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雷罗终于按捺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额角的汗水汩汩流下,只觉得那剧痛骤然间从腹部往上移到心口,心如刀割,仿佛有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唔”卡雷罗双手捧心,手指用力地抓住胸口的衣料,隐约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眼帘微颤,忍痛扒开了自己的前襟,俯首朝自己的胸口看去,双目瞠大,浑身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般,透心凉。

只见他的心口上凸起了指甲大小的一块,那“凸起”绕着他的心口快速移动着,然后又急速朝脖颈的方向上移

卡雷罗抑制不住地再次发出哀嚎,痛得在地上打起滚,只觉得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心中悲凉。

怎么会?!

他竟然中了蛊毒!

金蚕蛊怎么会到了他的身上?!

那绝望的痛呼声在地牢中声声不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卡雷罗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牢房中的一切早就被外面的守卫通过一道两指粗细的缝隙看在了眼里,缝隙之后又被关上,守卫立刻把地牢中的状况禀告了朱兴。

不一会儿,小书房里的南宫玥也从百卉口中得知了此事,似笑非笑地勾唇,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快正午了吧?”

百卉应了一声,南宫玥抬眼朝窗外看去,此刻外面日头高挂,万里无云。

外祖父与她说过,这金蚕蛊是日息夜行,这大白天的,卡雷罗体内的蛊毒忽然发作,而且还痛不欲生,想必是因为有人特意在催动金蚕蛊作祟。

能做这件事的人也唯有身怀母蛊的阿依慕无疑!

想着,南宫玥的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乌黑的眸子里闪现嘲讽的光芒。

阿依慕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应她的那封信,所以就想催动蒋逸希体内的蛊虫作祟来对自己施压。

可阿依慕又怎么会想到她的恶意全都如数报应在了她自己儿子的身上!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句话说得还真是不错!

☆、803投奔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吹得枝叶摇摆簌簌作响,也吹得南宫玥被炭火熏得微红的脸庞染上一片凉意。

无数白色的梅花随风飞起,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南宫玥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花,却是笑意微冷,未及眼底。

“百卉,你去跟朱兴说,卡雷罗殿下是我们镇南王府的‘贵客’,一定要好生招呼,让殿下宾至如归”南宫玥意味深长地吩咐道。

“是,世子妃。”百卉眸光一闪,意会地勾唇,福了福身领命,“奴婢会转告朱管家,定不会让卡雷罗殿下丢了性命。”

死,那岂不是太简单,也太便宜卡雷罗和阿依慕了!

百卉快步退下了,紧接着在外面候了好一会儿的画眉就挑帘进来了:“世子妃,节礼已经备好了。”

南宫玥微微颔首,笑道:“那就赶紧让人送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笑吟吟的女音在挑帘声响起的同时传来:“玥儿,今日都正月十四了,元宵节礼怎么这么晚才送?”

只见鹊儿领着原玉怡和韩绮霞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刚才说话的人正是原玉怡。

她一边走,一边戏谑地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那略带调侃的表情仿佛在说,玥儿,你不会是忙忘了吧!

南宫玥含笑以对,温声请二人坐下。

元宵是大节,南宫玥怎么可能忘了节礼的事,就算她琐事繁多,也有百卉、画眉她们帮手。

今日要送出的这几份节礼是除了各府的常规节礼外,额外准备的。

前几日南宫玥收到了萧奕的飞鸽传书,其中提及这次随萧奕去西夜的新锐营小将们立下不少战功。虽然萧奕只是随意地提了寥寥数语,但南宫玥已经可以想象他那种得意洋洋的口吻,带着几分炫耀,以及引以为豪。

于是,南宫玥就临时起意给于修凡、常怀熙、阎习峻以及其他新锐营小将们又专门准备了一份节礼。

“玥儿,”原玉怡一边在南宫玥身旁坐下,一边又道,“明日是元宵节,霞表妹说城里明晚会有灯会。”

南宫玥颔首道:“我们南疆的灯会和王都大不相同,怡姐姐你难得来骆越城,可一定要去玩一玩才不虚此行。”

听南宫玥自然而然地说着“我们南疆”,原玉怡不由怔了怔,看来对玥儿来说,南疆已经是她的家了。

想着,她嘴角微勾,笑道:“我和霞表妹已经约好明晚一起去逛灯会。玥儿,你可要随我们一起?”原玉怡本来也想邀请蒋逸希,只是蒋逸希自从来到南疆后,就身子虚弱,许是舟车劳顿的缘故,又或者是心病吧想着,原玉怡心中有几分唏嘘。

南宫玥眉眼一挑,故意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多带一个人?”

她这么一问,原玉怡和韩绮霞不由互看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人,两个姑娘都是两眼放光,异口同声地应道:“那是自然。”

自家的煜哥儿还没见过灯会呢!南宫玥唇畔的笑意更深,“灯会这么热闹,煜哥儿一定喜欢。”小萧煜性子活泼,从小就喜欢热闹,又不怕生,可以想象明天的灯会一定会让小家伙乐坏了。正好,萧容玉给小萧煜做的猫儿灯也可以派上用处了!

