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中字字铿锵有力,像是要掉出冰渣子似的。

萧奕面容淡淡,可是一旁的朱兴却忍不住为自家的世子爷心疼,听王爷的口气,分明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世子爷所为。所谓“父子”,却无一点基本的信任。哎,所幸,世子爷还有世子妃,还有方家老太爷……以后也会有自己的骨肉!

稳婆见镇南王都这么放话了,只能领命。她悄声问丫鬟兰草梅姨娘的肚子有几个月了,兰草如实回答。

这才两个多月?!

稳婆头都大了,心里只叹气:哎,这要怎么验啊!

她带着丫鬟兰草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直到一盏茶后,稳婆这才从马车上下来,表情复杂极了,不知道是感慨,还是震惊,还是有几分完成任务的释然。

“王爷,世子爷,”稳婆走到众人跟前,动作有些僵硬地屈膝禀道,“这梅姨娘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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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8日,潇湘年会,地点日本。

我会带着电脑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挤出码字的时间来,我现在正愁得慌。

我尽量不影响到每天的正常更新,但最近不能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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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揭破

稳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同平地一声旱雷起,炸得四周的护卫们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竟然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镇南王更是双目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唯有萧奕和官语白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早在他们今日推断出李良医是梅姨娘的内应时,就猜到梅姨娘肚子里的这块“肉”十有**是有诈。

这一胎怀得实在是太巧了!

若是梅姨娘其实没有怀孕,那么就连当初她为何会冒着小产的风险下水救卫侧妃的女儿萧容玉也变得可以理解了,一来,可以换来镇南王的好感;二来,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传唤良医诊脉,让喜讯传出;三来,她可以借着有孕做一些事,让“挑拨”更加顺理成章……

镇南王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萧奕可不是会体贴的人,笑吟吟地说道:“看来老来子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一瞬间,镇南王的脸庞涨得通红,一口气梗在喉咙口,恼羞成怒得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

自己竟然被一个姨娘给愚弄了!

可是这逆子说话行事委实是太气人了!

镇南王额角的青筋跳动不已,也不知道是在气梅姨娘,还是在气萧奕。

此刻,他对马车上的梅姨娘再也没有半点怜惜,甚至于梅姨娘对他而言,代表的是耻辱,而且这个耻辱还暴露在了官语白和王府的众护卫跟前。

镇南王羞辱地握了握拳,声调略显僵硬地对官语白道:“侯爷,家门不幸,真是让你见笑了。”

官语白的嘴角带着一抹清浅的笑,如那夜空中银色的月光一般,温润柔和。

“王爷,人心难测。王爷一片赤诚坦荡之心对人,可是古语有云:‘防君子不防小人’。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官语白温和地开解镇南王,语气亲切得如同一个晚辈,“况且,王爷并非是大夫……”

是啊,自己又不是大夫!镇南王觉得这安逸侯实在是深得他心,每一句话都说在自己心坎上,他顿时心中觉得舒坦多了。

冷静些许后,镇南王锐眼一眯,想到了什么。自己不是大夫,但是王府中有大夫啊!梅姨娘的喜脉分明就是王府里的许良医诊出来的,如今,梅姨娘腹中空空,那许良医又是怎么诊的脉!

想着,镇南王的身上释放出一股阴沉的气息,冷声吩咐道:“来人,给本王立刻把许良医押来此处。”

几个王府的护卫领命而去,凌乱的马蹄声飞快地远去……

萧奕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微微翘高了一分。

哈哈,小白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渐长啊!

萧奕随手拔了根狗尾草,抓在手里把玩着。

反正有官语白应付镇南王,他闲适地任由自己的心神飘远,心想:也不知道他的臭丫头在用晚膳了没?哎,本来他明明可以和她一起享用他猎来的猎物,然后再悠闲地抱着他的臭丫头一起歇下……都怪那什么卡雷罗,非要给自己惹麻烦!

萧奕望着夜空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把这笔账给记上了!

朱兴早就预料到这一夜怕是会长夜慢慢,便吩咐几个护卫从那辆青篷马车中搬下了三把交椅,给镇南王、萧奕和官语白歇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奕很是悠闲,一会儿与官语白聊马,一会儿又说鹰,一会儿又说起今日的春猎……

半个时辰后,骆越城的方向传来了若有似无的马蹄声,一个护卫前去探了探,不一会儿,就回来扬声禀告:“王爷,何护卫长回来了。”

原本已经有几分倦意的镇南王顿时精神一振,已经迫不及待要审这个背主的恶奴了。

很快,许良医就被押送到镇南王、萧奕几人跟前,腿软地扑通一声跪在满是石子的官道上,脸色早就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一个死人一般。

从何护卫长带着几个护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起,许良医心知自己完了。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从自己被梅姨娘胁迫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就像是走在了悬崖边,只要一道微风吹来,自己可能就会跌下去……

镇南王怒视着那许良医,冷声问道:“你可知罪?”

许良医的额头“咚”的一声撞击在地面上,身子瑟瑟发抖,想招却又犹豫,万一自己是被诈了。

镇南王怒极,反而冷笑起来,若是他手中有什么的话,恐怕此刻早就砸了过去。

他也不屑和这刁奴兜圈子,直接道:“你勾结梅姨娘欺瞒本王,事到如今,还不肯招?!”

