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依旧坚持,梅茹不得不扯了个谎说:“殿下,我不过是积食了。”又讪讪笑道:“你让厨房备下那么多,我就贪嘴了。”

傅铮闻言涩涩一笑,眸子里满是哀戚,他对梅茹道:“你先前都没吃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么?”谎话被戳破,梅茹尴尬愣在那儿。傅铮只是望着她,径直问道:“阿茹,你不想我碰你,是不是?”

她的抗拒被赤.裸裸揭开,梅茹撇开脸,没说话。

傅铮也别开眼。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畔,室内安静下来。五月的天气微微开始热了,他却遍体生寒。

面前的人真真是怕极了他,恨极了他,再不想被他碰,她对他避如蛇蝎,他一碰她,她更是抗拒的要命…都是他亲手做的孽。

傅铮心里绞痛,痛的他胸口像是直直扎进了一支箭,他看着血流出来,他的眼底痛的满是猩红。

太医已经候在外头,没有傅铮吩咐亦不敢随便进去,请过安问道:“王爷,王妃身子如何?”

梅茹看着傅铮,眼里难得祈求。

叹了一声,傅铮对外头道:“回去吧,这儿没什么。”

梅茹轻吁一口气,下一瞬,就听皇后派来的邹嬷嬷在外头说:“王爷,王妃,身子的事万万不可耽搁,皇后娘娘说了…”

那邹嬷嬷摆明了就是皇后安在身边监视梅茹的,此时听到她说话,梅茹不由蹙眉。前世李皇后根本没这么多事,她嫁给傅铮时,傅铮还是个不得圣宠的普通王爷。无论他们俩在府里怎么闹,怎么不和,那是燕王府自己的事,傅铮总有法子收拾府里的人,可现在无端端多了几个皇后的眼线,就分外不舒坦了。

那邹嬷嬷还在念叨皇后如何如何,傅铮冷面喝道:“外面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

被傅铮喝了一句,邹嬷嬷便不再拿大。

外面的人通通退下去,内室重新陷入安静,只剩二人尴尬对坐着。龙凤喜烛偶尔轻轻啵一下。那火烛在风里轻轻晃着,映出傅铮孤零零的身影。梅茹还坐在喜床里面,帐帘半拢,显得她小小的一团。

傅铮侧目望过来,解释道:“那几位都是皇后送来的,我没法子不要。只是她们惹你不高兴了,你便随意处置,反正总有我在。”有他替她撑腰呢。默了默,傅铮轻声懊恼道:“阿茹,委屈你了。”

这人最是骄傲自负,极难得这样小心翼翼,梅茹不自在的偏开头。她一偏头,耳畔的碎发又溜了出来。傅铮替她拨拢到耳后。

他的指尖微凉,碰到她的耳朵,还是令人战栗,梅茹垂眼躲了躲。

傅铮默了默,收回手道:“阿茹,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会不碰你。”

梅茹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略一停顿,傅铮又道:“只是今夜不同,你与我成亲是要做夫妻的,府里还有皇后的人盯着。今日只怕要委屈你一回,以后我就都不碰你了,好么?”

他问她的意思。

梅茹抱膝。今夜的事肯定会添油加醋传到皇后耳中,皇后问起来自然麻烦,还有,哥哥和爹爹在朝中还得倚仗傅铮。他现在虽然对她好,处处顾及她的意思,可他未必不恼…梅茹心里很乱,很晕,像一团解不开的麻,更像是堵着重重的石头。

她看着傅铮。她的眼睛很红,全是挣扎,傅铮不舍极了。他不想逼梅茹的,只是,傅铮今夜要定这个人的。

今夜他若不要了她,他们两人这样无休无止,不知何时是个头,总要有个契机。

而且,若不要了她,傅铮也不踏实。这辈子他费劲心思才娶到她。但她是他的妻这还不够,她得是他的女人,彻彻底底的,傅铮才安心。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他就想跟梅茹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他再也不愿失去。那种绝望太过残酷,所以就让他的卑鄙藏在暗处,就让他永远将她放在身边,就这样守着她。

傅铮倾下身,梅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熟料就被他轻轻抱到了怀里。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这会儿不住想着府里的事,才勉强克制住对这个男人的惧意。只是梅茹还是轻轻打了个寒战。她觉得害怕,觉得冷。傅铮再没有做其他,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的身子热,那些热意隔着薄薄的中衣传过来,梅茹抵着他坚实的胸口,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她浑浑噩噩。如娘亲说的,她终要嫁人、做人.妻子,就得经过这一步。既然梅府得依附傅铮,她就得让步,不过一夜熬过去就好,过两日就给傅铮纳几房侍妾…如此想着,梅茹那颗慌乱的心好像勉强沉下去一点。

