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赶忙殷勤地给他顺毛。

萧奕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又是展颜。他扬了扬眉,摸着鼻子道:“说来,皇上也该收到飞霞山那边的军报了吧。”

南宫玥怔了怔,眼帘半垂,屋子里似是响起一声叹息,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如同萧奕所料,皇帝在二月十九就再一次收到了来自飞霞山的军报,军报上的内容气得皇帝差点没急火攻心。

自从一个月前,西夜使臣来到了王都,怒斥萧奕率军对西夜发动偷袭,并威胁随时会让飞霞山的八万西夜大军东征,皇帝这一个月来就是寝食难安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没想到西疆的形势还在每况愈下!

根据这道军报上所说,南疆军已经伙同韩淮君一起占领了西疆数城,隔断了挞海麾下的八万大军与云中郡的三万西夜军,此举彻底惹恼了西夜人,导致挞海下令对南疆军展开了疯狂的反攻

☆、817心病

皇帝把手中的军报反复地看了几遍,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气得胸口起伏不已。

镇南王府这是疯了吗?!

南疆军在西疆也不过区区一万人,算上折损,如今能留有八千人已经是不错了,怎么可能与西夜在飞霞山和云中郡的十万大军为敌?!

这么下去,南疆军被西夜人歼灭是迟早的事,却要由大裕来承担西夜人的怒火,可想而知,等挞海的大军歼灭南疆军后,下一步恐怕就是直攻大裕中原了!

南疆!南疆果然是大裕的心腹大患!

皇帝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越想越是忧心,又是连着几日彻夜未眠,身子越来越消瘦憔悴

三月十五,来自西疆的又一道三千里加急送到了王都,这一次的军情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夜大军已经向南疆军投降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皇帝直愣愣地看着军报,几乎怀疑它被人掉包了,十万西夜大军对着不到一万的南疆军投降了?!

那岂不是代表南疆军个个都有以一敌十之能?!

除非是天降神兵,这怎么可能呢?!

当日,皇帝就即刻派亲信前往西疆探查军情。

然而,西夜大军投降的余波还未平息,三月十七,骠骑将军李杜仲带着几个亲兵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地回到王都,李杜仲也不敢收拾,就火速进宫求见皇帝。

“皇上,一万大裕军全军覆没!”

李杜仲匍匐在御书房中的汉白玉地面上,含泪禀告。

“镇南王世子萧奕率领数万大军在泾州边境的斛峰山谷拦截末将,南疆军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末将勉力一战,然寡不敌众一万大军被歼两千余人,其他八千全被南疆军俘虏!”

御书房中,回荡着李杜仲惭愧而悲壮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千万根针一般刺在了皇帝的心头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微颤,面色更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一旁的刘公公投以担忧的眼神,急忙吩咐小內侍去准备安神茶。

如今监朝的韩凌赋也在一旁,俊逸的脸庞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瞬,只见皇帝忽然振臂一扫,把御案上的奏折都扫在了地上,满目狼藉。

皇帝之所以会同意韩凌赋削藩的提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算,确信南疆如今应该兵力不足,才毅然下旨,他是笃定了南疆后继无力,却没想到镇南王府竟然胆敢谋反!

李杜仲惶恐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弹。他去南疆是为了立功,如今不仅没有功劳,弄不好,还会被皇帝治罪,祸及满门!

“不可能的”韩凌赋嘴里喃喃地念道,失魂落魄,他根本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南疆上报给朝廷的兵力共是二十万,这几年连年征战,百越和南凉都是如狼似虎,不是好相与的,南疆军至少也折损了近半,这次又匆忙出征西夜,带走数万大军,留守南疆的兵力肯定寥寥无几!

可是,如果南疆没有数万大军,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把李杜仲带去的一万大军或杀或俘。

难道说

韩凌赋心念一动,握紧了双拳,抬眼看向御案后的皇帝,道:“父皇,难道说镇南王府早就瞒着朝廷,偷偷扩充了兵力?”

所以,南疆才胆敢西征西夜,所以,南疆才胆敢谋反!

皇帝闻言瞳孔猛缩,心头乱跳,心绪不宁。

必定是如此!

那么,如今南疆现有的兵力究竟有多少,三十万,四十万亦或是更多,镇南王瞒报兵力、蓄养私兵,又是意欲何为?

皇帝越想越心惊,额头上青筋浮动,形容之间有些狰狞。

几十年来,镇南王府一直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当年先帝立国时,他已经十八岁了,他不像前朝那些太子一样从小学习治国之道、帝王心术,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以史为鉴。

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说穿了,若想皇权稳固,最重要的就是兵权。

纵观历史,数次朝代更迭都是因为这兵权惹的祸,比如五百年前手握重兵的武将张况印发动雁门关兵变,黄袍加身;比如前朝藩王慕容川谋反,叔夺侄位,此类兵变层出不穷,就近的说,他们韩家,或者说先帝就是以此为根基方能坐拥这片大好山河!