许良医的心一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完了!王爷果然是知道了。

他看了那辆黑漆平顶马车一眼,心道:莫非梅姨娘就在里面?莫非……

他无法深思下去,只能松口招供:“王爷,小的是被梅姨娘所逼啊,是梅姨娘让小的谎称她有了身孕。”

就算是镇南王早就知道此事,在许良医承认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被那贱婢和眼前这奴才狠狠地连扇了两个巴掌,他脸上**辣的生疼。

“这么说来,你是无辜的喽?”镇南王咬了咬后槽牙,讽刺道,“本王倒是想问问,既然梅姨娘没有怀孕,以后你们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再收买一个稳婆,抱个野种过来再谎称是本王的儿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镇南王几乎是有一种被人戴绿帽的恶心感。

许良医吓得浑身如筛糠一样颤抖不已,颤声道:“王爷,小的不敢,小的绝对不敢。梅姨娘她……她说了,到了合适的时机,她就会故作小产……”许良医咽了咽口水,不敢说下去。

镇南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刁奴,真正都是刁奴!

萧奕在一旁勾了勾唇,有些不耐地蓦然开口,说道:“许良医,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没说梅姨娘是怎么逼你的呢?”

一瞬间,许良医伏在地上的脸庞更白了,身子僵直如同被冻结似的。

镇南王若有所思地挑眉,他差点要被这许良医给蒙混了过去,怒道:“你还不说?!”

许良医的身子伏得更低了,嘴唇动了半天,才含糊地发出声音道:“小的、小的……”

萧奕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着他,随口诈道:“梅姨娘已经都招了,是不是还要让她出来与你对质?”

许良医的脖子后面顿时汗湿了一片,他忍不住又往马车看了一眼,心里是左右为难,难道梅姨娘真的招了?

萧奕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梅姨娘说,她是不得已,才会被你胁迫做下错事……”

“胡说,是她血口喷人!”许良医吓得身子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来,脱口而出道,“明明是梅姨娘抓住了小的很多年前的一个错处,逼小的给她传递消息……”说到这里,他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赶紧住嘴,脸上一片煞白。

“传递消息到何处?!”镇南王眉头紧皱,面露狐疑之色,一个姨娘为什么要向外面传递消息?梅姨娘不是无亲无故吗?难道她找到了亲人?可若是找到了亲人,直接跟自己求个恩德不就可以了?

只是转瞬,镇南王心中就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又一一否决。

而萧奕和官语白却是露出了然的微笑,终于撬开了这许良医的嘴,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那么接下来就要容易多了……

许良医面如土色,他咬了咬牙,终于一股作气地说道:“梅、梅姨娘让小的递消息到城里的一家名叫李家铺子的点心铺子,给铺子的李老板。”

一个姨娘给外头的男子递消息,怎么听自己的头上都想是绿云罩顶般。镇南王的表情更为阴沉,右手狠狠地抓了交椅的月牙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什么消息?!”镇南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眼。

许良医吓得身子又是一缩,声音颤抖着说道:“小的、小的……”

萧奕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说道:“许良医,你可要想清楚再回话。”说着,他看向那辆马车,虽然没有说话,却让许良医的心猛地一颤。

他不由心想:梅姨娘到底招供了些什么?!从世子爷刚刚的话听来,难道、她是想把罪都推到自己身上?!

许良医跪伏在地,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他不敢去问,心中一阵慌乱。

要不是梅姨娘的胁迫,他现在还好好的在王府当他的良医,拿着丰厚的月钱。王府里除了几个主子,谁见了他,都要问候一声“许良医”,哪怕在这个骆越城里,他都是极有脸面的。

可是,一切都毁了!

都怪那个女人!

要死大家一起死!想到这里,许良医咬牙道:“王爷,世子爷,真得是梅姨娘胁迫了小的!小的、小的因为害怕事后梅姨娘杀人灭口,还偷偷把消息抄了下来,藏在了家里……”

许良医一口气说出了暗藏的地方,镇南王脸色阴沉地让何护卫长再跑一趟。

何护卫长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带来了一个黑漆匣子,亲手奉到了镇南王的手上。

镇南王此时的神情难看至极,这半个时辰来,他一言未发,怒到极致就连喝骂都骂不出来了。

接过匣子后,镇南王示意何护卫长用剑劈开了锁,一眼就看到匣子里放着两张薄薄的纸片,在这个有手掌大小的匣子里只有这两张纸,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镇南王可不在意这些,快速地拿起纸条看了,让他意外的是,纸条上的竟然是百越的文字!

不过,这百越文写的扭曲,还有涂改的痕迹,看起来是一个并不通晓百越文的人,临摹而成的。

他目光凛冽地看向了许良医,就见后者瑟瑟发抖地说道:“王爷,小的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是一笔一划抄下来……”他给梅姨娘请平安脉的时候,屋里都有丫鬟们伺候着,所以每次,梅姨娘都只能借着搭脉的机会,塞给他一张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绢纸,就连火漆都用不了,这才让他有机会可以抄录。

镇南王也是学过百越文字的,哪怕并不擅长,大致上也还是能够分辨出第一张纸条上写着:世子妃难缠,还望主子宽限数日;而第二张则是:春猎按计划行事,春猎后,小方氏会撺掇萧家族老向镇南王提议废世子。

寥寥数语,看得镇南王越来越心惊肉跳,双目瞠得老大。

许良医不认得百越文,也不敢去跟人打听,可好歹还是知道这是异域文字,如今仅仅看着镇南王的脸色,他就猜到事情可能比自己原先设想的还要严重。

莫不会是抄家灭族的大祸的吧?许良医不敢去细想,后背黏糊糊,满是冷汗。

四周更安静了,以致那火苗跳跃的声音都显得刺耳极了。

镇南王反复将那两张纸条看了几遍,捏着纸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不知道是惊,是怒,还是不敢置信。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姨娘这贱人是别国的探子,就连自己的继室小方氏居然也扯牵在内,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南疆和百越那可是世仇啊!