两个姑娘忙不迭应和,一个说会帮着一起照顾小家伙,一个说要选个最好看的花灯送给小家伙,一时间,屋子里好不热闹。

世子妃和世孙要去元宵灯会的事立刻传遍了王府上下,朱兴和百卉随之忙碌了起来,阿依慕很可能还在骆越城里,所以这次的出行必须要仔细安排护卫随行,还要选择视野最佳的酒楼,并布置酒楼四周的防备。

时间在忙碌中眨眼而过,第二日就是元宵节了,城中的街头巷尾皆是张灯结彩,到处花团锦簇,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等到了夜晚时,这种喜庆就瞬间抵达了**,那些灯笼被一个接着一个地点亮,灯光摇曳,四周一片绚烂,看来比天上的漫天星辰还要璀璨。

夜幕刚刚降下,踏云酒楼中就迎来了几位贵客,由老板亲自迎到了三楼临街的雅座中。

“玥儿,怡表姐,这间雅座的位置不错,很适合看灯。”韩绮霞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窗户边,指着窗外的街道说道,“半个时辰后,舞龙队就会沿着这条东云街从东往西而去,你们瞧,从这个窗户看下去,东云街上是一目了然。”

南宫玥和原玉怡就顺着韩绮霞指的方向往外望去,只见那整条东云街上红灯高挂,人来人往,多数人手中也提着灯笼。

从三楼的窗口俯视下去,整条东云街就如同一条炫目的灯河一般。

眼前的美景让三个姑娘赞不绝口,可是绢娘怀中的小家伙却不以为然,扭动着身子,嘴里叫着:“走走。”

这个“走”字听着意味不明,但是绢娘自然知道小世孙是要自己走,就俯身把他放到了地板上。

小家伙落地后,就迫不及待地指了指鹊儿,鹊儿赶忙把手中的灯笼交到了小主子的手里,笑嘻嘻地说道:“世孙,您放心,您的灯笼奴婢给您照看得好好的。”

小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鹊儿的声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猫儿灯。

今日是元宵节,小家伙几乎是得了一屋子的灯笼,镇南王给他送了走马灯,卫侧妃送的是莲花灯,萧霏给他买了兔子灯,还有各府送来的各种宫灯、鸟禽灯、鲤鱼灯等等,可是小萧煜还是最喜欢萧容玉亲手给他做的这个猫儿灯。

这是一个橘色的小灯笼,圆鼓鼓的灯笼作为猫首,然后粘上猫耳朵和猫胡须,再画上三瓣嘴与一对金色的猫眼,让人看着就是爱不释手。

小萧煜自今早得了这猫儿灯后,就没怎么放下过。

就是刚才出门的时候,也是南宫玥好劝歹劝,才让他松手暂时交托给了鹊儿。

小家伙一拿到猫儿灯就自得其乐地在雅座中绕起圈子来,开心得发出“咯咯”的笑声,还不时地走到原玉怡和韩绮霞跟前炫耀自己的灯笼。

屋子里的人配合地夸耀着,小家伙因此笑得更开心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雅座中笑声不断,与此同时,外面的东云街也越来越热闹了,一片喜庆的喧哗声。

一方面,那些百姓都聚集到这里等舞龙队和花车的到来,另一方面,不少人都听说世子妃携世孙也来了踏云酒楼观灯,于是纷至沓来,一个个伸长脖颈朝踏云酒楼二三楼的雅座张望着,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世子妃和世孙真的来了踏云酒楼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干瘦青年按捺不住兴奋地踮起了脚,仰首看着上方。..

他身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立刻接口道:“那还有假?!你没看到踏云酒楼门口站的就是王府护卫吗?”

“世子世孙令得蛮夷朝贺,令我南疆扬眉吐气!”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文绉绉地说道,“今日难得元宵佳节,也不知道今晚我们有没有机会一睹世孙的风采!”

“怎么没有!世孙进门的时候我们没看到,但总要从里头出来的吧?”那老大娘扯着嗓门说道,引来四周不少人的附和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东云街上的人流就更密集了,几乎寸步难行。

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的后方站着一个身材矮小、满脸虬髯胡的中年男子,他随着众人一起仰首看向了踏云酒楼的方向,锐利的眼眸中浮现一抹失望。

“他”正是乔装打扮的阿依慕。

今日是元宵节,人实在太多,虽然便于她隐藏行踪,却也令她很难找机会靠近南宫玥她们,今晚看来是没机会动手了。

这两日来,她曾数次以母蛊催动蒋逸希体内的子蛊发作,想逼南宫玥就犯,释放卡雷罗,然而,直到现在镇南王府都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对方是不在意蒋逸希的生死了!

