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身子一向不错,极难生病,偏偏这次病来像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加上心里放着那些沉甸甸的事,这病就缠缠绵绵,没完没了。整个人双颊消瘦下来,面色还是苍白,没什么红润血色。

这会儿听傅钊这么问,梅茹笑了笑,只道:“还好。”

她一笑,傅钊便觉得面前的人愈发清瘦,双颊清减。梅茹原本是饱满的花枝,如今却脱了水,让人看着就心疼。一想到太子那恶心行径,傅钊愈发愤慨。这会儿在梅茹面前他也不提,只将自己从西羌带回来的杏仁递上前,献宝道:“循循,这会儿天气太热,杏子什么的带不了,你尝尝这杏仁。”又得意问道:“那半筐青杏可是我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的,七哥派人送你府上了吧?”

梅茹怔了怔,疑惑道:“半筐?”

旁边的孟蕴兰也听出不对劲,她看了看梅茹,又看了看傅钊。

傅钊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他笑道:“是啊,战事紧张,我就寻到半筐,你可千万别嫌少。”见梅茹怔在那儿,傅钊怕梅茹在气自己食言,连忙道:“别想杏子了,其实这些杏仁也挺好吃的,还能给你补身子呢。”

梅茹眨了眨眼,心里愈发沉了。她叹了一声,客气福身道:“多谢十一殿下。”

傅钊挠头:“你跟我这般见外做什么?”说完这话,他面色微微有些红。

定定看了看他一眼,梅茹婉拒道:“是该见外的。”若不是有孟蕴兰在,梅茹说的会更透一些。

听她这么生分,傅钊有些不高兴,看在梅茹生病的份上,他不跟她计较斗嘴,只道:“你快些去歇息吧,别废这么多神了。”又道:“夜里父皇还要替我接风洗尘,我先回城,改日再来看你。”

梅茹还要说什么,傅钊已经又急匆匆的走了,好像生怕她说什么似的。

看着傅钊留下的那些东西,再思量到自己生辰时的两筐青杏和几个甜瓜,梅茹眉心轻蹙。原先她一直以为那是十一让人送的,现在看来除了傅铮,还能有谁?一想到那个人,梅茹脑袋又疼了,她轻轻叹了一声。

孟蕴兰好奇了:“循循,那两筐杏和甜瓜到底谁送的?不是这傻子殿下?那你刚才为何不明说?”

这一个接一个问题,梅茹一个都没法答,这会儿只尴尬又窘迫的看着孟蕴兰。

孟蕴兰从来也是个聪明人,脑子转了个弯儿,她就反应过来,这会儿不可置信的望着梅茹,“燕王殿下”这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了,又被她咽下去,孟蕴兰面色怪异道:“放心吧好循循,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梅茹心头还是沉。

她忽然又无比感慨,幸好傅铮收手了,不然她真的是无地自容。

梅茹又想,等下次见到傅钊,她得把有些话说明白,省的再尴尬。

这日夜里,延昌帝确实是为傅钊接风洗尘,在宫中大摆筵席。

傅钊赢了漂亮的胜仗,而太子这几日则办下不少的差事,正春风得意,诸人轮番恭贺下来,他们都已经喝了不少酒,尤其太子眉角眼梢都恨不得飞起来,唯独望着傅钊的时候,有些冷意。

傅铮闲闲望过去一眼,又淡淡垂下眸子。官场之上最是跟红顶白,一个落魄王爷没人搭理,再寻常不过。他独自坐在那儿,安静的好似不存在。胳膊伤了,傅铮也不怎么动筷子,只偶尔独饮杯酒。他不说话,直到察觉十一弟那毛躁的脾气起来,就要跟太子冲撞了,他才起来,将傅钊拉到外面醒酒。

夜里有风,傅钊喝过酒被这样一吹,脑袋昏沉沉的,很有些醉了。

看了他一眼,傅铮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三姑娘病得如何?”

