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令将李文山如何得了秦王青眼,如何被秦王邀请到万松书院读书,罗帅司如何因为山哥儿被秦王邀请伴读这事,特别拨了公使钱,山哥儿未来如何不可限量等等,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姨母,皇上最疼爱王爷这个幼弟,太后以贤德闻名,姨母,山哥儿得了王爷的青眼,以后这前程,不可限量,绝不会象儿子这样,蹉跎半生……都是儿子没本事,才……这些年一直委屈姨母。”

第三十八章 都是聪明人

李县令声音更加哽咽,“姨母,咱们起步低,又全无助力,山哥儿头一回见秦王,就被人嘲笑衣料老旧……

山哥儿是个好孩子,这些就算了,清贫不是坏事,可若是家里……

我当时没跟姨母说,连山哥儿阿娘也没说,就是怕家里人知道这些,张狂起来,让人家笑话不说,传到王爷或是太后耳朵里,会连累了山哥儿,说不定山哥儿就会被王爷厌弃,姨母不知道,吴县尉跟苏尚书是亲戚,一直盯着这县令的位置……”

李县令顿了顿,声音落低了些,“姨母,儿子心里拿您当亲生母亲看,可是……您也知道,您的身契……当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拿到。

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有身契在,姨母这身份……是儿子不孝,可是……家中上下尊卑不分,是为官者大忌,儿子没出息,可山哥儿……姨母,咱们不能让山哥儿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前程,您说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这我懂。”过了好一会儿,钟嬷嬷才开口,声音沉而缓,透着阴霾。“你放心,我懂了。”

这阴阴的声调让李夏的心猛的往下沉了沉。

“山哥儿有个好前程,也能好好孝敬孝敬姨母,等山哥儿出息了,咱们再到那府里讨要身契,到那时候,给不给就由不得她了,等拿到身契……

姨母放心,我一定让人知道姨母对我的大恩,也许,以后山哥儿还能给姨母请个诰封,让姨母也能风光风光……”

李县令殷勤的讨好不已,李夏拉了拉李文山,两人悄悄退了出来。

“怎么不听了?说不定……”

“不用听了。”李夏打断哥哥的话,“该听的都听完了,阿爹也快出来了。咱们赶紧走。”

李文山一个怔神,正要再多问,李夏拉了拉他,李文山回头,一眼看到正拉开房门的李县令,李文山一把抱起李夏,一步躲到树影里,往后退了十来步,转身赶紧跑了。

几天后,钟嬷嬷的病就好了。

病好之后的钟嬷嬷,象是换了一个人,头一件事就是搬出了那间整个后衙最居中最好的上房,搬到了洪嬷嬷隔壁,老太太的派头一点也不见了,还找了洪嬷嬷,和她商量怎么轮流排班当差,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下人的本份守的规矩无比。

李县令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徐太太也愧疚不已,她以往那些疑心,真让人羞愧。

连李文山也被感动了,“阿夏,我觉得你有点错怪嬷嬷了,嬷嬷是真心拿我们当家人看的,你看……”

“有人说过一句话:除了生身父母,谁会粉身碎骨,粉饰别人的太平盛世呢?”

这是太皇太后的话,李夏坐在桌子边上,甩着腿,神情微微有些沉郁,这话虽然是太皇太后说的,可不能算全对,生身父母,也不是个个都肯替孩子粉身碎骨的。

“别说嬷嬷就是生身父母这话,她不是。

洪嬷嬷怎么跟你说的?她就是拘着咱们一家当孝子贤孙使唤,看人看事,从下往上,永远都比从上往下看的清楚真切。”

李文山拧着眉不说话了,阿夏这话,也是。

“你去找一趟秦先生,跟他说,这间宅子以外,以及衙门里,请他看紧钟嬷嬷,不许她替人通关节说项,不管大事小事,哪怕是比芝麻还小的事,也不能让她做成,总之,不让她有一丝半点施恩于人的机会。”

李夏语调阴狠,李文山听的后背一片凉意。

这一瞬间,他再一次觉得,妹妹说那一世他如何如何厉害这话,有那么点儿靠不住。

“再找机会交待一声洪嬷嬷,让她盯紧钟嬷嬷,别的不用多说,有些事,她比咱们明白多了。”李夏接着交待。

李文山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阿夏,那一回,你究竟……”