阿依慕握了握拳,腰杆仍是挺得笔直,如同那寒风中的松柏一般,孤傲坚韧,心中思绪转得飞快。

是她高估镇南王府了,恐怕上一次南宫玥愿意用卡雷罗来交换蒋逸希不过是为了对外的名声罢了,如今,这表面功夫已经做了,也就不在意蒋逸希的生死了。

镇南王府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所幸,自己当年的布局并没有全毁这一局棋才下了一半,到底谁生谁死还是未定之数。

想着,阿依慕眸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又朝踏云酒楼雅座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如同那盯住猎物的秃鹰般。

这时,整条街骤然沸腾了起来,百姓们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快看!舞龙队来了!”

“还有花车!”

“今年的灯王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

四周越来越热闹,人群也越来越激昂,仿佛连空气都灼热得要燃烧起来。

混在人群中的阿依慕收回了目光,悄悄地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退出人群进了后方的一条小巷子,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四周喧嚣依旧,沸沸扬扬,仿佛阿依慕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不远处的舞龙队越来越近,在震天的锣鼓声中,一条炫目的长龙蜿蜒地舞动而来,引来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舞龙队后,是一辆巨大的花车,花车上只穿着半袖纱裙的三个窈窕少女在花车上的无数莲花灯之间翩翩起舞,在那绚烂的莲花灯的衬托下,少女们看来如梦似幻,仿佛天宫仙女下凡尘,欢呼声、掌声与那喧闹的锣鼓声交杂在一起。

不止是下方的百姓们看得起劲,连三楼雅座中的小萧煜也闻声而来。他被抱到了窗边的一把圈椅上,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扶着窗槛,俯视着下方的舞龙队。

小家伙的眸子如同灯火般闪闪发亮,随着龙的舞动,一边颠着身子一起一伏,一边“啊啊”地叫着,笑得露出了两排米粒牙。

南宫玥一手环着小家伙的腰身,含笑地看着自家的小家伙,顺便又教了他几个新词,比如“龙”,比如“狮”,比如“舞”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牙牙学语的样子委实是可爱,看得他的两位姨母心都要化了,到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看灯会的,还是来看小萧煜的。

漫长的游街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人声鼎沸,今夜的骆越城灯火不熄,通宵达旦

然而,遥远的西北方,依然是寒风呼啸,阴云连绵。

自从中棱城被攻占后,无论是西夜都城的上空,还是所有的西夜人,都笼罩在一种浓重的阴霾之中,在这短暂的交战空隙,他们非但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心愈来愈沉重了。

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短短数日,西夜王已经憔悴了不少,晚上辗转反侧,几乎是夜不成寐。

一封封战报积压在西夜王的御案上,越堆越高,压在那叠战报最上方的是一块白色的布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大字。

这是那日官语白一箭射到都城城墙上的战书,那一箭甚至还射断了自己的旌旗!

战书上的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那么嚣张跋扈,那黑色的墨迹在白布的映衬下如此刺眼,每每看到,就刺得西夜王的眼睛都痛了起来。

官语白,这官语白就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愿放过自己!

想着,西夜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脑海中快速地闪过许许多多的回忆。

彼时,他才刚过弱冠之年,壮志凌云,意气风发,第一次奉父王之命独自领兵一万奔赴西疆战场,父王给他的任务是屠杀西疆边境一个小城阳虞城,将城中的钱粮、武器以及战俘带回西夜。

那阳虞城的守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人,对上自己的一万大军根本就没有胜算,却没想到,他还未抵达阳虞城就遭到了一支官家军的伏击,对方仅区区五千人,领兵的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却以少胜多,让他一败涂地。

当时,还是他当机立断地下令撤退,才带着两千残兵回到西夜。

从那时起,那个少年的名字与身影就在他心中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官语白,这个叫官语白的少年是他一生的宿敌!

他发誓一定要让官语白惨败于他的大军下,五马分尸,然而,不管他如何磨炼自己和西夜大军,不管他对付其他周边小国是如何战无不胜,战功累累,每一次当他遇到官语白的时候,皆是惨败,毫无悬念的惨败。

一年,三年,五年始终是如此!

直到某一天,他的一个谋士提点了他一句——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只要能成就大业,那就是雄才伟略!

是啊,他何必非要真刀真枪地与官语白对决,无论他用什么手段,只要他能除掉官语白,那么就是他高弥曷战胜了官语白,就是他高弥曷赢了!

为此,他熟读了中原数百年的史书与历朝名将传,终于让他有所领悟。

想要除掉官语白乃至官家军都不难!

只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只需从大裕内部攻破,以大裕皇帝的多疑与猜忌,就可以毁了官语白!

一切如他布局般进行,官语白废了,官家军覆灭了。

饶是那官语白再天资卓绝,算无遗策又如何,还不是毁在了他高弥曷的手里,而他更以此讨得父王的欢心,成功地从兄弟之中脱颖而出,被点为太子,后来更是登上大宝,成为西夜之王!

