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你醒过来。”

萧绎站在门口,居然还没有降温,他狠狠的盯了太医一眼。

太医俯身站在后面,都不敢抬头。

内室,容真不停的用冷水擦着杜宛宛的身体,宫人在一边端水递帕子,只是温却一直降不下去。

刚降下去一点,很快又发热。

容真脸色很不好,夫人不要有事,宫人脸色也不好,萧绎抿紧唇,手握得很紧,太医看了看,回头。

之前出去的宫女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烧刀子。

太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乱着胡子昂起头,小心的正要开口。

萧绎转头,脸快结成冰:“还不快端进去。”怒道。

太医忙嘱咐宫女怎么用,怎么擦,怎么降温,萧绎眉头皱成川字,宫女低着头,白着脸,很快,宫女记住了,端着烧刀子进去。

容真几人见到,抬起头。

“用烧刀子擦。”

宫女有些胆颤,开口。

容真看了她一眼,望向门帘外面,屏风外面:“皇上。”这是?夫人的热一直退不下,这个时候——

“用烧刀子降温。”萧绎冷声开口,太医忙在一边嘱咐,容真听了,松口气,希望有用,夫人再不退热,她收回目光,盯着宫女,听着太医的解说。

让一边的宫人接过,走到炕前,照着太医的话让宫人把冷水换成烧刀子,开始擦试。

烧刀子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散发。

整个内室,全是烧刀子的味道,还有热气。

容真把手中的帕子递到宫人手上,接过另一块,仔细的在杜宛宛的身上擦着,从头擦到尾,旁边的宫人帮着。

夫人的身上热得发红,头上全是汗,头发也全湿了,炕上的被子全是水。

烧刀子不停的在杜宛宛身上擦过。

容真擦很认真,在太医嘱咐的部份重点擦,其它宫人在一边,时间过得很慢,在这一刻。

每一刻容真都在心中盼着夫人退热。

宫人眼晴也不敢动一下。

萧绎在门外,手握成拳,青筋毕露,他眸光深黑,看不到底,太医额头的汗又流了下来,他不停的往里面看。

不敢发出声音。

容真不知道擦了多久,她不知疲惫,所有人累了也不敢停,忽然她感觉到夫人身上的热不再像之前那样,她手一顿,再擦,果然。

似乎凉了下来。

“夫人!”

容真脸上一喜,又试了试,确实凉了些,她忙朝着宫人:“再来。”说完,看向屏风外面。

“陛下,夫人身上降温了。”

她开口,脸上欣喜。

宫人也高兴起来,脸色也没那么白了。

忙上前,换下帕子。

容真继续擦试。

门外,萧绎听到里面的声音,神情一变,他直直盯着屏风,松开手,眸中闪过一抹光,太医也赶紧抹了一把的汗,仰起头。

降温了?那就好了,要是还不降温,陛下肯定要把他拖出去斩了,他不停的抹汗,不用被拖出去砍了。

萧绎一心看着里面,降温了吗?

绷紧的心松了松,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深深的注视着门内,屏风里面。

容真听到外面陛下的声音,忙抬起头,开口。

萧绎听了,脸上不变,他慢慢开口,眼中的光更多。

太医额上的汗也不再那么多。

他也望着里面。

容真擦了一会,发现夫人身上的热气渐渐退去,已经不再那么热,再擦几次说不定就不再发热。

“陛下,夫人身上热低下来了。”

容真从宫人手中再次换过帕子,让旁边宫人帮忙,又擦了一遍,几次过后,夫人身上已经只有一点热。

“陛下,夫人身上还有一点热。”

宫人相视一眼,苍白的脸上都是放松还有高兴。

容真也高兴。

夫人降了温,不会有事。

没想到用烧刀子擦效果这么好,之前就该用烧刀子,这样夫人早就降温,也不会到现在,她看了看夫人的脸。

夫人的脸色也不再那么红,额头上不再出汗,头发虽然还湿着,身上也凉起来。

差不多了。

萧绎深黑的眸很亮,双手握紧松开,抿着唇。

太医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用再担心了。

终于好了。

容真又擦了一遍,发现夫人身上的热已经完全退下来,也不再发热,她长舒口气,笑望着宫人,让宫人服侍着给夫人盖好被子,收拾好。

她小声的唤了两声,见夫人还是没有醒,有些担心,又叫了两声,还是一样,还是出去让太医进来给夫人看看。

她要出去禀报给陛下。

“陛下,夫人已经完全退热。”

