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那两个南凉大将带下去,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他这次是带着他的臭丫头出来玩的,这种事也就不用来浪费他的时间了。

把人带走后,李得广抱拳禀道:“世子爷,莫德勒已经被护送逃出了泙湖城。”

萧奕微微颌首,脸上笑意不改。

莫德勒说是“逃走”,其实是他们故意放走的。

有莫德勒在,南凉的这些余孽们都会以他为主,聚拢在他的周围,他们只需要时不时地一网打尽便是。而一旦莫德勒不在,没有了这么一个拥有南凉王室血脉的人,那些人四分五裂,各自为政,反而麻烦。

泙凉湖的民乱被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没有兴起半点波澜。

萧奕秉承着这次是出来玩的态度,不再去管这件事,反正有官语白的安排,肯定一切都是妥妥的。

萧奕和南宫玥在泙湖城又玩了两日,这才继续一路南下,路上倒是听闻说南疆军与前南凉王族的余孽在弗加山一带交战了,历时一天一夜,足足剿灭前南凉王军五千人,“王孙”莫德勒在大元帅里克昂的护卫下再度逃走,有如丧家之犬。

两人游山玩水,足足用了六日,终于到了曾经的南凉都城乌藜城外。

萧奕指着前方,神采飞扬地说道:“前面再过几里路就是乌藜城了。”

虽然这一路他们行得悠然自得,把只需要四日的路程走成了六日有余,但自出南疆以来,十几天的旅程还是让南宫玥的脸上有些掩不住的倦意。

想着前面就是乌藜城了,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马速。

很快,又高又厚的城墙就出现在前方,乌藜城终于到了。

经过这小半年,曾经破败的城墙已经修复完成,没有了四起的狼烟,也完全不见当日战况的惨烈。

上方的小灰忽然发出兴奋的鸣叫声,往前飞了出去,南宫玥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见一道白影从高高的城墙上掠过,若有似无的鹰啼声自前方传来。

南宫玥精神一振,脱口道:“是寒羽!”她露出灿烂的笑靥,“阿奕,快看,寒羽来接我们了。”

话语间,寒羽已经飞到了百来丈外,和小灰在空中交会,两头鹰绕着彼此打转,不时地发出欢喜的啼叫声,听得南宫玥脸上的笑意更深。

一瞬间,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异国他乡,就仿佛还在骆越城一样。

她含笑地看了萧奕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都一夹马腹,策马尽情奔驰着,在鹰啼声和马蹄声中心情变得开阔起来……

守城的将领认出了萧奕,立刻上前迎接,又赶紧命人前去通传。

萧奕对这座一手打下来的城池熟悉的很,扬手示意免礼,便自行带着南宫玥沿着正对城门的街道往南而去,直到南凉王宫出现在前方。

按照南凉王室本来的规矩,除了南凉王,所有人都必须在第一道宫门下马,可是如今这规矩却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南凉早已不复存在,这片土地是萧奕的属地!

重重宫门在萧奕一行人抵达前,一道接着一道地打开,经过八道宫门后,就见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形在最后一道宫门后等着。

男子俊美儒雅,乌黑如墨的眸子淡然平和,嘴角轻扬,笑意浅浅,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白皙的肌肤如玉,只是这么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无视他的存在。

正是官语白。

“小白!”萧奕还没等马停稳,就利索地翻身下马,笑嘻嘻地说道,“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萧奕说得没头没尾,可是官语白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含笑道:“南凉民风彪悍,以武立国,信奉强者为上。力降从来就比智取更加简单有效。”

对于亡国的南凉而言,降服其余孽,直接用武力显然更加省时省力。可这武力需要的却是“绝对的力”,就好比萧奕在泙湖城所行的,杀伐果决!只此一次,就彻底把暴乱的民众降服,使其不敢再起任何逆反之心。把原本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梳理才能达到的目的在短短的一天内彻底达成了。

然而,整个南疆军中,也唯有萧奕才能做到!除他以外,任何人如此行事,最终只会引发民乱。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萧奕一般在南疆军中一呼百应的威信,更没有人像他那样,让南凉人闻风丧胆。

官语白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清浅的笑,说道:“阿奕,你替我省了不少事。”

“哈哈,”萧奕发出爽朗的笑声,得意洋洋地说道,“小白,你这么夸奖我,我会害羞的!”

闻言,就连南宫玥也忍不住眉头抽动了一下,随即就对上了小四黑亮的眼眸,仿佛在说,喂,管好你家那位!

南宫玥无奈地摊摊手,她要是管得了萧奕,那萧奕还是萧奕吗?

她带着一丝骄傲的眼神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小四撇过视线,懒得理这对“锅盖”夫妻。

随后,南宫玥上前与官语白见过礼,他们便与官语白一同进了正前方的日曜殿。

南凉王宫的宫殿自然是富丽堂皇,如水墨画般的大理石地面,红色的丝绒地毯,色彩鲜艳的壁画、雕梁画栋……整个宫殿散发着浓浓的异域风情,看得南宫玥是目不暇接。

三人随意地在一旁几把高背大椅上坐下,宫人们诚惶诚恐地上了热茶和点心后,就被小四一个冰冷的眼神给遣退了,只留下了小四随侍在一旁。

喝了两口热茶后,南宫玥觉得浑身舒畅了些许,笑吟吟地听着官语白与萧奕说起他来了南凉后的事。

自从官语白抵达南凉后,就让人调来了南凉近百年来的卷宗,包括农业、水利、商业、水陆交通、律法、土地税制、灾害等等,并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进行梳理。