九年过去了!整整九年,他以为他的噩梦早就结束了,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开始他的宏图大业,拿下大裕,让他西夜的版图扩大数倍,从此名留青史。

却没想到这竟然变成他最大的一场噩梦!

而这场噩梦仿佛是永无止境一般,他和整个西夜都在这个噩梦中泥足深陷!

忽然,御书房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一个中年将士气喘吁吁地走入御书房中,单膝下跪抱拳禀道:“王上,官语白已率军到了白汕城!”

白汕城?!西夜王瞳孔猛缩,心口一紧,白汕城距离都城也只有百里左右了!

怎么会这样?!

这才半月,他派去大裕王都的使臣还没有消息,可是官语白竟然这么快就行动了!

照此下去,就算大裕皇帝有心出手助他一臂之力,恐怕也是远水就不了近火,就算他之前当即立断地召回西疆前线的军队,现在也赶不到都城。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西夜王心绪紊乱,一时理不出头绪,好一会儿,方才蹙眉问道:“拉克达,只有官语白?那镇南王世子萧奕呢?”

拉克达楞了一下,立刻就俯首回道:“王上,萧奕留在了中棱城,只有官语白一人率领数万南疆军朝都城逼近!”

西夜王傻眼了,这个镇南王世子行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没个章法可寻,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自己留在中棱城,任由官语白领兵攻打他西夜都城,难道不怕官语白攻城之后就黄袍加身,自立为王吗?!

为什么萧奕丝毫不在意这个立军威的大好机会,就这么拱手让给了官语白?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不成?!

西夜王越想越是烦躁,霍地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来回走动着,一圈又一圈

一旁的拉克达仍旧单膝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惊动西夜王。

随着那单调的步伐,西夜王的心一点点地又静了下来,对自己说,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冷静。

萧奕到底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很显然,如今南疆大军的核心人物是官语白,也唯有官语白!

自己只要除掉官语白,南疆军必然会军心溃散,不战而败!

西夜王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道锐芒。

也许自己藏了许久的那一步棋也是时候出手了!

想着,西夜王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下定了决心,铿锵有力地下令道:“拉克达,你替孤去一趟东山大营”

西夜王粗嘎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里,他交代了一番后,拉克达便匆匆离去。

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夜幕笼罩着大地

当黎明再次降临大地时,旭日的阳光穿透黑暗,“踏踏踏”,一个矫健的中年骑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踏着黎明的曙光策马奔驰,一直来到一座城池前方才停下。

没待城墙上的守兵发问,马上的中年人就朗声高喊道:“吾乃官少将军旧部,特来求见少将军,还望通传!”

他洪亮的声音响彻四周。

☆、804从龙

旭日越升越高,给整个城池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隆隆隆……”

在一阵沉重粗嘎的响声中,庞大的城门缓缓地从城内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小将出现在城门后,笑吟吟地对着那自称官家军旧部的中年男子抱拳道:“这位兄台,侯爷有请!”

“多谢小老弟。”中年男子喜形于色,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入城。

城门又隆隆地关上了,一红一棕两匹骏马沿着城门后的街道策马奔驰,径直来到了守备府中,然后那中年男子被引往正厅。

远远地,中年男子就看到厅堂中的上首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形,对方着一袭月白的衣袍,儒雅俊美,身旁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青年,浑身释放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对于中年男子而言,这一幕是如此眼熟,而又如此的遥远……似乎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他加快脚步,健步如飞地走入厅堂中,然后就单膝下跪,对着上首的官语白抱拳行礼:“少将军,末将谢一峰见过少将军!末将终于又见到少将军了!”

话语间,谢一峰的眼眶一红,瞳孔中阴影有泪光闪烁。

坐在一把高背大椅上的官语白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不速之客,目光落在谢一峰染着风霜的发顶上,眸中幽深得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手指在膝上几不可察地叩动了两下。

“谢副将免礼。”官语白抬了抬手,缓缓道,“坐下说话吧。”

这谢一峰是官家军的旧部,当年是跟在父亲官如焰麾下的一员副将。

“谢少将军。”谢一峰站起身来,在一旁坐下,立刻就有小厮给他上茶。

官语白饮了口茶后,就问道:“谢副将怎么会来这里?”

“少将军,”谢一峰的眼眸中仍是通红一片,“末将是偶然听闻少将军带兵前来攻打西夜,所以特意来投奔少将军!”

厅堂里静了一瞬,官语白的眼神更为幽深,晦暗难明,又问道:“谢副将,这些年来,你可好?”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似是藏着千头万绪。

“末将惭愧,这些年来也就是混沌度日……”谢一峰长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九年前,大将军含冤身亡,官家军覆灭,末将和几个同袍侥幸逃脱,之后就四散各地,隐姓埋名地避居山林……本来末将也只想庸庸碌碌地了此残生,却没想到还有机会亲眼目睹少将军重振我官家军的威名!”

