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铮看在眼里,后来私下寻了个由头对梅湘道:“梅都统,你跟本王一起回去复命吧。”傅铮名义上还是领的西北大营的兵呢。梅湘愣了一下,实在是他的官职太过低微,就听傅铮忽然又叹了一声,感慨道:“也没剩多少人了,不能让他们白死。”

想到那小山一样的尸山,想到那一张张空出来的铺位,想到一个个再没回来的同袍,梅湘心头一沉,他抱拳道:“是,末将领命。”

听闻哥哥又要回府了,梅茹很高兴,连忙给家里去了信,好让家里着手准备着。

回京路上,梅湘还是看自己妹妹看的严。一见梅茹露出半个脑袋,就被梅湘瞪回去。梅茹哼了一声,不高兴。另一边傅铮倒是没再来缠她,只是偶尔见着她,仍是面色不大对劲的样子。

梅茹猜,这人大难不死,回去肯定要苦整太子。既然想要扳倒太子,他定然要借助周素卿的势力,那傅铮肯定不会再缠着自己了。何况,梅茹真的要定亲了,还和他纠缠不清做什么呢?

梅茹叹气。

一行回京自然经过泗城,而太子还在。

见到傅铮还活着回来,太子明显意外,很快他又笑道:“七弟这次回来,可要好好庆贺一番。”

说话间,太子眼神就嗖嗖往梅茹那儿瞟。梅茹烦的不行,只能死死低着头。傅铮沉沉往梅茹跟前挡着,将她护住自己身后,又拱手道:“臣弟不敢庆贺,臣弟有罪。”视线被这么一挡,太子皱了皱眉,冷冷望向傅铮,“臣弟死里逃生,何罪之有?”他问。

迎着太子的打量,傅铮理了理袖子,淡淡道:“皇兄,这次会辽河大捷臣弟还有些事想跟父皇交代呢。”

太子眉头又是一皱!

他头一回被威胁了,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太子看着傅铮,忽然想,难道这人打算要跟自己撕破脸?傅铮凭什么跟他斗?他冷冷笑了笑,不得不低头道:“本宫正好也有事要和七弟商议呢。”

太子收回视线,梅茹堪堪松去一口气。

她看着前面的傅铮,又想,这人怎么突然变这么蠢啊?连圆滑都不会了?这是打算以卵击石啊?还是自暴自弃,打算直接回京被太子弄死?

梅茹弄不明白傅铮的意思。

这一次,太子亦跟着他们一道回京。一想到这人要同行,梅茹难受的要命。幸好沿路有哥哥在,傅铮也帮了她几次,那太子才没有可乘之机。一行人到涿州时,梅府的车马已经提前在那儿候着,乔氏跟前的刘妈妈和府里的管事儿的都亲自过来了,梅茹和梅湘格外诧异。

回了房,刘妈妈给大爷和三姑娘见过礼,压低声道:“夫人说,都亭侯府的嫡次子不错,这两日约着相看呢。夫人还说,若是不错就赶紧定下来。”

“这么着急?”梅茹诧异。

梅湘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又指指外头。那意思就是太子啊…梅茹不想母亲担心,又想相看不是多大的事,她点头道:“那也行。”

梅茹跟着刘妈妈他们先行回京,梅湘也想走的,却被傅铮捉住了:“梅都统,本王有事与你商议。”这话一说,梅湘只能留下来。

往京城去的路上,傅铮聊了几句公事,话锋一转好奇道:“三姑娘为何急着回去?”

梅湘赧然笑道:“我妹妹的亲事。”

傅铮“哦”了一声,淡淡问道:“三姑娘亲事如何了?”

梅湘只当傅铮是替傅钊问的。说起来,梅湘挺看好十一殿下的,那小子对循循真不错,他后来还特地写信回去说了此事,这会儿梅湘道:“有两户人家都还不错,这不要急着回去相看么?劳烦殿下费心了。”

傅铮沉默下来,片刻,笑道:“本王提前贺三姑娘喜了。”

、第 99 章

这次匆忙回京,梅茹相看的是都亭侯府的嫡次子,姓阮,排行第四,比梅茹长一岁,如今还在书院念书。

两家人约着去城外莲香寺。

在府里,乔氏就叮嘱了梅茹好多回,翻来覆去几句话无非就是凡事要守规矩,不要乱使小性子,那张嘴别说话不饶人,将别人吓跑了。“知道知道。”梅茹满口答应下来,却又暗暗呼出一股闷气。