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没那么颤栗了,傅铮抬起她的脸,终于开始亲她。

这一回他更为耐心,耐心的像是蛰伏的野兽,一点点蚕食掉她。

他吻她的额头,眉心,还吻她眼角的泪花儿,一路往下,他亲她的唇,还亲她的小耳垂。他的唇太软,那白嫩的耳垂在他的温柔里,酥软麻痒,慢慢爬上的一层绯红。梅茹脸红透了,又僵的要命,她根本不敢睁眼,她忍耐着,只能察觉这人又落了个吻在她雪白的脖子里。

傅铮唤了她一声,阿茹。

他的声音难得喑哑,还裹着难受,梅茹眼睫颤了颤。

傅铮重新吻她的唇,他的手再次滑了下去。她身上的纱衣先前傅铮只扣了一个结扣,这会儿又轻轻被他挑开。衣襟敞开,梅茹还是打了个寒战。傅铮将她拥得更紧了,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腰肢。

梅茹忍耐至极,她闭着眼,眉头越蹙越紧。

傅铮看在眼里,心里不舍,却还是狠下了心。他的手绕到她如玉的后背,解开了肚兜。这回真的是摇摇欲坠,半露半掩,香艳极了。他又握住那团柔软,如先前一样指腹刮了刮那枚小果子。那种粗粝与颤栗让梅茹还是惊慌失措的睁开了眼,她心里的恶心再度涌上来,四目相对,这一次傅铮直接吻住了她,再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

既然下了狠心,就不能心软犹豫。

纱衣半褪半落,他吻着她,手里还是逗着那枚果子。他好像玩不够似的,不住撩拨。那种滋味压抑又难耐,还让人害怕,梅茹要哭了,那小果子慢慢的就熟透了,挺起来,像枝头悄悄探出的粉红花苞。

傅铮亲了亲,梅茹的脸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她使劲挣了挣,却再也挣不过这个男人。他要的东西,总是势在必得。

梅茹被他亲疯了。

玉色纱裙也不知何时被褪了下去,晕黄之中,那双腿真的如花枝一样,纤长而笔挺,还很匀称。傅铮一直觉得她像是莲。此时此刻,如瀑的乌发散落,是最珍贵的丝缎,托起少女的玲珑白皙身体,带着点粉红,美到了极致,宛如粉莲之中的娇弱花蕊。

梅茹踢他,熟料傅铮轻松的捉住她的脚,往两边分开。

梅茹又羞又恼,傅铮已经覆上来,他捉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衣襟。男人的胸膛一点点露出来,肩宽腰窄,结实而精瘦。傅铮胸前有大大小小的伤,梅茹原先见过的,只不过如今又添了好几道,而右肩被剜去一块肉的地方已经生出新肉,但还是格格不入。那块新肉是粉色的,很怪异,还很丑陋。

没有人知道傅铮生的如此好看,偏偏身子可怕,那些伤便是他的功勋,唯独这一道是替他心爱的姑娘受的。

梅茹怔怔看着,傅铮问她:“怕么?”

他的声音柔柔软软,梅茹不答只别开脸,那人却还是板过她的脸,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这个吻是咸的。

这个夜很长,梅茹紧紧闭着眼,只能听到这人不停在耳边唤她的名字,阿茹,阿茹…她煎熬着,忍耐着,还很生涩。最痛的时候,梅茹身子弓着,绷得很紧,她伏在他的肩头,不停的颤栗。

傅铮也痛,被她绞得痛。

他抱着她,用力的抱着。两个人的汗滴在一处,也许还混着泪。

埋在梅茹的颈窝里,傅铮亲了亲她的颈子,他无声说了一句话,没有人听见。

、第 113 章

梅茹卯时不到就醒了,外面天光微亮,泛着青色。

睁眼的时候,她稍稍有些恍惚。只见满目皆是红色。红色的帐幔,红色的衾被,就连帐幔边垂下的流苏也是红的。

耳边有清浅温热的呼吸拂过来,像一条宁谧的溪流,怔楞片刻,梅茹偏头。

旁边有人在。

傅铮阖着眼。敛去凌厉的眸色,他安安静静睡着了。象牙白的里衣衣领交错,露出男人漂亮的喉结,薄唇抿着,还是清冷禁欲的骗人模样。

收回视线,梅茹悄悄往外面动了一动,略有一点艰难。

这人就算睡着了,还是把她拥在怀里。从昨日夜里起,他就将梅茹拥在怀里。二人行完房,傅铮没要丫鬟们进来伺候,而是亲自抱起她去后面洗身子,再擦干净。梅茹那会儿倦到了极点,双腿间是被彻底撕裂开的痛楚,痛得连挣开的力气都没有。她的面色发白,眼底是哭过的委屈红色,模样楚楚可怜宛如雨后承欢的荷。傅铮心疼极了,拨了拨她被汗濡湿的头发,又将梅茹抱回喜床。他覆上来,软声问:“阿茹,还疼么?”梅茹不愿搭理他,背过身闭上眼,那人从后面拥住了她,此后再没有离开过。

