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猎犬没咬她们,但是当时萧霏和常环薇并不知道这不是狼,看着它自然是怕得不敢动弹,偏偏它还站在那里就是不肯离去……

常环薇感激地看着萧霏,萧霏其实没把话说全,本来萧霏已经跑在了最前方,是听到了自己的摔倒的惊呼声,才又回头了,而那个推了自己一把的顾姑娘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环薇知道母亲常夫人想为五哥求娶萧霏为妻,说实话,她原来觉得这门其实不妥,有道是: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萧霏的门第实在是太高了,性子又清高,娶了她,他们一家子岂不是都要对着她扮孙子?

五哥是性子这么傲气的人,常环薇实在不想他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

原来是她魔障了。

不管萧霏的身份如何,从她刚才奋不顾身地回来帮助自己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品性高洁的人,这样的人,不仅可以同富贵,还可以共患难。

而且看萧霏和世子妃处得如此好,想必以后也不会为难小姑。

常环薇越想越觉得有这么一个嫂子,也挺好的。

常环薇心里已经琢磨起,回去以后一定要和母亲好好谋划谋划,想办法让五哥在萧霏跟前多露露脸,没准他们就看对眼了呢!

这时,萧霏看向了常环薇,又对百卉说:“百卉,常姑娘的脚扭了,你先送她回去,留几个人等安公子和余公子。”

顿了一下后,萧霏指了一个方向,又道:“还有顾姑娘,刚才她慌不择路,往哪边逃去了,山林中容易迷路,还是得派人去寻寻她。”

百卉愣了一下,含笑应了。大姑娘如今做事已经非常周全了,想必等大姑娘出嫁后,世子妃也不用为她太担心了。

两个去寻顾姑娘的护卫前脚刚走,后脚就听后方不远处传来了“踏踏”的马蹄声,夹杂着年轻公子兴奋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两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策马而来。

安敏睿和余公子猎了鹿回来,本来这是一件足以他们在萧霏跟前好好露露脸的事,却没想到他们面临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在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后,安敏睿和余公子简直后悔不已。是他们太过急功近利,想在萧霏面前表现一二,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他们在的话,准保可以搏一个英雄救美的名头!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了。

百卉吩咐两个护卫去找那位顾姑娘的下落,便随萧霏、常环薇他们踏上了归途。

一盏茶后,他们就回到了明叶湖边,众人早就等得心乱如麻,一见他们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南宫玥一看萧霏竟然和常环薇在一起,也是一脸的惊讶,其他女眷亦然,目露疑惑地交头接耳。

“薇姐儿,你没事吧?”常夫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抓着女儿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没缺胳膊少腿,也没破相流血,只是有点崴了脚的样子,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释然道,“薇姐儿,你真是吓死为娘了!”

常夫人赶忙双手合十谢过上天的保佑,喃喃道:“否极泰来!”等这次回骆越城,自己一定要带着女儿去妈祖庙再拜拜,除除晦气。

见常环薇崴了脚,南宫玥急忙吩咐道:“画眉,派人去找良医过来给常姑娘看看脚伤。”

画眉匆匆地领命退下了,这时,一个身穿绛紫色褙子的中年妇人快步朝萧霏走来,急切而担忧地问道:“萧大姑娘,您可有见过我家女儿?她是和姑娘,还有安二公子、余公子一起的。”

就算萧霏原本不认识这位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也猜到她应该是那位顾姑娘的母亲顾夫人了。

虽然对顾姑娘的所为很是不齿,却与顾夫人无关,萧霏还算客气地说道:“顾夫人,我已经吩咐护卫去寻顾姑娘了……顾夫人请放心,山林中并没有狼,只是误把猎犬认作恶狼而已,护卫想必很快就会把人找回来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四周的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就听顾夫人身旁的丫鬟激动地叫了起来:“夫人,快看,是姑娘回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湖绿色骑装、略显狼狈的姑娘和她的丫鬟正在两个王府护卫的护送下,从山林间往这边行来。

那正是顾姑娘,此刻她正骑在王府的护卫的骏马上,身子有些僵硬局促。

萧霏冷冷地看着马上的顾姑娘,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顾姑娘自然也看到了萧霏和常环薇,身子瑟缩了一下,只能借着下马的动作避开了萧霏清冷的目光。

顾夫人急忙冲了过去,抱着女儿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

正当众人以为这个乌龙算是揭过去的时候,萧霏忽然出声喊道:“顾姑娘。”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萧霏这一声喊再一次集中在顾姑娘身上,看萧霏的眼神冰冷如寒霜,不少精明的夫人和姑娘都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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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羡妒

“萧大姑娘……”顾姑娘仓皇地福了福身,小脸苍白。她毕竟还年轻,有的事虽然一时情急地做了,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祈求地看着萧霏和常环薇,希望她们能帮着隐瞒,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楚楚可怜。

南宫玥知道事情不对劲,便出声问了,百卉就把之前萧霏所言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四周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饱含深意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姑娘身上,尤其是常夫人真想冲上去甩顾姑娘一个耳光,她身旁的嬷嬷急忙拉了拉常夫人的衣袖提醒她莫要冲动,毕竟还有世子妃在,一切由世子妃做主就是。

顾姑娘只觉得旁人的这一道道目光就好似一刀刀割在她身上一样,她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方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着:完了,全完了!在场的人都知道了今日的事,以后谁还会与她往来,谁家还会愿意娶她过门,这一次恐怕连母亲也保不了她了……