当时,他就注意到了这种叫黑死虫的虫灾。

尽管这种黑死虫从没有在大裕见过,而在卷宗中又描述的十分可怕。但撇开所谓的“神鬼之说”,官语白在仔细研究了卷宗后发现,它其实与大裕的蝗虫非常相似。这种虫子本是独居的昆虫,只有当遇到某种“刺激”时,才会突然变得喜爱群居,从而演变为虫灾。

而与蝗虫不同的事,黑死虫不但会破坏农作物,更会啃食人畜。一只黑死虫可能算不上什么,被咬上一口也无大碍,可若几千上万只同时袭来,顷刻间就会让如牛一般的庞然大物变成一具森森白骨,也因而让南凉人闻之生畏。

官语白还从卷宗提及的一些蛛丝马迹中,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南凉王室似乎发现了“刺激”黑死虫的方法。

比如三十年前,当时的南凉王在即位前,正是利用了“黑死虫”铲除了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并将这一切归为天灾。

若是这样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些南凉余孽很有可能会利用黑死虫让“历史重演”……

“初夏正是黑死虫大量繁殖的季节,若是如我所料的话,这是最好的时机。”官语白啜了一口清茶,脸容清雅淡然,“他们无论是想利用黑死虫,又或是别的法子挑起民乱,最关键的就是泙湖城,凤临城和黑翱城,这三城是南凉的中枢要地,四通八道,无论哪一城乱了,都能得到周边数城的呼应,让暴乱四起。所以,我把幽骑营一分为三,分别安插到这三城,正好加以历练。倒是李得广他们先有了消息。”

得知阿力曼在泙湖城所行之事后,官语白就知道时机到了。

“世子妃。”官语白含笑着问道,“当日所用的驱虫药可是你制的?”

南宫玥点点头,说道:“我看到官公子在绢纸上写的避虫药,杀虫药是在这基础上制成的。”

官语白最初的打算是让虫灾不出现,让阿力曼的预言落空,而这避虫药的方子是在王室的一些卷宗中找到的。南宫玥对黑死虫不了解,并不代表她看不懂药方,在调整了药方后,赫然就得到了对黑死虫而言致命的结果。

当时,萧奕本是想用沾着火油的乱箭来杀灭那些虫子,虽然流火会造成不小的损失,可萧奕并不在乎,泙湖城敢闹就得有所觉悟。不过,在南宫玥琢磨出那个方子后,萧奕也随之改了计划。最后的效果颇为惊人!

“黑死虫在南凉泛滥已久,世子妃这药倒是对于民生极为有利。”官语白说道。

好不容易打下的南凉国,无论是萧奕还是官语白都是想要好好经营的,若是能除去黑死虫的威胁,对于南凉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打下一个国家只是小道,彻底将其收复,才是重中之重。

官语白继续说道:“如今南凉局势已有所好转,原南凉王族连年征战,几个大城看着还算繁荣,但是一些村镇又是征兵又是征粮,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只要当权者给他们一条活路走,又无人蓄意挑拨的话,天长地久,就会慢慢忘记亡国之事,说到底,谁当南凉王又与他们有什么影响?!”

萧奕赶紧殷勤地端茶倒水,笑眯眯地说道:“小白,打仗什么的我在行,这些事,有你就够了。”

萧奕手下骁勇善战的将领不少,可有治国之才的却一个都没有。

幸亏还有官语白在!

萧奕眨眨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官语白不禁失笑,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宫玥不由被传染了笑意,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们又继续说着话,一开始南宫玥还认真听着,可渐渐的,不知怎么的,倦意越来越重,头也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的。

“阿玥……”

萧奕自然注意到了,赶忙朝南宫玥看去,见她眉宇中掩不住的倦意,顿时有些心疼。

是啊,阿玥又不似自己,糙人一个。这些日子出门在外,她睡眠又浅,想必是累坏了。

于是萧奕三言两语就与官语白告别,带着南宫玥下去歇息了。

至于小灰,自然是留给寒羽了。

此刻,镇南王世子和世子妃到来的消息早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王宫,宫中上下以最快的速度行动了起来,把后宫中的月息殿收拾好了。

等小夫妻俩来到了月息殿时,宫中的管事嬷嬷立刻带着一干宫女迎了上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穿了一件湖色的南凉衣裙,身形略显黑胖,眉目间初看和蔼,其中又透着一丝精明,但这点精明在面对萧奕和南宫玥时,根本就拿不上台面。

在双方的地位有绝对的落差时,那些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根本就施展不开。

“参见世子爷、世子妃。”

一干宫人恭敬地以南凉语下跪行礼,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根本就不敢抬眼看萧奕。

这些都是以前南凉王宫中的宫人,全都见证了镇南王世子带兵攻破王宫的那一刻,更见识了这宫中一度血流成河的惨状,铭刻于心。

此刻见到这位杀神就在眼前,又有谁人会不怕呢!

萧奕随意地挥了挥手,问南宫玥:“阿玥,你要不要挑几个人留下服侍?”

南宫玥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困得有些迷迷糊糊了,她随便问了几句,又随手点了几个人留下,还没来得及洗漱,就靠在萧奕的身上沉沉地睡着了,最后还是萧奕把她抱到了榻上……

虽然困倦,但是因为认床,南宫玥睡得并不安稳,时梦时醒,醒了又继续睡……只依稀记得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萧奕起身了。

她本来也要起身,却被萧奕甜言蜜语地哄着又睡下了,昏昏沉沉间,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他要去军营看看,中午前就回来了,然后,她又睡着了……

------题外话------

今天在书评区留言的都有18潇湘币的奖励,并会从中抽取幸运楼层,奖品是大婚钥匙扣和小白挂件若干,大奖是奕白抱枕。

来参加吧!这个月的保底月票今天也到账了,姑娘们翻翻口袋,给些月票吧!