镇南王一时思绪纷乱,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足以给镇南王府带来泼天大祸!

饶是镇南王这辈子也算经历过了不少大场面,这一刻,也觉得有些腿脚发软,口干舌燥。

镇南王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两条纸条销毁,可还没等他付诸实施,萧奕就已经从他手中把纸条接了过去。

镇南王愣了愣,便要去夺,就见萧奕已经看完,又把它们转交给右手边的的官语白。

这一下,镇南王彻底懵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语白也看完了纸条。

镇南王已经不知道是怒,还是心累。

萧奕这逆子难道就不知道现在已经是祸难当头吗?!他的心也太大了吧!无论如何,安逸侯他不姓萧,而且还是皇上派来的!

萧奕冷笑一声,说道:“父王,您觉得今日这事儿还瞒得过去?”

镇南王胸口一阵闷痛,但也承认萧奕说得没错。

这事儿从头到尾安逸侯全都看在了眼里,非要瞒着只会让他觉得镇南王府“作贼心虚”!说到底,会弄到这种地步,全都姓梅的那贱人的错……不,还有小方氏,她身为镇南王府的夫人,竟然勾结百越人,这简直就是把王府把死路上推!

短短的时间里,镇南王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官语白开口了,说道:“王爷,依我之见,梅姨娘之死应该就是这第三条消息里所说的‘按计划行事’。”说着,他清远的目光朝不远处的黑漆平顶马车看去,“作为一个探子,用自己的命来布这个局,实在是阴狠毒辣,想必百越是想以此在王爷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王爷疑心世子,再有人挑拨一番,王爷会如何?”

其实官语白和萧奕都心知肚明这张字条上写的“按计划行事”指的应该是昨日梅姨娘在萧奕营帐中的挑拨之举,而梅姨娘的死,恐怕是因为她行动失败,所以被她的主子当作了弃子,以保证计划顺利实施。

可镇南王却不知道……

他会如何?!镇南王沉默不语,扪心自问。

他可以确定,盛怒之下的他,极有可能会废世子。

想着,镇南王惊出了一身冷汗,萧奕那个逆子虽然不孝,不服他的管教,但在战场上,这逆子骁勇善战,杀得百越人畏之如虎,要是这逆子真被自己废了,岂不是如了百越人的心意?!

来日,百越再次挥军北上,南疆军岂非少了一员大将?!

镇南王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一时间气得双眼通红,想当年父王征战沙场数十年,才能让他们萧家在南疆建下这片基业,若是毁在自己的手里,以后九泉之下,自己该如何面对父王?!

梅姨娘这是死了,不然他真想把她碎尸万断,还有小方氏……

小方氏!

她嫁给自己十几年,享尽了镇南王府的荣华富贵,竟然胆敢和百越勾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镇南王的气息一下子就急了,脸色也憋得一阵通红。

他看向了官语白,勉强笑了笑,说道:“本王……”

话音刚起,就被官语白打断了,就听他正色地说道:“王爷,且听本侯几句。”

平日里,官语白对着众人都是自称“我”,温文客气,当他忽然以“本侯”自称时,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镇南王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压。

“侯爷请说。”镇南王的声音中有几分僵硬,几分示弱。

“王爷,此事涉及百越,事关重大,为免此事泄露,还是请王爷先回营地,以安众将之心,免得有人心中妄加揣测。”顿了一下,官语白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王爷,此事一定谨慎处理,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这万一传到……”

官语白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镇南王却明白了。

万一传到王都,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知道了他的妻妾同百越勾结,那么皇帝会如何看待他?会如何看待镇南王府?

以皇帝多疑的个性,必定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然,也不会有官家灭门惨案了。

想到这里,镇南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的血液都要冻僵了,差点栽倒在地。

镇南王急忙道:“侯爷,镇南王府绝对没与百越勾结……”他义正言辞地表示,“自从先父起,镇南王府就镇守南疆,绝不敢有二心啊!”

“本侯自然相信王爷和世子都是清白的!”官语白安抚镇南王的情绪,“所以还望王爷坐镇春猎,就由本侯亲自陪世子前往李家铺子搜查。”

迎上官语白含着同情与理解的眼神,镇南王心中庆幸不已,也幸亏这安逸侯明理,否则这一次镇南王府怕是要遭受覆顶之灾。

原本六神无主的镇南王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对萧奕叮咛道:“阿奕,此事就交给你和侯爷了,你可要谨慎小心,事事和侯爷‘商量’。”

若是让官语白全权处理此事,镇南王也不放心,有萧奕在,镇南王就安心多了。这逆子与他再不和,也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同王府荣辱与共。他表面上要萧奕事事与官语白商量,其实是要萧奕盯着官语白。

萧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镇南王压抑住教训萧奕一顿的冲动,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之后就有些忐忑地带着一众护卫快马加鞭地回去了。

萧奕勾起唇角,得意地向官语白眨了眨眼睛。

☆、第668章 难安

等到镇南王一行人返回营地时,天空已经蒙蒙亮了,营地中的大部分人都还没起身,但也有人一早就在外头或练拳或骑马或散步……

“见过王爷!”