说着,谢一峰布满胡渣的脸庞上溢满了激动之色,声音有几分哽咽,有几分激动,更多的是欣喜。

“少将军还是当年那个英勇果敢的少将军,令末将惭愧!”谢一峰霍地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着官语白抱拳,铿锵有力地说道,“少将军,末将窝囊了那么多年,不想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故人。末将在来之前已经立下毒誓,一定要为大将军和官家军那么兄弟报仇!还请少将军成全末将,让末将能再次为少将军效力!”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官语白,话语之间慷慨激昂。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自厅外传来,很快,就有一个小将快步进屋,抱拳禀道:“侯爷,世子爷到了!”

闻言,官语白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对谢一峰道:“谢副将还请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少将军请自便。”谢一峰急忙道,恭送官语白和小四离去,只留下他一人独自在厅堂中,目光闪烁。

厅堂中一片寂静,只有谢一峰喝茶的声音偶尔响起,须臾,就听一片语笑喧阗声自厅外传来。

谢一峰再次站起身来,寻声望去。

只见外面的庭院里,官语白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他的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青年,那青年一身鲜亮的紫色锦袍,形容昳丽,步履之间,意气风发,又透着一股不羁的味道。

两个青年并肩而来,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看来气氛融洽。

谢一峰深沉的目光在紫衣青年的身上流连不去,心想:看来这个人就是镇南王世子萧奕?!

可是西夜王不是说萧奕留在中棱城,没有来白汕城吗?

这萧奕的到来必然会引来一些未知且不可控的变数,那自己这一次来白汕城的任务还能顺利完成吗?!

只是转瞬,谢一峰已经是心绪百转,心乱如麻,却也不敢露出半分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官语白和萧奕越走越近。

萧奕率先跨过门槛,他当然也看到了厅中的谢一峰,眉头微扬地看了官语白一眼。

“阿奕,这是我父亲生前的旧部,谢副将。”官语白为两人介绍道,“谢副将,这位是镇南王世子。”

谢一峰因为官语白对萧奕的称呼心中一凛,惊疑交加,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没想到官语白与萧奕的关系如此亲近!

“末将见过世子爷。”谢一峰恭敬地向萧奕行礼,“末将是特意来投效少将……侯爷的。”

萧奕的眉尾扬得更高,随口应了一声,便在一旁随意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官语白又道:“谢副将,你长途跋涉而来,想必疲累,先下去休息一晚,其他的不着急。”

跟着,官语白就吩咐一个小厮带着谢一峰下去休息了。

谢一峰谢过官语白后,就退了出去。他才刚迈出厅堂,就听身后传来萧奕漫不经心的声音:“小白,接下来要我打哪儿?你尽管说!”

萧奕的称呼以及他话中透出的意思令得谢一峰又是一惊,脚下差点就一个趔趄。他不敢久留,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心里却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萧奕和官语白必是主从关系,以萧奕堂堂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如今一无所有的官语白定是奉了萧奕为主。

然而,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和西夜王都是大错特错了!

萧奕竟然在向官语白请示,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根本就是反过来的!

官语白他竟让那镇南王世子臣服于他了!

也难怪南疆军的主力军队都在官语白的麾下,难怪攻下中棱城的也是官语白!

难怪……

仿佛许多之前令人疑惑不解的事在这一瞬有了答案。

“吱哑……”

后面传来了粗嘎的关门声,把两个青年的交谈声隔绝在内,也同时把所有窥视的目光阻挡在外。

谢一峰按捺着回头的冲动,继续往前走着,心绪万千。

这一次,他是奉了西夜王之命前来白汕城的,为的是行刺官语白。

他是官家军旧部,以他与官语白的关系,这个任务只要静待时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成。

杀了官语白,那会是大功一件!

将来等西夜王打退了南疆军,自己的封赏荣华必不会少。

本来,他觉得值得一搏,然而,现在却有了新的想法。

谢一峰半垂眼帘,眸光闪烁。

要是真如他刚才所见,官语白已经令萧奕臣服的话,那么来日一旦打下西夜,官语白就是黄袍加身,再加上南疆军和镇南王府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决不容小觑!

而官语白所图更是令人不得不深思。

莫非……莫非官语白是想反攻大裕?!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谢一峰心中时,他的心跳猛然加快,血脉偾张。

“砰砰砰!”

一定是这样!

也唯有这样才可以解释……

以官语白的领军之能,只要有大军在手,连兵强马壮如西夜也被逼得兵临城下,岌岌可危,只要官语白不似其父官如焰那般愚忠,他想要打下那个早就摇摇欲坠的大裕,简直是轻而易举!

倘若有朝一日,官语白登上了那至尊之位,而且一统了大裕和西夜,那么中原江山也将扩大到史无前例的地步,届时,自己岂不是有了从龙之功?!

