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忧心忡忡地想着,直到一盏茶后,南宫玥出声唤她们进去,她才松了口气。

这一晚,各府的人都是早早的歇下了,整片营地很快就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剩下四周巡逻的南疆军士兵,以及营地中的一些篝火燃烧至天明……

众人陷入了安眠之中,可是也有人注定彻夜不眠,比如被镇南王下令送走的梅姨娘,被押送在马车中的她根本就无法安睡。

她的贴身丫鬟曾在途中婉言哀求两个王府护卫能否在路上的驿站停留一晚,毕竟梅姨娘还怀着王爷的骨肉,却被护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护卫也是无奈,毕竟遣送梅姨娘回王府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办完了差事,他们还要回去跟王爷复命,这若是耽误了一个晚上,他们又如何跟王爷交代?!

一辆马车加上两匹高头大马一路疾驰,连夜赶路。

“姨娘,”马车里的小丫鬟担忧地看着面色阴沉的梅姨娘,劝道,“您要不要还是闭眼歇息一会儿吧?”

梅姨娘仿若未闻,她心里还在惋惜,明明这次已经成功了,偏偏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被南宫玥搅了局。这个南宫玥简直太难缠了。

自己这边迟迟未有结果,只怕已经让六殿下甚是不满了。

最后一招也已经用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个护卫的声音:“老路,再加把劲,再过十几里路就是骆越城了,我们正好可以在天亮的时候进城。”

那个被称为“老路”的车夫应了一声,往马上抽了一鞭子,喊着:“驾!”

意外就在这一刻骤降,一道羽箭忽然从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射出,划破长夜。

“嗖——”

那冰冷的破空声令人不寒而栗。

随行的两个护卫顿时警觉,高喊着:“小心!有刺客!”两人纷纷拔出腰际的长刀,并勒了勒马绳,试图缓下马速。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道羽箭根本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从其中一个护卫的右边擦过,迅如闪电地射向了车轱辘。

护卫暗道不妙,但是已经晚了,下一瞬,羽箭穿过车轱辘的空隙,“咔擦”一声,箭身卡住了车轱辘,让车轱辘无法转动,于是马车被迫停下。前头拉车的马根本毫无提防,被这么一拽,吃痛地嘶鸣不已,前啼高扬……

而马车里的梅姨娘和小丫鬟则因为马车骤然停下产生冲力往前倒去。

“姨娘!”

小丫鬟紧张地用身子护住了梅姨娘,背部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马车的窗框,疼得她龇牙咧嘴。

小丫鬟也听到了护卫那句“有刺客”,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微微挑开窗外,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树上飞跃而下,挥着寒光闪闪的长刀朝这边而来。

小丫鬟手一软,就放下了帘子,很快就听外面传来了“铮铮”的兵器交接声,只是这么听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她牙齿直打战,问道:“姨……姨娘,我……”我们该怎么办?!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的帘子就被人一把撕下,跟着一个黑衣人敏捷地跳上了马车,手中的长刀对着梅姨娘高举,他的后方不远处,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和两个护卫缠斗着,其中一个护卫惊慌失措地朝马车这边看来……

银色的月光从夜空拂照下来,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更透出一种凛然的杀意,朝着梅姨娘直刺而来。

梅姨娘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脱口而道:“为、为什么……”

她的最后一个字甚至都没机会出口,对方冷硬的长刀已经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胸口……

梅姨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耳边回响着小丫鬟凄厉的尖叫声:

“啊——”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一个声音……

第663章 春猎

当启明星在东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时,各府的人都纷纷从各自的营帐中出来,朝猎台的方向走去。

这猎台是士兵们用山上砍伐的树木搭起来的,此刻猎台的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着。

镇南王正站在猎台上,与身旁的青年说着话,脸上是少见的和颜悦色。

这个青年显然不是世子萧奕。

只见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裰,儒雅斯文,彷如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学子般,可是他的左肩上却停着一头浑身雪羽的白鹰,白鹰虽然还未长成雄鹰,但已经颇具锐气,冰蓝色的鹰眼直视过来时,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这一人一鹰站在一起,竟然有一种矛盾而诡异的和谐感。

附近的人都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这安逸侯明明是皇上派来的,却与王爷、世子都处得不错,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时,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响起:“大哥!大嫂!”