☆、686不适

南宫玥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不知道第几次睁开眼睛时,内室一片敞亮,估计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外头的日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纸照了进来,在大理石地面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南宫玥打了个哈欠,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昨晚她正困倦着,也没仔细打量这里的环境,此刻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旁又没一个熟悉的人,还真是有些别扭。

她自己起身穿上了衣裳,又走到床榻边的铜盆前,弄湿一方白巾给自己净面。

“哗啦啦……”

一阵水声把在外头候着的一个翠衣宫女引了进来,她战战兢兢地快步进屋,见南宫玥正在自己洗漱,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见……见过世子妃。奴婢栀子,请让奴婢服侍世子妃……”

这名叫栀子的宫女一口大裕话虽然说得不甚标准,但还算吐字清晰,举止谦卑恭敬,语气中透着一丝惧意。

南宫玥见对方一脸不安的样子,神色温和地应了一声,又问了一下时辰,得知现在已是巳时过半,想起睡意朦胧时萧奕提到在午时前会回来,便吩咐道:“时间不早了,去准备午膳吧。”

“是!”栀子连忙领命,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些许,但仍有些紧张。

年初,大裕的镇南王世子领兵打入王宫,当时,她们这些宫里侍候的宫人都是惴惴不安,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历来政变,最凄凉的还是她们这些无辜的宫人,要不就是被处死,要不就会被充入红帐,成为士兵们的玩物,被凌辱至死的不在少数……

可是没想到的是,除了宫里那些原本侍候着贵人们的宫人被南疆军的人带走了之外,剩下的宫人只是被软禁在宫里,除了不能随意走动,什么事都没有,没有挨打,没有挨饿,更没有人来作贱她们……她们预想中的悲惨命运根本就没有降临到她们头上。

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后,她们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觉得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便开始打算着给自己谋条出路。

可是问题是,镇南王世子早就回了大裕南疆,这宫中根本就没人需要她们服侍……直到数月前来了一个安逸侯,才令死水一般的王宫起了些许涟漪。她们本以为那安逸侯会选一批宫人前去服侍,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让好几个心思活络的人好生失望。

这一次,听说世子妃随世子爷一起来了南凉,再一次燃起了众人心中的火苗,为了能来世子妃跟前服侍,不少人你争我夺争,使尽了手段。

至于她,以前就没干过近身服侍人的活,年纪又有点大了,只希望能平平顺顺地活下去,也没想过去争什么,却没想到因为她稍微会些大裕官话,居然就被挑中了。

如今看着镇南王世子妃为人似乎还挺和气的,想必只要自己听话,小心服侍着,世子妃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栀子越发小心仔细起来,赶忙出去吩咐小宫女去备膳,跟着又回来内室服侍南宫玥,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南凉发式。

栀子的手艺倒是巧,挽得又快又好,又在她鬓角戴了几朵小巧的鲜花,不需要宝石与发饰,看着就清新动人。

南宫玥穿了一身白玉兰色的南凉衣裙,略显修身的衣裙勾勒出她修长玲珑的曲线,一对过腕的半袖露出她纤细的皓腕,清丽中又透着一丝飒爽,乍一眼看,除了她肤色偏白,还真是有几分南凉姑娘的感觉。

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南宫玥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这时,就听一个宫女步履匆匆地走来,然后用磕磕绊绊的大裕话禀说,世子爷回来了。

那宫女话音未落,一身蓝色衣袍的萧奕已经大步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南宫玥,顿时眼睛一亮。

他的臭丫头真是好看!

萧奕目光灼灼地盯着南宫玥,根本就舍不得移开,一旁的宫女都半低垂着头,不敢乱瞟。

南宫玥笑着起身相迎,并吩咐传膳。

两个携手走了出去,在一张圆桌前坐下。

圆桌上很快就摆上了**道菜,这南凉的菜与大裕相比,无论是做法还会口味都相对单一,也就胜在彩色搭配得十分鲜艳,摆盘也很有一番自己的讲究,这一桌子看去,看着也算赏心悦目。

萧奕扫了一眼,随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烤得焦红油亮的烤肉送到南宫玥的唇边,道:“阿玥,这个烤肉我以前吃过,味道不错,你尝尝?”

这烤肉都送到了嘴边,南宫玥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地张嘴。

烤肉烤得算是恰到好处,咬下去,肉质鲜嫩多汁,可是……

南宫玥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萧奕一直盯着南宫玥,自然没漏掉她的每个表情变化,忙道:“怎么?不好吃?”说着,他直接把南宫玥咬了一口的烤肉送入自己口中。

看他毫不避讳的样子,南宫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觉得有点油腻。”

她扫视了桌上的菜肴一遍,约莫是这宫中的御厨巴不得把最好的菜色都摆上来,以致一桌都是大鱼大肉,反而缺了主次,显得菜色有些油腻。

萧奕想想也是,阿玥这段时日累着了,睡一晚哪里能恢复得过来,是该吃点清淡的食物养养胃。

于是,他马上吩咐道:“还不撤了,换些清淡开胃的小菜。”

“不必了。”南宫玥却是抬手阻止,吓得在场的宫女心猛地提了起来,胆颤心惊地偷偷瞟着南宫玥,唯恐因为饭菜不和主子的口味,就被拖下去……

好几个宫女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的悲惨下场,只听南宫玥含笑道:“阿奕,这菜也不必撤了,我不吃,还不是有你吗?”她斜了一眼,以萧奕的胃口,每顿都只嫌肉少。