天气已经入秋,梅茹今日穿了蜜合色的小袄子,底下搭着条桃红色的棉棱裙,梳着反绾髻,乖乖巧巧立在那儿,真的是一团欢喜,让人瞧在眼里就喜欢。乔氏很满意,阮夫人也很满意,拉着梅茹问了好久的话,比如寻常爱吃些什么,又爱做些什么,还有在平阳先生那儿学些什么。梅茹一一答了,阮夫人点点头,只是对她小小年纪就抛头露面一事略有些微词。乔氏与阮夫人又喝了口茶,厢房里进来一个少年郎——正是那位阮四郎。

不用挑得清楚,这种事本就是心知肚明。

阮四郎看了梅茹一眼,梅茹也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撞在一处,像做贼似的,说不出的尴尬与窘迫。梅茹不自在的别开脸。

她活了两辈子,相看这种事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经验啊。前世梅茹直接挂傅铮那树枝上了,到这世她都活了三十多年,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她看什么啊?真真是怪别扭的。

而且,梅茹对嫁人一事丁点兴趣都没有。一想到嫁过去要伺候公婆,要被立规矩,还要伺候这种毛头小子,梅茹就脑袋大,其中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前世嫁给傅铮,除了夫妻感情不合、李皇后偶尔挑刺外,其他的都好,没人给她立规矩,也没人要她起早贪黑去伺候,她想干嘛就干嘛,自在又舒坦。如今那些条条框框就跟个箍似的,框在脑袋上,整个人不舒服啊。

梅茹耷拉着脑袋想叹气。

这日回到府里,母女俩单独相处时,乔氏悄悄跟梅茹打听:“循循你觉得如何?”

梅茹眨巴眨巴眼,有些为难的看着乔氏。

“怎么?没看上?”乔氏直接问出来,又觉得好奇。乔氏仔细看过那阮四郎,那阮四郎还不错啊,模样虽然稍微差了些,但人是个憨厚的,阮夫人也是个厚道的人,循循嫁过去不至于受欺负。

梅茹蹙眉,实话实说道:“娘,不是没看上,而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

听到这话,乔氏心里那叫一个怄啊,直接拿手指戳梅茹脑门:“你这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变着法子气娘!”

梅茹连忙挽着娘亲的胳膊道:“是真的忘了嘛。”

“循循,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乔氏唬着脸问。

梅茹脸腾地就红了:“娘,你胡说什么呢?”

“既然没有,那咱们就定他家了。”乔氏十分干脆利落的拍下板。

一听这话,梅茹稍稍有些怔楞。再思量到自己真要跟那半大小子绑在一起数十年,她就觉得万分别扭,“娘,不再多看看么?”梅茹央道。

乔氏叹气:“还不是为了你?”那太子眼看着就要回来呢。摸着梅茹脑袋,乔氏又软声道:“循循,你若是真有什么心思就跟娘说,爹娘定不会委屈你呀。”

眸色暗了又暗,梅茹道:“娘,我就是不想嫁。”

“真是傻丫头呢。”乔氏笑,又搂着女儿说,“放心吧,爹娘都是替你挑好的。”

“我知道。”梅茹低低垂眸,心里头还是沉甸甸的,别扭又不自在。

乔氏动作很快,梅湘不过迟了一天回府,就听说妹妹亲事差不多定下来了。想到回来路上燕王殿下还替十一殿下问过这事,梅湘便觉得稍有点可惜,但父母之命他也不能说什么。

梅湘先去给老祖宗请安,然后去梅寅书房。父子俩叙了几句话,梅寅便轰他去乔氏院子。母子二人甫一相见,梅湘一撩衣摆就跪下来,噔噔噔磕了好几个响头。乔氏眼就红了,扶着梅湘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抹泪,又狠狠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

知道娘亲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梅湘笑着哄道:“娘,孩儿在外头也想你呢。”

他这一笑,脸上皴的地方就裂开好几道口子,活脱脱变成个粗粝男人,哪儿还像原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乔氏眼眶红得愈发厉害,抱着他又哭了好一会儿才被劝住。

玥姐儿由奶娘领着,躲在帘子旁悄悄往里面看,不敢过来。乔氏道:“喏,这就是你闺女,快去瞧瞧。”说着招招手,玥姐儿这才进来,抬头看着这个高高黑黑的男人,有些怯怯的。

对着这个软软的小人,梅湘蹲下身,试着搭话道:“你是玥姐儿?”