众人纷纷行礼,言行间毫无异色,似乎对他突然离开一晚没有生疑。

镇南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口就把这些人给打发了,继续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见营地中一切井然有序,看来与他昨天傍晚离开时别无二样,镇南王终于放心了,心道:这世子妃果然是不错,就算自己、阿奕和安逸侯不在,还是把营地管理得井井有条。

想起小方氏的那些糟心事,镇南王不得不庆幸幸好自己早就把王府的中馈交给了世子妃。

否则,好好的王府恐怕会变得乌烟瘴气,也不知道还会混进来多少百越的探子。

哎。

思想间,镇南王进了自己的营帐。

镇南王洗漱了一番,刚喝上一口热茶,就有人来禀说,世子妃来了。

镇南王急忙让桔梗请南宫玥进来。

“儿媳给父王请安。”南宫玥恭敬地上前向镇南王施礼,禀道,“父王,营地一切安好,还望父王放心。”跟着,她又请示道,“父王,不知今日春猎可要继续?”

出了昨晚的事,镇南王哪有心思继续春猎,可是话到嘴边,他就想起了官语白的话,是啊,就如同安逸侯所言,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人起疑,所以一切还是照旧为好。

镇南王沉声道:“世子妃,一切照旧,就由你安排就好。”

“是,父王。”南宫玥再次福了福身,“儿媳先告退了。”

见状,镇南王心中略有几分欣慰,还是世子妃懂事,阿奕彻夜未归,但是世子妃却如此识大体,半句没问阿奕为何没回来。世子妃不亏世家名门出身,性子好,教养好。

在他感慨间,南宫玥带着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出了营帐,百卉已经候在了外头,屈膝禀说:“世子妃,明叶湖边已经布置好了。”

南宫玥点了点头,现在才卯时过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倒也不着急。

她先是命人去各个营帐传话:今日狩猎继续。接着又去找了萧霏和韩绮霞,然后和两位姑娘一起去了明叶湖边。

南宫玥和韩绮霞都是第一次来这明叶湖,看着前方的美景。

此刻,旭日才升起一半,清澈碧绿的湖面上,雾霭茫茫,衬得湖面和后方不远处的青山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随着旭日冉冉升起,雾霭渐渐散去,柔和的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一阵春风吹过,碧绿如宝石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见南宫玥和韩绮霞看得入迷,萧霏含笑道:“大嫂,霞姐姐,这里的景致是不是很美?”

南宫玥和韩绮霞皆是赞叹不已,话语间,三人往湖边的一张桌子走去。

此刻,湖边已经摆好了十几张长桌,每张长桌上放好了些许水果、糕点,四周围了一排排整齐的交椅。

南宫玥三人坐下后,丫鬟给她们上了茶,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赏景。

须臾,就有陆续就有公子和姑娘随着自家的长辈来了,众人互相见礼、寒暄、说笑,四周也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一片语笑喧阗声。

待到辰时过半,湖边的长桌几乎坐满了,左边是女眷,右边是那些年轻公子。

百卉在南宫玥耳边附耳说了一句,意思是人都到齐了。

南宫玥微微一笑,朗声道:“今日天色不错,又是难得的春猎,只是这么干坐着也无趣的很,以我之见,干脆就让各位公子和姑娘们抽签组队,来个狩猎比赛热闹一下,大家觉得如何?”

形容温雅的她在言行间露出几分飒爽利落的气质,看来已颇有几分将门妇的感觉。

在场的公子们早就听说了此事,都是豪爽地纷纷应和,一个个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南宫玥含笑又道:“这胜者的彩头嘛,我就替世子爷赏胜者一把宝刀。不过,姑娘们想必对着刀刀剑剑的不感兴趣,那就由我赏一套头面好了。”

在座的不少夫人忙不迭凑趣地附和,场面很是热闹。

一套头面可能算不上什么,可是是世子妃赏的,那可是大有体面的,就算当作嫁妆也长脸的很。

而那些公子一听有彩头,更为激动,他们大都处于热血的年纪,久闻世子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能得世子爷所赐的宝刀,那也不枉费他们来这一趟!

跟着,南宫玥使了一个手势,百卉就上前一步,高声宣布比赛规则:今日的比试是两男两女四人为一组,男女分别抽签,以两个时辰为限。

夫人们一听,都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溢满赞赏之色,世子妃考虑得果然周到,虽然南疆民风不似王都那般拘谨,可孤男寡女毕竟是有几分不便,还是两男两女一组的好,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也可以彼此照应。两个时辰也不至于累着这些姑娘。

跟着,两个小丫鬟拿着一红一蓝两个签筒分别去给姑娘和公子们抽签。

不少夫人心中暗暗祈祷,这抽签就是各凭运气的事了,公子们好歹有两个名额,没准就抽到和萧大姑娘一个组,然后在狩猎时得了萧大姑娘的青睐呢?……退一步说,就算是抽不到,也不见得就没机会了,若是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得了头筹,应该还是有机会得世子妃和萧大姑娘的另眼相看。

小丫鬟先把红色签筒送至韩绮霞跟前,可韩绮霞却是含笑地拒绝了。

拿签筒的小丫鬟也没勉强,毕竟韩绮霞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是她和傅云鹤好事将近的事,这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萧霏皱了皱眉,见南宫玥和韩绮霞都不去,正欲启唇,却见南宫玥亲自从小丫鬟那里接过那红色签筒递到了萧霏跟前,道:“霏姐儿,你快来抽一根。”

南宫玥笑吟吟地看着萧霏,这次的春猎还有今日的春宴,那可都是为了给萧霏相看,她这主角不参加,那南宫玥还白费什么劲。

南宫玥出马,哪里有不成的!