皇帝目光沉沉,在他还是太子时,他就觉得大裕有三大不安,第一是裕王,第二是西疆的官家军,第三是南疆的镇南王。

先帝在位时,在“裕王之乱”中除掉了裕王,却留下了镇南王和官家军这两大隐患。

那官如焰虽非藩王,可手握十万兵权,据霸一方,而且麾下的官家军不仅是赫赫有名的精锐之师,而且对官如焰忠心不二,如“私兵”无异。

相比下,手握二十万南疆军还有南疆为藩地的镇南王府,就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每每想到官、萧两家,就让他坐立难安。

当年,他也有心想向先帝谏言,对官家和镇南王府要有所防范,可又怕先帝心中另有打算,或者会认为他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而对他有所不满,反而欲速则不达,给了其他兄弟可趁之机!

最终,他选择隐忍不发,直至先帝驾崩,他登上了大宝。

外人看着他新帝登基,风光无限,却不知道他日日难以安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官家和镇南王府自恃天高皇帝远,拥兵自重,早晚会是大裕之患!

九年多前,当燕王把官家亏空军饷、勾结外族的证据呈上他的御案时,他虽然隐隐觉得证词上有些不妥,却宁愿相信官家军犯下了滔天大罪,唯有这样,他才可以顺势除掉官家,更借此拔掉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独留下了镇南王府这个隐患

果然,如他所料,镇南王府终究是熬不住了,终究是不安分了,之前已经一再违逆圣意,抗旨不遵,而今还敢同朝廷的军队开战

镇南王的野心昭然若揭!

“砰!”

皇帝的右拳重重地锤击在御案上,咬牙切齿,面上更是晦暗不明。

“父王,您莫要为那等不臣之人气坏了龙体。”韩凌赋赶忙奉上了刘公公让人备好的药茶,小意殷勤地伺候皇帝饮了半杯安神茶。

见皇帝的气息顺畅了些许,韩凌赋方才忧心忡忡地又道:“父皇,镇南王府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谋反之心。父皇,您决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朕当然知道南疆不安份。”皇帝心烦意乱地说道,“可是,现在萧奕胆敢公然抗旨,分明就是有所倚仗,说不定就等着机会同朝廷开战”

韩凌赋闻言大惊,脱口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说,镇南王会率军北伐?”

这怎么可能?!

如今太平盛世,镇南王府胆敢谋反,就不怕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吗?

皇帝沉声不语,却等于默认了韩凌赋的话。

万一南疆军真的趁此机会挥军北伐,届时西有西夜为患,南有南疆为祸,大裕就会处于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届时,北方的长狄会不会也见机趁火打劫?

皇帝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韩凌赋同样也越想越担心,眉宇紧锁,深怕镇南王府真的率军北伐,急忙道:“父皇,南疆不过方寸之地,总不至于全民皆兵,兵力必然有限,只要父皇调集大裕可用兵力,区区南疆难成大器!”

他就不信堂堂大裕会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南疆!

皇帝好一会儿没说话,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那药茶的香味弥漫在御书房里。

半个时辰后,皇帝令内侍传口谕召集内阁诸臣到御书房觐见。

当日,御书房里的灯火彻夜未眠,直到清晨宫门再次开启,几个内阁大臣才从中疲倦地走出

早朝之后,镇南王府谋害钦差、意图谋反的消息就在王都好像疯长的野草般传扬开去,一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王都沸腾了起来。

韩凌樊虽然没有参加早朝,但也听说了此事,当日正午,恩国公就匆匆来到了敬郡王府。

“王爷,镇南王府能大败李杜仲率领的一万大军,想来是裴世子及时把消息传到了,想来以萧世子的为人,必会领王爷的这个情。”恩国公看来既喜且忧,“只是,臣就是担心”担心镇南王府会不会借机北伐!哪怕咏阳大长公主说过萧奕不会,但是恩国公心里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外祖父,镇南王府不会主动北伐。”韩凌樊没等恩国公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对方,他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恩国公,“外祖父,我今日一早刚刚收到了裴世子让人从南疆捎来的信。”

恩国公眼前一亮,飞快地从信封中取出其中的绢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表情越来越震惊,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喃喃地自语道:“怎么可能?!”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裴元辰这封信中所书,件件都令恩国公震惊不已。

原来,就算裴元辰不去骆越城,萧奕已经预先得知了皇帝下令削藩的事

原来,萧奕只带了三千兵马,就毫发无伤地拿下了李杜仲的一万大军,以少胜多,速战速决!

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

想到如今王都四处传言李杜仲是被南疆三万大军大败,恩国公的神色更为复杂。

韩凌樊的面色异常凝重,幽深的目光落在恩国公手中的绢纸上。

依裴元辰在信中的意思,萧奕这一次算是领了自己的情,而且还直言他对大裕绝无觊觎之心

可是韩凌樊却无法因此而放松,又道:“外祖父,萧世子虽然言明对北伐无意,可是,若父皇再咄咄逼人,就难说了。”

韩凌樊越说越是沉重,心沉甸甸的。

如今的父皇,他已经劝不得,更不敢揣测

他的目光穿过恩国公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南方的天际一片通透,万里无云。

恩国公苦笑了一下,神色越发复杂,缓缓却肯定地说道:“王爷,以臣对皇上的了解,这一仗,怕是把皇上给打怕了!”