她起身,朝着门走去。

萧绎闻言,眸光一闪,朝着门内走去,高大的身影走得很快,太医一见,忙看着门内,伸出手抹了最后一把汗。

摇了摇头。

理了理乱了的胡子还有头发,还有身上有些脏乱的袍子,命总算保住了,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到门边,扶住门。

只要不再出现什么问题,陛下想必不会…

他伸出脖子,朝里面望了望。

等着里面叫的时候进去。

这老胳膊腿不行了,跪了一会,麻得都站不起来,也受不住惊吓,这位娘娘这受宠的劲,啧啧。

身后一阵脚步声。

太医看过去。

是端着药的宫人,他忙看着,药熬好了?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宫人见到太医,端着药行了一礼。

太医伸出手,上前看了看药,问了问宫人,又端过药看了看,确定没错,点头让宫人端进去。

萧绎走到屏风处,见到容真。

容真:“陛下。”一见忙俯身。

“起来吧,不用多礼。”

萧绎看了她一眼,目光穿过她看着内室:“好了?”他急着进里面,看了一会,他收回眼。

“是,陛下,夫人完全退热,已经不再发热,只是还没有醒,要不要让太医看看?”容真抬首,有些担心的认真道。

萧绎脸色变了下,更急了。

顾不上再说,他穿过屏风,进到里面,一眼看到炕上的妇人,他上前,拦住行礼的宫人,等她们让开,他走到炕前。

妇人的脸还有些红,头发是湿的,脸也是,他摸了摸她的脸,身上的被子换过,他坐在炕边。

手在妇人的脖子上试了试。

容真跟在后面,进来。

宫人站在两边。

萧绎又看了看,见妇人身上真的不再发热,他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脸,还有额头,掀开被子看了看伤口。

见她呼吸不再像之前,握了一会她的手。

“让太医进来。”

容真忙道。

转身找太医。

走了一半,遇到端着药进来的宫人,听说太医看过,是给夫人的,她忙让她端进去,快步走到外面。

太医早等着,听容真一说,马上跟在后面。

萧绎见到端着药的宫人,听了宫人的话,让一边的宫人扶着杜宛宛,挥退宫人的帮忙,上前坐在杜宛宛身边,亲自喂起药。

正要喂,容真和太医就进来。

萧绎见了,睥了他们一眼:“看看夫人为什么还没醒。”

太医领命上前,容真走到一边,所有人都看着太医,太医走到炕边,他低着头,小心抬头。

陛下竟亲自喂药。

萧绎毫不在意,往一边让了让,把药放到一边,让太医看。

容真还有宫人都看到,对于陛下亲自给夫人喂药,她们也有些惊讶,容真倒不是太过惊讶。

“…”太医诊了一会脉,又看了一会,检查了一下,脸色沉吟不知道想什么,之后又看了看,摸着胡子点点头,半天后,他又看了看。

所有人都看得紧张。

容真紧盯着。

萧绎也看着,深黑的眼中带着担心,见太医只看不说,所有人都更担心,萧绎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也沉下来。

太医此时倒是没看到,他满心都是手上的脉,等到确定,才发现众人的目光,他心一顿,这?

见陛下瞪着自己,他不敢再多想:“夫人的确退了热,也不再发热,伤口也没有裂开,也没有再流血,伤口附近也没有变坏,呼吸也强了,平稳了,只要再喝了药,就不会有事。”

“至于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太医说完见所有人还盯着他,尤其是陛下,觉得额头上又有汗流下了,他:“那是因为夫人伤得很重,虽然不再发热,但还不到醒的时候。”

“等夫人把药喝了,明天应该就会醒来。”

太医又说。

萧绎不说话,注视着他。

容真还有宫人也是。

太医觉得压力又大起来。

“陛下放心吧。”

太医再次开口,说着,看到一边的药:“还是先喂夫人喝药,夫人现在没醒,没有办法一个人喝药。”

“你们出去,没有朕的话不许进来,朕会喂夫人喝药。”

萧绎突然道。

太医诧异。

容真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夫人再看皇上,没有说话,宫人也惊讶,被容真拉了出去,萧绎语毕就不再注意任何人,注意力集中到杜宛宛身上。

太医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敢多看,低头退了出去。

萧绎凝着杜宛宛,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然后端起一边的药,看了一眼杜宛宛,昂头喝到嘴里。

然后俯身低头趴在杜宛宛身上,含住她的嘴,把口中的药喂到她的嘴里,等她吞下去在她的嘴里搅了搅才离开。

而后继续。

直到一碗药喝光。

他才停下来。

端起一边的水喝了一口,漱了漱牙,吐到一边的杯中,对着杜宛宛,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脸,还有嘴。

见差不多,他丢开帕子,坐在炕边,凝着杜宛宛。

“朕之前很担心,你知道吗,好在退了热,朕会陪着你,你要快点醒过来,好起来,朕在叫你,听到了吗?”