与从龙之功比起来,西夜王的那点赏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想着,谢一峰的心跳得更快了,蠢蠢欲动,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地加快。

与此同时,厅堂中的官语白已经打开了西夜舆图,将之铺在一张大案上,他和萧奕的目光都落在了舆图上的西夜都城上。

官语白眸中闪过一道锐芒,他虽然恨不得立刻就率领大军打进都城,一偿多年的心愿,然而他从来不是鲁莽的人,在发动最后的进攻前,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最后一战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所以,官语白才会下令大军暂时驻扎在白汕城,整军并扫荡周边的城池和西夜残军。

“阿奕,你看这里……”官语白指向了都城的东边,并蜿蜒向西而动,“西夜都城的防卫大致分为三种,王宫内外有负责王宫防护的禁卫军,城门以及都城之内则由都城卫军,负责都城的治安保卫,禁卫军和都城卫军都是直属西夜王麾下,由西夜王所属的至都族人所担当。为确保都城的安全,还有距离都城不到五里的东山大营有数万大军随时待命……”

官语白一边指着舆图,一边对着萧奕解释西夜都城的城防,他早已经胸有成竹,有条不紊地细细道来。

“阿奕,再看这里,”官语白又指向了都城西边,“现在西夜王正从西境调兵回都城,这批援军这几天应该就可以赶到了……”

萧奕眉头一扬,拿起一旁的茶杯,笑嘻嘻地把玩着,问道:“小白,你叫我来,可是要我带兵截了这批援军?”

虽然萧奕用的是疑问的口吻,但是他如鹰般的眼神已经十分确定。

官语白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阿奕,你觉得如何?”

萧奕将杯中的温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官语白眨了下右眼,抛了个媚眼,吐出四个字:“如卿所愿。”

一旁的小四偏开视线,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忍直视。

说完正事后,萧奕忽然话锋一转道:“小白,我家臭小子的周岁礼就在月底了……”说着,他亲自给官语白斟茶,送到他手中,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客气地提醒道,“你作为义父,可别忘了义子的大日子!”

官语白嘴角微勾,失笑道:“煜哥儿的抓周礼我早就备好了。”现在,就只等他们凯旋而归了!

说着,官语白的眸子熠熠生辉,他会给煜哥儿送上一份最好的周岁礼!

看着官语白的表情,萧奕被勾起了好奇心,正要问他准备了什么,就听官语白又把话题转了回去:“阿奕,按照我的估计,西境来的那批援军最快明晚能赶到……明日一早,你就出发吧。”接下来,他们必须一击即中,速战速决。

之后,一道军令火速地传达下去,时间紧急,城中上下立刻开始为明日的出兵做准备……

忙碌的一日过得极快,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白汕城的城门就再次隆隆地开启,然后是比开城门声更响亮的步履声,上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城,那震天的气势如同那一望无际的海洋般怒浪一波拍打着一波。

官语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亲自目送萧奕和大军离去,看着那在寒风中摇曳的黑色旌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高大的身形沿着石阶走上城墙,朝官语白快步走来。

“少将军!”谢一峰精神奕奕地与官语白行礼。

虽然休息了一晚,可是谢一峰下眼皮上的阴影却更深更浓了,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没睡,脑海中一直回想着自己亲眼亲耳见证的那一幕,想着从龙之功,想着西夜王的命令……反复衡量着孰轻孰重、孰利孰弊。

杀了官语白向西夜王邀功,那是短时间内唾手可得的功劳;如果辅助官语白打下大裕江山,那就是将来数年内才能实现的目标,然而,两者的获益也是天壤之别。

直至此刻,谢一峰方才深刻地体会到,何为富贵险中求!

谢一峰握了握袖中的拳头,忍不住朝大军离去的方向远眺而去,那隆隆的步履声早已远去,但是远方的尘沙还在肆意飞扬着……

如果说谢一峰之前还有什么犹豫的话,在适才看到萧奕率领大军而去的那一瞬,所有的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自己的猜测肯定没有错!

连堂堂镇南王世子都臣服于官语白,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如果他想要那滔天的权势和泼天的富贵,想要封侯拜相,甚至是成为下一个“镇南王”,那就必须铤而走险!

想着,谢一峰眸中闪过一道坚定的光芒,上前半步主动请战道:“少将军,请给末将一个机会立功。末将初来乍到,总得立下些功绩方才配留在少将军身侧。”

官语白淡淡地一笑,“谢副将莫急,总会有机会的。”

谢一峰有些失望,只能在心里劝自己稍安勿躁,他必须一点点地赢回官语白的信任,以他们多年的交情,稍微费些时日自可事半功倍。

他想了想后,试探地又问:“少将军,不知道您在拿下西夜后可有什么打算?”