梅茹冬日怕冷,夏日畏热,偏偏这人身子热热的,她一晚上没睡安稳,眼圈儿有些发乌,还很疲倦。

傅铮的胳膊有些沉,梅茹小心翼翼的将他胳膊挪开,轻轻坐了起来。

她身上很酸,像是要散架似的,腿间还是疼。

歇了片刻,梅茹悄悄趿鞋下床。她一站起来,小腿肚子就不由自主打颤,勉强站稳。拧了拧眉,梅茹拢着衣襟回头看了看傅铮。他没有动,亦没有醒,还是沉沉睡着了,俊朗的眉宇间难得平和。梅茹默然,走到妆奁前,抽出最底下的小盒子。盒子里面是空的,她蹙了蹙眉,忍痛走到外间。

时辰还早呢,意婵和静琴正在外头细声细语说话,见梅茹突然一个人出来,忙搁下手里的活计,往里头看去。

隔着一道帷幔,内室安安静静,没任何动静,二人不由悄声惊讶道:“姑娘怎么起来了?”

梅茹默了默,淡淡道:“我吩咐过的东西呢?”

意婵与静琴闻言登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姑娘…”意婵又往里头看了看,压低声很是犹豫与不安。

梅茹冷眉,不高兴道:“去拿过来。”

她一说这话,那两个大丫鬟就红了眼,可还是没有动,次室蓦地安静下来。

忽然,有人问:“什么东西?”声音清清冷冷,打破了这一室诡异。

梅茹回头,就见傅铮不知何时起了,立在帷幔边。外面天光仍不大亮,梅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这人隐在黑暗里,身影沉沉。

“殿下,”梅茹福了福身,平静回道,“我原先在府里吃惯了一味药,今日身子不舒服就惦记着吃一颗。”

傅铮从阴影里走出来。淡淡的晨光里,那道颀长的身影还是有些沉。他默然上前,走到梅茹跟前低低垂眸。

迎着他的目光,梅茹坦然抬眼。她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难得含着温柔笑意,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她在骗他呢。

傅铮眸色暗下来,他低低撇开眼,只是问:“身子哪儿不舒服?要传太医么?”

“不用。”梅茹摇头道,“就是胸口有些闷。那药吃了就好了,不劳殿下操心。”说着,她又对两个丫鬟道:“还不快去?”

当着傅铮的面,静琴和意婵再不敢说其他,忙低着头出去了。

五月的清晨有些凉,梅茹穿得单薄要回里面,傅铮却还是捉着她,固执的问:“到底什么方子?需要府里配一些么?”他的眸子很黑很沉,能径直看进人的心里。

梅茹笑盈盈道:“我从府里带了些,等用完了再让太医配。”

她难得对他笑,可这笑意就是一把刀子,径直扎进他的胸口,再狠狠碾磨。傅铮愣愣松开手。

梅茹回了里间,次室里就剩傅铮一人孤零零站在那儿。晨光很淡,他的身影也淡了。垂眸安静半晌,傅铮方沉默地走进去。他不说话,更没有亲近梅茹,只坐在南窗底下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难得是暗的。

梅茹坐在妆奁前,面色平静的梳着头发。

很快,静琴托着红色漆盘进来。漆盘上是个青花瓷的小盖盅,里面盛着温水,旁边小碗里是一丸指甲盖大小的药。梅茹没什么表情地端起水,又拈起那颗药,突然,傅铮沉声唤她:“阿茹。”梅茹顿了顿,淡淡问道:“殿下何事?”