傅钊虽然醉了,却还是下意识回道:“循循病得有点重呢,整个人都瘦了。”

听到这话,傅铮眸色稍稍一沉。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就说其他的事去了,好像先前那句不过是随意的开场白罢了。

、第 89 章

夜里姊妹俩睡在一处,孟蕴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循循!循循!你和燕王殿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真的是万分好奇,除了去年秋狩燕王殿下救过循循,其余时间根本没见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啊。

梅茹脑袋已经很大了,对于孟蕴兰的刨根问底,她央道:“好兰儿,可不许再提,我跟燕王殿下完全没关系。”又随口胡诌道:“说不定十一殿下那半筐杏送到京城的时候都烂了,燕王殿下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才送了两筐杏和几个甜瓜。”

孟蕴兰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点头道:“确实没见殿下对你怎么着,估计是那杏子烂透了。”说到这儿,孟蕴兰跟梅茹咬耳朵:“燕王殿下最近正倒霉呢,还有个周素卿杵在跟前,要我说啊,你真不如挑那傻子殿下。”

梅茹心里有些烦,她威胁道:“再说明天我可就不教你骑马啦!”

孟蕴兰连忙不说话了,好半晌,又幽幽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梅茹扑哧就笑了,心中郁结终于散了一些。

翌日清晨,姊妹俩还是早早起来去练骑马。一来人少,二来不晒。这儿附近都是农田,要骑马只能去旁边一个稍平坦的小土坡上,那儿没什么人,极适合姑娘家练。孟蕴兰这几日练得小有成果,总算能骑着马溜达一会儿。今日按捺不住,她道:“我去山坡底下骑一圈儿,循循你看着点。”

梅茹点头应了一声。

孟蕴兰骑着马下去,她速度并不快,还有丫鬟跟在旁边看着,梅茹很放心,她自己嫌晒,于是领着静琴去旁边的一个凉亭歇脚。熟料走过去才发现亭子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梅茹看了一眼,那人淡淡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梅茹蓦地顿住脚步。

静琴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燕王殿下会在啊。她一向有些怕这位,总觉得太冷,冷的让人心惊又可怕。这会儿见静琴束手束脚站在旁边,傅铮淡淡吩咐道:“本王要和你们姑娘说几句话。”

静琴一愣,没有动,傅铮又冷冷望过来,静琴才往旁边走开几步。

梅茹脸腾地红了,心底又忍不住泛起恼意,最后一张俏脸冷下来。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人,梅茹只不自在的别开眼。

她虽然气鼓鼓的,眼帘低垂,但双颊是真的清减不少,原本明媚的眉眼间还凝着淡淡病意。

傅铮看了看,蹙眉道:“不是让你装病么?怎么真病了?”

他本是心疼,可这话里不自觉的带着些埋怨…梅茹呛口回道:“若是装的,岂不就要被人识破?”

听她这么呛回来,想到她受到的那些委屈,傅铮心底忽然就软了。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声音柔和一些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梅茹低着头,回道:“好多了。”

傅铮“嗯”了一声,又问:“听平阳先生说,等你身子好了就要离京?”

梅茹点点头。

“出去也好。”傅铮叹了一声,男人冷冽的眼底难得覆着层薄薄的无奈。他无奈的说:“在京城待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话听上去总是太过悲戚,傅铮难得这般无奈又无力的,前世的他狠得要命,从不会这样…梅茹怔了怔,这才抬眸望着他。

傅铮亦定定望着她,漂亮的眸子略微凄楚,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四目相对,傅铮难得唤她“阿茹”,又道:“你走那天,本王不能来送你,你在外面多保重。”

不知为何,那种酸楚又从梅茹的心底泛出来,一刀一刀割在心尖上,她有些难受,心里头依旧紧得慌。

梅茹其实是感谢傅铮的救命之恩的,也很内疚他的伤。只是,傅铮越对她这般的好,越是替她担忧,梅茹就越难受,越觉得荒谬,还无地自处,明明这人已经选择好了,为什么还要再来?