官语白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谢一峰几乎打算转移话题时,就听官语白缓缓道:“自是祭我官家军英灵。”

谢一峰怔了怔,立刻附和道:“少将军说的是!剿灭西夜乃是大将军多年的心愿,”说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唏嘘地朝东边的天空望去,“没想到末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少将军实现大将军的心愿,想必大将军和所有官家军的英灵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一阵阵卷着黄沙的寒风迎面吹来,将他们的声音吞没在风中,狂风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风沙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直到这日一早,随着启明星在东方升起,西北方的天空猛然蹿起了一道巨大的烟火,在黎明昏暗的天空中炸了开来,那么炫目璀璨,几乎压过了旭日的风采。

所有守城门的南疆军士兵都看到了这道烟火,城门附近沸腾了起来,立刻就有人跑去守备府向官语白通报。

然而,官语白已经朝着城门策马而来,当机立断地下令整军出发。

“咚咚咚!”

单调的战鼓声如雷般在城中反复地响起,数万大军训练有素地集结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阵,白汕城的城门大开……

“出发!”

半个时辰后,这数万大军就在官语白的号令下向西夜都城进发,犹如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释放出一种谁与争锋的霸气。

数万大军不断往北而行,也等于他们与西夜都城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着,最终在距离都城五十里外的地方暂时停下脚步,与萧奕的大军再次会师,两支大军在一大片平地上驻扎成营,星罗棋布……

面对官语白率大军来势汹汹,都城中的西夜王一天比一天恐惧,他再也坐不住,只能又命人十万火急地送上了一封和书,指名交于镇南王世子萧奕。

“孤愿与镇南王世子平分天下!”

中军大营中,一个漫不经心的男音回荡其中,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般。

萧奕只飞快地瞟了一眼,就随手把手中的那封和书递给了官语白,含笑问:“小白,你怎么看?”

官语白神色淡然,沉默地接起那封和书,动作不紧不慢。

然而下一瞬,就只听——

“嘶拉……”

官语白看也没看地就将那封和书对半撕开,毫不迟疑。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身上就释放出一种如刀锋出鞘般的锐气,一闪而逝。

见状,坐在一旁的谢一峰紧紧握拳,没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异状。

官语白,他毕竟是他们官家军独一无二的少将军,如今看着儒雅温润,却不过是藏了锋芒罢了。

营帐中,静悄悄的,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萧奕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那封和书的下场,漫不经心地喝着他的茶水。

谢一峰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二人,心潮澎湃:这两人虽然是由萧奕坐在帅位上,但是显而易见,这南疆军中做主的人果然是官语白。

也是,以官语白的智计谋略,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当年大裕皇帝且容不下,这镇南王世子又凭什么觉得他可以收服官语白?!

所谓“怀璧其罪”,作为臣子、作为下官,惊艳绝才的官语白只会令人忌惮,令人提防,然而,作为上位者,作为帝王,强大如官语白则将成为下属拥戴敬仰追随的对象!

这几日,他在南疆军中所见无一不证明了如今官语白在军中如日中天的威望。

这样的官语白还有谁能出其右,还有谁能与其争锋!

想着,谢一峰的心定了。

自己弃西夜王而就官语白的选择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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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些都挡不住她重回巅峰的脚步。

☆、805血恨

05

大风刮起,阵阵黄沙遮天蔽日

一大早,尚在沉睡中的西夜都城就被那来自远方的隆隆步履声和马蹄声惊醒,随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叫着:“南疆军来了!南疆军来了!”

城门附近登时一阵大乱,整座都城如遭雷击,刹那间苏醒了!

南疆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随着呜咽的号角声口耳相传,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西夜都城,百姓、士兵乃至王宫上下,都知道那个西夜的宿敌官家军的官语白率领大军逼近都城了!

城中所有的都城卫队和从东山大营调来的十二营从街头巷尾涌来,好似一条条河流汇集到大海般集结了起来。

城墙上的西夜守兵循声远眺,一眼就看到十几里外,一支黑压压的军队踩着那漫天飞扬的黄沙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剑戟如林,与那天际连绵不绝的乌云交接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尽头,释放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隆隆”

随着那十万大军的靠近,那沉重坚实的马蹄声、步履声、盔甲碰撞声越来越响亮,犹如闷雷般滚滚压来,杀气腾腾,惊心动魄,每一下都仿佛重锤般一下下地敲击在西夜人的心中,宣告着一个事实——

他们西夜恐怕真的面临国破家亡了!

十万南疆大军在距离城门五六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正前方是一黑一白两面旌旗迎风招展,傲然而立。

一簇火光自那黑压压的大军中骤然亮起。

一下子就吸引了城墙上的西夜守兵,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面黑色旌旗旁的一支火箭上,一个身穿银白色战甲的男子跨坐在一匹高大的乌云踏雪上,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嗖!”

那支火箭如同流星般风驰电掣地飞过天际,力透千钧,光艳四射。

眨眼而至。

下一瞬,城墙上方的西夜旌旗已经被那支火箭射中,旗杆脆弱如芦杆般“咔呲”地对半折断,同时,鲜艳的火花跳跃上那面大红色的旌旗,眨眼旌旗就熊熊燃烧起来,从高高的城墙上飘飘扬扬地坠下,旗帜在风沙中一点点地化成了灰烬

这一刻,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

看着这一幕,那些西夜守兵顿时感觉心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似乎也随着旌旗的落下出现了一道裂痕

“攻城!”