小丫鬟见萧霏抽了签,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念道:“大姑娘,您是‘庚’签。”

庚!

一瞬间,在场众人的心思几乎达到了同步,每个人的心中几乎都默念着“庚”字,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两个捧签筒的小丫鬟。

小丫鬟继续捧着那红色签筒去了别处……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抽着签,无论是姑娘还是公子们,都很是紧张,手心一片汗湿,公子们期盼着能抽中那唯二的名额,有机会当萧大姑娘的护花使者;而姑娘家也想跟萧霏一个组,争取与萧大姑娘打好关系。

就在这种近乎古怪的气氛中,公子姑娘们抽完了签,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后与萧霏抽到一个签的是一位顾姑娘,余参将家的公子和安家二公子安敏睿。

这四人一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少人都是暗叹,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常夫人一会看看那四人,一会又看看女儿常环薇,心里叹息:熙哥儿不在,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可惜啊,薇姐儿总是没运道,好事就轮不到她身上!

众人按照抽好的签号各自分组,萧栾和周柔嘉由南宫玥作主分为了一组,在场的大部分公子姑娘虽然彼此认识,但是平日里也就是见礼寒暄而已,因此各组的气氛大都很是生疏,也偶然有熟人抽到了一个组,彼此间就相对活络不少。

百卉把一个沙漏倒转过来开始计时,跟着就宣布了开始。

南疆多是将门子弟,骑个马,打个猎算不什么。

众人纷纷上马,陆续地进入山林中,比起昨日的激烈,今日的竞赛很显然要温和多了,这些公子也要注意自己在姑娘们跟前的风度,不能表现得过于急躁。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后,湖边就空了大半,只留下韩绮霞和几个年纪还偏小的姑娘陪着各位夫人说话。

姚夫人收回目光,对南宫玥凑趣道:“世子妃,您瞧瞧这些年轻人,睡了一晚后,就一个个精神抖擞的,不似我,年纪大了,前日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还浑身骨头酸痛。”

姚夫人话音才落,又有一位穿芙蓉色褙子的夫人玩笑地接口道:“姚夫人,你还不到四十,就来说老,那让我们这群老家伙可怎么办啊!”

那位夫人说自己的是老家伙,但实际上看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当。

姚夫人显然与这位夫人很熟,连连讨饶,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南宫玥含笑道:“姚夫人,我那里有个跌打药酒,可以松筋骨,今日回去,我吩咐丫鬟给你送一罐过去。”

姚家是世子党,姚夫人自是笑吟吟地谢过了。

一位穿紫红褙子的夫人死死地盯着姚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忽然酸溜溜地说道:“姚夫人,这世子妃所赐,自然是顶顶好的东西,姐姐真是好福气。”

姚夫人毫不避讳地直视对方,道:“李夫人说的是,我姚家确实好福气,承蒙王爷、世子爷和世子妃厚爱。”

李夫人一时噎住,觉得四周的众位夫人似乎都在笑话自己,只能没话找话地对南宫玥道:“世子妃,妾身刚才好像看到王爷回来了,可世子爷还没有回来,不知……”不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夫人接下来的话被南宫玥一个淡漠的眼神截断了,她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南宫玥抚了抚衣袖后,淡淡道:“李夫人,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有男人的事,我们妇道人家喝喝茶赏赏景便是。”

这句话已经近乎是训诫了,四周其他的夫人都是心里暗道:这李夫人真是不识时务。

田大夫人立刻举起手中的花茶,借着说茶把这个尴尬的场面给圆过去了,气氛又变得和乐融融起来……

而此刻,营帐中的镇南王却没有南宫玥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他明明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他坐立难安地在帐子里走来走去,心里焦躁不安。

昨夜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身边最亲近的枕边人竟然一个两个如同披着糖衣的毒药一般。

尤其是小方氏,与自己十几年的夫妻,这么多年来数不清的夜晚,他们同床共枕,交颈而眠……那么在自己酣然入睡后,小方氏又暗暗地做了些什么?

自己是不是还该感谢她这十几年的不杀之恩?

等一等!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奇怪,小方氏既然勾结百越,这些年来为何迟迟没对自己动手呢?就算她如今被禁足,那不是还有梅姨娘吗?梅姨娘可是小方氏那里出来的!

难道小方氏是在等什么时机?!

镇南王的步履突然顿住了,灵光一闪,他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萧奕。

小方氏是等着自己夺了萧奕的世子位,好让萧栾做镇南王世子,那么一旦自己有什么意外,萧栾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镇南王了,而小方氏也可以做南疆幕后的“太后”,独揽大权!

这个女人,真是好深的心计!

想着,镇南王都有几分胆战心惊。

很快,他甩了甩脑袋,对自己说,过去的事多想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底该如何了结此事……或者说,此事真的能瞒得住吗?

这可是叛国罪啊!

只要走漏些许风声,镇南王府就有可能会被抄家。

到时候,女的卖进教坊,男的被送去充军,自己一世荣华,却要落个被流放的命运,甚至遭万人唾骂!