看着顾姑娘柔弱可怜的样子,萧霏却完全不为所动,眼神仍是那般清冷果决。

顾姑娘既然敢做,就要接受随之带来的后果,不过是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顾姑娘,”萧霏与顾姑娘四目直视,语调犀利地说道,“遇到危险贪生怕死逃跑并不可耻,螳臂当车不过是有勇无谋而已,可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拿别人为自己挡刀,就是人品卑劣了。”

若今日遇到的真得是狼,那被她推出去的常姑娘就必死无疑了。

萧霏这番斥责可说是不留一点情面了,全场一片死寂,常环薇却想为萧霏鼓掌,双眸熠熠生辉地看着萧霏,觉得她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大快人心。哪怕此刻脚腕上还有些隐隐生疼,但是常环薇心里却觉得畅快极了,原本心头淡淡的阴霾彻底散去了。

反正她和那位顾姑娘本来就不是朋友,也谈不上受伤,反倒是今日的事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这一刻,常夫人倒是难得与女儿母女同心了,听了萧霏这番话,突然觉得女儿这次受伤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下可好了,安家二公子没护好萧大姑娘,恐怕是要彻底出局了。而这次女儿和萧大姑娘患难与共,反倒是因祸得福地与萧大姑娘成了患难之交。

妙,这真是妙啊!

相比于常夫人的志得意满,安大夫人真是气得想狠狠捏次子一把,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以萧霏为重,明明是大好的机会,却没有把握住!

南宫玥环视心思各异的众人,目光定在顾姑娘身上,淡淡地说道:“姑娘家想必《女诫》、《女则》应该都看过,但生而为人,还是应该多看看圣贤经典以明白为人处世之道。顾姑娘,等回去以后,我让人送本《训蒙文》过去,有道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你抄上百遍,想必也就领会圣贤教诲,懂得该如何处事待人了。”

《训蒙文》顾名思义,自然是给幼童启蒙用的,南宫玥看起来没有责骂顾姑娘,其实却是指出对方连幼童都懂的道理都不懂。

今日,顾姑娘绝对是颜面扫地。子不教,父之过。连着顾夫人以致顾府都要名声有暇。

顾姑娘忽然两眼一翻白,软软地倒了下去,她身旁的小丫鬟惊叫起来:“姑娘!姑娘!”

接下来就是一团混乱,幸好,画眉带着良医过来了,良医给顾姑娘把了脉后,含蓄地说她是一时郁结于心才会骤然昏厥,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喝点安神汤就没事了。

顾夫人等人手忙脚乱地把顾姑娘给抬走了,湖边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陆陆续续地又有公子、姑娘从山林间归来。后来者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只觉得湖边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但是很快就从相熟的人口中得知了刚才的那台大戏,一时间,湖边的众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这顾府的人虽然离开了,却又难免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一直到下午未时左右,所有出去狩猎的人都回来了,百卉清点了一下猎物后,把结果一一禀告给南宫玥,南宫玥就点了猎物最多的一组为胜出者,送上了彩头。

胜出者自然神采飞扬,迎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由带来的厨子把这些野味烹饪了一番,众人实实在在的用了一顿春宴,这才散了席。

回到营地后,南宫玥迫不及待地回了她和萧奕的营帐,如她所料,萧奕已经在营帐中“等”着她了。

墙边的一张美人榻上,萧奕正闭目地躺在上面,似乎是睡着了。

是啊,阿奕昨夜一宿没睡呢!

南宫玥心疼地想道,挥了一下手,原本跟在后面的百卉等人立刻识趣地退出了营帐,步履悄无声息。

南宫玥放轻脚步声,轻手轻脚地走到美人榻旁。

萧奕闭着眼,长翘如羽扇般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暗影。

看着萧奕的睡颜,她的心就静了下来,如那静静流淌的泉水,恬淡中却透着一种生命力。

南宫玥不由得勾唇笑了,她静静地在榻沿坐下,下一瞬,就见原本闭目的人蓦然睁开了眼,看他眼中毫无睡意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刚醒的人。

这家伙,原来在装睡!

“阿……”

南宫玥后面的那个“奕”字还没机会喊出,就被猛然坐起的萧奕一把抱住了纤腰,她的俏脸埋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中。

南宫玥立刻放松身子,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不用他任何的言语,她就能从他比平日急促了一分的呼吸,从他指尖传来的热度,感受到他的激动,他的兴奋……

“臭丫头,她完了!”

好一会儿,萧奕才缓缓地说道,语调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指明“她”是谁,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指的就是小方氏。

他终于可以为母妃报仇了!

南宫玥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云淡风轻,仿佛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她从不曾怀疑过她的阿奕会让作恶者得到惩罚,让死者在天之灵得以瞑目,前生今世都是亦然。

前世的萧奕用了最暴戾的手段,斩杀了小方氏,不惜背上被天下人唾弃的恶名。

事实上,杀一个人远比毁一个人要容易的多。

但是,她的阿奕是细瓷器,何必与小方氏这粗瓦罐硬碰硬呢,这不值得。

两人环抱着彼此好一会儿,萧奕久久不肯放开,像是要把昨晚两人失去的时间一次性给弥补回来,他近乎撒娇地蹭着她,灼热的呼吸轻柔地拂上她的脖颈和耳际……

南宫玥觉得耳朵一烫,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了。

再这么蹭下去,又是在美人榻上,实在太危险了!