说着,恩国公深深叹了口气,心中越发沉重了。

大裕的皇帝欺软怕硬至此,这是皇朝衰败的迹象大裕才区区几十年便走到了这一步吗?!

书房里,外祖孙俩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正如恩国公所言,皇帝的确是怕了,他深深地后悔自己看轻了镇南王府的实力,没想到区区南疆军轻而易举就大败了他所派出的一万大军。

一连好几日,皇帝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几乎是夜夜从噩梦中惊醒,一次又一次地梦到南疆军逼近王都,兵临城下。

三月十九,便又有一个“噩耗”传来,镇南王府竟然拿下了西夜!

这个消息令得满朝震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句话反复地回荡在皇帝的脑海中。

那可是西夜啊,兵强马壮,骁勇善战,怎么会可能败在南疆军手中,怎么可能短短数月就亡国了呢?!

御书房里,寂静无声,只见皇帝的表情变了又变,又惊又疑又惧!

他,低估了南疆军!

他以为这些年南疆战乱连连,一定程度地制约了南疆,却不知情况其实相反,南疆以战养兵,反而是借此茁壮了起来,借此蓄养私兵。

对大裕而言,西夜的战败似乎是一件好事,如此,西疆的危机就由此解决了!

可问题是,如今大裕与南疆之间岌岌可危,之前李杜仲南下激怒了镇南王府,如今西夜兵败,镇南王府的下一步又会如何?!

北伐吗?!

想着,皇帝不由心惊肉跳,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得八角宫灯中的烛火跳跃不已,那躁动的样子就像皇帝此刻的心一样,心绪起伏

一连几日,早朝都拖到了午时才结束,朝中形势严峻,人人闻“南”字而色变。

这一日的早朝又是一片沉寂,许久没有人开口,御座上的皇帝心火越来越旺,他的这些臣子平日里不是都话很多吗?当初谴责起镇南王府来不是一个个都慷慨激昂吗?怎么如今大裕有难,他们就都成哑巴了。

皇帝的怒火越堆越高,正欲拍案,就见一位大臣从左边的队列中走出半步,作揖恭声道:“臣知皇上一片苦心,撤藩乃是念镇南王年齿已高,久驻遐荒,劳苦功高!”

紧接着,就有另一位大臣出声附和道:“厉大人说的是,镇南王镇守边关几十年,令得蛮夷闻风丧胆,当好好赏赐!”

两个大臣一唱一和就替皇帝撤藩寻好了借口,皇帝的面色微霁。..

这时,首辅程东阳上前了一步,提议道:“皇上,敬郡王尚未娶亲,听闻镇南王有一嫡长女,知书达理,又正值芳华,堪为良配!”

话落之后,满朝哗然,文武百官均是面面相觑,如果皇帝真的接受了首辅的提议,那么接下来朝堂的局面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

御座上的皇帝心念一动,此计甚好,若是萧霏嫁入皇室为皇子妃,那他们韩、萧两家自可消除芥蒂,结秦晋之好!

就算是皇子妃不足以打动镇南王,那太子妃呢?!

太子妃是来日的皇后,也就代表着萧家的外孙便是日后的皇帝,他相信这个条件足以让镇南王动心,暂时安抚住南疆!

皇帝意有所动,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金色龙首。

看着皇帝下意识的动作,文武百官不由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皇帝应该是心动了

☆、818暴毙

一旦萧氏嫡女真的嫁给了敬郡王,镇南王府会甘愿萧氏嫡女只是一个区区的郡王妃吗?

当然不会!

镇南王府定会帮着敬郡王谋太子之位!

这一点满朝文武皆是心知肚明,韩凌赋自然也想得明白,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大皇兄、二皇兄和自己都已经有了正妃,而萧霏决不可能为侧,所以成年的四位皇子中,唯一没有娶妻的五皇弟就成为了最佳人选!

难道说自己呕心沥血,一番筹谋,最后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

韩凌赋紧紧地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他不甘心啊!他好不容易把五皇弟逼到了绝境,怎么能让他再次崛起!

这时,就听上方的皇帝若有所思地说道:“程爱卿,此事暂缓,容朕思虑一二,再做定夺!”

跟着,皇帝就宣布退朝。

虽然皇帝还没做出决定,但是韩凌赋的心却沉到了低谷,那些恭郡王党更是面面相觑,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站队太早了。

回顾历史,这夺嫡往往峰回路转,不到最后的圣旨颁下,谁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位皇子能笑到最后!

