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枣心小馒头。”金拙言抠出那只枣,举起来看了看,连那半块寿桃一起,扔到了细布上。

秦王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带着几分冷意,看着金拙言和古六挑剔那只寿桃。

李文山一脸茫然,派寿桃还有什么规矩?这寿桃不是白面小馒头,还能是什么?对了,应该是白面大馒头,半斤一个的。

李夏紧挨在五哥身边,咬着块红豆糕,垂着眼皮,专心的听着秦王等人的话。

这寿桃,大约也就是在江皇后这里,有另外的规矩。

除江皇后外,宫里派寿桃,都是半斤一个,做寿桃的面里,一定要揉进足够多的油酥。没有枣心。

这派寿桃规矩的由来,她听太后说过。说是从太祖母亲李太后手里兴起来的,说是李太后说,来领寿桃的,都是穷苦人,寿桃半斤一个,再揉进油酥,那些穷苦人领上一个两个,就能让一家人好好打一顿牙祭了。

宫里是这样的规矩,古家,金家,李家,郑家,周家……好些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只在江皇后……好象就是从太子立了太子之后,逢着江皇后过生辰,这寿桃就是眼前这样的了。

不过,江皇后过生辰派寿桃,也没能派几回……

“太原府的寿桃也是半斤一个吧?”陆仪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李文山问了句,李文山急忙点头。

“京城也是,多数人家,派寿桃都是半斤一个,面里还要揉进油酥,太原府的寿桃,有油酥吗?”陆仪笑着解释了一句,又问了一句。

李文山点头,“就数德隆老号派的寿桃最香甜。”

“那是我们家的。”古六急忙接了一句。

“听说最早,这寿桃半斤一个,多多揉油酥,就是从古家兴起的……”

“对对对!”陆仪话没说完,就被一脸得意的古六打断,“从前朝就是这样的规矩了,宫里也照样半斤一个派寿桃,还是从我们家学过去的呢。”

秦王斜着昂头得意的古六,嘴角往下扯了扯,又扯了扯,用手里的折扇将那包寿桃往边上捅了捅,站起来,“走吧,看看湖光山色,去去闷气。”

“你们先去,我得带阿夏去买几支笔。”李文山赶紧接话道。

秦王顿住,侧头斜了眼急的脸都有点白了的李文山,“你跟你妹妹,怎么过来的?骑马?”

李文山赶紧点头,“对,一匹马过来的。买好笔,我就去庆丰楼找你们,一会儿,就一会儿!”

“马呢?刚才进来,没看到铺子门口有马,你那个梧桐呢?来了没有?”秦王转个身,对着李文山。

“马放到先生的住处了,梧桐没来,他不得空……”李文山有几分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

“那你等会儿怎么去庆丰楼?庆丰楼在西湖边上,离这可不近,怎么?准备背着你妹妹走过去?或是,跑过去?”秦王低头看着一块红豆糕从进来咬到现在的李夏。

“这个……”李文山挠头,他没想到这个,庆丰楼那样的地方,他一趟也没去过。“一会儿雇辆车过去。”

他们在太原府,就经常雇车用。

“雇辆车?”古六一声惊叫,“那得多脏!”

没等他再多叫一个字,就被陆仪伸手拎到了一边。

“那就雇辆干净的,也就是多花几个大钱,我们在太原府时,都是雇车。那大车又要马又得人,谁家闲着没事养辆大车!”李文山瞪着古六,一句话怼了回去。

秦王别过头,笑的肩膀耸动,金拙言一边嘴角往上拧,牙痛无比的看着古六。

陆仪拼命忍住笑,猛推了一把梗着脖子就要驳回去的古六,看着李文山,想说话,却憋笑憋的说不出来。

李夏将余下的半块红豆糕一下子塞进嘴里,她那个祖父,说这样的五哥心地不正,妒人富贵,上不得台面……

“你……”倒是秦王先说出话,“别雇车,庆丰楼过去……远,咳咳,”秦王也不知道是呛着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用力咳了好几声,严肃着一张脸,“真挺远的,雇辆车得不少钱,贵得很,我看这样,我们……你去买东西,我们在外头等你,匀一匹马给你,咱们一起过去,能省就省,一个钱也是钱,你说是不是?”