“五哥!”李夏提高声音。

李文山急忙缩回话头,“当我没说。我错了,我这就去。”

李文山考进了万松书院的喜信儿,是秦王“顺道儿”送过来的。

除了这个喜信儿,还有两件礼物,以及小厮传过来的几句话:

“……上回在杭城过于匆忙,没能让六哥儿和九姐儿尽兴,实在失礼得很,这一趟特意备了礼物,一是略表失礼之歉意,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弥补上次失礼之过……”

说着带了礼物,小厮却空着手,“……王爷说,不知道六哥儿和九姐儿喜不喜欢……”

这意思是得当面给,眼瞧着喜欢还是不喜欢才行。

李文山感动之余,十分纳闷,上一回,岚哥儿和阿夏有什么不尽兴的?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是小事,王爷这份谦虚仁爱,真是太令人心折了,给两个孩子送个礼物,还关心人家喜不喜欢,这真是举世少有。

李夏一万个不想见,秦王她懒得见,金拙言她怕,陆怀慈也不能多见,那是个极其精明的,见的多漏洞就多,怕他生疑。

可她又实在不放心六哥,唉,好在还有古六,是个能说话的。

凭栏院里,秦王一行人没在上次的暖阁里,而是在临湖的水阁里,轻风习习,满湖荷叶荷花,十分宜人。

李文山一只手拉着李文岚,一只手拉着李夏,李文岚两眼放光的看着水阁四周飘拂的轻纱,廊下挂着的重重叠叠垂下三四尺长、青翠逼人的吊兰,和水阁里穿戴雅致人品俊逸的秦王等人,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李夏斜着六哥,气儿不打一处来,慢下半步,换个手,从五哥身后猛拍了六哥一巴掌。

捏着杯茶,站在水阁一角的陆仪,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秦王没看到李夏那一巴掌,看陆仪笑,有些莫名。

“你看那丫头气的,刚才打了她六哥一巴掌。”陆仪一边笑一边示意秦王看气的鼓着嘴的李夏,和一脸委屈的李文岚。

“六岁的丫头,太鬼灵精了点。”金拙言一脸挑剔嫌弃的斜着越走越近的李夏等人。

“五岁。”陆仪慢吞吞纠正了句。

“聪明是聪明了点,也就是聪明了一点。”秦王一幅居高临下、不以为然的样子。

第三十九章 闪了腰

“就是!”古六凑在旁边,只听到了金拙言那句太鬼灵精之后的话,这会儿觉得听明白能接上话了,“也就是聪明一点点,这样的聪明,在我们古家根本排不上号。”

金拙言嘴角撇成个八字,斜着古六,就差呸他一口了。

李文山一手牵一个进来,古六少爷看的笑个不停,手里折扇挨个点着三人,“五郎,你这一边一个……再换身衣服,能唱一出千里寻夫。”

李文岚仰头看着古六少爷,浑身上下的崇拜一抖落就得一地,听到了古六少爷的话,当然一点没听懂,李文山一脸无奈,下巴往李文岚这边努一努,“这是我弟弟,亲的。”又往李夏那边努努,“这是我妹妹,亲的。”

古六少爷高抬着眉毛,瞪着李文山,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还能不认识他弟弟妹妹?不对……

秦王看着大眼瞪大眼的古六和李文山,折扇点着两人,哈哈大笑,金拙言也忍不住笑,上前一折扇拍在古六肩膀上,“就你……老老实实的吧,还老想着打趣别人,你这鼻子上的灰,都多厚了?”

李夏一脸乖巧的挨着五哥李文山站着,斜着什么也没听懂却跟着傻笑的十分响亮的李文岚,得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个傻六赶紧弄回去……

“生气了?”陆仪蹲到李夏身边,仔细看着她的表情,问话里透着深意。

“嗯。”李夏慢慢点了下头,他既然这么问,那她脸上,肯定是能看出来了,作为一个五岁的孩子……

“六哥不给我糖。”李夏指着李文岚的小荷包。

“你吃过了!”李文岚急忙捂住荷包,“你两块,我两块,我给过你一块了,就这一块了,我还没吃!”李文岚眼泪都快下来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块糖也保不住了。