万一……

南宫玥心里咯噔一下,俏脸上染上一片红霞,双手急忙搭上萧奕的胸膛,推开了他,笑吟吟地抬眼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若无其事地提议道:“阿奕,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出去骑马,四处走走吧?”

知南宫玥如萧奕,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桃花眼中泛起一片波光潋滟。其实,大白天的,臭丫头又累了大半天,他根本就没打算做什么,不过……

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从善如流地说道:“好啊。”

他站起身来,由着南宫玥帮他略略整了整衣袍和头发,然后就拉起她的手,笑眯眯地携手往外头去了。

守在帐子外的画眉本来以为两位主子不腻歪到晚膳想必不会出来,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牵马过来!”

萧奕吩咐一句后,立刻有下人分别去牵了两位主子的马过来,南宫玥本来要朝自己的马走去,谁知道萧奕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她疑惑地朝他看去,对着他灿烂的笑靥后,明白了。

萧奕这是邀她同骑呢!

南宫玥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几乎想要反悔了,就见萧奕笑吟吟地冲她眨了眨眼,意思是回营帐也可以啊。

南宫玥眼角抽了抽,回握了他的手表示妥协。

小夫妻俩跨上了萧奕那匹乌云踏雪,又打发了竹子他们,两人一骑地往山林的方向去了,这一路上,自然是不时遇上来给他们行礼的人,南宫玥从头到尾都含笑以对,看来落落大方,大概也唯有萧奕能从南宫玥如桃花般粉润的耳朵看出她内心的那一丝丝赧然了。

他笑得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满足。

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让大家都知道,他的臭丫头是捧在他手上的珍宝!是他最重视、最在意的人!

就在这种甜蜜的气氛中,两人策马进入山林中,此时的萧奕早就把小方氏的那些事抛诸脑后,只想尽情享受两人的时光……

一直到夕阳越来越低,萧奕才带着南宫玥回去。

竹子和百卉他们早已经在山林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了,竹子几乎要考虑是不是该进山寻他们俩。

见二人归来,竹子急忙上前禀道:“世子爷,王爷召集大家于日落时分在猎台集合,说是要宣布这两日春猎的优胜者。”

萧奕懒懒地应了一声,心里猜到这难得悠闲的时光怕是要结束了。

萧奕先下了马,然后又小心地扶着南宫玥也下马,两人就朝着猎台的方向去了。他们到得已经是晚了,除了镇南王以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也包括安子昂一家人。

安子昂忙给安大夫人和安敏睿使了一个眼色,安家三人上前给萧奕和南宫玥见礼,萧奕和南宫玥均是反应淡淡。

安子昂早已从安大夫人那里知道白天的事,心中暗暗的责怪次子不懂事,但是如今错既已成,也只有设法弥补了!

今日他的儿子安敏睿必定会是这春猎的优胜者,自然也就会得镇南王和世子爷的另眼相看!

安子昂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长随见人差不多齐了,便去营帐中请了镇南王出来,此时,夕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只剩西边的天空还余下一道淡淡的红光,营地里的士兵自发地点起一支支火把。

镇南王大步走上猎台,他早已洗漱过一番,换了一身锦袍,看着是精神奕奕,显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一夜没睡的镇南王眼下一片深深的暗影,眼底更是透着浓浓的疲倦。

镇南王站在高高的猎台上心不在焉地环视众人以及堆砌在一旁的猎物,拔高嗓门朗声道:“我南疆子弟果然个个都是英勇男儿,这次春猎皆是满载而归,本王甚为欣慰,然春猎还需分出胜者。如本王昨日所言,谁人的猎物最大,便为胜者。”

顿了一下后,他继续宣布道:“此次春猎的优胜者乃是安家次子安敏睿!”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安敏睿以及他身后几头猎物上,羊獾狍鹿,皆而有之,其中一头满身血渍的雄鹿甚为壮硕,一看体型就远超别人的猎物。

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安敏睿还是忍不住挺了挺胸,感觉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安敏睿没注意到萧奕正目光微冷地打量着那些猎物,似笑非笑地勾唇,瞧这些猎物死状各异,自己这位安家表弟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呢!

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质疑的目光中,安敏睿上前半步,抱了抱拳道:“小侄多谢王爷。”他隐晦地提醒镇南王他们萧、安两家也是亲戚。

镇南王看着安敏睿,无精打采地训诫道:“年轻人且不可以此自满,还要继续读书习武,才能报效南疆。”之后,他又大手笔地赏赐了宝马、弓箭各一副,以及黄金百两。

安敏睿更为得意,虽说先前在世子妃的春宴中让别人拔得头筹,但是现在在王爷和众人面前得了嘉奖,岂不是更风光?!

萧奕一边随口赏了安敏睿一把宝刀,一边慢悠悠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某一堆猎物上,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这个人骑射的本事倒是不错,每一头猎物都是从眼睛处穿脑而过,一箭毙命,而且猎得的禽兽类型也非常丰富,路上走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不像是其他人,大概是怕误伤了空中的小灰和寒羽,大部分公子的猎物中很少能看到猛禽。

有趣啊有趣!

看来此人想必对自己的射艺十分有自信,出手也十分果决,所以才能次次都一箭射中要害。

想着,萧奕若有所思地目光前移,打量着这些猎物的主人,一个看来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身简便的青色骑装,表情沉静,而他的目光似乎是在——

打量安敏睿身后的猎物?