萧奕从善如流地改口,让宫女再加些开胃小菜。

那些宫女暗暗松了口气,赶紧领命退下。

不过是一盏茶时间,宫女们立刻就上了三道凉菜、两道热菜,快得出乎南宫玥的意料,想必是大厨预先就准备好了,就怕菜色不合主子的口味。

南凉的凉菜酸酸甜甜,很合南宫玥的胃口,见她吃得开怀,萧奕也放下心来,自己也动起筷子来,如风卷残云。

肚子有了七八分饱后,他动筷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笑意吟吟地看着南宫玥斯文的吃相,觉得自家的臭丫头每一个动作都这么好看,那么的赏心悦目,他的目光从她的红唇移到她的纤纤玉指,再到她的玉腕,肌肤如玉,吹弹可破……

萧奕觉得牙痒痒,真想凑上去咬一口。

因为南疆天气炎热,南疆的姑娘也常常穿着半袖露出一截小臂,不只是平民女子,有些身份地位的姑娘也是如此,可是南宫玥自小就是王都长大的,一向习惯了长衣长袖,习惯了在仪态上让人挑不出错处,他还是第一次看她穿着半袖的衣裙……

自己还是应该多带阿玥去些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萧奕目光灼灼,看得南宫玥再也无法悠闲地享受食物,忍不住嗔了一句:“阿奕……”

萧奕无辜地眨了眨眼,就像是一个被冤枉的大男孩,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仿佛在说:他又什么都没做,这什么世道啊,连看也不准人看了啊!

南宫玥眉头抽动一下,萧奕见好就收,笑眯眯地说道:“阿玥,南凉这小地方也没啥好东西,除了南凉马不错,大概也就是盛产玉石了。”

又有哪个女子不爱玉石的,南宫玥眼睛一亮。

见她眸子熠熠生辉,萧奕配合地继续道:“南凉的南部多翡翠矿脉。这乌藜城外就有一个玉市,经常有人在里面买玉、赌石。听说这几日还有一个玉王的比赛,你若是喜欢,我们一起去玩玩可好?”

“阿奕,我还没见过赌石呢。”南宫玥合掌应了,兴致勃勃地道,“我还想着南凉的花卉虽然好看,但是那些鲜花花环不方便带回南疆,干脆我就挑一些玉石回去送给霏姐儿和几位妹妹,还有二弟妹,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着,南宫玥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难得来到异国他乡,萧奕只是想带南宫玥出去玩玩走走看看,可不是为了给萧霏她们带礼物!萧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果然,所有跟他抢臭丫头注意力的人都讨厌极了!

这时,一旁的栀子小心翼翼地请示是不是要撤了主食,上点心和水果。

萧奕应了一声,然后叮嘱南宫玥道:“阿玥,你多吃点水果。快要六月了,南凉这里比南凉还热,你可要小心注意身子,别中暑了。”

“明白了。萧嬷嬷。”南宫玥好笑地看着他,难得俏皮地应了了一句。

殿内服侍的大部分宫女没听懂,但是那个叫栀子的宫女却是听明白了,螓首垂得更低了。

萧奕扬了扬眉,故意压低声音道:“世子妃,那要不要萧嬷嬷服侍您歇个午觉?”

南宫玥的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知道他在调戏自己,娇嗔地斜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话语影响,她忽然觉得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忍不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原本看着还算精神的黑眸一下子变得睡眼惺忪,她眨了眨眼,努力振作精神,却还是蔫蔫的。

见状,萧奕不免有些担心,凑过去仔细端详她的面色,“阿玥,你昨晚可是没睡好?”

萧奕昨晚也感觉到南宫玥醒过好几次,但是算起来她也睡了七、八个时辰了,怎么还是如此精神不济?

他越想越是担忧,直接站起身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喃喃说:“没发烧啊。”

但是他没有因此而放心,又道:“是不是路上太累了,还是叫个太医看看吧……”说着,他已经拔高嗓门道,“来人……”

南宫玥失笑地打断了他:“阿奕,我没事的,我给自己把过脉的,我好得很,什么问题也没有。”

萧奕好看的眉头紧锁,却是不信,上次南宫玥中毒,她也说自己没事,结果差点没出大事。

医者不能自医,这句古话果然没错,还是要请个大夫才能放心!

想着,萧奕随手指了一个圆脸宫女道:“去!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是,世子爷。”那宫女惶恐地应了一声,飞似的跑出大殿,请太医去了。

之后,萧奕给南宫玥又斟茶又倒水,连吃饭都没心思了,看得南宫玥既感动又无奈,只能无力地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事,可惜换来的是萧奕“我就是不信”的眼神。

不一会儿,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太医就气喘吁吁地着跟在那圆脸宫女后面来了,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老太医还没来得及给萧奕请安,就听萧奕直接用南凉语吩咐道:“快给世子妃请脉。”

“请脉?”那老太医眨了眨眼,傻乎乎地看向了萧奕,疑惑地请示道,“世子爷,不知道何为请脉?”

萧奕顿时眉宇紧锁,目光如剑地瞪着那老太爷,语气中透出几分凌厉来:“你不是太医吗?连把脉都不知道?”

“这……这……”老太医被看得满头大汗,心头砰砰乱跳,他以袖口擦了擦汗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战战兢兢地俯身回道,“回世子爷,臣……臣没学过大裕的医术。”自然也就不会什么“请脉”还是“把脉”。

说到最后,老太医的声音几乎发颤了。久闻这位世子爷的性子阴晴不定……

萧奕的表情更为森冷,没好气地又问:“那你们南凉的大夫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回世子爷,臣等都是根据病人的症状,熬草药对症下药。”老太医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答道,声音越来越轻,“或是用放血疗法……”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奕的面色更难看了,他的阿玥好好的,这什么庸医竟然要给她放血?!

这等庸医,萧奕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如何放心对方给南宫玥开药,要是没病被这庸医折腾出些病来,自己岂不是要懊恼死?!