梅茹很乱,压下心底那种艰涩,她福了福身,淡淡道:“多谢殿下。”

这便是送客了…傅铮立在那儿,望着面前的人,安静半晌,终提步离开。经过梅茹身旁时,傅铮还是停下步子,他低低垂下眼眸。这人已经到她胸口了,若他轻轻一揽,便能拥住她,可他却不能…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发间,傅铮心口又开始疼了,他温言道:“记得早些回京。”

没有任何缘由,梅茹这一瞬眼圈蓦地就红了。

她低着头,直到那人离开,才重新抬起眼。

这天气还是很热,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梅茹有些晕。

梅茹与平阳先生云游的事定下来,老太太原本是不大同意的,没想到梅寅和乔氏却是极力坚持,杜老太太也就没再有意见。

傅钊听说之后,又跑到庄子里来找她。

“循循,怎么我刚回来,你又要走?”傅钊抗议。

如今对着他,积在心底那些过往依旧沉甸甸的,梅茹便有些累,还很倦。她客气的福了福身,道:“殿下,平阳先生离京,我作为学生自然要伺候在侧。”

“我怎么不知道?”傅钊不满,嘟囔道,“偏偏你又这么生分?”

梅茹笑道:“你本来就是殿下,自然该以礼相待。”

傅钊越发不高兴:“循循,你再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

梅茹仍是笑,淡淡回道:“便是殿下再不高兴,臣女也得这么说。”

这话一提,傅钊气得哑口无言,又气得跳脚,狠狠哼了一声,便蹬蹬蹬跑了。哪儿像个战场上磨砺回来的小子?

梅茹轻叹一声,又隐隐松去一口气。她对傅钊,原先是拿他当前世的小叔子,如今只是当益友,再牵扯下去,便是不大妥当,这样也好。

而且,傅钊这回的气生的挺大的,梅茹离京前,都没再见到这位,好像故意在赌气。梅茹也不将他小孩子脾气放在心里,她自己有事情忙,毕竟走的仓促,跟逃难似的。

一切准备妥当,梅茹离京前,还亲自去给董氏送了贺礼——一对双喜如意簪。她无比盼着瑶姐姐过的高兴,只是每每谈起这场婚事,董氏一直眉眼平静而淡薄,好像自从将死看开之后,她就什么都不在意了,好像嫁就嫁了,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这事儿梅茹不好多说什么,只偶尔想到自己在外的哥哥,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离京那日,梅茹在府里跪别了老祖宗和爹娘。梅寅和乔氏本来要送的,梅茹不想麻烦他们,省的又多难受一场。乔氏搂着她哭:“我跟你爹养两个孩子,没一个留在身边的。你哥哥在外面就算了,你一个丫头也这么不省心!”

梅茹抹泪,旁边的梅寅也努力绷着脸,克制着泪花儿,这会儿拍了拍梅茹的肩膀。

只有玥姐儿什么都不知道,还揪着梅茹的百褶裙道:“姑——姑——”

梅茹蹲下来,亲了亲她软软的小脸蛋。

玥姐儿也不客气,直接亲了回去。

梅茹摸摸她的脑袋,那掌心的触感软软的,梅茹忽然是真的不舍。

没有人送,马车到城外十里亭的时候,还是停下来,“车里的可是平阳先生和循循?”外面有人朗声问。

是一直在生闷气的傅钊呢。

这是种亲密,却和情爱无关。梅茹忽然就轻轻一笑,她挑帘而下。

就见傅钊牵马立在那儿,冷着脸道:“循循,你总不来找我,如今就要走了,我再怎么生气,定要来送一送你。”

这话一听,梅茹不知怎的眼眶泛起些红,她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殿下相送。”

傅钊舍不得道:“循循,我在京城等你,你早些回来啊。”顿了顿,握拳狠狠道:“到时候便没有人欺负你!”

梅茹这次离京,很大程度是躲避皇后的示好与太子的纠缠。每每这样想起来,傅钊就恨的不得了,他若是再强一点,定能如七哥说的那样,能护住想要护的人。

梅茹笑了,她还是欠了欠身,道:“殿下回宫吧,我和先生也该上路了。”

傅钊道:“不急,等你们走了,我再走。”

梅茹又一福身,才转身重新上车。

平阳先生的马车宽敞,如今先生正懒懒斜靠在那儿。不知为何她叹了一声,忽然道:“循循,弹一曲吧。”

这次离京,梅茹的柳琴也是跟在身边。

跪在那儿,将柳琴捧在胸前,梅茹只觉得心绪难平,迟迟都没有动作。平阳先生也没有催她,更没有让马车上路。

许久,梅茹垂下眼,抬手拨下第一个音,然后,所有的心绪皆在指下倾泻而出。

琴弦铮鸣,穿透一切久久回荡在山野间,声高且亮。忽的,那音色又婉转低沉,变得如泣如诉。全是她的迷茫,痛苦,还有执念,太多太多的东西,全在这一首曲子里。

远处山间,傅铮立在那儿静静垂眸。山下,那辆马车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点,而她就在里面。