竹子见萧奕正注意着那位公子,便走近了一步,附耳在萧奕耳边低语:“世子爷,这是阎参将府中的三子阎习峻,是庶出的。”

萧奕挑了挑眉,正沉吟思索着,忽然上方传来一阵尖锐粗糙的鸣叫声,他抬眼一看,就见空中飞过几头巨大的秃鹫,秃鹫喜食腐肉,显然应该是被猎台附近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只是这附近人多,秃鹫也不敢轻易下来抢食。

萧奕心中灵光一闪,目光落在那阎习峻的背后的大弓上,出声道:“这秃鹫叫得扰人,拿弓来!”

竹子对自家世子爷还是颇为了解,一下子就明白他的心意,也是蓄意拔高嗓门道:“世子爷,小的这就去。”

一旁的南宫玥也约莫猜到了,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好戏。

猎台上的镇南王面露不耐,他本来想要宣布散场,偏偏这逆子又突然折腾了起来。

真麻烦!

在场的不少年轻公子都是交头接耳,立刻有一个蓝袍公子大着胆子道:“世子爷,如此小事何须世子爷出马!”

说着,他和数位公子已经架起了大弓,羽箭朝向了天空的那些秃鹫,这拉弓的人中也包括阎习峻。

看着阎习峻娴熟地拉开弓,目光沉稳果决,萧奕嘴角翘得更高,既然懂得把握机会,许是可用之才。

下一瞬,只听“嗖嗖嗖”地几声破空声响起,一道道利箭形成一片密集的箭雨朝空中的那些秃鹫射去。

秃鹫惊得四下乱飞,不少羽箭都落空了,飞到最高处后,又急速落下……

场面显得一片混乱,镇南王眉宇紧锁,总算忍着“胡闹”这两个字没出口。

“咚咚!”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坠落声中,数只被射中的秃鹫掉了下来,跟着有人惊呼道:“一箭双雕!快看,一箭双雕!”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只见半空中一支羽箭精准地一鼓作气穿过了两只秃鹫的头颅,然后从空中急速坠落……

刚才射箭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判断那支一箭双雕的箭是由谁射出的,不少人都交头接耳地揣测着到底是谁有如此的射艺。

萧奕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他本来想考验考验这位阎三公子临场反应,没想到对方表现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不错!

萧奕抬眼朝官语白看去,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官语白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微微点头,意思是,此人不错,先留下来看看。

两个年轻人不过彼此几个眼神交换,便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即将发生改变!

“阎三公子!”萧奕看向阎习峻,喊道。

四个字让阎习峻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不少人都是若有所思,世子爷为何突然叫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阎三公子?难道说他就是……

萧奕根本不在意众人的目光,道:“三日后去新锐营报道。”

阎习峻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是庶子,注定要自己挣前程,所以,无论是那些猎物,还是秃鹫,他都刻意的在世子爷面前展示自己。所幸,世子爷果然注意了!

新锐营!

当日新锐营招新的时候,家里压根儿没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如今他总算凭自己的本事进了新锐营,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定了定神,还算沉稳地抱拳道:“是!世子爷!”

众人一时哗然,或羡慕或嫉妒或佩服,果然,就是这位阎三公子就是那个一箭双雕的人,这时,那些心思精明的人已经注意到阎习峻身后的猎物有何特别之处。

唯有安敏睿面黑如锅底,他好不容易才成了春猎的优胜者,可是才短短不到一盏茶时间,他的风头居然被这莫名其妙的阎三公子给抢走了!

镇南王也随口夸奖了那阎三公子几句,跟着就宣布明天回骆越城。

小方氏的事必须得尽快了结!若不是担心会泄露出去,他真想连夜就走。

众人其实心中都有些讶异,没想到才两日,春猎就匆匆结束,但是既然镇南王下令,自然是莫敢不从……

镇南王率先下了猎台,其他人也都四散而去,明日要启程回骆越城,他们还得先回去准备收拾行李。

☆、第671章 断尾

这一夜,营地中的众人大都直到深夜才陆陆续续地歇下,然后又是天蒙蒙亮就起身准备启程,待到辰时,一众车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镇南王一路上都黑着脸,甚至都没骑马,而是直接坐回到了马车里。显然就连昨夜也没有睡好,是想在回去的路上补补眠了。

萧奕倒是神清气爽,尤其在他厚脸皮的攻势下,南宫玥终于被他拉上了乌云踏雪同乘。

萧奕的双臂揽着她的纤腰,故意低着头与她轻声细语,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南宫玥一阵酥麻,有些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

萧奕哪肯让她如意,双臂用力,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双唇轻吮着她微红的耳垂,眼看着她有些恼羞成怒了,立刻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卡雷罗是个怂的,随便审审就什么都招了。”

昨天气氛正好,萧奕才不想提一些讨厌的事情来破坏他和南宫玥相处的时间,而现在,这显然是一个可以转移她注意力的好话题。

果然,南宫玥忽略了他的动手动脚,问道:“他招了什么?”