“给本世子滚!”萧奕厉声道。

老太医应了一声,慌乱地跑了,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一旁的南宫玥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似萧奕对南凉的医术闻所未闻,南宫玥却是略有所知,大裕的医术在千年中逐步发展,博大精深,而许多周边小国的医术在某些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体系上却不够周全,甚至带有几分盲目碰运气的意味,比如这放血疗法,适用于疫热、疮疡、痛风、结核病等热症,大裕医术也同样会运用放血疗法……

不过,她相信萧奕没兴趣听她细数各国医术的优劣差异。

“阿奕,”南宫玥正色道,“我真的没事。许是因为南凉天热,我又刚刚吃饱,所以才会觉得困倦。”

萧奕直直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想想也是,天热了,人确实容易困倦。

他拉起她的素手,难得严肃地说道:“阿玥,你若是感觉有什么不适,可一定要告诉我!”

他乌黑漂亮的眸子一霎不霎地看着她,想起二月中,他回到骆越城,看到的却是她病怏怏的样子,至今都心痛不已。

他再也……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阿玥了!

他希望她永远健健康康,永远像现在这样对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靥……

“阿奕。”南宫玥与他十指交握,“我会注意自己的身子的。”

她知道萧奕在怕什么,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现在不仅仅是关乎自己,也关乎阿奕。阿奕太苦了,她又怎么忍心留他一人。

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两人的目光缠绵地粘着在一起,萧奕把她揽在怀中,好一会儿后,他亲了亲她的发顶道:“阿玥,我们下午就去玉市逛逛可好?”

虽然萧奕一向说是风就是雨,但南宫玥还是有些意外,挑眉问道:“阿奕,难道你今天没什么事了吗?”

以萧奕的身份,他来了南凉,驻守在此的不少将领应该会来宫中拜见他。

萧奕看着南宫玥,理直气壮地说道:“阿玥,我这回来南凉是带你来玩的,这里的事有小白就够了。”

看着他毫不心虚的样子,南宫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官语白抹一把同情泪。这个阿奕啊……

她没机会多说什么,萧奕已经一把拉起了她,笑道:“阿玥,我们是出来玩的,想那么多干嘛?玩得开心才是我们的第一任务……”

他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地说着歪理,说到后来,南宫玥又被她逗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后,萧奕让人备好了马。

宫中自然是不能骑马的,可如今这南凉王宫自是萧奕说了算了,他与南宫玥并肩,往宫外去了。

宫门再次一道道地开启,等走到最外面的一道宫门时,就见一个五十余岁、身形高大健硕的男子正等在了宫门处。

“世子爷!”

男子目露惊喜地看着萧奕,大步朝他和南宫玥走来,只见他鬓发之中已经有了几缕白发,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行走间虎虎生威,自有一番大将之风。

萧奕没有下马,笑眯眯地冲着来人打招呼道:“孟老将军。”

萧奕当然是认识来人的,此人名唤孟仪良,和田禾一样,当年是跟着祖父的老将,如今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

“末将参见世子爷。”孟仪良恭敬地对着萧奕抱拳作礼,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运气不错。他才刚到宫门口,打算求见世子爷,本来以为这宫门重重的,没半个时辰恐怕还见不到人,没想到天助他也,世子爷竟然正好带着世子妃出来了。

“世子爷,末将有‘要事’同世子爷相商。”孟仪良看萧奕像是要出宫,急忙道,并在“要事”上家中了音量。

萧奕心里有几分不耐,如今的南凉,还有什么要事能比他带他的臭丫头出去散心游玩更重要的事?

他瞥了孟仪良一眼,淡淡道:“孟老将军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孟仪良看了看落后萧奕半步的南宫玥,心里觉得自己要说的是军国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妇孺听到,再者,这宫门又非书房,人来人往的,又怎么是说话的好地方?

孟仪良的嘴唇动了一下,迟疑了一瞬。

可是又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找到机会单独劝谏世子爷,于是他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没什么人,便下了决心,一副忠心耿耿地提醒道:“世子爷,您可要小心安逸侯。”

萧奕挑眉看着孟仪良,没有说什么。

孟仪良只好接着道:“世子爷,那安逸侯图谋不轨,意图在这南凉夺兵权,争民心,分明就是试图架空世子爷。世子爷明鉴,不能再让那安逸侯为所欲为了,不然这好不容易打下的南凉说不定就要落入安逸侯手中了。”

------题外话------

国庆期间月票翻倍哦~笑眯眯!笑眯眯!

☆、687所图

孟仪良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双手抱拳躬身向萧奕请命。

萧奕坐在马上俯视着他,笑吟吟地说道:“哦,那将军的意思是……”

孟仪良忙又道:“末将知道世子爷公务繁忙,尚有南疆诸事要管,必无暇理会这区区南凉小国。”见萧奕没有不悦之色,孟仪良放下心来,滔滔不绝地劝道,“以末将之见,世子爷大可以寻个可靠忠心之人帮着世子爷打理南凉。世子爷,我南疆军中有不少老人自老王爷时就跟随于麾下,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萧奕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脸上笑意不减,问道:“孟老将军,若是本世子把南凉交予将军,将军会如何行事?”

闻言,孟仪良精神一振,心想:看来世子爷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孟仪良故作镇定地回道:“世子爷,末将以为有乱民暴动者,杀,以暴制暴。正所谓乱世用重典,不外如是!”