随着萧奕的一声高喊,万箭随发,密密麻麻得如暴雨轰然砸下,城墙上方被一片漫天的火雨笼罩,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一阵浓浓的死气渐渐弥漫起来

“咚!咚!”

战鼓声隆隆地敲响了,一声比一声响亮,对于南疆军而言,士气随之高涨;但对于西夜人而言,却如催命钟一般!

鼓声不息,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十万南疆军似乎是不知道疲惫般,一营接着一营地轮番上阵,即便日落月升也不曾停歇。

箭矢声、投石声、撞城门声、战鼓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他们以他们的行为宣告着他们的决心!

第二天,第三天,战火不熄

不知不觉中,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三天,都城的城墙上早就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就像是一头苟延残喘的困兽一般不知何时就会轰然倒下

所谓战争,就是踩在尸体中走出,经过三日的血战,都城内的尸体早就堆积如山,就算现在是寒冬,也阻拦不了尸体的腐烂,一种血腥味与腐臭味弥漫在城中,也为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绝望,连那三日三夜没有停歇过的战鼓声似乎都变得更响亮了。

“轰隆隆”

不知何时,天空中响起了阵阵滚雷声,浓密的阴云之间电光四射,然后骤然间,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向了下方的城池,就像是上天降下了神罚般

王宫内,西夜王和文武朝臣大都聚集在朝堂上,每个人都是面沉如水,心头仿佛压着巨石般,魂不守舍。

事到如今,说什么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的西夜王焦躁不安,憔悴,绝望,才短短数日,满头乌发之中就多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不再是那个曾经雄心勃勃的西夜王,变成了一个日暮西山的亡国之君。

他焦躁地握紧了王座上的虎头扶手,手背上青筋浮起,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浓,心中喃喃地念着:不,不!本不应该这样的。本不应该这样的

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他的耳边反复回响着这一句话,几夜未睡的眼眸布满了通红的血丝,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

他西夜兵强马壮,国库充盈,且上下一心,这两年正是西夜建国后最鼎盛繁荣的时刻,所以,他才敢毅然决定东征大裕,想要一举先打下大裕西疆,为他西夜开疆辟土却没想到,最后竟被逼到都城随时不保的地步!

萧奕和官语白两支南疆军会师后总共也不过十万罢了,他西夜却足足有四十万大军,就算是边境守军不可轻调,可调用之兵也足足有三十万。

然而,现在西夜有十几万兵力被困在大裕西疆,又被萧奕截杀了四万边境援军,以至于只有城中的六万守军,这六万守军如何能应付十万南疆大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语白步步逼近

战局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他西夜居然被区区十万南疆大军逼得要亡国了!

这到底是单纯的偶然,还是官语白敏锐地窥得时机,干脆就趁势而为?!

西夜王忽然站起身来,在王座前焦躁地来回走了一圈,心绪万千。

若是官语白是趁势而为,他这简直就是兵行险招!

他和萧奕难道就不怕一个不慎,就会令他们南疆十万大军折在他西夜,全军覆没吗?

以他们南疆军大半的兵力来冒险,官语白和萧奕这不是打仗,根本就是赌博?!

而他高弥曷明明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竟然就这么输给了两个疯狂的亡命之徒?!

想着,西夜王似乎被冻住般,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在他得知官语白率兵来西夜的那一瞬,立刻就下定决心放弃攻打大裕西疆,把兵力全数调回,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种局势?

难道这就是官语白的“运”,这就是“命”?

不,他不信,他只信他自己!

这世上哪有“命”,哪有“天道”,否则当年的官家军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覆灭,而那大裕皇帝还不是好好地执掌着他的大裕江山?!

“砰!”

西夜王重重地一拳锤击在王座的扶手上,把手磕得一片青紫,然而他却毫无所觉。

殿堂中的其他人都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久久,方才听到西夜王出声问道:“拉克达,谢一峰那里可有消息了?”

闻言,拉克达的身子一僵,咽了咽口水,方才艰难地回道:“回王上,没有消息”

谢一峰走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完成任务,提着官语白的人头回来,可是离开后,却如泥牛入海,再也没了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官语白识破了身份,亦或是

拉克达不敢想下去,头又往下俯了一些。

西夜王的脸色更难看了,既愤怒又不屑地冷哼出声道:“果然!身为官家军副将,连官家军都能背叛,就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之人!”

他话音未落,殿堂外,已经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铜盔铁甲、形容狼藉的将士奋力朝这边跑来,嘴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上不好了!外城门被攻破了!”

闻言,殿堂中的文武众臣均是瞳孔猛缩,大惊失色。

须臾,那个将士就步入殿堂内,把刚才的话又重新禀告了一遍。

一瞬间,殿内一片死寂,死亡一般的沉寂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