玥姐儿点点头,又睁着乌溜溜的眼看他。

梅湘道:“我是你爹爹呀。”

玥姐儿还是不信的盯着他。

梅湘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后对玥姐儿道:“你瞧,这是不是你呀?爹爹一直带在身边呢。”那幅画是几年前的了,如今皱皱巴巴的叠着,还被男人的汗给沁脏了些。梅茹一看,忍不住鼻子酸。玥姐儿好奇的看着那幅画,辨认良久,咧着小嘴笑了,露出几颗小乳牙。梅湘摸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

看到这情景,乔氏又要掉泪了。梅湘这糊涂蛋休妻之后,还没娶上媳妇,膝下就多个庶女,这要去说亲可是麻烦的。至于玥姐儿,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容得下。乔氏叹了一声,思量着这次趁梅湘回京,赶紧将他的亲事也安排下来,省的夜长梦多。

察觉到乔氏的心思,梅湘争辩道:“娘,我不着急。”

“我着急!”乔氏瞪过来。

梅湘不说话了。离开乔氏院子,他先没回自己那儿,反而是跟梅茹一道去跨院。

“哥哥有事?”梅茹好奇。

梅湘“嗯”了一声,面色淡然道:“我才记起来离开关口的时候,胡三彪让我捎银子回来。循循你要是方便,这几天遣人去他家跑一趟。”说着,梅湘将一包银子搁在梅茹那儿,就别开眼。

梅茹知道哥哥为难,她点点头,答应下来:“行。”

那边厢,听说傅铮居然平安归京,如今正进宫觐见呢,傅钊高兴极了,一颗心狂喜。他按捺不住,急吼吼跑到南书房外候着,恰好就见太子与傅铮一前一后从书房里面出来。

乍一见七哥好端端地立在跟前,傅钊鼻子就酸了。他一个大男人,之前还掉了不少眼泪,现在想起来真是怪丢脸的。

“皇兄。”他先给太子见了礼,然后望向傅铮,眼睛就红了。

太子脸色不大好,点点头,自顾自拂袖先行离开。

看样子太子是吃了瘪…傅钊朝七哥眨了眨眼,顽皮的要命。傅铮抿着唇淡淡的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钊儿。”

“七哥。”傅钊爽朗应了一声。

弟兄二人去傅钊的宫里小坐片刻。傅铮简单说了自己受伤又阴差阳错被救的经过,傅钊听得是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七哥,现在如何?你这伤可不能白受。”

“是不能白受。”傅铮冷笑,眸子阴沉如深潭,又扬了扬下巴道:“他现在不是得了训斥么?”

“接下去如何?”傅钊摩拳擦掌。

见十一弟还是这样毛躁,傅铮无奈摇摇头,笑道:“先阴奉阳违着吧。父皇想一团和气,咱们便一团和气。咱们身段放得越低,父皇便越觉得亏欠我。”这种好事,他怎能不利用?

傅钊点点头,他这会儿心里头憋着另一桩事,问道:“七哥,你这次随议和使团一道回京,是不是碰见循循了?”

傅铮默了默,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盖子。里面的热气氤氲缭绕出来,他的一双眼就藏在后面,让人看不清。抿了口茶,傅铮才淡然地回了句:“确实见到了她。”

傅钊急道:“七哥,听说循循这两日定亲了!”

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傅铮蹙了蹙眉,不是刚相看么?这么快…他沉声问道:“和谁?”

“都亭侯府的阮四郎。”

“确定?”傅铮疑惑。

“嗯。”傅钊耷拉着脑袋,十分郁闷,“我原本想等循循回京之后就问问的…”他说着又急得团团转,脸涨的红通通的跟傅铮商议:“七哥,我是不是该去请父皇赐婚?”