“非要服下去么?”傅铮直直问她。

梅茹闻言一笑,又“嗯”了一声。

瞳孔骤缩,傅铮没有再说话,只盯着梅茹手里的那粒药。那颗药是黑色的,在微薄的晨光里却泛着红,像是萦绕着丝丝猩红。就着温水,那药入喉,再也不见了。傅铮定定看着,漆黑的眸子蓦地一红,他飞快的别开眼。

棱花窗支开了,上面有芭蕉的影子轻摇,像被线提着一样。

傅铮的心也被线扯着疼。

用朝食的时候,傅铮还是没说话,敛眉抿唇,面容沉峻。梅茹的胃口倒是比昨日好了不少,她吃了好几块糯软的豆丁糕,并不怎么在意旁边之人的不对劲。

沉默到最后,傅铮看着她又夹了一块糕点,方攒眉提醒了一句:“小心积食。”

他声音沉沉的,不容置喙。

梅茹滞了滞,搁下银筷,又是尴尬又是窘迫的望向旁边,耳根子慢慢就红了。

傅铮亦没再说话,两人像是赌气似的。

今日二人要进宫拜见帝后,中午宫里还有家宴,梅茹本想各自乘轿子去的,傅铮却让人备了马车。王府里都要听他的,梅茹默然。想到要跟这个人独处,梅茹就想到那块没吃完的豆丁糕!她心里不免怄气。

那马车宽敞又精致,里面垫了软垫子,梅茹刚刚坐定扭头望着外面,不打算搭理傅铮,熟料又被那人抱了过去。

梅茹的力气根本挣不过这人,而且她已经梳妆好,这一挣扎就乱了,梅茹只能瞪他。

傅铮还是不说话,只心事重重的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

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脖颈,微痒,梅茹躲了躲。傅铮将她拥得更紧了。他还是不说话,只从宽袖中取出个小袋子,用线提着,搁到梅茹手里。

这未免太过莫名其妙,梅茹不解。

傅铮垂眸,也不看她,好半晌,终于道:“你早上豆丁糕吃多了,这里面是几个山楂,你若是觉得不舒服了,便吃一颗。”

那袋子小小的,刚好握在手心里,梅茹愣了愣,耳根子慢慢又红了。

、第 114 章

今日梅茹随傅铮进宫拜见帝后及各位叔伯妯娌,与寻常人家一样,只是更为富贵些。

梅茹稍有点尴尬。且不说要见太子,里面还有十一呢。上元节那天夜里她拒完傅钊的求娶,就再没见过此人,如今非要见面,梅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她低着眼,正好看见旁边傅铮的影子。

朱红色的甬道里,他身影沉沉,略有些寒意。

自从那袋山楂之后,傅铮便再没有跟她说话。先前他扶她下了马车,然后两个人一路沉默到现在。梅茹腿间儿不舒服,还是痛。她走得慢,傅铮也是不疾不徐。前面领路的几个小太监恭维了好几句吉祥话,傅铮随意“嗯”了几声,面容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色。

梅茹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他进了殿。

敞亮的明间里帝后都在,太子、太子妃还有其他王爷、王妃亦在。梅茹没有四处乱打量,只安静垂眸,立在傅铮身侧。她今日仍是穿了红色的喜庆裙衫,乌发绾成懒洋洋的偏髻,发间用赤金团花簪固定着,凤钗衔珠,步摇轻拂,立在那儿便是天资自然的好模样,还透着股慵慵懒懒的恣意。

太子坐在下首第一个,隔着傅铮,方看到一点点梅茹的侧影。光是一点,就够勾人的了。那张好看的侧脸很白,唯独一点唇却很红,让人想狠狠咬一口,再摁在身下使劲摧残…这么一想,他小腹底下便窜起一股火。顾及着太子妃在,他很快移开眼,望向靠近自己眉目清冷的傅铮。看着傅铮,太子心里恼火,暗忖真是便宜了这个人,也不知昨日洞房花烛夜对着这样娇软的美人,他该是如何销魂,亦或是不解风情,苦了美娇娘啊。

延昌帝对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恰好前几日鸿胪寺卿递上来一道折子,说书库里还有几沓年代久远的典籍,寺里人手不足无人问津,延昌帝这会儿便想要将这些典籍交给梅茹。见皇帝如此看重燕王妃,明间里众人心思各异,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想翻白眼的。

如果是以前,梅茹自然爽快接下来,她好歹还有个鸿胪寺行走的虚职呢。可现在嫁了人,不比过去,梅茹不好答,只望向傅铮询问他的意思。

傅铮这才看过来,四目相对,却很快又移开。他道:“你自己喜欢就是。”

李皇后笑道:“要本宫说啊,这些事儿先搁一边,还是让他俩早日开枝散叶的好。”

闻听此言,梅茹低头没说话,傅铮垂眸轻轻眨了眨眼,回了声“是”。

有宫人领着梅茹认识那一堆叔伯妯娌。如此光明正大之下,太子反而不好再明目张胆打量,见梅茹到跟前行礼,只略略“嗯”了一声。倒是新立的太子妃跟梅茹说了好几句话。那太子妃说话爽爽快快的,还笑着道:“宫里的周才人与你是旧相识呢,有空来宫里跟我们说话。”——周素卿春天的时候也进了宫,只是这种场合没资格来。