萧奕弯起唇角,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说道:“百越在南疆的所有布置,都是百越的上一任圣女,卡雷罗与奎琅的母亲所为……”

百越的上一任圣女名为阿依慕,是一位才华横溢,颇有见地的女子。她在六岁时被选为百越的圣女,十四岁开始为当时的百越王出谋划策,在接连拿下周边的几个小国后,把目标放到了南疆。

只可惜,那一次的百越来犯大败在了老镇南王的手里。

当时大裕初立,老镇南王麾下也是兵力不足,再者南疆经历了连番大战,兵困民乏,需要休养生息,也就没有趁胜追击,给了百越喘息的机会。

那以后,阿依慕就开始了漫长时间的布置。

先是利用安家,继续往南疆各大家族、新贵中安插人脉,再来就是离间和瓦解方家与镇南王府。只待一个时机,便可再度起兵颠覆南疆,而后又会以南疆为据点,北伐大裕。

“阿依慕育有两子,就是奎琅和卡雷罗,另有一个记名的养子。她去世前,把手上的势力一分为二,分别交付给了两个亲子。”萧奕偷偷摸摸地搂得更紧了一些,凑到她耳边,笑吟吟地说道,“以她原本的打算,长子为武,次子为文,养子为辅,三子相互扶持,定能扩张百越的版图。”

只可惜,阿依慕所嫁的乃是庸碌之辈,她自己又死得太早,两个儿子继承了她布置的暗线,却没能继承她的眼界。

萧奕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冷意,说道:“奎琅也许是觉得时机到了,才会有前几年的那一战。”

南宫玥微微垂眸,前世的她深在闺中,并不知道当时有没有那一战,她只知,百越真正动用所有的暗线,大举入侵是在萧奕率兵北伐打上王都之时……最终导致官语白油尽灯枯而亡。

好在,今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萧奕蹭了蹭南宫玥的脸颊,心情不错地说道,“安家那一系的人脉,包括那座盐矿,阿依慕是交到了奎琅的手里,而方家的‘万贯家财’则留给了卡雷罗。”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微微有些涩意,又道,“自外祖父‘卒中’以后,卡雷罗就通过方四利用方家的铁矿和银子,为百越打制武器和盔甲。而祖父留给我的产业,每年小方氏得到的分红,有至少一半是落到了他的手里。所以,百越在那次大败后,区区几年,就已经重振旗鼓。”

唯一让萧奕有些遗憾的是,方家三房和小方氏是怎么样通过安家和百越勾搭上的,卡雷罗并不知情,不过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他们只需要知道与百越勾结的是谁就行了,至于过程,不重要!

这一次,他们收获颇丰!

萧奕轻柔地揽着南宫玥纤细的腰身,她身上熟悉的馨香萦绕他的鼻头,让他的心静了下来……

“汪汪!”

这时,右前方传来一阵犬吠,伴熟着熟悉的鹰啼。

萧奕挑了挑眉,听出自家鹰语调中的兴奋,循声看去,只见前方萧霏的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头体型健硕的灰色猎犬,一边跟着马车跑,一边兴奋地“汪汪”叫着。

猎犬上方,一灰一白两鹰正绕着它打转。

萧奕笑嘻嘻地说道:“看来小灰和寒羽找到新的玩伴了。”

南宫玥也看到了那头猎犬,心中一动,难道说……

马车里的萧霏闻声挑开车帘,露出半边脸庞,俯视着那头猎犬道:“是你啊。我记得你叫……鹞鹰吧?”

“汪汪!”

鹞鹰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更加兴奋了,看它热情的样子,显然也还记得萧霏。

这要是只猫,萧霏也就吩咐人把它抱上来,嬉戏一番,可是这是一头犬,还是一头站起来以后估计比她肩头还要高的巨犬,让它上马车似乎也不太合适。

萧霏只得问道:“鹞鹰,你的主人呢?”

“汪汪!”鹞鹰又连叫了几声,撒腿跑得更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萧霏的话。

萧霏正想着要不要吩咐随行的护卫去找它的主人阎习峻,就见小灰忽然从上方俯冲了下来,发出高亢的鹰唳,黄色的鹰喙在鹞鹰的头顶啄了一下后,又再度冲上云霄,寒羽一向是小灰的小跟班,立刻有学有样。

萧霏看惯了家里的鹰欺负家里的猫狗鸽子,一看就知道小灰又在坏心眼地“逗”狗玩了,倒也不担心伤了鹞鹰,就怕它们只是戏谑的行为会被它视作挑衅,但是下一瞬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鹞鹰叫得更大声了,那疯狂地摆动着的尾巴透露出它的欢喜,就像是一个顽皮的男孩终于找到了玩伴一般。

看它撒欢的模样,萧霏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呵斥小灰了。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耳熟的男音伴随着一阵稳健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鹞鹰,快回来!”

“汪!”鹞鹰回头看了主人一眼,似是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停下,继续撒腿往前跑着,一会儿冲着空中的小灰和寒羽叫一声,一会儿又对着马车里的萧霏吠一下,高兴得已经近乎亢奋了……

“鹞鹰,快回来!”

阎习峻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只能一夹马腹,加快马速跑到鹞鹰身旁,结果,鹞鹰以为主人如往常一般在与自己遛弯,尽情地奔驰起来……

一人一马一犬,远远看去,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如果无视主人嘴角的那一抹狼狈与尴尬的话……

萧霏的马车很快就被这一主一犬落在了后方,看着马上的青衣公子有些僵硬的背影,萧霏差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不只是她拿自己的小橘没办法,这位阎三公子也拿他的犬没辙啊!

她放下帘子,又缩回了马车中,忍不住想起了昨日第一次看到那头鹞鹰时的场景,当时还觉得它凶恶似狼,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

不远处的萧奕和南宫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有些好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奕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他本来觉得这阎习峻的性子有些隐忍,现在看来倒也不是那么无趣。

有趣……

萧奕嘴角微翘,然后微微收紧揽在南宫玥腰身上的右臂,不满地朝南宫玥看去,那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在说,有他在,看他就好,看别人家的狗做什么?!