早朝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文武百官各自出宫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一直没有表态,王都看似平静,其下早已经暗潮汹涌,不知何时会撕开这虚伪的平静

三日后,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王都各府之间传开——

恭郡王妃陈氏重病暴毙!

这个消息眨眼就扩散开去,在王都荡起一片涟漪,各府闻讯后,心思复杂。

恭郡王府里里外外已经挂起了一道道白绫,一看就知道,郡王府中有丧事。

郡王府中的气氛诡异而凝重,透着一种人人自危的萧索,尤其是正院,连府中的下人都是绕道而行,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星辉院仿佛与世隔绝般,仍是那般清幽雅致。

此刻,白慕筱正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冷眼朝窗外瞥了一眼,嘲讽地说道:“这才短短几年,就暴毙了两个嫡妃,他倒也不怕别人说他克妻!”

白慕筱的身旁坐着一岁左右、穿了一件靛蓝色薄袄的男童。男童长相清秀,腼腆文静地坐在罗汉床上,一会儿看看白慕筱,一会儿又顺着白慕筱的视线看向窗外。

白慕筱的嘴角翘起一个不屑的弧度,一想到她曾经倾心爱慕的男子居然卑劣至此,她就觉得好像是吞咽了什么脏东西般恶心!

“韩凌赋他这是想当太子想疯了,以为这样就能让镇南王府的大姑娘下嫁不成?!”白慕筱一边说,一边收回视线,抬眼看向了坐在她右手边的一把红木圈椅上的一个中年妇人。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穿了一件素雅的湖色衣裙,初看像是一个管事嬷嬷,再看就会发现她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优雅从容,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她正是阿依慕。

阿依慕捧起白瓷茶盅,淡淡道:“他这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兔子急了尚且要咬人,更何况韩凌赋这么一个野心勃勃地一心想要登上大宝的男子!

阿依慕慢悠悠地饮茶,半垂眼帘,掩住眸中的锐芒。

在来王都的路上,阿答赤已经详细地告诉了她,奎琅的儿子名叫韩惟钧,如今以恭郡王世子的身份养在恭郡王府里,而恭郡王如今已经深陷在五和膏的瘾头中,不得不受制于他们百越

二月二十二,阿依慕就抵达了王都,但她没有立刻来找白慕筱,而是先在客栈里住了一阵子,四处了解王都上下的动态,尤其是恭郡王府的情况!

阿依穆本来是想带孙子韩惟钧回百越,以孙子的名义,重掌百越政权,却没想到王都竟是这样的局面——

恭郡王韩凌赋距离储君之位仅仅是一步之遥!

阿依慕心动了,一旦韩凌赋登基后“不幸”暴毙的话,那孙子韩惟钧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登基为帝,届时,大裕就是百越的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阿依慕便是血脉亢奋。

她决心留在大裕王都好好筹谋一番!

之后,阿依慕就设法混进了恭郡王府,直接来见白慕筱。

阿依慕开诚布公地向白慕筱表明了她的身份以及这次她来王都的目的,正如阿依慕所预料般,白慕筱当下就答应了和她合作。

阿依慕早就调查过白慕筱,知道她的出身、她的经历,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她能够狠下心来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还养在自己夫婿名下,就不是一个甘于现状、安于平凡的人。

对于白慕筱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魄力,阿依慕还是颇有几分欣赏的,如今的百越不需要一个软弱的国母。

这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一拍即合!

阿依慕放下了茶盅,又道:“以我对镇南王府的了解,萧霏怕是不会愿意当一个继室。”萧霏的性子颇有几分清高,又怎么会愿意成为一个需要对原配执妾礼的继室!世子妃南宫玥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白慕筱微微颔首,眸中的讥诮更浓,心道:是啊,而且,那还是一个死过两任嫡妻、府里通房侍妾无数的男子!

那还是一个翻脸不认人、随时都可以对枕边人下杀手的男子!

想着,白慕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脖颈,当初那种差点窒息而亡的感觉彷如昨夜的噩梦,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差点从她的躯壳中飘出

没想到她命不该绝!

没想到她还是活了下来,既然如此,她一定要让韩凌赋付出代价!

白慕筱嘴角透出一抹狠厉,沉吟着道:“比起来,敬郡王是皇嫡子,未娶妻,也无侧妃,按理说,更适合迎娶萧霏。”

“无论是韩凌赋还是韩凌樊,谁能娶上镇南王府的嫡长女,谁就是将来的太子!”阿依慕不疾不徐地说道,乌黑幽深的眸子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白慕筱沉默了,心中有一丝不甘。

她当然恨不得韩凌赋立刻就去死,她当然不想让韩凌赋心想事成地娶到萧霏,可是理智告诉她,对于她们来说,唯有韩凌赋当上了太子,并继而登上皇位,那么她和阿依慕所谋划的事才有胜算!

为了“大业”,她必须耐心等待着,等着韩凌赋登基后,再让他去死!