“一人两块,你的两块吃完了,你六哥又给了你一块,你也吃完了,现在你还想要你六哥这最后一块糖?”金拙言也蹲到李夏面前,一脸严厉。

李夏的心不由自主的缩紧了,伸手想去抓五哥的衣服往他身后躲。

秦王急忙扔了折扇,伸手拎开李文山,一个箭步站到李文山的位置,弯腰张开胳膊,等李夏扑进来。

李夏伸手拉了个空,抬头看到秦王夸张的笑脸,扭头扑到了陆仪怀里。

古六少爷跺着脚,哈哈大笑。

李文岚纠结无比的看看扑在陆仪怀里的妹妹,再看看一脸严肃的金拙言,又仰头看了眼半张着嘴看秦王看傻了的哥哥,再看回头埋在陆仪怀里的妹妹,千分纠结万分不舍的从荷包里捏出那块糖,递到李夏面前,带着哭腔,“给你,别哭了,我没说……呜呜呜,我还没吃……”

“你府上到这份上了?”秦王张着胳膊迎了个空,古六不笑已经够尴尬了,古六再一狂笑,秦王恼羞成怒,“就算从前穷到这份上了,可现在呢?罗帅司拨的公使钱不少吧……”

陆仪和金拙言一起狂咳。

李夏看着比刚才更加尴尬的秦王,简直想狂笑,原来他是这样的二货,太皇太后那样睿智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来人!”金拙言掰开李文岚紧握成拳头伸过来的小手,一脸嫌弃的捻起那块糖,“拿给厨房,照样做……两大筐!一人给他们一筐。”

笑声刚刚落下去的古六,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两大筐!

秦王冷着脸坐回水阁边,拎着根杆子,背对着众人钓鱼。

金拙言踱到他旁边,也拿了根杆子钓鱼。

陆仪示意小厮把带来的礼物拿过来,给李夏的,是一个一尺多高,精致非常的漂亮人偶,给李文岚的,是一盒子大大小小的九连环。古六凑过来拿起九连环教李文岚怎么玩。

李文山心大的没法说,想着这事他跟弟弟妹妹都没错,谁生气谁高兴,他就不管了,先看了会儿古六教解九连环,又凑过去看了一会儿钓鱼,再挪过去,和陆仪看着荷花说闲话。

李夏趴在桌子上,对着满满一匣子或金或玉、大大小小的九连环发呆。

太皇太后最喜欢解九连环,她能得太皇太后青眼,也是因为这九连环。

那时候她刚进宫两个来月,没名没份,小心翼翼的尴尬在那里,有一回她跟几个下等宫人在园子里解九连环,太后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她解,太皇太后常说:九连环好解,难就难在耐心仔细,世间事也是这样,没什么难的,只看耐心。

李夏想着太皇太后,想着从前,想的心酸,伸手拿过只最小的九连环,解下头一环,再解下第二个环,再套上去……这九连环,她解了几十年,熟的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咦!”古六看直了眼,“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

“嗯嗯嗯!”李文岚一脸荣光,“我妹妹最最最聪明了!”

陆仪微微欠身看着李夏解九连环,“令妹在家常玩这个?”

“嗯。”李文山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九连环家里有,可他根本没见阿夏玩过,可这话不能说。

“你能再套上吗!”眼看着李夏很快就解开了那只白玉九连环,古六有几分不服气的说道,他解个九连环,小半天算快的。

李夏抬头看了眼古六,趴在桌子上,连手带九连环伸到他面前,开始往上套。

“这有什么?手快而已!”秦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踱过来,看着李夏翻飞的小胖手,一脸嫌弃的说了句。

李夏埋头只管套环,当没听见。

“就是手快,可阿夏才几岁?我们府上解这个最快的,解了快二十年了,也就阿夏这样。要不你试试,给你一个时辰,你能解下来算你厉害。”古六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这有什么难的?”秦王嘴上说的强硬,却没敢伸手,万一解不出来……还是回去先试试再说。

李夏重新套好九连环,递给古六,古六拎着晃了晃,一脸兴奋,“你真聪明,你还喜欢玩什么?华容道?孔明锁?围棋?”

“还围棋,你也不看看她多大!”秦王立刻挑毛病。

李夏不停的摇着头,她就会解九连环,因为太皇太后只喜欢这个。

第四十章 人偶

“你试试这个。”古六这一阵子对九连环兴趣正浓,拿了匣子里最大的一只九连环递给李夏。

李夏挪了挪坐好,接过开始解。

金拙言也踱了过来,和秦王并肩站着,看了一会儿,伸手拿了只九连环,笨拙的解下再套,套上再解下,解出头一个环,举到秦王面前,“难倒不难,这么快真不容易,你试试?”