孟仪良越说越是激动,侃侃而谈,又说什么重立户籍、重查人口以便增收人头税以充军资……最后又义正言辞地说道:“南凉人不过是群蛮夷之辈,无需与他们讲什么道理,凡有人不服闹事的,杀了便是,如此,民心自然就安定了。世子爷,您的根基是南疆,至于这南凉属地,您无需过于费神。”

萧奕轻笑出声,淡淡地看着他,说道:“孟老将军,你连本世子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就想代替安逸侯主持南凉政事?呵,人贵有自知之明,孟老将军,你年纪大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说完,萧奕也不理会孟仪良有什么反应,一夹马腹和南宫玥一同走了。

孟仪良僵立在原地,望着萧奕和南宫玥离去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升起一层浓浓的阴霾。

三年前,世子爷奉皇命重回南疆,当时,他们这群跟随过老王爷的老人之中,田禾是最早向世子爷投诚的,大部分人包括他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想先看看世子爷的本事再说。

结果却是一步错步步错。

就因为晚了这么一步,他在世子爷面前就再没露过脸,有什么好事都轮不上他,轮不上他们孟家。

他本想着自己比不上田禾也就罢了,毕竟是当初自己看低了世子爷,以致棋差一招。

但是局面也未必没有挽回的机会,他这次主动请缨跟随田禾来南凉,就是想着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以世子爷的身份,肯定不能久留南凉,而田禾早晚也是要回南疆的,只要自己能被世子爷委以重任管理南凉,那么他们孟家以后就是南凉的土皇帝,更可以萌恩子孙……

不想,世子爷麾下有一个田禾不够,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安逸侯来!

这安逸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帝的走狗,就知道故弄玄虚,妖言惑众!

怎么世子爷就偏偏如此信任那安逸侯?难道世子爷是被那安逸侯下了什么蛊不成?!

想着,孟仪良眼帘微垂。

世子爷并非是一个会顾念老王爷情份的人,唯今之计,得想个法子,让世子爷知道,自己的能耐。

说起来,最近有个人自称是南凉最大的马商,愿意为南疆军供马。要是他能弄到大量而又便宜的良驹,世子爷一定会自己刮目相看的。

再者,那安逸侯的幽骑营似乎更加缺马,也许还能利用这个机会……

孟仪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前方几十丈外的南宫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阿奕,此人是……”

对于那些跟随祖父的老将,萧奕也所知不多,就简单地说了几句:“孟仪良,他是当年祖父来南疆后,追随到祖父麾下的,跟着祖父打过几场胜仗,曾立下过一些军功……”

当年孟仪良立下军功,所以才有这些年的荣耀,至于能不能将之维持下去,就要看他们孟家自己了,刚才听那孟仪良一番大放阙词,看来这位孟老将军是真的人老脑子也糊涂了。

萧奕满不在意地说道:“孟仪良在这次南凉战败后,主动去找田禾请缨,一起来了南凉。”

回想着孟仪良刚才所言,南宫玥若有所思地叹道:“阿奕,看来他所图不小呢。”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只可惜世人往往看不透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萧奕向她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道:“阿玥,这种小事,小白会应付。”

南宫玥嘴角抽动一下,故作叹息地说道:“官公子真是可怜……”

碰到萧奕这种不知道是挚友还有损友的家伙,到底是官语白幸运,还是官语白的倒霉呢?

“我们给小白带些好吃的回去不就行了?”萧奕毫不愧疚地说道。

话语间,两人策马悠闲地往前行去,不一会儿,就把南凉王宫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他们今日是出来玩的,因此故意放缓了马速,南宫玥一边驱马而行,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昨日初来乍到,她倦得很,都没心思好好看看这乌藜城。

跟人来人往的泙湖城相比,乌藜城没有那么热闹喧嚣,但一眼望去,街道整洁,来来往往的百姓都神态安宁,眼神平和,那种安然生活的感觉,与泙湖城隐隐透出的浮躁迥然不同。

这个城镇在经历了战火的摧残后,已经渐渐地开始恢复了生机。

南宫玥和萧奕走走停停,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出了城。

萧奕只大致知道那个玉市在距离乌藜城数里的西郊,却是不曾去过的,于是,就边走边找人问路。

渐渐地,就见人流都往相同的方向涌去。

到了人流密集的地方,两人下了马,牵着马儿随着人流悠闲前行。

那所谓的玉市是在一片巨大的空地中或以竹或以木或以油布搭起了数十个凉棚,那些玉石商人就在凉棚中摆起摊位,摊位中除了出售各种玉饰品、未打磨的玉石,就是堆着一块块风化的石头。

有趣的是,玉市中行走的百姓多数看的不是玉饰,不是玉石,而是那些看来平凡的石块,一个个打量、细语,又不时地上前敲敲打打,眼神与表情中露出异样的神采。

见南宫玥面露好奇之色,萧奕解释道:“那是玉石的毛料……”

萧奕简单地给南宫玥介绍起赌石来,那些毛料是按分量卖的,个头越大的,自然也就越贵。所谓的赌石,就是挑一块石头剖开,里面要么是一块珍贵的翡翠宝石,要么就啥也不是,刀起刀落间,或令人一夜暴富,或令人倾家荡产。

整个玉市中最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市集中心了,在那里摆放着好几块这几日开出的极品玉石,引得一众看热闹的人纷纷跑来围观,都在猜测着不知道哪一块玉会是这次比赛的玉王。

一切只能等今日申时过后,所有这三日来开出的玉会摆在一起,决出“玉王”。

周围的南凉人七嘴八舌地说得口沫横飞,可是南宫玥也听不懂,只能听萧奕转述,不由兴味盎然。

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悠然自得的逛了起来。

时不时地有人挑选好了毛料,让老板开石,才不过半个多时辰,南宫玥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开出了玉石,虽然品相一般,但瞧着还是有趣的很。

南宫玥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萧奕最是了解她的心意了,说道:“我们也挑几块玩玩。”

南宫玥笑着应了。

两人只是随便来玩玩的,既不打算投机,也不打算出名,镇南王府更是不缺几块玉石,因此南宫玥也就是抱着好玩的心情,来到一个摊位前,随意挑了五六块毛料,让摊位的老板帮着开石。

那老板一见南宫玥和萧奕的样子,就猜到他们是赌石的生手,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先收了银子,又说什么“开石无悔”云云的。

一看这边有人要开石,就有不少好事者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谁是毛料的主人。

当看清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时,一个中年男子羡慕地用南凉语说道:“我听说刚刚来了一个女子,连续挑出了好几块石头,全能开出玉,不会就是这位吧?”