随着喊声,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笑吟吟地朝一对年轻的夫妻俩走去,他身旁还有一个青衣姑娘,正是傅云鹤和韩绮霞。

傅云鹤这一叫唤,一下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几十丈外,一个着紫色衣袍的青年和一个身穿同色骑装的少夫人正并肩朝猎台的方向走来,一个形容昳丽,一个秀丽温雅,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青年更不时调整自己的步伐,小夫妻俩一看就是鹣鲽情深。

“小鹤子。”萧奕懒洋洋地与傅云鹤打了招呼,然后三人就一起走到了猎台下,先给镇南王行了礼。

之后,其他人又纷纷给萧奕见礼,猎台四周好一阵语笑喧阗声。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各府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旭日缓缓升高,照耀着下方郁郁葱葱的山林,四周一片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让众人一扫昨日的疲惫。

直到过了辰时,睡眼惺忪的萧栾才带着小厮姗姗来迟。他身后的小厮看到众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心里苦啊,他足足叫了二公子半个时辰,二公子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给父王请安。”萧栾漫不经心地给镇南王行了礼,镇南王眉宇紧锁,只觉得他的儿子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他很想训萧栾几句,但又想着此刻各府的人都在,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只能勉强按捺。

萧栾当然感觉到镇南王的怒意,却是不以为意,反正父王十天有九天在生气,一会儿气这,一会儿气那,连大哥都讨不了父王的欢心,那自己还是别纠结了。

“官大哥,”萧栾激动地看向官语白,或者说是官语白肩膀上的那头白鹰,一双眼眸如宝石般熠熠生辉,一股脑地问道,“这是小灰的媳妇吗?现在多大了?看着好像还没成年……要是将来生下小鹰,能不能送我一只?”

萧栾本来是想自己亲自去替小灰相一个媳妇的,可是他去了鸟市好几次,却没看到一头中意的,总觉得那些俗鹰如何配的上自家的小灰。

挑来捡去,没想到官大哥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鹰选。

官大哥真是眼光不俗啊,瞧这头白鹰清冷中带着傲气,孤高中带着灵性,等将来长大了,一定不是什么凡鹰。

官语白失笑地对上萧栾的眼睛,正要说话,却听头顶上方传来小灰催促的鹰啼声,仿佛在说,你们在干嘛啊,一起去玩吧。

萧栾却是笑了,自言自语道:“小灰同意了!我就知道小灰喜欢我。”

一旁的小四整张脸都黑了,要不是众目睽睽下,他真想给这个自说自话的萧二公子一顿排头吃。这萧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看着次子大呼小叫的样子,镇南王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比起镇南王和小四,萧奕可没什么好忌讳的,不客气地直言道:“萧栾,你就别做梦了!”一头鹰一次只能生两颗蛋,孵出来的小鹰,当然是他和小白一人一头。

萧栾还想说什么,但是面对萧奕凌厉的眼神,又蔫了下去,心想:求大哥没用,他还不如去好生求大嫂呢。

萧栾恳求的目光看向了南宫玥,偏偏南宫玥正俯首对着一旁的画眉仿佛在交代些什么。

就见画眉屈膝向南宫玥行了礼,转身向后走去。

萧栾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周大夫人王氏正带着一位姑娘往这边走来,那位姑娘身材纤细高挑,肌肤雪白,身穿一件鹅黄色锦纹遍地垂脚缠枝花褙子,看来温婉清丽,正是周柔嘉。

画眉走过去领着王氏和周柔嘉向着众人缓步过来。

周柔嘉母女的出现,吸引了无数目光,她们母女俩平日里在周府深入简出,认识她们母女的人实在不算多,之前在镇南王的寿宴里见过她的人自然知道这位姑娘是未来的萧二少夫人,但更多的人都在暗暗揣测着王氏和周柔嘉的身份,心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府邸能让世子妃另眼相看。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周柔嘉随王氏不疾不徐地前行,落落大方地走到了南宫玥身旁,先福了福。