略说了几句话,梅茹又随宫人往下一位去。

傅钊也在,他坐的稍远一些,这会儿方避着众人悄悄打量了一眼。没看清模样,只是瞧见梅茹彻底做了妇人打扮,似乎更添了些妩媚。她这幅模样和他好像也越来越远了,傅钊不敢看,忙撇开眼望着外头。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那一年二人出使西羌,梅茹一人坐在殿下,对面是好几个西羌的老头,她恣意又明媚,舌战群儒,那副模样映在他心底怎么都逃不掉。

傅钊低头抿了口茶,就见宫人到了跟前,对梅茹道:“燕王妃,这是十一殿下。”

傅钊忙搁下茶起身认认真真作了个揖,口中称道:“嫂嫂。”他起身之后也不敢看梅茹,只能看到一角红裙,还有红裙底下掩映的绣花鞋。

不过数月,再见已是天壤之别。

初遇那一年二人个子差不多的,如今他已经高出她太多了。少年瘦瘦高高的身影落下来,和正月十五的夜里一模一样。想到那日夜里两个人之间的过往,梅茹着实尴尬,她欠了欠身道:“殿下。”

傅铮在和旁人说话呢,视线淡淡飘了过来。

就见傅钊挠挠头,憨憨笑道:“可不敢当,嫂嫂还是喊我十一弟吧。”

梅茹还是垂眸,白净的脸微微窘迫着,喊了一声“十一弟”。

傅钊还是挠头笑了笑,视线悄悄拂了一眼梅茹,又迅速弹开,根本不敢让旁人看出一丁点不对劲。

傅铮看在眼里淡淡别开脸,没什么表情。

这日家宴是分开坐的,女眷随李皇后去坤宁宫。梅茹早上豆丁糕吃多了,这会儿腹中不舒服,真的积食了,难受的慌。梅茹讪讪吃了一颗山楂。那山楂酸中带甜,怪好吃的,梅茹吃完一颗,又拈了一颗。想到是傅铮给的,再想到早上这人冷冰冰的耳提面命,她又搁了回去。

因为积食,梅茹吃的极少。

李皇后看在眼里,担忧的问梅茹:“听说昨日夜里你身子不舒服?太医如何说?”

这消息倒是快,那邹嬷嬷刚到王府昨日夜里就吃了梅茹的一句训斥,又被傅铮喝了回去,怎能不生气?不赶紧跟主子告状?梅茹冷冷一笑,起身回道:“儿臣是有些不舒服,大约是积食了。”

李皇后叹了一声,借故道:“你身子确实太弱了,底下又全是年纪轻轻不得力的,本宫身边的人你先使唤着,若是觉得不好再来换。”言语之间敲了敲梅茹,李皇后接着道:“你早日调理好身子,早日就能替燕王开枝散叶,皇上与本宫都会高兴。”

又听到催促子嗣之言,梅茹没说话,眸色暗了暗,抿唇涩涩一笑。

这日回府,傅铮饮了一些酒,他仍然不跟梅茹说话,行在前面自顾自上了马车。看了看他的背影,梅茹扶着静琴的手踩着软墩子上去。她的腿间还疼着呢,略站久一些仍是不自觉打颤,每抬一步那羞人的地方又痛又涩。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梅茹蹙了蹙眉,也不想搭理他。熟料她正要探身而入,帘子里便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那手白皙而骨节分明,梅茹怔了怔,傅铮还是不发一言,只捉着她的手,牵她到了马车里头。

他没抱她,只是坐在梅茹对面蹙眉问:“听底下的人说你中午的时候积食了?”声音沉沉的,自有一股威吓的气势在。

梅茹自知理亏,小脸讪讪的红了。

傅铮仍沉声问:“山楂吃了么?”

“吃了。”梅茹不自在的回。

“现在如何?”傅铮一板一眼问道。

梅茹没说话。

傅铮见状叹了一声,倾过身去将她抱到跟前。梅茹还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瞪他。傅铮也不解释,只是替她轻轻揉着腹中不舒服的地方。梅茹一滞,僵在那儿。他的掌心暖暖的,力道不轻不重,不过揉了几下,梅茹便意外觉得好了一些,可她的身子还是僵硬。

傅铮冷面道:“那些吃食你便是再喜欢,也要记得自己的身子。若今日我不在,你就全吃了?这会儿岂不更难受?”

他本就比她大几岁,这几句像叮嘱自己女儿似的,事无巨细…梅茹尴尬又窘迫的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