“这有什么不容易?”秦王堵了金拙言一句,立刻转话题,“你让人做的糖呢?这都多长时候了?怎么不让人去催催?越来越不经心了!”

秦王转脸看向陆仪,“还有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是横山县,不是杭州城,难道要我摸黑回去?你这差使怎么当的?这种事现在都得我自己操心了?”

陆仪欠身认错。

古六看李夏解九连环看的太专心,听到了秦王的话,却没听进去。

金拙言扫了眼不知道怎么掉到了桌子底下的华丽人偶,再看看头抵头解九连环的古六、李夏和李文山三个,再瞄一眼秦王,若有所悟。

九连环是古六的主意,人偶,可是王爷亲手挑的……

小厮飞奔去催,片刻功夫,几个茶酒博士还真抬了两只大筐过来。

李文岚高兴的脸都红了,伸手去拉李夏,“阿夏阿夏!你看你看!”

秦王斜着盯着糖筐流水口的李文岚和李夏,闷哼一声,抬脚就走,“天儿不早了!”

走出几步,猛一个转身,折扇指着李文山,“后天到书院,最晚卯初,不能晚了,要上晨课的!”

不等李文山答话,秦山呼呼带风的走了。

陆仪走在最后,看着掉在桌子下没人理会的人偶,左右看了看,弯腰捡起来,背到身后,急步跟了出去。

…………

回到县衙,李文山先往前衙跟李县令说了后天卯初就要到书院上晨课的事,李县令忙将手里的公事交待给两位师爷,带着李文山匆匆进了后衙。

后天卯初就要上课,那明天就得走。

万松书院的学生都住在书院内,住处不用找,可行李总要打点,还有跟去的人,李文山到现在也没有小厮什么的,得再从家里挑人,还有给先生的礼物……

说起来,他应该亲自送儿子过去,拜会师长,嘱托一番,可他守土有责,不经许可不得擅离……

都是大事!

李县令带着李文山进了上房,刚跟徐太太说了一半,猛然顿住,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冬姐儿,你去一趟,请嬷嬷过来,就让她听听。”

李县令交待了冬姐儿,又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心虚,跟徐太太解释了句,“嬷嬷毕竟经得多见得多。”

钟嬷嬷跟着李冬进来,李县令急忙站起来,躬身将她往上首让。

“老爷,上下有别,虽然没外人,可也不能不讲究。”钟嬷嬷规规矩矩给李县令和徐太太,甚至李文山见了礼,一脸正色和李县令道。

李县令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嬷嬷教训的是,是我……嬷嬷知道我这一片心……”

“我都知道,老爷,太太,请上座。”钟嬷嬷带着得体的笑,欠身应了,示意站着的李县令和徐太太坐下。

李县令浑身不自在的坐下,欠身对着钟嬷嬷,徐太太瞄着李县令那样子,没敢坐实,半靠半坐在炕沿上。

“嬷嬷,请您来,是商量山哥儿后天到万松书院读书的事,行李衣服,这是小事,有两件大事,得听听嬷嬷的意思,一是挑谁侍候山哥儿过去,这人得稳重知礼,分得了轻重,第二,是我是不是得跟去一趟?不去吧,于师礼上有失,去吧,我又不能擅离本土,这会儿再打发人往杭城请罗帅司示下,只怕来不及……”

钟嬷嬷专注的听李县令说完,扫了眼徐太太,欠身笑道;“老爷,挑人这事,咱们家哪有什么人能挑?就这几个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照我看,梧桐最合适,只是要委屈老爷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也觉得梧桐好,我也是这么想。”李县令片刻犹豫之后,立刻答应。梧桐性子过于跳脱,又爱酒爱逛……好在他知道轻重。

“别的,老爷也知道,我是个内宅妇人,这事,还得老爷自己拿主意。”钟嬷嬷见李县令应了,仿佛舒了口气。

李夏坐在炕上,两根胳膊支着炕桌,托腮看着钟嬷嬷。

让梧桐跟五哥去,她怎么舍得梧桐这个左膀右臂?她早就知道了五哥要去杭城读书的事,让梧桐跟过去,只怕是她早就打算好的……嗯,也好……

李县令掂量来衡量去,最后决定写一封信让李文山带给山长,他还是不去了。

定了大事,徐太太和李冬忙着给李文山收拾东西,李县令叫了梧桐进来千叮咛万嘱咐。

李文山回到自己书房,收拾要带的书本笔墨。

李夏悄悄溜出来,去找五哥李文山。

“我正要找你。”李文山看到李夏进来,放下手里的书,将李夏抱到桌子上坐下,“我明天就得走,我想过了,得找秦先生借个人,让他来回往家里送信,就是还没想好,这信怎么交到你手里,又不让阿爹阿娘知道……”