南宫玥对着母女俩微微颔首算是致意,然后朝猎台的方向上前半步,优雅地再次福身,对着镇南王介绍身旁的王氏和周柔嘉:“父王,这位是周将军府的周大夫人和周大姑娘。”

“给王爷请安。”

王氏母女俩低眉顺眼地福身给镇南王见礼,王氏心里紧张极了,却为了不给女儿丢脸强撑着,虽然比起女儿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算得体。

镇南王没在意王氏,他注意的是周柔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未来儿媳,难免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几眼,满意地颔首。

看这周姑娘的谈吐、品貌,显然是个温柔娴雅、大方持重的,以后想必能管着不成器的次子,世子妃眼光不错,没辜负他对她的信任。

镇南王含笑道:“免礼。”跟着他又略赞了几句,也算是表示对这个未来次媳的满意,一旁的夫人、姑娘们听着也就心里有数了。

只要镇南王和世子妃认可周柔嘉,那她的地位自然就是稳稳的。

之后,周柔嘉又过来给萧奕、萧栾也见了礼。

对萧奕而言,谁是未来的弟媳根本无关紧要,只要能讨南宫玥欢心就好,他随口应了一声,就没再理会。

看着周柔嘉,萧栾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之前的失落,热络地问道:“周姑娘,你会打猎吗?”

周柔嘉自小由母亲王氏带大,王氏能教她的也唯有琴棋书画女红等等,这骑马打猎什么的,她却是不曾沾过的。

周柔嘉诚实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赧然。

萧栾顿时得意地挺了挺胸,带着一丝显摆地说道:“没关系,我来教你好了。”

见状,南宫玥眼中染上了笑意,有几分怀念:想当年,自己的骑术还是阿奕手把手地教的。

“霞表妹,”傅云鹤也含笑地转头看向韩绮霞,小声地说道,“待会你可要跟着我,别走远了……”他的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眸中说不出的柔情。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女音从后方传来:“哼,私相授受!”

穿了一件姜黄色掐银丝宝葫芦刻丝褙子的乔大夫人带着乔若兰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三丈外,冷眼看着傅云鹤等人,眼中充满了敌意。随行在她身旁的乔若兰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痴痴的目光投向猎台上的官语白,心口如小鹿乱撞。

猎台上的镇南王眉宇微皱,一看长姐的架势,就知道她恐怕是要闹事。

傅云鹤自然明白乔大夫人忽然发难一定是为了乔申宇的事,不过,他敢打乔申宇,就不怕乔大夫人告状!

傅云鹤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立刻上前一步,爱笑的大眼危险地一眯,道:“乔大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傅云鹤在沙场上不知道手刃过多少敌人,在一场场生与死的搏斗、历练中,把他的灵魂淬炼得越来越强大,此刻他只是一个眼神,一股凌厉的杀气就释放出来,吓得乔大夫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随即就想到有镇南王在又有谁敢对她不敬。

乔大夫人健步如飞地走向猎台,对着上面的镇南王气呼呼地说道:“弟弟,你一定要替我家阿宇主持公道啊!这傅云鹤简直无法无天了!”

镇南王揉了揉眉心,问道:“大姐,阿宇又怎么了?他既然有委屈,怎么不过来自己与本王说!”

闻言,乔大夫人更生气了,咬牙道:“若是阿宇能来,他自己就来了。弟弟,你不知道啊,那个傅云鹤昨儿把阿宇给打了,就因为阿宇撞破他和世子妃那个表妹私……”

乔大夫人差点就要把私相授受又说出口了,眼角却瞟到傅云鹤手里把玩着一条马鞭,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住了,脑海中浮现儿子满是鞭痕的臀部。

这件事实在不光彩,本来乔申宇是瞒着乔大夫人的,可是乔大夫人今日一早去他帐篷的时候,发现小厮遮遮掩掩地不让她进去,她心中生疑,硬闯了进去,这才看到丫鬟正在给脱了裤子的乔申宇上药。

看着儿子红肿的臀部上布满了一道道鞭痕,乔大夫人气坏了,逼问乔申宇发生了什么事,乔申宇一番扭捏后,才把真相告诉了她。

当下,乔大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她看好的未来女婿竟然打了自己的儿子,还和别人私相授受!