“真的?那眼力和运气可不是一般啊!”旁边一个老者不敢置信地说。

无论是赌石的行家还是新手,都知道这毛料不到切割开来,谁也不能保证石头里面是什么,能否开出玉来,六成靠知识与经验,剩下的四成全看运气,即便是几十年的老行家恐怕也不能保证挑中的石头一定含玉。

围观的众人说得兴浓,萧奕也一一转述给南宫玥听。

话语间,第一块石头被开石的老师傅切割开来,四周顿时嘘声一片,只是一块废石而已。但大部分人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谁知道接下来的三四块也都是废石,只有最后一块开出了一块比手指没大多少的玉,品相也一般。

他们在毛料上花了几十两银子,却只得了这么一块连二两银子都不值的小玉石,说来算是赔得血本无归的那种。

那些围观的人一看没开出好的玉料,一下子就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地走开了,意兴阑珊。

谁想南宫玥还是笑吟吟的,把那块玉石抓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指着上面如波浪般的纹路道:“阿奕,你看,这玉石上的花纹还挺有意思的,要是顺着这纹路打磨成一个笔托,应该会挺好看的。”

萧奕顺势握住了南宫玥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打量着那块玉石,在那如玉肌肤的衬托下,他顿时觉得这块玉看着顺眼了不少,笑着颔首道:“等回去后,我就给你打磨。”

南宫玥斜了这个抓住每个机会占便宜的登徒子一眼,直接把那块玉石塞给了他。

虽然只得了一块小玉石,但南宫玥的兴致更浓了,抛下一句:“我们再挑石头去。”

“是,夫人。”萧奕赶忙好像小厮一样跟了上去。

玉市里人来人往,不少摊位前都是人头攒动,两人随便又挑了一个人少的摊位。

南宫玥先在摆玉石的桌子前扫视了一遍,见没什么好玉,目光就朝一旁的石堆看去,随便挑了一块褐红色的石头,然后学着萧奕用南凉语吩咐老摊主开石。

她话音才落,就听右边传来一个清亮活泼的女音道:“这位夫人且慢。”

是大裕话?!

南宫玥略显惊讶地扬了扬眉,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南凉少女正站在一丈外看着自己,她身穿一身翠色的半袖衣裙,一头乌发只是简单地梳了一个黑油油的麻花辫子,鬓角戴着几朵翠色的花朵,看来如同初初绽放的花朵般清新可人。

少女的身后跟着数十个看热闹的南凉人,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一片热闹喧阗声。

那少女目露惊艳地多看了萧奕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继续对南宫玥道:“这位夫人,不如由我给夫人挑一块更好的石头吧?我保证一定可以开出好玉来。”

少女说的是大裕话,跟随在她身后的那些南凉百姓都是听不懂的,但是这玉市中的那些玉石商人却是走南闯北,更别说他们南凉的大部分玉石其实都是通过各种渠道销往大裕,有不少人都懂些粗浅的大裕话,就把两人的对话翻译给四周的百姓听。

那些围观者听了,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位夫人可有福了!”

“是啊,这位璃沙罗姑娘挑石头的眼光那可是一看一个准。”

“今日玉市里水色质地最好的几块玉都是璃沙罗姑娘挑出来的,没准今日的玉王就要从中择出了。”

“……”

众人说得兴奋极了,简直比这位璃沙罗姑娘本人还要激动。

南宫玥淡然一笑,直接拒绝道:“这位姑娘,不必了。”跟着,她再次以生硬的南凉语吩咐老摊主找人开石。

璃沙罗怔了怔,有些意外,但立刻就重振旗鼓,说道:“这位夫人,且听我一言。实不相瞒,夫人选的这块石头,里头确实是玉石,但是品相不佳。”唯恐南宫玥和萧奕不信,她又跟着解释道,“夫人,您这块毛料是红皮壳的,虽然外表看着细腻圆润,十分漂亮,却也只是华而不实,切开后内部的翡翠往往品相一般。”

她说话的同时,后方不少懂行的人都是频频点头,更有人赞叹这姑娘年纪轻轻,却是个懂石懂玉的行家。

璃沙罗挺了挺胸,目露自信之色,笑着劝道:“这位夫人,我是因为看您这块石头形状有趣,像个红果子般,想买回去讨妹妹欢心,所以才想和夫人换一块石头。”

她扫视了摊位里的石堆一眼,又使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个下人奉上了一块拳头大的白色石头,“夫人,这是我方才在前面的一个摊位里挑的。这块石头就算出不了龙石种,应该也能出个冰种。作为让夫人割爱的补偿,那块石头就由我赠予夫人。”

璃沙罗说得有理有据,且好言好语,四周大部分人也争相或以南凉话或以大裕话劝说起南宫玥和萧奕来,毕竟这可是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啊!

听那些不相干的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萧奕是眼见心烦,语气微冷:“还不给我开石!”

他眉目如画,笑时如同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蹙眉冷语时,气质就骤然变了,锐气四射,让人不敢小觑,看得那璃沙罗心中一惊,也不敢再多话。

老摊主飞快地看了璃沙罗一眼,立刻就吩咐开石师傅去开石。

四周围观的人都是唏嘘不已,觉得这位大裕来的公子和少夫人还真是不识抬举,更有人上前问那位璃沙罗姑娘能否将她手中那块石头让给他们……

开石师傅三两刀就把那石头开了,果然,其中只开出一块龙眼大小的小碎玉。

四周嘘声一片。

然而让这些看客们意外的是,南宫玥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失望和后悔之色,反而兴致勃勃地把玩着小玉石,对萧奕说道:“阿奕,你说拿它来做一个挂坠好,还是做一对耳环好?”