宁嫣回到行宫,从家里派的宫人那里得知二叔说以后不会再帮她,让她自己看着办,好自为之。

宁嫣心情本就不好,烦躁易怒,郁闷,难受。

这一路她都觉得有人在笑她。

虽然没有人,可是她就是觉得,想到在猎林里发现的,那些人,她就不想再呆下去,可是。

此时二叔竟然派人给她传话,她更难受。

以为她想这样?

二叔只知道怪她,为什么不替她想一想?难道她是故意的?二叔就这样认定,不理解她的难处,她当时也是无奈。

事后她已经后悔,也知道错了,再说那个时候机会也不好,下一次就不行吗?一次就不再帮她。

她都还没有伤心。

皇上都没有理她。

直接走了。

谁没有失误的时候,二叔就没有吗,二叔太过份了,上一世二叔得到了父亲的一切,虽然表面上对她对父亲对母亲很好。

她知道只是表面上。

只不过前世她进了宫,后来父亲去了,姑姑又失了宠,流了产,才对她很好,母亲和她说过。

她那时没在意。

知道皇上直接回了建章宫,没有召任何人,她松一口气。

再听到江美人那女人受到惊到,宁嫣才总算是笑了。

她很高兴,总算成功了一件。

她忙问起宫人。

得知江美人那女人在猎林不知道遇到什么,受到惊吓,差点晕过去,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多半成功了。

只是宫人还没回来,不好问。

下一步。

之前的郁气终于散去。

只要除了江美人,她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今天那么多人看到她,皇上对她的印象一定不好,二叔不帮她,其它的人…

宁嫣她要想办法让皇上忘掉对她的坏印象。

还有那些人。

宁美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想到今天遇到的事…她没想到会在猎林中遇到一个外男。

她很后悔。

早知道她哪里也不去,是不是就不会遇到。

想到那个少年见到她的眼神,还有表情,江美人咬住唇。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火热的目光。

从来没有被人那样看过。

对方还是一个外男。

当时她只有一个人,幸好只有一个人,要是被人看到,要是有人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一定会——

她是后宫的美人,是皇上的女人,虽然只是意外,但是要是让人看到,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她还是知道的。

平时她都很小心,想到那个少年火热的眼晴还有目光,挺拔的身姿,灼热的视线,英挺的脸。

江美人的脸变得微红,她咬紧唇,神色恼怒又恍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那样清,不过是萍水相逢,不会有什么。

如果是在进宫前。

江美人红着脸不让自己多想,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绝不能再多想,她摇头,恼恨的甩去脑中的印象。

那个时候她走累了,不想走,便让身边的宫人回去拿点心,谁知道突然冲出一只野猪,当时她吓得呆住。

根本动不了。

以为自己会死,她从来没有见过活的野猪,那样的大朝着她扑过来,鼻端能闻到血腥味,那一瞬间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脑中空白,混身僵住,张开嘴想叫也叫不出声,眼晴瞪大,就在野猪扑到她身上的时候,一支箭从旁边射过来。

一匹马出现在她的面前,英挺的少年坐在马上飞身下来,在她跌在地上前抱住她的腰,把她抱到马上,抱住她。

火红的披风黑色的马英挺的少年灼热的目光惊艳的视线阳光的怀抱。

她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并不厌恶。

反而呆住。

直到少年把她放到马下,停下马,飞身下来,她才回过神,推开少年,转身跑开。

她什么也没有问。

她不想知道他是谁。

她听到少年在身后叫她。

她没有回头,就那样跑掉,跑回围场,遇到找来的宫人,她当时以为是有人看到,吓的晕了过去。

醒来后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不知道那个少年有没有找她,看没有看到她,看到她会如何。

那个少年和皇上完全不同。

皇上是威严神武的。

那个少年的目光那样灼热,让她脸不由自主发热,心跳加快,她喜欢那样的目光,知道那个少年对她有好感,心中得意的同时又有些伤心。

要是皇上也那样看她。

为什么皇上就不能像少年那样看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少年,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她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