想着,白慕筱的眸中越来越冷,如那万年寒霜一般。

阿依慕自然注意到白慕筱微妙的表情变化,却是不动声色,嘴角仍挂着一抹闲适的浅笑。她并不在意白慕筱心底有什么小心思,只要对方懂得以大局为重就好!

人总要有个念想才能继续往前走!

小小的东次间中静了一瞬,只余下男童甩着拨浪鼓的声音,“咚!咚!咚”

白慕筱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一阵挑帘声响起,穿了一件青蓝色褙子的碧痕走进屋子里快步走进屋子里,不敢看白慕筱和阿依慕,屈膝禀道:“侧妃,正院那边传话来,请侧妃带着世子爷过去哭灵。”

白慕筱的嘴角勾出一个冷酷的浅笑,她一边起身抚了抚衣裙,一边吩咐乳娘抱起了韩惟钧,礼貌地福了福道:“关先生,那我和钧哥儿就先失陪了。”

白慕筱走了,阿依慕目送她和孩子离去的背影,唇畔的笑意更深,眸中熠熠生辉。

古语有云: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若是筹谋得当,也许百越最大的危机反而会变成百越最大的机会,让百越的版图覆盖这中原江山!

这对百越先人而言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星辉院随着白慕筱和韩惟钧的离去而沉静下来,而正院中,则是啼哭声、哀嚎声一片,弥漫着一种浓浓的哀伤。

停灵三日后,就到了恭郡王妃的出殡仪式,陈氏的棺椁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被送出了郡王府。

府中下人皆是暗自窃窃私语,这普通的百姓方才停灵三日,陈氏就算是继王妃,那也是身份高贵,不说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总当得起停灵七日吧?!

位于送灵队伍最前方的韩凌赋却是毫无所觉,他只觉得如释重负,巴不得队伍走得越快越好,也好赶紧甩掉陈氏这个累赘的包袱。

陈氏的父亲陈仁泰自去年起就被困南疆,生死不明,说不准早就葬身在镇南王府的屠刀下,而陈氏的几个兄弟,资质平平,难有成大器者。

对自己而言,陈家已经一无是处。

更何况,这陈氏无所出,又娇纵蛮横,他早就厌了她!

继续让陈氏再占着王妃的位子简直是尸位素餐,偏偏陈氏是自己的郡王妃,名字是上了玉牃的,只要陈氏德行无亏,皇家就不可能休妻,那么他也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唯有让她为萧大姑娘“腾出”位子!..

“簌簌簌簌”

一阵阵带着凉意的春风吹来,把那白色的纸钱刮得漫天飞舞,如同鹅毛大雪一般,也吹乱韩凌赋的头发,他颊畔的几缕青丝肆意飞舞,那双乌黑如深潭的眸子冷酷得没有一丝感情,只有谋划与算计。

如今他没了嫡妃,又得父皇的看重,相比五皇弟,父皇一定会选择他来迎娶萧大姑娘。

韩凌赋昂首挺胸,眸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光芒。

恭郡王妃出殡的这一天,天空中一片阴云密布,如浓墨般层层叠叠,不知何时会降下狂风暴雨

恭郡王妃暴毙的事就像是春风拂过湖面般泛起了些许涟漪,然而,转瞬就平息了,从表面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带起什么风浪,但是王都各府邸私下里皆是议论纷纷,谁都不是蠢人,都明白陈氏在这个时候忽然“暴毙”究竟是为的什么。

无毒不丈夫,恭郡王的心还真是够狠的!

一番唏嘘后,那些恭郡王党都是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如今恭郡王妃虚位以待,恭郡王党总算有了一争之力。

各府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注到皇宫,暗暗揣测着也不知道那一位的圣心到底会如何抉择。

“阿嚏——”

御书房中的皇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个喷嚏。

刘公公见状赶忙给皇帝奉上了热茶,恭声劝皇帝注意龙体。

皇帝喝了口茶,润了润嗓。他如何不想保重身体,可如今大裕危机四伏,他又怎么能安心休养。

“哎——”

皇帝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关于程东阳的提议,皇帝已经犹豫了好几日,小五是嫡子,尚未娶妻,按理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小三近日的行事颇为大气,有储君之风,不似小五太过妇人之仁,相比下,他更属意小三为储君

可是那镇南王府的嫡长女方才及笄之年,对于她而言,小三的年纪确实是大了些。

也不知道镇南王府会不会同意萧大姑娘为继室

而且

皇帝心神恍惚地以茶盖轻轻拂去漂在茶汤表面的茶叶。

他实在不想向镇南王府示弱。

他堂堂大裕皇帝若是向区区藩王折腰屈膝,那么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

皇帝捧起茶盅,又放下,然后又捧了起来

迟疑之间,就有小內侍急匆匆地来禀,西疆又有军报传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风尘仆仆的将士就把一封三千里加急的军报呈送到了御案上。

军报上的军情令得皇帝再次色变——

南疆军大败西夜大军,占据了飞霞山以西!

对皇帝而言,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令他脑海中一片混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皇帝面色灰败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他还清晰地记得,先帝临终前,曾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虚弱地叮嘱他道:

“太子,朕就这大裕江山交给你了!”