这家伙撒起娇来可不好应付,南宫玥赶忙把手放在他的右手背上,默默地替他顺毛……

两人之间,缱绻温馨甜蜜。

一行车马一路疾驰,等他们来到骆越城外时,已经是暮色四合。

各府之人纷纷拜别镇南王,队伍骤然间缩小了许多,只余下几十车马在护卫们的护送下往镇南王府而去。

众人皆是风尘仆仆,萧奕和南宫玥直接回了碧霄堂,而心事重重的镇南王则顾不上歇息,就气势汹汹地直奔着王府的正院去了。

他无视给他请安的下人,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屋子里,把里头的奴婢都驱逐了,又吩咐她们把门看牢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最近几次,每次镇南王过来,就肯定是没好事,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是暗暗叫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猜测着恐怕是又出事了。

哗啦啦……

在一阵粗鲁的挑帘声中,镇南王直接冲进了内室中,里头一片静谧,只见小方氏正倚靠在窗边做针线,秀丽的侧颜在昏黄的光线中年轻了好几岁。

这几日来,小方氏一直数着日子等着外头传来好消息,刚才听说镇南王来了,不禁心中暗喜,想必是梅姨娘那边成了!她故意在窗边绣花,就是希望能借着绣帕子勾起镇南王的旧情。

“王爷!”小方氏起身款款相迎,一双水眸柔情万丈,可是当她迎上镇南王怒火中烧的眼神时,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为什么她觉得镇南王的怒意是针对她的?……是她看错了吧?

小方氏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问道:“王爷,可是什么人惹恼了您?您要保重身子,别气坏了自己。”

镇南王冷哼了一声,若是从前的镇南王,对上小方氏这种软玉温香,心里自会软上三分,可是现在的他对小方氏早已只有厌恶,没半点旧情了。

他面色阴沉,目光如刀地看着小方氏,单刀直入地质问道:“说!你是何时投效的百越?!”他的声音如同千年寒冰似的冷冽,之中又透着丝丝杀意。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小方氏瞳孔猛缩,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明白了:梅姨娘!一定是梅姨娘事败,把自己给招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

小方氏心中暗骂,立刻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声音柔媚而又委屈:“王爷,您这说得什么话,即使您对妾身再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对妾身扣上这种通敌卖国的罪名……就算不想着妾身,您也该想想栾哥儿和霏姐儿啊!”

小方氏本意想用一双儿女让镇南王心软,却不想这一回弄巧成拙。

一听到萧栾的名字,镇南王就忍不住怀疑小方氏是想借萧栾做南疆的“太后”,越发心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小方氏见镇南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只能咬牙又道:“王爷,不知道是谁人如何污蔑妾身,妾身愿与她对质!”梅姨娘可是那人派来帮她的,怎么能出而反而地出卖她呢?!

镇南王一眨不眨地瞪着小方氏,官语白说得不错,梅姨娘的死果然就是计划的一环。小方氏就是因为知道梅姨娘死了,死无对证,所以才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对质。

镇南王眼中杀意毕现,缓缓道:“我的‘好’夫人,你以为梅姨娘死了,就死无对证吗?你既然胆敢把百越的探子送到本王身边,你就该有觉悟会有今日!”

什么?!梅姨娘死了?!小方氏傻眼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否认。

“梅姨娘是百越人……这怎么可能,王爷,妾身不知啊!”小方氏眸中的水汽更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妾身发誓……”

她话还没说完,洁白纤细的脖子却被镇南王用双手死死地扼住了,还未说出口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她张大了嘴,呼吸困难,就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似的。

镇南王的眼中已经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小方氏的誓言他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事实证明,那些誓言一文不值!

想到自己被这个女人玩弄于鼓掌那么多年,想到他们萧家差点因为这个女人而覆灭,自己也差点会沦为阶下囚,镇南王越想越恨,双手发了狠似的越收越紧,恨声道:“看来你是没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啊!本王上次就说过,若再有‘下次’,你就暴毙吧!”

生死一线之时,小方氏只能凭着本能去掰镇南王的双手,死命地摇着头,心底冰凉一片。

知镇南王如她,一看就知道镇南王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的儿子还没成为镇南王,她还没成为镇南王太妃,哪能就这么死了!

小方氏不甘心地瞪得眼睛都凸了出来,却无能为力,双手无力地垂下,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似的,眼前一片浓暗的阴影袭来……

当小方氏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镇南王忽然松开了对小方氏的桎梏。

“咳咳咳!”

小方氏弓着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脖颈处痛得好似要折断似的。

她洁白如天鹅般的脖颈上留下了紫红色的手印,看着触目惊心。

镇南王厌恶地看着小方氏,冷声道:“本王真是恨不得你现在就死在本王面前……可惜,现在的你还不能死!”

闻言,小方氏心中一喜,心想镇南王总算还念着彼此的旧情,还念着一双子女,可是下一刻镇南王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窑——

“本王虽可暂时饶你一命,但本王却也容不下你……”

小方氏双目一瞠,立刻想到了什么,难道镇南王是想……

“王爷……”小方氏沙哑着声音,膝行几步,抱住镇南王的大腿,想要婉言哀求。

可是镇南王根本不想再听她多说,朗声喊道:“来人,笔墨伺候。本王要写休书!”

外头的丫鬟慌乱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进屋来备笔墨。

“不……王爷……”小方氏凄厉地哭喊着,“王爷,妾身去庄子,去家庙,妾身愿意削发,为王府祈福,别休了妾身啊!”