而且,被充军的话,还要遭那黥面之刑,从此刻上耻辱的印记,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洗掉,更不可能再东山再起,只能在那些边远士兵的鞭笞下苟延残喘,即便将来西去,恐怕也不过是一张破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死后无人供奉……

镇南王越想越多,越想越怕……

想他继承镇南王以来,兢兢业业,处处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努力保住镇南王府的权势,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十几年的枕边人居然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又一刀。

镇南王越想越恨,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小方氏面前,当面质问她一番,他究竟有哪里对不起她了,她到底又是从何时开始暗中勾结百越?!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心软,太念夫妻情分,其实早该在上次,还有上上次,或者上上上次,自己就该狠下心来,一杯毒酒了结了她,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被她连累。

“哎——”

镇南王苦涩地叹了口气,又烦躁地来回走动起来……一遍又一遍,一遍接着一遍。

其间,长随几次进营帐禀告说是有人求见,都被镇南王烦躁地打发了。

都这时候了,他哪有心思见客。

一直到午时左右,百卉亲自给镇南王送来了午膳,说是奉世子妃之命送来的。

当香气四溢四菜一汤在案上摆开后,镇南王一时又有些唏嘘,这个儿媳真是再贤惠再细心再孝顺没有了,只可惜了堂堂世家贵女嫁到王府没几年,就要跟着王府一起遭灾。

想着,镇南王胃口全无,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百卉退下后,长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王爷,您还是用一点吧。”

镇南王又叹了口气,但还是拿起了筷子,只是有些食不知味。

他的午膳还没用完,桔梗便进来禀道:“王爷,乔大夫人来了……”

“不见。”镇南王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还没等桔梗领命退下,乔大夫人就已经自行掀开帐门进来了,嘴里还嚷嚷着,“弟弟,你看看你那个‘好’儿媳,在明叶湖办春宴,竟然不来请我和兰姐儿,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姑母放在眼里!”自己好歹也是镇南王府的姑奶奶,今天的春宴,南宫玥竟然只派了个小丫鬟过来告知了一声,也太不知进退了!

乔大夫人尖利的声音吵得镇南王一阵头痛,他从前对这个长姐有多么言听计从,现在就有多么望而生厌,尤其他还在为王府的命运烦着,根本懒得听她啰嗦……等等!

镇南王突然想起,那个梅氏可是他这位长姐带来王府送给小方氏的,难道说,就连长姐也被百越收买了?!

镇南王双目一瞪,他真想好好质问一番,可是,一想到官语白的叮嘱,他还是拼命地咬牙忍住了,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说道:“来人,请乔大夫人出去。”

乔大夫人还以为他是在维护南宫玥,不快地脱口而出道,“弟弟,你那儿媳果然不是个好的,你们一个、两个全被他糊弄住了!”

“桔梗!你是聋了吗?!”

镇南王抬高了声音,在一旁伺候的桔梗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乔大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挥手甩开了桔梗,阴阳怪气地说道:“当年父王出征在外,我辛辛苦苦的养你长大,你竟然这样对我!王爷您现在高高在上,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也是,我哪里高攀得起啊!”说着,她用力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若是往常,镇南王必要低头认了错,可是如今,他却阴沉着脸,看着乔大夫人冲出了帐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姐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王爷……”

帐外又有声音传来,镇南王还以为是乔大夫人去而复返,刚要开口赶人,就听禀报道:“世子爷和安逸侯求见!”

镇南王一怔,他下意识地想起身,又坐了回去,反复了一会儿,才咬咬牙道:“让他们进来。”

萧奕和官语白从帐外走了进来。

还没等两人见礼,镇南就王匆匆让桔梗退下,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说道:“侯爷免礼,不知、不知可查到了什么?”

官语白微微颌首,神色凝重地说道:“李家铺子确是百越的据点,据查,他们已经在骆越城潜伏了七年之久……”

李家铺子其实早在昨日就已经被暗暗查封,卡雷罗可比不上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探子,才不过一天一夜的严刑,就从他的嘴里挖到了不少东西。如今,官语白没有提及卡雷罗,而是选择性地说道:“百越探子声称,小方氏在还未出阁时,方家三房就已经被百越收买。梅姨娘是百越通过小方氏安插到王府的,为了挑拨王爷您和世子的父子关系,从内部破坏南疆大局,以便让百越有可趁之机,卷土重来。”

随着官语白的娓娓道来,镇南王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

他的耳边“隆隆”作响,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官语白接下来还在说什么,只知道一件事:完了!这下完了!

就算立刻一条白绫结果小方氏,她在名份上也依然是镇南王府的夫人,是自己这个镇南王的嫡妻!一旦这件事被皇帝知道,镇南王府上下全都会被她连累,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侯爷……”镇南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件事……哎。还望侯爷网开一面。”千万别参他一本啊!

“王爷。”官语白声音里带着一种雨后天晴般的温润,“本侯自然相信王爷与此事无关,可是人言可畏……王爷,恕本侯直言,您可知壁虎断尾?”

镇南王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

他看到了一丝生机!