先帝那双殷切信任的眼眸一直刻在皇帝的心中,这么多年来,都恍如昨日。

江山为重,来日方长。

皇帝在心中对自己说,表情变得凝重而坚决。

只要能守住这片大裕江山,自己忍一时之辱又如何!

“笔墨伺候!”

皇帝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

刘公公急忙在一旁侍候起来,磨墨铺纸不一会儿,皇帝就振笔直书,御书房中静悄悄地。

一个时辰后,一道还热乎乎的圣旨就随着使臣离开了王都,快马加鞭地前往南疆。

这是皇帝有生以来所写过的最屈辱的一道圣旨,与其说是圣旨,更像是一封写给镇南王乞怜并求娶萧霏的书信。

在信中,皇帝委婉地表示他膝下有两个成年皇子恭郡王与敬郡王中馈犹虚,听闻镇南王府嫡长女待字闺中,想为两个皇子求娶贤妻。紧接着,皇帝就洋洋洒洒地夸奖了萧霏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云云,赞她堪为贵女表率,乃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皇帝的言下之意已经是昭然若揭,只要萧霏愿意嫁入皇室,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无论恭郡王还是敬郡王,镇南王府选了谁,皇帝就立谁为太子!

一时间,王都上下都为皇帝的这道圣旨骚动了起来,唏嘘、感慨、震惊皆而有之。

但也有人冷眼旁观,比如咏阳大长公主。

自从皇帝降罪韩淮君又封了韩凌樊为敬郡王后,皇帝所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令咏阳心冷,咏阳许久不再理会朝局,直到元宵后韩凌樊亲自来公主府中找她

这一日,使臣离开王都后,恩国公、韩凌樊、南宫昕和裴元辰就聚集在了咏阳大长公主府中。

裴元辰昨晚才刚从南疆赶回,此刻正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在南疆的所见所闻,虽然有一些事他在送来王都的信件中已经大致提了,但是直到此时他亲口道来,众人方才知道了其中的细节,方才知道了萧奕究竟是如何以多胜少

众人都是凝神倾听,表情一时惊、一时疑、一时叹

穿了一件玄色暗花褙子的咏阳坐在上首,怔怔地看着裴元辰,嘴唇微抿,看似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五味交杂。

在座的几人中,唯有她是真正的武将,身经百战,对萧奕有作为武将的惺惺相惜,同时,对咏阳而言,萧奕又是故人之后,让她不免颇有一种为故人欣喜的宽慰。

曾经,自己和老镇南王追随先帝一起驰骋沙场,是何等的快意恩仇,然而,如今故人已逝,只剩下了自己这把老骨头!

萧家有了萧奕,而她韩家

韩凌樊可以成为韩家的后继之力吗?!

咏阳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韩凌樊,心中叹息。

这时,就听裴元辰最后说道:“大长公主殿下,王爷,国公爷,萧世子亲口允诺我不会主动北伐”本来他还担心皇帝会再次挑衅南疆,没想到等他来到王都后,局面已经骤变。

闻言,恩国公松了一口气,南宫昕亦然,而厅堂中的其他人大都仍是面色凝重,没有因为裴元辰的这句话而释然,堂堂大裕皇室要向南疆乞怜,何幸之有?!

厅堂中,静了片刻。

恩国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说:“本爵听闻镇南王府的大姑娘才学、品性皆为上乘”

咏阳微蹙眉头看向了恩国公,锐目半眯,形容之间散发着一种凛然的气势。

她知道恩国公是什么意思,却是不以为然。

咏阳淡淡道:“蒋国公,你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话语间,咏阳的眉梢多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皇上想得再好,这也要看镇南王府领不领情!”

皇帝的这一道圣旨只是令咏阳更为失望,皇帝竟然欺软怕硬至此!若非为了先帝,若非韩凌樊这个侄孙还勉强值得一扶,咏阳自觉年齿已高,也不想再管朝堂里的这些破事。

恩国公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当面驳了咏阳,目光微沉,思绪已经飘远,连其他人后来说了什么也没传到他耳中

当日回了恩国公府后,恩国公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去打探一下恭郡王府的近况。

当晚,青衣小厮就面色复杂地匆匆回来禀告:“国公爷,恭郡王妃今日出殡了”

闻言,书房中的恩国公和恩国公世子不由面面相觑,皆是不敢苟同地心道:这才停灵三日,恭郡王的心未免也太急了吧!

小厮俯首继续禀报着:“国公爷,小的找郡王府的门房打探了一番,听说恭郡王妃暴毙后,恭郡王就把王府中的侍妾通房全都送去了庄子,只留下了白侧妃和崔侧妃。”侧妃乃是二品诰命,自然不是随意可以处置的,更何况,白侧妃还有一子傍身。

恩国公挥了挥手,就让那小厮退下了。

书房里一片肃然,恩国公蹙眉捋着长长的胡须,似在沉思,好一会儿没说话。

须臾,还是恩国公世子面色复杂地率先说道:“父亲,恭郡王为了这桩亲事可谓‘煞费苦心’看来,他是势在必得了!”

