水。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为什么对方却表现得他好像已经招供了?!

官语白从他的眸中得到了答案,蓦然站起身来。

萧奕也站了起来。

孙馨逸的姨娘说当年去方府的人是个男子,那么就肯定不是奎琅的母亲,也不是这邓管事,不管是谁,此人有可能还活着,而邓管事对此显然一无所知。

两人毫不留恋地出了书房,邓管事几人的结局不言而喻。

官语白忽然开口道:“阿奕,别急。”

他们一定会找到幕后的真凶,让亡者在天之灵得以安眠!

不过四个字,官语白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四个字由他口中道来,却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萧奕朝官语白看去,此刻,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洒在了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温和,却又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萧奕一霎不霎地盯着官语白。

是否,当年处于最低谷时,官语白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自己:官语白,别急。

萧奕嘴角一勾,释然地与官语白相视一笑。

斯人已逝,最重要的是现在。

萧奕缓缓道:“小白,我们慢慢来。”

没错,不能急。

都快二十年了,连祖父在世时,也只是初探端倪,对方绝对不可小觑,他们要稳扎稳打地一步步来……

萧奕的拳头不由得紧握了起来。

这时,后方传来了数人的步履声,周大成和几个士兵走了出来,禀道:“世子爷,已经解决了。”

顿了一下后,周大成又请示道:“世子爷,这里的矿工该如何处置?”放了,亦或是……

萧奕沉吟片刻,沉声吩咐道:“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放走。周大成,我们这次带来的人手留一半在此处,你也暂且留下,这个矿场还必须继续‘经营’下去!”

萧奕意味深长地在“经营”这二字上加重音量。

周大成立刻了悟,抱拳道:“是,世子爷。”

只要这个矿场还在,就是一个饵,就自然会有来自百越的“鱼”自己上钩!

半个时辰后,数十匹骏马自山下的铁门中驰出,在夕阳下,沿着官道奔腾而去,将西格莱山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待到月上柳梢头,萧奕一行人总算抵达了河和镇与大军会合。

大军就驻扎在河和镇外一里的一片杂草地上,月光下,无数个营帐密密麻麻地分散在四周。附近都静悄悄地,将士们多已经歇下,只有部分士兵巡夜时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时的滋滋声,以及夜空中偶尔传来的一阵阵嘹亮的鹰啼声……

“大哥,侯爷!”于修凡还没睡下,远远地就看到萧奕一行人归来,激动地朝他们跑来,嘴里兴奋地指着天空高喊道,“大哥,侯爷,你们快看!寒羽这小家伙学会飞了!”

与他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常怀熙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悠然自得。

众人都循着鹰啼抬眼望去,只见偌大的银月旁,一灰一白两头鹰正展翅盘旋着,发出得意欢喜的叫声,白天时还飞得歪歪扭扭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平衡的寒羽此刻已经在夜空中、月辉下飞得如鱼得水,一时振翅,一时展翼,银色的月光洒在灰鹰和白鹰极富光泽的羽毛上,像是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银纱。

夜空,银月,双鹰,看来如此和谐,就像是名家笔下的一幅夜月逐鹰图。

忽然,寒羽急速地俯冲下来,如同一道利箭般射向官语白和小四,然后又悠然地在两人头顶上方时缓时急地绕着圈,得意地啼鸣着,仿佛在说,快看快看,我飞得多好啊!

看着活泼的寒羽,连一贯面无表情的小四都是嘴角微勾,黑眸在月光的照拂下熠熠生辉。他难得给了一旁的小灰一个好眼色,心道:看在它教寒羽学会飞的份上,明天给它准备一份肉干吧。

萧奕也在仰首望着空中的双鹰,自从西格莱山的矿场出来,他的心底深处便残留着一丝抑郁,直到此刻,才算是豁然开朗。

萧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理所当然地说道:“小灰,好样的!你离娶个媳妇回家又更进了一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小四听到,嘴角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

萧奕瞥了小四一眼,发出爽朗的大笑,朗声道:“小白,小凡子,还有小熙子,天色不早了,都早点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启程!”

看着小灰欢快地绕着寒羽打转的样子,萧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见他的臭丫头了!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为了让官语白多休息一会儿,次日直到辰时萧奕才下令拔营起程。

数万大军声势浩大地一路北上往骆越城而去。

所经之处不时有百姓从附近的城镇赶来,夹道欢迎,热烈鼓掌。

二月十五,酉时前后,大军抵达骆越城。

作为镇南王唯二的儿子,萧栾代表镇南王带领众将出城迎接萧奕。

然而,只要一想到那个混世大魔王的大哥就要回来了,萧栾就头皮发麻。

萧栾在距离骆越城三里的郊外提心吊胆的等着,直到大军出现在了官道的尽头。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半空中肆意飞舞的旌旗上——

这是镇南王世子的旌旗!