这简直就是连打了她两记耳光!

女儿乔若兰本来就看不上傅云鹤,又出了这件事,恐怕这门大好的婚事是没戏了。

乔大夫人本来要去找傅云鹤和韩绮霞理论,却被乔申宇拦住了,说什么这一切都是傅云鹤的错,和韩绮霞无关……

瞧儿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乔大夫人顿悟了,原来儿子也是瞧上了韩绮霞!一个姑娘家勾搭两个男子,那不是狐狸精吗?!

乔大夫人算是明白了,她说嘛,傅云鹤明明世家公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很显然,一定是韩绮霞那个狐狸精挑拨的!

想着,乔大夫人怨毒的眼神看向了傅云鹤身旁的韩绮霞,心道:她非要让这小蹄子名声尽毁,嫁不出去才好!

韩绮霞暗暗摇头,近乎怜悯地看着乔大夫人。

而一旁的各府听着都是窃窃私语,却是没有人出声。

萧奕和南宫玥笑眯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才不担心呢,要是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傅云鹤就不是傅云鹤了。

镇南王蹙眉看了乔大夫人一眼,对于他这个长姐的话已经无法全信了。

他看向傅云鹤道:“鹤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一旁的乔大夫人虽然有些心急,但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下镇南王的面子,只得忍耐。

傅云鹤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就是为了韩绮霞的清誉,有些事也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和乔大夫人母子过多的纠缠,免得反而害霞表妹名声有瑕。

“伯父。”傅云鹤笑眯眯地给镇南王作揖行礼,亲热地唤道,“小侄昨儿一大早收到了王都送来的家书,才知道家母已经从王都出发,往骆越城赶来,准备向世子妃的表妹韩姑娘提亲。昨儿大家都急着赶路,小侄也没机会和伯父提此事,本想着挑个时间知会伯父一声,看来俗话说的不错,择日不如撞日。”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乔大夫人一眼,乔大夫人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咏阳大长公主府竟然要聘一个游方郞中的外孙女为嫡子媳妇?!

原来是傅三公子和这位韩姑娘喜事将近啊。四周的众人又是好一阵喧哗,那刚才乔大夫人一来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私相授受”就成了笑话了!

镇南王愣了一下,咏阳大长公主府都让傅大夫人前来南疆提亲,那么这门婚事等于已经板上钉钉了。

短暂的惊讶后,镇南王顿时“恍然大悟”。

这事情的经过他算是明白了,想必是傅云鹤昨儿一早得了傅家那边传来的好消息,就忍不住和韩绮霞说了这件喜事,谁想这么巧竟然被侄儿乔申宇撞上了。瞧长姐这怒气冲冲的样子,说不定乔申宇那时候也是二话不说就满口什么私相授受的,惹怒了傅云鹤才挨了打。

男子汉大丈夫,跟人打架打输了,竟然还有如七岁顽童般找自己的母亲告状,再丢人丢到外头去。

镇南王心中唏嘘不已,这个侄儿真是被长姐给教坏了。

镇南王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这门婚事表面看来和镇南王府好像没什么关系,但细思之下,却是大有关系的。那位韩姑娘是世子妃的表妹,也就是说以后镇南王府和咏阳大长公主府就是拐了弯的姻亲了!

本来嘛,南疆天高皇帝远,最容易引来皇帝的忌惮,偏偏王府又不便和朝臣往来,出个什么事,在朝堂上也没什么人会出声为镇南王府说话。

可是以后就不同了,士林朝臣中有南宫府,皇亲贵胄中有咏阳大长公主府,镇南王府也就不至于因为远离朝堂而吃了大亏!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含笑地捋着胡须道:“如此甚好。鹤哥儿,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多谢伯父。”傅云鹤笑嘻嘻地再次俯首作揖。

乔大夫人忍了又忍,没想到忍来这个结局,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出声道:“弟弟,难道他……”难道他打了自己的儿子就这么算了吗?