恩国公仍是沉默,他不由想起了今日咏阳的提醒。

难道他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不管怎么样,萧大姑娘应该是敬郡王的良配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大裕,又还有哪个贵女的身份能贵过萧霏!

皇帝送往南疆的这道圣旨令得王都处于一片喧嚣之中,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众人都明白储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恐怕就看镇南王府对这道圣旨的回应了

------题外话------

应编辑的要求,明天(2月日)的更新时间在22:05,上午没有更新!明天的更新时间在22:05!明天的更新时间在22:05!届时不少于2万字。qq书城大概要到22:20同步。

☆、819拥立(一更)

那道圣旨的事自然也传入了韩凌赋的耳中,闻讯后,就听外书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有不少东西被砸在了地上。

韩凌赋把自己关在了外书房里许久许久,直到小励子来禀说,白慕筱要见他,他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韩凌赋根本没心情见白慕筱,却不可以不要五和膏,略整衣容后,他就去了星辉院。

一进屋,韩凌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五和膏呢!”

一身月牙白衣裙的白慕筱正随意地坐在窗边,她上下扫视了韩凌赋一眼,嘴角勾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轻嘲。

看他衣袖、靴子上的茶渍和碎瓷片,就知道他刚才在书房里想必是又砸东西了,一个大男人遇事不知道冷静思索解决之道,就会砸东西,这么多年来,他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白慕筱拿起一旁案几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瓷瓶随手丢给了韩凌赋。

这五和膏自然是阿依慕给的。

不得不说,阿依慕出现得正是时候,如果自己再拿不出五和膏,恐怕韩凌赋也不会再相信她了……

如今有了孩子的亲祖母阿依慕为助力,那么韩凌赋就别想逃出自己的手心!

想着,白慕筱心中暗自冷笑,清丽的脸庞显得有一丝狰狞。

韩凌赋迫不及待地接过小瓷瓶,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到瓶中那熟悉的膏体,闻到那熟悉的气味,他的目光中顿时露出既贪婪又陶醉的神色……

很快,他又抬起头来,蹙眉道:“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白慕筱但笑不语,眸中的嘲讽更浓了,仿佛在说,她怎么会傻得把五和膏都交给他!

韩凌赋眉宇深锁,正要发怒,却听白慕筱漫不经心地又道:“王爷,皇上传旨去了南疆,你可有什么打算了?!”

韩凌赋怔了怔,脸色更为阴郁。他本以为陈氏死了,父皇一定会考虑由自己迎娶萧霏,却没想到父皇竟然对镇南王府如此奴颜媚骨!

见他神色愤懑,白慕筱的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他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他有什么能与皇嫡子韩凌樊相比!

“王爷不会打算‘坐以待毙’吧?!”白慕筱又道。

“坐以待毙”这四个字刺得韩凌赋心头一痛,白慕筱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说镇南王府一定不会挑自己吗?!

“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讽刺本王吗?!”韩凌赋双目通红地瞪着白慕筱,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可是为了五和膏……

他正欲甩袖而去,却听白慕筱似笑非笑道:“王爷多虑了!我是一片好心,想助王爷一臂之力。”

白慕筱也不管韩凌赋信不信,继续道:“皇上的圣旨已经发出,金口玉言,那么事到如今王爷也唯有从镇南王府下手了……”

闻言,韩凌赋怔了怔,收住了步子,若有所思地垂眸,然后又转身看向了白慕筱道:“你是说以立储为饵……”

如果暗中派人去南疆向镇南王传信说,可以立下手书,将来萧霏若生子,就必是未来的储君,那么镇南王会如何?!

韩凌赋总算没太蠢。白慕筱眸光一闪,悠闲地捧着茶盅轻啜了一口热茶后,方才又道:“王爷,除了立储,你给镇南王去信时还要允诺决不纳妾,”顿了一下后,她又缓缓地说了七个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以她对萧霏的观察,此女生性清高,说的好听,是不食人间烟火;说得难听,就是愚不可及。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定可以打动萧霏这种自命清高的才女。

也能打动镇南王,毕竟如果韩凌赋只有萧霏一个女人,那么他“以后”的子嗣自然也只会由萧霏诞下。

镇南王府又怎么会想到韩凌赋已经不能再有别的孩子呢!

想着,白慕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酷而得意的微笑。

韩凌赋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双眸熠熠生辉,之前的抑郁不得志烟消云散。

一瞬间,他感觉仿佛回到了往昔,那时,他们还没有反目,白慕筱经常为他出谋划策,然而……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往昔的一幕幕在韩凌赋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最后停顿在韩惟钧那头褐色的头发上,韩凌赋眼中的缱绻顿时消散,变得冷漠如冰。

这一切都是崔燕燕的错!是白慕筱的错!