眸色定定的打量了眼十一弟,傅铮搁下手里的茶,叹道:“坏人姻缘总是不好。”

这话一说,傅钊的脸愈发红了。

傅铮见状继续说:“那阮四郎好像还不错。怎么,十一弟你不想她嫁旁人?”说着,傅铮抬眸望过来。

他的眼黑漆漆的,能径直望到人心底,让人撒不了谎。傅钊虽然尴尬,但仍点了点头。

傅铮静静看着,好半晌又叹了一声,道:“坏人姻缘的事咱们不做,但有人可以做。”

“谁?”傅钊好奇。

傅铮冷笑,眸色又阴沉下来,他淡淡道:“太子。”

这个坏人,就让太子当去吧,傅铮叹气。

、第 100 章

胡三彪的银子还搁在这儿,梅茹心里装着事,找了个时间亲自去董氏那边跑了一趟。

几个月不见小长生长胖不少,现在养的可壮实了,小手攥着小脚蹬着特别的有劲,梅茹逗了逗小长生,将银子拿出来。

突然见梅茹提了一大包银子出来,董氏楞了一下,自然是赶紧推掉不要。梅茹笑着解释道:“瑶姐姐误会了,这是胡大哥托我带回来的。”——梅茹没好意思提自己哥哥,怕董氏不自在。

董氏一听,顺势问道:“你胡大哥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儿?”她和胡三彪去年八月成亲,这都一年多过去了,那人还没回来过…察觉自己问的似乎有些着急了,董氏羞赧的垂下眼,边替长生准备过冬的衣裳,边腼腆解释说:“听说那边打仗艰苦着呢,我和他娘都挺担心的。”

梅茹当然能体会董氏的心情,但她这次被问倒了!

梅茹根本没见到胡三彪啊,也不能胡乱对付,一时又暗忖,果然一个谎要好几个谎来圆,这回真的是被哥哥坑苦了!不得已之下,梅茹扯了个谎,抱歉道:“瑶姐姐,我到那儿的时候,胡大哥正好去外面巡视去了,只吩咐他手下的人将这包银子交给我。”

没有听到真人如何,董氏怔怔的“哦”了一声,有些低落。

梅茹见状心底歉疚的不得了,她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想寻个借口赶紧开溜。

察觉到梅茹的窘迫,董氏连忙笑道:“我这儿还要谢谢你呢,循循。”

梅茹讪讪挠挠头,暗自思量着今天回去定要好好的问一问哥哥,再过来答复瑶姐姐。

这天从胡家回去,梅茹还在想胡三彪的事,她挑帘走到乔氏房里,就见娘亲阴沉着脸,唉声叹气的,眉角眼梢底下满是不痛快。大哥也坐在旁边,敛眉抿唇,满脸热腾腾的怒意。气氛很是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梅茹不禁好奇。

见梅茹回来,乔氏面色稍微缓了缓,道:“没什么。”

这明显是在糊弄人嘛,梅茹只觉得好笑,于是央道:“娘亲,你就告诉我呗。”乔氏叹了一声,没不说话。梅茹转而望向哥哥,梅湘愤愤道:“你那门亲事不作数了!”

“啊?”梅茹有些吃惊。媒人前两日才兴匆匆过来取了八字,怎么今天就不作数了?

梅湘骂道:“也不知他们请谁合的八字,说你与那阮家四郎相冲相克,还有啊,那阮夫人昨天去庙里抽到一支下下签,说你会…”顿了顿,梅湘继续道:“吓得他们府今天赶紧派人过来,说这门亲事不作数了。”他越说越气,一脸铁青,重重拍案道:“这不摆明了说咱们循循八字不好么?明显是不愿意和咱们府结亲啊!”

听到这婚事没成,不用去伺候那阮四郎,梅茹蓦地反倒松了一口气,她宽慰道:“不作数就不作数呗。”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乔氏唬过来一句,说完又重重摆手,“罢了罢了,别再提这糟心的事。”

“是啊。”梅茹附和。

“不对!这事儿定有古怪,哪儿会这么凑巧?”梅湘忿然道,“我去查查这两桩事。”

“哥哥别急啊。”梅茹劝慰道,“只怕侯府不是有意的,这八字的事儿谁说得准?幸好这次的事也没多少人知道,何况两府以后还要走动,没必要伤了和气。”只是梅茹也好奇:“那签说我怎么了?”