“大姐!”镇南王沉声打断了乔大夫人,用近乎警告的语气说道,“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别插手太多。”

乔大夫人哪里甘心,还想张嘴,但这一次萧奕又抢在了她前面,漫不经心地提醒道:“父王,吉时快到了吧。”

镇南王看了看摆在一旁的壶漏,又俯视了猎台下方一圈,见各府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便清了清嗓子,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下方的年轻公子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世子爷萧奕自从回南疆后,就是常年征战在外,众人大都没机会在世子爷跟前露露脸,寻得出头的机会,这一次春猎虽然是为了给王府的姑娘相亲,却也是一个展现自己的大好机会,就算是做不了王府的女婿,退而求其次也是不错。

更何况,今天各府的公子姑娘来了不少,那些夫人们心中也有了计较,可以趁着这次的春猎,该相看的相看,能试探的试探,没准就真的牵上线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镇南王的心情又开阔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众位将士,我南疆地处大裕南境,常年受边境蛮夷所扰,然我南疆子弟个个都是英勇男儿,从马背上长大的,人人善骑善射,守我南疆境土,护我南疆百姓。今日春猎,谁人的猎物最大,便为胜者。本王和世子自有赏赐!”

话语间,那些公子们都摩拳擦掌起来。

镇南王看向萧奕,又道:“阿奕,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镇南王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萧奕竟然还真有话说,他给了四个字:“春猎为搜。”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尔雅》有云: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所谓“春猎为搜”,就是说春天是野兽繁殖的时节,众人在春天寻猎时,要有所取舍,不可猎杀有孕或正在抚养幼兽的母兽。

往大的说,这是顺天则时;往小的说,是萧奕给这次的春猎竞赛增加了难度,这些公子们就不可一味盲目杀戮,还要审时度势,先谋后动。

对于某些自信果敢的人来说,这样一来,这一次的春猎就变得更有趣了。

镇南王一声令下,一些年轻热血的青年都迫不及待地策马往猎场去了,眨眼就消失在山林间,马蹄声渐渐远去……

这里阳光正灿烂,可是几十里外的官道上,天色却有些阴沉,层层叠叠的云层恰好挡住了旭日,一匹载着二人的高头大马正急速奔驰着,卷起一片烟尘。

坐在前面的小丫鬟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赶了一夜的路,她被颠得黄疸水都快要吐出来了,却只能咬牙忍耐着,不敢抱怨一声,而她身后策马的青衣护卫看来狼狈不堪,左臂上绑着一条白色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渗透,可是他却顾不上了。

两个时辰前,两个黑衣刺客忽然出现,出手如电,干脆利落地杀了梅姨娘就逃了,虽然他和同伴拼力相护,但委实不是那两个刺客的对手,两人都受了点伤。他的伤轻一点,就由他带着梅姨娘的丫鬟去向镇南王禀报事情的经过,而同伴则留在原地守着。

“啪!”

护卫奋力地挥着马鞭,催着马儿跑得更快,心里沉甸甸的。

梅姨娘肚子还怀着王爷的骨肉,如今一尸两命,可以想象的是,等待在前方的将是来自王爷的雷霆之怒!

第664章 弃子

阳光透过树荫在猎台附近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猎台边已经变得稀稀落落。

镇南王、不少将士以及大部分的年轻子弟都已经进山林狩猎去了。

萧奕早就迫不及待想带着南宫玥去狩猎了,随口就把傅云鹤、萧栾、萧霏他们给打发了,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再说了,按照他的经验,狩猎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萧奕对着傅云鹤挤眉弄眼了一番,傅云鹤心领神会,笑嘻嘻地拉着韩绮霞走了。他从大哥那里讨了匹南凉马过来,正打算今日送给霞表妹呢。

眼看着萧奕和南宫玥身旁的人四散而去,在上方的空中徘徊不去的小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萧奕他们飞了过来,啼叫着,它这一来,把寒羽也引了过来,学着小灰长啸不已。

官语白和小四跟随寒羽走了过来,萧奕仰首看着空中的双鹰,笑眯眯地说道:“小白,我们赶紧走吧。你看寒羽都快等不及了!”