☆、第669章 品行

“世子妃,”百卉悄无声息地走到南宫玥身旁,附耳禀道,“世子爷和公子回来了,去了王爷的营帐。”

南宫玥微微点头表示知晓,不动声色地捧起茶盅,掩饰住了高高扬起的唇角。

坐在南宫玥斜对面的安大夫人正口沫横飞地说着话:“……不是我自夸,我家睿哥儿啊,文武双全,稳重细心。我刚才特意叮嘱过他了,这狩猎比赛虽然重要,却是重在参与,最重要的是要护住姑娘们的安全……”尤其是萧大姑娘的安危。

安大夫人越说越是得意,心想: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们安家这边的,否则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自家睿哥儿抽中了签!这就是缘份啊!

一旁的常夫人一脸的不屑,这安大夫人倒是会说话,要自己说啊,肯定是她儿子安敏睿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安大夫人说得就好像要是安敏睿在这次狩猎比赛中一无所获,是因为要护着萧大姑娘似的。

趁着安大夫人说话的空挡,常夫人巧妙地插话道:“安大夫人,你说的是,就像我家熙哥儿上战场,只顾冲锋陷阵是不行的,还要顾着身旁的同袍战友,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目露炫耀地看了安大夫人一眼,自家幺子可是上过战场,立了战功的。熙哥儿今日没能来,可是自己多提熙哥儿几次,他也可以在世子妃跟前“露露脸”。这安家虽然和世子爷是亲戚,但毕竟关系远了,哪像自家的熙哥儿就在世子爷的麾下,知根知底。

安大夫人脸色僵了僵,总不能说常夫人说的不对,只能应了一声。

常夫人更为得意,继续说:“年轻人能拔得头筹固然好,但是今日毕竟有姑娘家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大家平平安安的。他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还是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多看顾着些。”

南宫玥如何不知道常夫人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她对常怀熙的印象确实不错,年轻人性子有几分傲气,却是一个细心敢为之人。

南宫玥对着常夫人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常夫人,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世子爷跟我说了,令郎如今在军中大有长进,常夫人可谓教子有方。”

听南宫玥这么一说,常夫人挺了挺腰板,志得意满。她就说嘛,世子爷这种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怎么能比得上自家熙哥儿。

常夫人下意识地拔高嗓门:“世子妃真是过奖了……”

她略显炫耀的声音在微风中回荡着……

湖边,众人语笑喧阗;湖面上,也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水鸟掠过湖面,撩起阵阵的波纹。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茶水也换了几壶,夫人们还在闲话家常着。

一旁的画眉佩服地看着自家主子,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位夫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即便都还算端着,那也真是如菜市场一般。

南宫玥一直嘴角含笑,她倒觉得这个春宴实在是没白开,且不说公子姑娘们之间的“相看”进行得如何,光是这些夫人一边夸着自己家的孩子,一边不着痕迹的贬低别人家,那话语中透露的各府的阴私,就是意外的惊喜了。

比如黎家大公子,无论外貌性子都是温文儒雅,听说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很符合萧霏的喜好,可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黎家大公子当年曾经在其祖父黎将军的做主下,和世交指腹为婚,如今女方没落,黎将军也不在了,黎家便翻脸不认人了。

比如黄长史家的二公子,出生文臣家,琴棋书画据说都不错,但是直到方才才得知,黄夫人竟然吞了嫡长媳的嫁妆,还把娘家的庶侄女塞给长子做姨娘。

再比如,童家公子……

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南宫玥心中的那张选婿名单上的名字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又过了一炷香后,山林的方向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混杂着阵阵清脆爽朗的说笑声,湖边的众女眷都是循声看去,只见几位公子、姑娘正策马朝这边而来,马上载着猎物,看来收获不错。

行走间,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出发前他们还有些生疏,不过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因为一起合作变得熟络多了,言笑晏晏,一双双乌黑的眼眸在眼光下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

几位夫人都暗暗地观察着,不时地与身边的熟人交头接耳,嘴角微勾。看来今日没准真的能成就几段良缘。

之后,陆续地有不少人回来了,其中也包括萧容萱,她一回来,就小跑着来南宫玥这边献宝:“大嫂,我刚才亲手猎了一只山鸡,尾巴的彩羽漂亮极了,可以用来做毽子,一定好看极了……”说着,她得意看了因为年纪太小没能去的萧容莹一眼。

萧容莹眼中闪过一抹妒恨,正要出言讽刺萧容萱是不是抢功,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的声音:“不好了!世子妃,夫人,不好了!”

看小丫鬟花容失色的样子,众女眷都是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常夫人一下子认出了这小丫鬟是三女儿常环薇的丫鬟琉璃,紧张得霍地站起身来。

那穿着青蓝色骑装的小丫鬟琉璃在马上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见状,百卉急忙上前,帮助琉璃安抚住有些不安的红马,然后又帮忙扶着她下马。

琉璃在百卉的搀扶下狼狈地快步走到了近前,匆匆忙忙地对着南宫玥和常夫人屈膝禀道:“世子妃,夫人,猎场里有一头狼!姑娘命奴婢回来求救!”

一瞬间,所有女眷都是面色剧变,花容失色,尤其是常夫人更是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身旁服侍的嬷嬷急忙扶住了她。

“薇姐儿,我的薇姐儿……”常夫人颤声喃喃道。

她的薇姐儿是一向没什么好运道,但自小总算是平平顺顺的,怎么今儿就这么倒霉啊!好事没轮上薇姐儿也就算了,怎么就遇上恶狼了呢?!