她若是被休,她的儿女怎么办?

不,她不能被休!

只要没得休书,她还是镇南王正妻,终有回来的机会!

镇南王冷冷地道:“今日本王这封休书是写定了。”

一旦小方氏通敌的罪名暴露,镇南王是其夫,萧栾和萧霏是其子女,镇南王府就会被连累。但是如同官语白所言,“断尾求生”,只要在事情曝露之前,休了妻,小方氏就跟镇南王府没关系了!

“等栾哥儿大婚以后,你就上路吧!”镇南王冷酷地说道,也决定了小方氏的命运。

小方氏这时候还不能死,刚休了就暴毙,只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再者萧栾也要大婚了,还是别节外生枝为好。

镇南王强忍着心中的杀机,暂时就让她多活一个月!

一瞬间,小方氏动弹不得,王爷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她一瞬间失去了生的希望,整个人瘫软在地。

镇南王也不理会小方氏,大步走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刷”地一鼓作气写下了休书,然后随手丢到了小方氏跟前,甩袖离去了,再也没看小方氏一眼。

“王爷……”只留下小方氏声嘶力竭地喊着,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一场下一瞬就会醒来的噩梦。

怎么会这样?!

她的人生怎么就会走到了这一步?!

就算萧奕不派人盯着,他对正院发生的一切也了然于心。

碧霄堂听雨阁后院的八角亭里,萧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关于卡雷罗、梅姨娘和小方氏的种种一一都向方老太爷说了。只隐瞒了他的母亲的真正死因,就怕方老太爷年纪大了,承受不住。

萧奕说得漫不经心,仿佛那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但是方老太爷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哪怕活了大半辈子了,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方老太爷还是为萧奕所言震慑不已,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小方氏她怎么敢呢!方家三房他们真真是胆大包天了。

这通敌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死罪,三房自己遭殃那是自作自受,可是方家这么多人却全部要被他们拖下水,方家几百年的清誉要染上污点……

这一次,若非阿奕和官语白快一步控制住了局面,那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外祖父……”

见方老太爷神色激动,南宫玥忙出声唤道,同时出手按住了方老太爷的脉搏,怕他怒急攻心。

一看到外孙和外孙儿媳担忧的眼神,方老太爷瞬间冷静了不少。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他还有他们呢。

阿奕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周周全全,自己也不用伤神,由着阿奕安排就是。

想着,方老太爷便释然了。他都活到了这份上,只要阿奕和阿玥好,一切就好。

“阿奕,接下来你要我怎么做?”方老太爷问道。

“外祖父。您觉得除族如何?”萧奕笑吟吟地对着方老太爷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说道,“怎么说方氏一族也不能被那几个不忠不孝之徒给拖累了,您说是不是?”

方老太爷怔了怔,抚掌大笑道:“阿奕,你说的是。”

三房是方家的蛀虫,既然这次抓到了三房的错处,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蛀虫连根拔起,才不会将来伤及方家的根本。

萧奕含笑地捧起了茶盅,眼帘半垂,瞳孔中闪过一道冷意。

他当然恨不得立刻把小方氏和方家三房统统斩杀,可是小白说得对,有些事还是必须一步步来……就如同撺掇镇南王先休了小方氏,再送她上路一样。

不然的话,若是小方氏轻易就死了,岂不是要让他和阿玥为“母”守孝三年?!那他的女儿怎么办?!也太亏了!

想到软软糯糯的小阿玥,萧奕的桃花眼中水光潋滟。

☆、第672章 休弃

“阿奕。”方老太爷饮了口茶水,然后道:“我立刻派亲信去把四弟叫来,”方老太爷说的是方家的现任族长方四老太爷,“就说是事关方家存亡的大事……”

“外祖父您不必这么麻烦。”萧奕殷勤地给老人家添加了茶水,神秘兮兮地说道,“外孙所料不差的话,不用您请,他也会亲自来骆越城。”

方老太爷怔了怔,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不就是吗?镇南王的休书一旦送出后,方家人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阿奕,你这个小滑头!”他对着萧奕摇了摇食指笑道。

“多谢外祖父的夸奖。”萧奕打蛇随棍上,嘴角翘得更高。

亭子里回荡着阵阵轻快的笑声。

正如萧奕所料的,镇南王简直迫不及待地想与小方氏划清界线,一纸休书刚刚写毕,他就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去方家,告知休妻一事,并知会了萧氏族长,即刻开祠堂,把小方氏的名字从萧氏族谱中去除。

得知镇南王要休妻,萧氏一族顿时掀起了千层巨浪。

尽管当初皇帝下旨除掉小方氏的王妃诰命也曾在萧家激起些许涟漪,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休妻相提并论。萧家自建了祠堂后,还没有为了休妻开过祠堂呢!

族长萧沉犯了一晚上愁,第二天一早就匆匆把族里的几位族老都唤了过来。

几人密谈了许久,全都觉得休妻应当与小方氏私吞了世子爷两百万银子,又还不出来有关。

两百万两银子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休妻更不是一件小事,一切还当以大局为重!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镇南王府。

归璞厅中,萧沉慎重地向坐在上首的镇南王说道,“……侄媳确实是行事有失当之处,但是王爷,您休妻恐怕对王府的名声不利,也会让我们萧氏一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且有道是:‘七出三不去’。”

三不去的第二条就是“与更三年丧”,怎么说镇南王的继室小方氏也是给老王爷和老王妃服过丧、守过孝的,按规矩是不能休弃的。

镇南王眉宇紧锁,他当然有绝对的理由休掉小方氏,可是通敌一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他咬了咬牙,只能沉默以对。

见镇南王一直不说话,萧三太爷和萧六太爷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由萧三太爷出声道:“王爷,大哥说的是,侄媳既没有犯七出之罪,又有‘三不去’,王爷若是休了她,那我们萧氏一族可是要为人所不齿的!六弟、八弟,十弟,你们说是不是?”