他看不见她,就连刚刚她下车与十一弟道别,傅铮也只是看到一团明媚身影。

那身影映在他的心底,还是疼的。

如今,那一声声的柳琴声,让他心口的这道疼意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怎么都填补不满,却还是饮鸩止渴。

过了很久,柳琴戛然而止,山下的那辆马车行的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了,就连十一弟也回了城,傅铮才慢慢转身回府。

熟料刚走一步,他的胸口又扯起一道腥咸,傅铮身子一顿。

“殿下!”石冬担忧道。

傅铮摆了摆手,平静道:“咱们回府。”

燕王府内,傅钊早就等在那儿,见他从外面回来,自然疑惑道:“七哥你去哪儿了?”

傅铮淡淡笑道:“去看一个故人。”

他闲闲坐在书房的桌案后面。傅钊在前面走来走去,在说这次秋狩的事。傅铮一直沉默,良久,他悄悄打开底下抽屉,正中间是个彩锦如意的小盒子。傅铮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一对珍珠耳坠。那珍珠晶莹而圆润,他定定看着有些失神,傅钊急道:“七哥!七哥!”

傅铮敛起神思,将盒子妥当收起来,他面容平静道:“十一弟,不急,要扳倒他咱们一步一步来…”

、第 90 章 【重修】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更新完作者菌心里很沮丧。这文到现在,我特别喜欢大家给出的意见,也很清楚大家是因为对文有期许才给宝贵的建议。我一直在努力调整,很想让大家看到所谓的进展。但是昨天写出来,自认是最烂的一章,没有之一,我根本没脸看大家的留言,深觉对不住各位,真的对不起让大家看到那么烂的内容。。。而且这文节奏现在让我自己不舒服,估计大家也是,所以特别抱歉,我冒昧的重修一下。

这章是大嫂和梅二,如果不喜,务必慎入。

真的要鞠躬抱歉!

梅茹与平阳先生八月离京,八月中旬董氏与胡三彪成亲。

胡三彪很高兴,老子终于要成亲了,老子终于当了新郎官,他骑着高头骏马,一身红衣去接亲的时候,笑的格外欢畅,真跟朵花儿似的。拜过天地,他更是等不及要掀盖头。可掀开盖头,他搓了搓手,就傻不愣登呆住那儿。这红盖头底下的小娘子真好看啊,乌发云鬓,梳云掠月,更是花容月貌。看着这样好的模样,他一个糙老爷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胡三彪自觉容貌、才学皆般配不上,他完全是捡到了一个好媳妇!如此一想,他又暗忖该对小娘子再好一些。

胡三彪傻乎乎的笑了。

从前面院子里吃了不少酒回来,他的脸满是酡红。——因为不想委屈董氏,所以胡三彪已经新购置了一个宅子,还像模像样买了两个小丫鬟伺候。董氏带过来的嫁妆,他丁点没动,只让董氏自己妥帖收着。

这会儿走到后头,他自顾自挑帘进去,就见和穗已经伺候董氏梳洗完,换了寝衣,那张脸白白净净又圆圆润润,看着就让人愈发喜欢。

“出去吧。”胡三彪冲着和穗大喇喇摆手。

对着这位过于彪悍、不大讲究的姑爷,和穗有些怕。她战战兢兢立在那儿,目露询问的望向董氏。董氏点点头,和穗才出去。

屋里龙凤喜烛燃着,胡三彪三两下脱去外面的喜袍,斜斜躺在床上,两条腿舒服的叠在一起,头枕在脑后,眯愣着眼打量自家的媳妇。

屋子里安安静静,董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拢着头发。她的面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胡三彪懒得再猜,女人家嘛无非是害羞,他一个大老爷们可不能跟小媳妇似的…胡三彪起来,故意壮胆道:“总梳那些做什么?”

听他说话,董氏才回过头来。面前的人吃了不少酒,身上全是酒味,这会儿顺着飘过来,董氏蹙了蹙眉,婉声提醒道:“爷,要不要喊人进来伺候你洗漱?”