他们本不该走到这一步,他们本来可以共享这片大裕天下的!

但是,覆水难收!

韩凌赋再不看白慕筱,淡淡地抛下一句:“本王这就去给镇南王手书……”他必须赶在父皇的圣旨抵达南疆以前把书信送达镇南王府!

韩凌赋快步离去,自己挑帘出屋,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离去后,白慕筱的身侧又多了一道湖色的身形,两人相视而笑……

王都浪潮迭起,令得旋涡中心的朝堂上下都是如履薄冰,千里之外的西夜更是波澜起伏。

官语白在三月初六就抵达了西夜。

对于官语白的归来,最激动的人莫过于傅云鹤,喜极而泣的他只差抱着官语白的大腿叫救星了!比起大哥萧奕,安逸侯真乃一片仁心的活菩萨啊!

傅云鹤当机立断,慷慨激昂地表示他一生行武,只想铁马驰骋,战旗翻飞足矣。言下之意就是,以后关乎内政什么的就别找他了。

在官语白的吩咐下,傅云鹤带着包括神臂军在内的五万南疆大军日夜兼行地赶去了西疆,和姚良航率领的玄甲军会合。

有了傅云鹤的助力,姚良航和韩淮君他们有如神助,一改之前以游击战和防守来避敌锋芒的作战风格,积极出兵,三十六计轮番上阵,如狂风暴雨般发动一连串的攻击……

以挞海为首的西夜大军在西夜都城沦陷后,就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外强中干,几次挫败后,就是兵败如山倒……三月底,在挞海战死后,西夜大军正式向南疆军投降!

待到这一战结束后,由姚良航和韩淮君善后,傅云鹤率领大军意气风发地赶回了西夜都城,但立刻又被派往了西夜北境,镇压北境不肯臣服南疆军的沉千、卞凉两族。

为了尽快平定西夜,除了官语白带着的三万人坐镇西夜都城外,他还派遣了傅云鹤率神臂军北上,又让幽骑营、摧锋营等将士前往西境与西南境。

军事一一安排妥当了,但是官语白还是忙得如陀螺般停不下来。在他回西夜以前,傅云鹤都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西夜内政,谁不服,他就以军事手段镇压,以军法打得挑事者服帖了。

虽然暂时压住了局面,但是细查起来,诸事一团乱。

官语白回来后,先安抚西夜百姓、安置俘虏,再在都城颁布各种新政,都城的一切在官语白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那些西夜百姓也如往昔般日升而出日落而息,都城以南的诸城一日日地稳固安定了起来……

至于西夜王留下的妻妾子嗣,官语白下令把他们都送去东郊的行宫安顿,并布兵把守,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出行宫了。

官语白自少年时就征战沙场,若非性格坚毅,那些所见所闻足以令他性格大变。

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却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辈。

如今西夜王已死,为难一些妇孺也并非大将之风,但放这些西夜王室亲眷自由显然也不可取,所以,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的一种安顿方式。

西夜王的后妃中,唯一的例外是大裕和亲公主曲葭月,西夜已破,自然也不需要和亲公主了,官语白就吩咐把曲葭月遣送回大裕。

可是没想到官语白的这两道命令才刚下了没多久,就有小将面色古怪地跑来禀说,西夜王后宫的嫔妃在王后的带领下跪在了宫中,任南疆军的士兵怎么驱赶,她们都不肯离开。

那西夜王后更是口口声声地声称,她们生是宫中的人,死是宫中的鬼,决不离宫!

官语白只给了五个字:“随她们去吧。”

来禀告的小将傻眼了,谨慎地揣摩了一番安逸侯的意思后,就由着那些西夜女人跪着。

这一跪,她们就连跪了三日三夜,不曾起身。

这件事自然是惊动了宫中上下,也包括谢一峰。

对他而言,这也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谢一峰心念一动,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一个青布包袱上,锐眸中闪过一道果决。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有所行动!

谢一峰拿起青布包袱,目露异彩地前往御书房求见官语白。

经由通传后,谢一峰便不疾不徐地挑帘进去了,心中有一分忐忑。这段时日,谢一峰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他本来以为凭借他和官语白当年在西疆的旧部情谊,以他领兵作战的能力,必然能在官语白的麾下建功立业,重新赢得官语白的信任。

可是他投效到官语白麾下已经数月了,直到现在,官语白还是没用他。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起初,他以为官语白是怕南疆军的其他将士忌惮,所以才不敢用他,可是从他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官语白确实是掌住了南疆军的大局,深受诸将的拥戴。

所以……

莫非是官语白到现在还因为西夜大王子之死对他有所不满,才故意这样晾着他?!

谢一峰心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眸中闪过一道锐芒。

本来,他是打算联合南疆军中的重将一起“劝”官语白黄袍加身,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这机会终于自己送上门来,他必须要把握住才行!

思忖间,谢一峰步入御书房中,里头除了官语白与小四主仆二人,司凛也在,他正随意地坐在窗槛上,形容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