几位族老均心有戚戚焉地附和了几句,就担心以后萧家男儿说起亲来,别府的姑娘会因为这桩事有所顾忌。镇南王府当然不愁,可他们萧家其他房的孩子可都等着娶妻生子呢。

自己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了,所以才一定要休妻!镇南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咬牙道:“大伯父,各位叔父,你们不必再劝本王,小方氏不贤不孝不慈,本王必须要休了她!”

萧沉还想再劝,萧六老太爷却是抢先一步,态度有些强硬地说道:“您虽然是王爷,但休妻是大事,可不是您能一意孤行的。”

萧三老太爷跟着接口道:“是啊。王爷。我就依老卖老的说一句,此事还是作罢为妙。”

镇南王烦躁地皱着眉头,这萧氏一族若不是父王得了封地,成了藩王,不过只是一介贫农。这些年来都是靠着王府庇护,才能过着如今这般富贵安宁的日子,现在竟敢管起他的闲事来了?

镇南王越想越恼,口气不佳地下了逐客令,“本王乏了,大伯父和众位叔父还请回吧。休妻一事,本王意已决,不必再劝,尽快开祠堂便是。”

萧沉和其他众位堂弟面面相觑。

萧沉对镇南王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见状便知他是真得怒了,心想:也许应该让他冷静两日,或者,去劝劝世子爷?再不行的话,就让老妻见见世子妃,世子妃贤惠,定会愿意顾全大局的。有世子妃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萧沉决定徐徐图之,先拖延几天再说,于是便道:“王……”

“王爷!”萧六老太爷再一次抢了萧沉的话,焦急地说道,“不行,您绝对不能休妻。”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萧三老太爷使眼色,后者忙道:“六弟说得是,您虽然是堂堂镇南王,可也是萧氏一族的子弟,得为我们萧氏一族着想。要是、要是您一意孤行,为了我们萧家的世代清誉,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镇南王府!”

说着,萧三老太爷就猛地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墙上撞,萧六老太爷赶紧拉着他,口中夸张地喊道:“……王爷,您这是想逼死你的叔父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沉大怒,喝道,“今日我们是来劝王爷的,不是来这里撒泼的!”

其他几位族老更是拉得拉,劝得劝,归璞厅里,乱成了一团。

“够了!”

镇南王把手中的茶盅摔了出来,发出一声响亮的“砰!”,就听他脱口而出地怒斥道:“三叔父,你这般寻死觅活阻止本王休妻,究竟是谁用意,难不成你与小方氏……”

镇南王突然收住了声音,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许良医交上来的两张字条,其中一张写着的似乎是:……春猎后,小方氏会撺掇萧家族老向镇南王提议废世子。

当时,他一心只注意到小方氏与百越勾结,忽视了后面这半句话……今日他要休小方氏,虽然是大伯父带着族老们来劝,可三叔父和六叔父的举动也未免太激动了些吧?!

竟然还想以死来谏!

莫非休不休小方氏与他们有着什么密切的关系?又或者说,正是这两人与小方氏相勾结?!

他们竟然也胆敢通敌叛国?!

镇南王的瞳孔猛缩,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只觉得胸口发闷发疼。

镇南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神,看向了萧三老太爷和萧六老太爷,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道:“三叔父,你也别用死来威胁本王。本王为何要休妻,旁人或许不知,但你与六叔父应该心知肚明!”

镇南王对族长、族老等几位长辈一向还算敬重,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不客气的语气对着他们说话,这让两人不禁有些胆寒。

镇南王直视着他们,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凭小方氏这些年来做过的事,要不是念在她为王府添了一双儿女的份上,本王早就休了她!”镇南王一想到小方氏通敌之事就越想越恨,“可谁知她根本不知收敛,竟然还敢变本加厉!这些应该用不着本王明言吧,三叔父,六叔父?”

镇南王字字透着讽刺,萧三老太爷和萧六老太爷听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也不想再淌这趟混水,可若是小方氏被休,指不定破罐子破摔,把他们也一并拖下水,指证是他们帮着她吞了世子两百万两的银子。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让镇南王打消休妻的决定,把这件事和稀泥给和过去。

可是,镇南王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小方氏已经把他们招了出来?!

镇南王一直在注意他们俩,如何没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换,心里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语调冰冷:“本王还在想,她怎么敢胆大妄为到动这样的念头,敢情这背后还有三叔父和六叔父你们在为她撑腰,难怪行事如此有恃无恐,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镇南王越说越是心寒,他们分是仗着是萧家人,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一定是以为就算他们通敌叛国之事被自己知晓,自己为了萧氏满门也得帮着遮掩。完全就不考虑萧氏几百族人的生死存亡!

难怪俗语说:斗米恩升米仇,敢情王府给予的福泽反而把他们的野心给养大了!

萧三老太爷和萧六老太爷吓得脸色一片惨白,面无血色。

王爷果然知道了!

知道他们这十几年来帮着小方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