胡三彪是个糙汉子,一点儿都不讲究,他愣了愣,说:“洗啥啊?再洗天就亮了。”

他探过身子将喜烛吹灭了,又起身摇摇晃晃过去抱起自己的小媳妇。

红绡帐中,那酒味儿实在太重,熏得人难受。董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别开脸,悄悄皱起眉。胡三彪一看,他讪讪顿住,又讪讪的说:“那我还是去洗洗吧。”

董氏拢了拢衣襟,“嗯”了一声。

八月的天气还是怪热的,胡三彪边浇凉水边想,女人家就是精贵呢,以后还是洗了再上床,免得又被嫌弃的轰出来。

今年的局势不太好,胡三彪在京城也不过待了半个月,九月初就急急忙忙回了大营。

离京那会儿,他对自家老娘是格外放心,他只是不大放心自己的新媳妇。这成亲半个月,胡三彪也没见董氏笑过几次,便是他使劲浑身解数,这人面色也是平平淡淡的,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董氏白天就在娘亲跟前伺候,夜里就在他跟前伺候,该她做的事一个都不少,可就是不见笑脸。

他真正是猜不透自家媳妇的心思。胡三彪有些着急,却更是个嘴笨的,还是个直肠子,这会儿只将身上的银子通通给她。

董氏推道:“爷,我这儿有银子,你自己留着傍身。”

胡三彪道:“别啊,爷在营里管吃管住的,你和娘在家才需要花销呢。”忽的,又笑呵呵的调笑道:“你就不怕爷有了银子,去找那些花头?”

董氏闻言,面色变了变,很快又淡然回道:“爷你若是想去,也是应该的。”

胡三彪亲了她一口,笑道:“哄你玩儿呢,爷不过是想让你将银子看紧些,谁让你这么宽心又大度?你若是生气,爷才欢喜。”

董氏蓦地一怔,只抬头看他。胡三彪捏她的脸,道:“行了,别这么看着爷。爷走了,家里头甭管有没有事,都记得给爷来信。”

董氏点点头,胡三彪想了想,又挠头赧然的说:“别写得太难,爷大字不识几个。”

董氏这才笑了一笑,她道:“我记得了。”

见她笑,胡三彪高兴了,又舍不得了,搂着她,亲了亲她的头顶,说:“好好在家,安心等爷回来,再给爷生个大胖小子。”

人与人总是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董氏只道:“爷,你在外头多当心。”

“死不了啊,回来还要生儿子呢。”胡三彪大喇喇的笑。

今年冬天魏朝的形势并不太好,本来国内就空虚,秋狩的时候延昌帝还没有与北边鞑靼谈妥。而且,因为一个进贡来的美人,太子酒后还与对方起了不小争执,真真是丢尽了脸面。自十月底,胡人便开始南下烧杀抢掠,最南边都快到了淮河。太子在淮河吃了一记败仗,整个京城又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这个年,梅府是没过得安稳,尤其梅寅和乔氏,儿子在外面戍边,女儿也在外头,怎么想都让人难受。

尤其除夕这夜,一家子聚在一起守岁,对面二房是和和美美,哥儿几个、姐儿几个都在,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再对比他们这房,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乔氏忍不住又心酸了。回到房她就掉眼泪,“湘哥儿这没良心的,一走两年,也不知道回来瞧瞧!”

梅寅今天心里也是万分不自在。他在前程上面就比不过二弟,现在还落得个冷清局面。若不是自己稀里糊涂的,他们这房怎会落到这般境地?他心里酸涩,却还得哄着乔氏,梅寅道:“湘哥儿如今升都统了,也算是挣到些体面,咱们不能拦着他。”

乔氏道:“那都是拿命博回来的!”骂完梅湘,她又开始骂梅茹,“循循这个小混蛋,一走这几个月,只知道在外面逍遥自在,怕是早将我们俩给忘了!”可骂完又不住抹泪担心:“也不知道循循在外面怎么样…”

梅寅还是哄道:“夫人,循循前些日子不是来信说到了匡山么。”

“这么冷的天儿去山里做什么!”乔氏光是这么想又心疼了,“还不如留在江南热热乎乎的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