萧栾盯着那面旌旗越发不安了,可也不能临阵脱逃,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那面旌旗一点点地靠近……

然后是大哥似笑非笑的脸映入眼帘,吓得萧栾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下马相迎。

与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姚砚等将士利落的下马动作,不少将士看了都是暗暗摇头,心道:还好镇南王府还有世子爷。

“大哥!”

“见过世子爷!”

萧栾及众将士纷纷给萧奕抱拳行礼,一个个皆是声音洪亮,马上的萧奕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萧栾咽了咽口水,好像背书似的抱拳道:“大哥,父王命我来迎你回城。大哥,”说着,他看向了萧奕身旁的官语白,“侯爷,你们一路辛苦了,我们赶紧回王府吧!”

萧奕只是扬眉,而官语白却是微微一笑,温声道:“萧二公子,有劳了。”

他温润的笑容让一直紧绷的萧栾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心道:还是安逸侯脾气好,上次自己有难,他就好心指导自己写字;而且也与自己兴趣相投,光是听自己说小灰就可以听上一天……怎么偏偏安逸侯不是自己的大哥呢?!

萧栾殷勤地说道:“官大哥,我瞧你都瘦了,在外头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吧?这次回了骆越城,你可要好好休息休息,等休息够了,我带你四处逛逛,这骆越城里有好几家馆子的东西很好吃,官大哥你一定会喜欢的……”

看他说得热络,一旁的姚砚等人都有些无语,不禁面面相觑。

直到萧奕不耐烦地轻咳一声,萧栾才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尴尬地收了口,灰溜溜地上马。

众人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去,至于萧栾,自然是不敢跟在萧奕身后的,畏手畏脚地缩在了官语白的身旁……

百姓们都已经得知今日世子爷会率军回城的消息,全都自发地聚集在城门口。

整个骆越城都沉浸在大军凯旋归来的喜悦中。

在一片热闹的爆竹声和绚烂的烟花中,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城,傍晚昏暗的天空在那一刻被无数巨大的烟花映得绚烂如白昼,美不胜收。

萧奕根本没心思欣赏这些烟花,有些心不在焉地与众将领一起去向镇南王复命。

整个过程,萧奕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镇南王终于打发众人各自回府后,他总算是魂归原位,迫不及待地回了碧霄堂,脸上洋溢着有些傻乎乎的灿烂笑容。

臭丫头看到他,该有多高兴啊!

想着,萧奕的步履越发轻快了,脚下生风地走进了院子口。

“世子爷!”画眉迎了上来,表情僵硬地对着萧奕屈膝行礼。

“免礼。”萧奕看也没看画眉一眼,大步流星地朝屋子的方向走去,觉得这个丫鬟真是不识趣,耽搁自己见他的臭丫头。

画眉只能疾步跟上,急忙禀道:“世子爷,世子妃她……她病了!”

萧奕骤然地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这丫鬟眉宇间忧心忡忡,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气。

萧奕面色一凛,加快脚步朝屋子冲去,如同一道疾风一般。

第630章 撒娇

“见过世子爷。”

丫鬟们一一个萧奕行礼,可是萧奕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心里只有他的臭丫头。

没等前面的丫鬟给他挑帘,他已经粗鲁地自己伸手撩开珠链,大步闯进内室中。

榻边放着一把小杌子,百卉正在坐在小杌子上,给南宫玥换掉了原本放在额头上的白巾。

听到后面有声响传来,她赶忙站起身来,屈膝行礼:“世子爷……”

萧奕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榻边,在榻边的那张小杌子上坐下,俯首仔细地审视着床榻的小人儿。

大红色的锦被下,南宫玥静静地平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看来那么柔弱娇小。

锦被鲜亮的大红色衬得她细腻的肌肤似雪,只是此刻那张小脸的脸颊上泛着一种异样的潮红,她的嘴唇苍白干涩,不时发出轻声呓语,长长的眼睫颤动不已,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他清晰地记得,他认识他的臭丫头时,她才九岁,可是九岁的她,就已经老成持重,坚强能干,不止是照顾自己,还照顾有病的兄长,照顾性子温吞柔和的岳母……做事永远周全细致,稳重得不似她的年龄。

可是她才这么小啊!