“这是小事。”李夏甩着腿,打断了五哥的话,“钟嬷嬷让梧桐跟你过去,我觉得,她是要下手了。”

“下手?让梧桐跟跟过去怎么下手?总不能……害了我?”李文山一脸茫然。

“梧桐能做的事太多了,让梧桐把你带坏,让梧桐在秦王,或者是山长啊同窗啊面前败坏你。”李夏慢吞吞道。

“这怎么可能?这……她有什么好处?”李文山一脸的不可思议。

“五哥,你想想,她从咱们家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老祖宗位置上,跌到现在,至少明面上跟洪嬷嬷她们一样了,就是个奴婢,是从谁身上起来的?是为了什么事?

阿爹铁了心要明上下尊卑,又是为了什么?

阿爹说什么讨身契要诰封的话,你觉得可能么?侯府那位真正的老祖宗,会把身契放出来?朝廷能让你放着嫡祖母不请诰封,给一个奴婢请封?”

李夏一连串的话问出来,问的李文山不停的眨着眼,不敢相信,可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说不得的恼怒

“那……怎么办?”李文山再一多想,只觉得后背一阵接一阵发凉,真要象阿夏说的,梧桐要祸害他,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我去跟阿爹说,不能让梧桐跟过去!”

“你能说服阿爹?”李夏瞥着李文山。

李文山仔细想了想,一脸苦相的摇了摇头。

“这事咱们不好料理,你去找一趟秦先生,把梧桐要跟你去杭城读书的事告诉他,再告诉他,梧桐是钟嬷嬷的干儿子,在这个家里,他只听钟嬷嬷的,阿爹的话,他也常常阳奉阴违。别的不用多说。”

李文山连连点头,“我这就去,由秦先生料理,肯定……”

“凡事不能全靠在别人身上,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李夏横了五哥一眼。

李文山被她这一眼横的心有点紧。阿夏那一回,到底是做什么的?

“梧桐这个人,是个能以利诱之的。

五哥,明天去杭城的路上,你就跟梧桐说,你得了王爷青眼,以后会如何如何飞黄腾达,等你飞黄腾达了,梧桐就是你身边第一人了。

俗话说,宰相家门房还七品官呢,往后,说不定两品三品大员,见了他梧桐都得点头哈腰的巴结呢,就是这一类的话,往好了说,往大了说。

中间再时不常提一提,你觉得侍候你的下人,才能倒在其次,头一条,得死心踏地的忠诚,什么事都不能瞒着你。”

李夏眯缝着眼,话说的慢慢悠悠,李文山听着,先是有几分想笑,接着又有几分森然寒意,这样的话,别说梧桐,就是自己,只怕也得生出不少念想。

“好!你放心。”李文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答应。

秦王一路上沉着脸,纵马飞奔,一口气进了杭城。

人多了,才放慢马速,进到明涛山庄,跳下马,将鞭子随手一扔,大步留星直冲进去。

古六莫名其妙中带着几分惊惧。

金拙言看向陆仪,陆仪冲他垂了垂眼皮,紧跟在秦王后面进了山庄。

金拙言看着陆仪紧赶几步追上了秦王,转身上马,古六哎了一声,一把抓住金拙言,“王爷这是怎么了?”

“这你都看不出来?不高兴了呗。”金拙言随口答了句,甩开古六,催马走了。

“不高兴我当然看出来了,可为什么不高兴?哎!你怎么……”古六一头雾水。

陆仪紧跟在秦王身后,进了二门,跟上秦王,装着若无其事的陪笑道:“那小丫头,她打她六哥,原来是为了一块糖,我还以为她懂事老成,是我看走了眼,原来不过是个小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懵懂无知丫头……”

“你跟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秦王猛的顿住,一个转身,手指点着陆仪质问道。

陆仪差点撞上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没……”

“人偶呢?”秦王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陆仪一个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