萧奕毫无原则地应道:“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你画出图来,我来给你做。”

南宫玥笑着应了,把玉塞给了萧奕。

璃沙罗怔怔地看着二人片刻,眸光一闪,方才若无其事地叹道:“夫人不愿割爱,但这块石头我还是赠予夫人的,就当有缘一场,留个纪念!”

她飒爽磊落地说道,那姿态颇有“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气度,又引来四周不少赞赏的眼神。

说完,她留下那块白色毛料,正欲翩然而去,却被南宫玥叫住了:“姑娘且留步。”

璃沙罗眼中微微一亮,朝南宫玥看去。

南宫玥嘴角一勾,笑盈盈地看着璃沙罗,语气中却透出一丝犀利:“若姑娘有所意图,还望直言。”

璃沙罗瞳孔微缩,虽然她力图镇定,但面上却是掩不住那微微的讶色。

南宫玥接着道:“姑娘一来就知我们是大裕人,还特意用了大裕话,若说是偶遇,怕是也太巧了。”

虽说大裕人长相与南凉人略有不同,但是大裕四方也有不少小国小族之人与大裕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而这位姑娘偏偏就认定了他们是大裕人!

璃沙罗脸色又变了变,心念飞转,果断地有了决定。

她恭敬地以大裕的礼节福了福身,爽快地承认道:“南凉古那家的女儿璃沙罗,见过公子、夫人。”

古那家?!

南宫玥对与南凉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当然不知道这古那家是何来历,但是四周围观的百姓却是知道的。

古那家是南凉最大的皇商,在南凉亡国之前,除了南凉的王室,整个南凉最富庶的人家就是古那家。

古那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有继承家业的机会,璃沙罗自小聪慧,父亲就打算为她招一个赘婿,留在家里。

可是谁也不曾想过南凉竟然会亡国。

虽然他们古那家没有因为南凉亡国而被牵连,但已经没有往日的风光,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年就会逐渐败落。

璃沙罗如何甘心,她如今是家中三位掌家候选人之一,若是要从两位兄长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在这时有所作为。

不久前,萧奕在路上打听玉市地点的时候,璃沙罗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先是给自己造了势,又特意安排了这场偶遇,目的就是希望能在世子面前露露脸。

比如刚才,若是世子妃肯接受自己的好意,收下那块毛料,等到石头里开出翡翠珍品后,世子爷和世子妃自然会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旦她能搭上世子爷,就有机会重拾古那家的荣光。

那么古那家下一代掌家的身份就必然是她的了。

却没想到世子妃会是如此反应,让她原本周密的计划英雄无用武之地!

------题外话------

放假两天了,一步没有出门,删删写写的,每天也就六千多字……

最近的剧情好难,加更好难。泪流满面。

☆、688大喜

璃沙罗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看了萧奕一眼。

那个在街头巷尾的传闻中被称为“杀神”的镇南王世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南凉多是肤似黑炭的糙汉,哪有像世子爷这般眉目如画的男子,比起来,家里给她挑的几个赘婿的侯选,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无法相比。

这镇南王世子妃委实是好命。

想着,璃沙罗的眸中有几分艳羡,但立刻就掩饰了过去。

四周的不少百姓都是交头接耳地揣测着,也不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妇是什么贵人,竟让古那家的姑娘特意跑来这玉市想与他二人搭上线。

萧奕从旁人的议论中听出一二,就简明扼要地对着南宫玥说了两个字:“皇商。”

商人重利。南宫玥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也不再与这位姑娘多言,转头对萧奕道:“阿奕,我们再看看,我还想挑些玉带回骆越城。”南宫玥心里琢磨着,要挑上一块水头好的玉石,定制个笔洗带回去给萧霏。

萧奕立刻应了。

两人也不再理会璃沙罗,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行去。

璃沙罗没有因此灰心,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功亏一篑。

父亲也曾说过,商场如战场,不到最后都不算失败!

更何况,她如今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这片南凉地界的新主人,一时的失利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璃沙罗打起精神,又跑了上去,很有诚意地说道:“公子且留步,请听我一言。虽然冒昧,但我其实是想与公子做一笔生意。”见萧奕没有理会她,又继续说道,“不知公子可听闻过南凉古那家之名?我们家素来以培育良驹而闻名,下有马场上百处,其中乌藜城外的风雷马场更是南凉最大的马场,匹匹皆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古那家以养马起家,自上一任的掌家起,古那家就专为南凉提供战马,因此不仅积下了大笔的财富,而且虽是商贾,在这南凉国内也有着不小的威望。

军马对于任何一方势力都有不小的吸引力,古那家虽在此道上有着极佳的优势,可是南凉养马的并不只有他们家。尤其自南凉亡国后,古那家身份尴尬,说不定就会被别的家族抢了先,那古那家恐怕就真得败亡了。

这一点不止是她,她的两位兄长同样知道。

璃沙罗甚至还听闻近日大哥正在设法讨好一位南疆军的老将军,她正扼腕自己晚了一步,却没有想到,萧世子竟会在这时来了乌藜城,而她更是比大哥早一步得知了萧世子的行踪……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她一定要设法说服萧世子同意从古那家采购战马。

哪怕被萧奕无视,璃沙罗也不见尴尬,一路跟在萧奕和南宫玥身侧,说道:“公子,风雷马场距离此地不远,您若不信,大可前去一观。”她恭敬地道,“还望公子能给古那家这个机会。古那家必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她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生怕反而惹得萧奕不耐烦。

而这时,南宫玥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