谁又是天生能干,谁又是天生精明,还不是不得不为,因生活所逼罢了!

萧奕眉宇紧锁地紧盯着南宫玥,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只觉得触手火烫,让他感觉好像被火灼烧了一下般……

都怪他不好!

萧奕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般煎熬。

他娶了她,就应照顾她周全,让她安宁幸福,可是事实恰好相反,自从两人成婚后,他们一直是聚少离多,他没有照顾好他的臭丫头,没有照顾好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萧奕眼眶一热,右手轻柔地将她颊畔的发丝撩到耳后,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就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会碰坏的搪瓷娃娃般。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然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百卉在一旁恭敬地回道:“世子爷,今日是十五,世子妃一早就去了小佛堂给老王爷、老王妃还有先王妃上香,上完香出了小佛堂,世子妃就忽然晕倒了,然后就昏迷不醒,还发起高烧来,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奴婢请王府里的良医过来给世子妃瞧过,良医说世子妃许是因为劳累,身子虚,所以才发烧,就给开了一张退热的方子。奴婢实在不放心,就让鹊儿去林宅请林老太爷过来看看,偏巧林老太爷和韩姑娘出门去采药了……”

百卉眉宇紧锁,眼中写着浓浓的担忧,一鼓作气地继续禀告:“世子爷,奴婢已经服侍世子妃喝过一剂汤药了,可是世子妃的烧一直没有退……现在,鹊儿还守在林宅那边等老太爷和韩姑娘回来。”

萧奕把手伸进锦被下,握住了南宫玥的右手,吩咐道:“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还有,让朱兴带人想办法去找找林家外祖父,外祖父他老人家要是没说会出远门,应该走不远……”现在是傍晚了,城门就快要关闭,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是,世子爷。”

百卉和莺儿都退下了,留下画眉在一旁服侍。

画眉赶忙把一方白巾浸泡到水盆里,打算替南宫玥换一方湿巾,这时,萧奕伸出手道:“让我来。”

平日里,都是臭丫头仔细地照顾着他的起居,想他所未想,思他所未思,而他为她做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萧奕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玥,等臭丫头的病好了,他要对她更好才行!

“是,世子爷。”画眉应了一声,赶忙把装了大半盆水的铜盆捧到了榻边。

水声又一次“哗啦啦”地响起……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萧奕连续给南宫玥换了两次白巾冷敷额头,可是南宫玥的体温完全没有下降的迹象,甚至好像还更灼热了,就像是她身体内部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热量……

萧奕的手指轻柔地在她潮红的颊上抚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正想问大夫来了没,就听熟悉的“喵呜”一声自脚边传来,循声看去,只见猫小白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脚边,仰首用一双漂亮通透的鸳鸯眼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回来了啊!

萧奕没心思陪它玩,淡淡道:“你去和小橘玩吧。”然后又看向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南宫玥。

“喵呜——”

小白发出似撒娇又似不满的叫声,见男主人没有理会它的迹象,连叫了两声。

“小白……”画眉忙走过来,试图把小白抱走了,可是她才俯身,就见小白轻盈地一跳,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床缘,对着睡得沉沉的女主人委屈地又叫了一声,这一次的音量拔高了三度,好似在对着南宫玥抱怨着,他们都不陪我玩!

它一边叫,一边还用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南宫玥的脸颊,想叫她起床。

画眉有些头疼,小白还是只奶猫时性子挺顽皮的,常常故意在半夜或者凌晨发出“喵呜喵呜”的声响,有时候是为了乞食,有时候是为了玩耍,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小白的性子稳重了不少,或者说,变得懒洋洋了,平日里除了偶尔陪小橘、小灰和石头玩玩,根本就懒得理会她们这些丫鬟,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使起小性子来。

萧奕压低声音对小白说:“阿玥生病了,等她好了,再陪你玩好吗?”说着,他认真地与小白四目直视,动作轻柔地在它的头顶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小白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乖巧地“咪呜”了一声,歪着脑袋看着依旧“沉睡”的南宫玥。奇怪,平日只要它这样叫几声,女主人一定会来抱它。

画眉急忙抱起了小白,在它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嘀咕道:“小白,你这坏孩子……”

“画眉,别欺负……小白……”

一个有些含糊的女音忽然在内室中响起,引得房间里的几道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床榻上,南宫玥还是双眼紧闭,但是眼帘下的眼球却在微微地转动着,嘴唇微颤,似乎在呢喃着些什么。

画眉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惊呼道:“世子妃醒了!世子妃醒了!”