本来王府组织春猎,未免发生意外,早就在春猎前就提前数日进行清场,把附近的猛兽都驱逐到别处,只留下那些相对温顺的鹿羊狍獾等等的禽兽,所以众位夫人才会这么放心地让姑娘们随着那些公子去打猎。

野狼可是猛兽啊,男子都不一定对付得了,更别说大部分姑娘也就是会点简单的骑射罢了。当狼追来,恐怕连逃都来不及。

南宫玥面色凝重,她相信朱兴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喊了一声,“萧影。”

话落的那一瞬,一身黑衣的萧影就从附近的一棵大树上轻盈地跃下,也不知道他已经潜伏在那里多久了。

南宫玥吩咐道:“萧影,你和百卉带几个护卫走一趟!”

“是,世子妃。”萧影和百卉同时应道。

两人叫上几个护卫,利索地翻身上马,百卉让琉璃坐到自己的前面,让她帮着指路,不一会儿,众人的身形就消失在丛林间……

一位身穿金松鹤纹绸缎褙子的夫人庆幸地看了身旁刚刚归来的女儿一眼,柔声安慰常夫人道:“常夫人,你别太担心了,有王府的护卫过去,一头野狼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位夫人说的虽然是大实话,却无法缓和沉重的气氛,更无法让常夫人释怀,她怕的是现在已经出事了。常夫人双手合十,默默地祈求上苍保佑。

百卉和萧影一路疾驰,山林间其实不易分别方向,不过所幸琉璃还算靠谱,不时地给众人指明方向。

行驶了三四里路后,琉璃激动地叫了起来:“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百卉已经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倩影,其中的一人竟然是……

百卉心中一惊,心猛地提了起来:大姑娘!

就在前方的一棵大树旁,两个容貌清丽的姑娘正彼此搀扶着,其中一个姑娘似乎是脚受了伤,身形趔趄,另一个姑娘满头大汗地搀扶着她,柏舟紧张地试图护住两位姑娘。

距离她们几丈外的地方,赫然站着一头深灰色的巨狼与她们互相对峙,巨狼体型壮硕,狼首已经过了姑娘们的腰际,与这头凶恶的猛兽相比,也显得两位姑娘越发纤细娇弱。

“大姑娘!”百卉急忙翻身下马,庆幸他们来的还算及时,萧霏看起来没有受伤。

百卉下马的同时,已经从靴子里利索地拔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寒光闪闪,看起来吹毛断发。

那头灰狼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百卉抓紧匕首蓄势待发,打算在灰狼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飞扑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霏对着百卉大喊道:“百卉,不要!这头狼没有伤害我们。”

萧霏身旁形容狼狈、瘸着右脚的常环薇也是急忙附和道:“是啊,百卉姑娘,它没有伤害我们。”

百卉一时愣住了,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好可爱的小狗。”后方的萧影上前一步,走到百卉身旁,笑眯眯地摸着下巴说,“这不是狼,是犬,也不知是谁带来的猎犬。”

好可爱的小狗?!百卉的嘴角抽了一下,虽然一向知道萧影这个人有些怪,但是把眼前这比寻常野狼还要庞大一分的猎犬,居然说是“小”狗?

猎犬已经完全转过身来,似乎在警觉地审视着百卉和萧影一行人。

它看来确是一头狼犬,形容与狼有**分相似,若非萧影出声提醒,在此刻这种荒郊野外,着实很容易把它误认为是野狼。

随着百卉等人的逼近,那猎犬似乎受到了惊吓,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百卉微微蹙眉,让体型这么大的猎犬在这片猎场中乱窜也不是办法,很容易被其他人也误认为狼,她正想吩咐护卫先把它拿下,再去问问是谁家的,就听到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男音:“鹞鹰,过来!”

话语间,一道修长的青色身影从树林中走出,那是一个看来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俊朗英挺,身穿青色的骑装,身后背着一副大弓。

那猎犬兴奋地发出“汪”的一声,冲向了那年轻公子,对着他热情地摇着尾巴。

百卉看着对方道:“这位公子,这是你的猎犬?”

青衣公子抬眼朝百卉等人看来,目光在常环薇不太自然的右脚上停顿了一下,抱拳道:“在下阎习峻,可是我的猎犬惊吓到了几位?它刚才在追一只山鸡,不小心就失了踪迹。”说着,他忙不迭地道歉。

百卉瞧这自称阎习峻的青衣公子有几分面生,应该并非是今日去明叶湖畔参加春宴的公子,想必对方也没想到自己的猎犬会惊吓到林中的姑娘,她请示地看向了萧霏,“大姑娘……”

萧霏淡淡地一笑,对阎习峻道:“阎公子,以后看好你的猎犬。”言下之意,是不与他计较了。

阎习峻再次致歉后,带着那头猎犬离去了。

百卉走到萧霏和常环薇,先福身行礼,跟着问道:“大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和常姑娘在一起?”百卉可以确信当初抽签的时候,萧霏和常环薇绝对不是一个组的。

萧霏解释道:“我和常姑娘、还有顾姑娘他们,”说到顾姑娘时,萧霏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屑,“在半个时辰前偶然遇上了,就一起在这附近搜寻猎物。后来,我们先是和刘公子他们走散了,再来,安公子和余公子发现一头鹿,就追去了……留下我、常姑娘和顾姑娘。”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猎犬刚出现的时候,我们三个都以为是狼,吓得拔腿就跑……跑的时候,顾姑娘为了保命,就把常姑娘推了出去,它没咬常姑娘,但是常姑娘的脚却摔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