官语白也是抬眼看着碧蓝的天空,此刻旭日方升,日头不算大,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只见那一白一灰两鹰嬉戏玩闹,鹰击长空,让人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官语白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眸中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道:“寒羽,咱们狩猎去!”

说来,自打他收养小寒羽后,就一直在为战事奔走,没有好好带着小寒羽四处玩玩过,也幸好有小灰可以陪着寒羽玩耍,寒羽才能长成现在这般模样吧。

连一旁的小四都有些跃跃欲试,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快要压抑不住的上扬。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休闲惬意过了……

机灵的竹子赶忙命人把众人的马儿牵了过来,众人纷纷翻身上马,随便挑了条小路就往山林的方向去了。

南宫玥之所以把春猎的地点定在青源山一带,一方面是因为附近山清水丽,风景秀丽,那些夫人姑娘可以去附近的踏青漫游,泛舟游湖;另一方面这边的山势平缓,并不陡峭,适合策马而行,也方便喜猎之人深入丛林狩猎。

众人既然不打算去凑热闹争胜负,便很是悠闲自在,沿山路蜿蜒而行,欣赏着山林中的美景。密林深处,空气比外面的营地还要清新,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山林特有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树枝上、山路上,野花上,花香、鸟语、山泉叮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神清气爽。

萧奕、南宫玥和官语白一行人不由沉浸其中,享受着山林中的恬静……直到前方传来一阵“簌簌簌”的声音,树林间发出一阵骚动,雀鸟惊恐地乱飞,就像是一颗巨石被骤然扔进了原本平静的湖水中,激起了千层浪。

就算萧奕他们不过去,也能猜到是小灰和寒羽又追逐着雀鸟恶作剧了。

众人面面相觑,萧奕直接不客气地大笑出声,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间,连带官语白和南宫玥也被他影响,嘴角含笑,唯有小四面黑如炭,果然,自家的寒羽完全被萧世子的那头灰鹰带坏了。

“簌簌……”

树叶振动声和雀鸟的扑扇声此起彼伏的传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南,一会儿北,两头鹰好像是到了它们的乐园似的,亢奋极了,尤其是寒羽,啼叫声都激动得略显高亢。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他们四周已经再也听不到雀鸟的声音,很显然,是被那两头鹰给吓跑了,雄鹰不止是天空的霸主,也是地面上不少小动物的天敌,这四周的动物似乎都躲了起来……不知不觉,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静悄悄的一片。

南宫玥忽然噗嗤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萧奕的注意力,萧奕挑眉看着南宫玥,饶是他自认了解南宫玥,也搞不清楚她在笑什么了。

迎上萧奕疑惑的桃花眼,南宫玥笑脸盈盈地说道:“我在想啊,带着小灰和寒羽出来,我们今日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说着,她环视了四周一圈,他们附近几十丈都是静悄悄的,那些小动物被小灰和寒羽这一吓,怕是很久都不愿出来了。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却引来了萧奕不满的眼神。

“阿玥,你觉得我会让你饿肚子吗?”萧奕故意皱眉谴责着她,仿佛在说,你也看轻我了吧。

南宫玥心里咯噔一下,以萧奕的性子,恐怕是要显摆一下自己的骑射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萧奕继续说道:“阿玥,你信不信我半个时辰内就能打到猎物?”

南宫玥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正想表达她深切的信任,就见萧奕眉头一动,下意识地往后方看去,一旁的小四亦然。

难道是有人来了?

南宫玥直觉地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很快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是有人正往这个方向奔驰而来。

起初众人都以为是其他在猎场狩猎的人,又继续往前行去,但随着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急促,萧奕、官语白和小四都隐隐感觉到来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阿玥……”萧奕打了个手势,示意南宫玥停马。

众人“吁”了一声,都勒住了马绳,不一会儿,策马追来的人就映入他们的眼帘,伴随着声声高喊:“世子爷!世子爷!”

是朱兴。

朱兴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找他们,萧奕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道锐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