声音传到外面,引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是清脆的挑帘声响起,刚才出去外院找朱兴传话的百卉回来了,疾步走到榻边,道:“世子妃醒了?!”

脑袋昏沉沉的南宫玥只觉得百卉和画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额头更是一阵剧烈的抽痛,喉头干涩。

“水……水……”她喃喃地说着,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初初睁眼时,她的视线还有点模糊,一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她想抬手揉揉眼睛,可是手才稍微抬起些,就被一只大掌紧紧地握住,对方掌心的温度炽热烫手,熨烫着她的肌肤……

跟着,耳边就传来一道急切的男音:“臭丫头……你别急,我来给你倒水……画眉,快去给世子妃倒水!”对方焦急得近乎有些语无伦次了,“臭丫头,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令她最在意的声音是那么熟悉,是她永远铭刻在心,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阿奕,是阿奕回来了!

南宫玥原本虚弱的身子仿佛瞬间有了力量,混沌的脑子也变得清明了不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还想着要出城去迎他的……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循声看去——

果然,一张熟悉而昳丽的俊颜映入眼帘,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是,此刻这张平日里一向带着笑容的脸庞却写满了紧张、担忧、惶恐……眼眶更是微微有些泛红,浮着一层水光。

“阿奕!”南宫玥的声音明显比平时嘶哑了几分,眸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你……回来了!”她直觉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生病的时候,她脑袋里一片混沌,无法像平日那般思考,只有心里一个声音在满足地喟叹着:太好了!阿奕回来了!他平安无事!

她释然的样子看得萧奕更为心痛,自己长年在外征战,最担惊受怕的人就是他的臭丫头吧!

她总是这样,习惯用最灿烂的笑容面对他,从不抱怨,从不责难,让他心里愧疚不已。

萧奕的身体微微颤动,喉结滑动了一下,借着闭眼定了定神。

“嗯,我回来了!”他柔声说道,将他们交握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唇畔,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心仍旧是沉甸甸的。

南宫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告诉她,此刻的一切都不是梦。

萧奕努力地对着她露出安抚的笑容,轻声问道,“你现在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阿奕……”南宫玥很想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她不喜欢他强颜欢笑,她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嘴角永远挂着一抹狡黠、好似纨绔子弟一般的少年!

那个少年肆意张扬,却又体贴入微,有时候气死人不偿命,有时候又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不知不觉中,他将他自己深深地镌刻在她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我没事的。”她试图安慰他,却不知道她此刻虚弱憔悴的模样让她的安慰听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阿奕,扶我起来。”

萧奕迟疑了一瞬,还是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了起来,接过百卉递来的迎枕,仔细地给她垫在了后腰上。

画眉捧来了倒好的温水,“世子妃……”

南宫玥接过了白色的瓷杯,清水沾上她干涩的唇,让她觉得精神一振,她一鼓作气地将一杯水饮尽,干涩的喉头也觉得舒服多了。

南宫玥把水杯递还给画眉,然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掠过萧奕,看向了后方的百卉,问道:“百卉,我可是晕过去了?”

昏迷前的事,她也隐隐有些印象,在小佛堂的时候,她的头就有些昏沉沉的,勉强支撑到出了佛堂,她就觉得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见南宫玥终于醒来,百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世子妃醒了就好,她们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

百卉上前一步,屈膝回话,把适才禀告萧奕的话又如数重复了一遍。

画眉在一旁后怕地说道:“世子妃,您真是吓死奴婢了……”

画眉说话的同时,萧奕把额头贴在了南宫玥的额头,停顿了片刻,他又退了回去,蹙眉道:“你还在发烧!”而且温度还不低!

就算南宫玥没有试过自己额头的温度,也从自己身体的种种异状知道自己在生病。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如此灼热,喉头艰涩,浑身虚软无力,眼皮更是沉甸甸的,只想躺回去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许是昨晚睡不着,倚在窗边借着月光看了会儿书,所以着凉了吧。她心道。

“阿奕,我没事,只是有些发烧罢了。”她给了萧奕一个安抚的笑容,哑声安慰道,“等我给自己把个脉,再开张方子,就没事了。”

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安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由他来支持她才是……萧奕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他沉声不语,看着她伸出右手搭上她自己的左腕,探起脉来。

内室中的所有人都凝神看着她,不敢打扰她。

萧奕仍旧眉宇紧锁,眉心写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