“小丫头别打听这么多。”乔氏瞪她。

那阮夫人抽到的那支签说循循克夫呢,这不吓人么?这种名号扣下来,还让循循怎么议亲?如此思量着,乔氏愈发窝火,偏偏没地方说理去!强压下怒意,乔氏叹了一声,安慰梅茹也是安慰她自己道:“这桩不成,咱们再看下一家,总有能合得上的八字。”

陪着乔氏又说了会儿话,兄妹二人才从房里出来。梅湘急着去查这两桩事,熟料梅茹拉住他,“怎么了?”梅湘问。

梅茹压低声问:“哥哥,胡大哥他怎么样?受伤了没?身子好么?”见哥哥面色不对,她连忙又说:“今天胡大娘问起我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梅茹在这儿也是不好意思提瑶姐姐,怕哥哥尴尬。

梅湘的脸色还是不大好,沉默少顷,他道:“那人挺好的,你让他们放心。”

东宫

太子冷冷吩咐旁边人道:“让那合八字的嘴巴封紧一些,别让人顺着摸到这儿来。”

“卑职知道。”底下的人回道,“殿下放心,不是咱们宫里的人,更何况那两人八字真不合。”

太子点了点头,倏地还是蹙眉:“那支签是怎么回事?”梅茹无端端多了个克夫的名号,他还怎么纳进宫啊?

底下那人忙撇清干系:“殿下,这不是卑职安排的。”

太子眉头蹙得更紧了,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两桩事放在一起,怕惹人怀疑,万一真有人要查,只怕会牵连到他这儿。

待底下的人散了,太子这才去了李皇后处。

“母后,儿臣最近在父皇跟前正挨训呢,现在那小丫头婚事也不成了,纳进宫来正合适,也算是让父皇高兴。”

李皇后叹气:“你最近的事确实办的不漂亮,难怪你父皇生气。”

太子阴测测的冷哼一声,却又有些为难道:“那丫头现在多了个克夫的名号,有点难听啊?”

“你糊涂了。”李皇后撇过来一眼,“正是因为难听,你若还坚持纳她进宫才显得你好,你父皇才高看你,更显得咱们对梅府开恩,这事梅府怎么会不同意?何况就一句话的事儿,什么克不克的?”

太子一听,这事儿对极了,梅茹顶着个克夫的名号还能嫁谁?他若求娶,不立马感恩戴德?

那边厢傅钊也得了消息,连忙去燕王府。他这人总是毛毛躁躁,从管事儿的口中得知七哥在书房,门也不叩,直接推门而入——

就见傅铮正好立在多宝格边,手里竟提着盏花灯!

扭头见到他过来,傅铮稍稍一愣,面色不大自在的将那盏花灯重新搁回多宝格上。

傅钊稍稍有些诧异,实在是因为七哥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连笑都极少,更不要提“不自在”这种东西了。再一思忖,这多宝格里面确实是有盏别具一格的花灯,放了好久了,只是傅钊从来没有留心过。——他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喜欢舞文弄墨,更不喜欢这种花灯的东西。这会儿察觉七哥难得面色有异,傅钊不由好奇的走过来。

只见那花灯上面是一笔随性的小字,抄的是最寻常的《灵飞经》,偏偏那字跟隶楷行草书都不大一样,每个字随意落笔,总是透着股灵秀。

傅钊挠了挠头,忽然想起来了,他转头望着傅铮,讶然道:“这不是那年上元节七哥买的花灯么?”

傅铮“嗯”了一声,没说话,只默然坐在旁边。

傅钊也坐下来,笑道:“万万没想到七哥还留着呢。”这么一说,他又好奇了:“七哥,这盏花灯到底是谁写的?”

傅铮闻言眸色略暗了一暗,又不自在的垂下眼眨了眨,这才淡淡望过来,抿唇笑道:“不知道。”

这份笑意很轻,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着些无奈,还有点涩,但很快又消失了。傅钊怔了一怔,正有些狐疑呢,就听傅铮问道:“十一弟,今日来什么事?”被这么一提,傅钊回过神,连忙想起今天过来要说的事儿。

梅茹和阮四郎的婚事没成,在京城里泼出一点水花,外面自然有人议论的。传来传去,这事儿就变成梅茹的脾气太过骄纵,阮府没看上,还有说梅茹克夫命的,乔氏气极了,但还是没地方说理去!

不过,这水花也没有很大。因为,很快李皇后就召梅茹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