古六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我们在外头等你,带你和阿夏过去,能省就省嘛!一个钱也是钱!”

李文山看看秦王,再斜一眼古六,又看看往外看什么看的出神的金拙言,点头,“那也好。”

这是笑他又穷又抠,他知道,可这有什么好笑的?穷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丢人,抠……他没钱当然得抠了!

阿夏说得对,这几个吃喝玩乐就是人生最大事的公子哥儿,不能以常人度之!

李文山牵着李夏,和众人一起出来,秦王等人也不过去,就在祥记银楼门口等着,李文山牵着李夏,进了隔壁的文房铺子。

刚一进铺子,掌柜就紧几步迎上来,引着李文山和李夏往里走,“李爷往这边,李爷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就等李爷过了眼就包起来。”

李文山一个怔神,抬眼却看到垂手站在书案一角,冲他微微欠身的承影,立刻就明白了,这备好了,必定是陆将军安排的。

李夏看了眼承影,垂下了眼皮,心里一阵酸软温暖,眼睛涩涩的想要掉眼泪。

她的禁卫军都指挥使……

后面案子上,摆着只釉色温和通透的天青灰汝窑笔洗,笔洗旁边放着只大方古朴的黄花梨匣子。

第七十九章 揭短

“这样釉色的笔洗,小号一共只得了两只,李爷您看,这颜色,多少雅净,您看,这里头也上了釉……”掌柜殷勤介绍。

李夏拉了拉李文山,这样的笔洗,古六必定喜欢得很,这个颜色,她听古六说过不知道多少回,叫雨过天睛云破处……

李文山会意,“就这只吧,再给我拿几根湖笔,不用太好,一般点儿的就行,我妹妹习字用。”

掌柜答应一声,利落的将笔洗放进匣子里,旁边的伙计,托了一大把湖笔过来,李文山随手挑了四五支,“一共多少钱?”

“已经会过帐了。”掌柜忙躬身陪笑道。

李文山听掌柜这么说,没再多话,伸手接过匣子,李夏从伙计手里接过那一把湖笔握着,李文山刚转过身,又转回去,再问了一遍,“一共多少钱?”

“这笔洗四百两银子,湖笔小号奉送。”掌柜见多识广,声音压的低低的,答了一句。

李文山轻轻抽了口气,顿时觉得拎在手里的笔洗沉甸甸十分压手。

李夏也有些惊讶,她用得起这种天青灰瓷器的时候,已经有御窑专门为她烧制了,之前和之后,她都不知道这种天青灰瓷在民间卖的这样贵……

李家兄妹进去出来的很快,小厮接过李文山手里的匣子,以及李夏手里的笔,牵了匹马给李文山,李文山带着李夏,上马跟在众人中间,直奔庆丰楼。

在庆丰楼前下了马,李文山将李夏交给承影牵着,悄悄拉了拉陆仪,落后几步,低低道:“多谢你,就是……太贵重了。”

“是金世子。”陆仪笑着,看了眼金拙言,落低声音,“不必介怀,不值什么。”

李文山愕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金拙言……

承影牵着李夏的手刚走了两步,秦王站住,退后两步,从承影手里接过李夏,牵着她进了欢门,进了大堂,往楼上去。

金拙言落在秦王和李夏身后,和左看右顾的古六一起,跟在后面上了楼。

“这就是西湖,来过西湖吗?”秦王牵着李夏,径直走到对着西湖的窗户前,指着西湖问道。

庆丰楼上,对着西湖的这扇窗户……倒不如说是门更确切些,窗户开到底,外面拦了半人高的雕花木栏杆,李夏个子虽然矮,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李夏慢慢摇了摇头,两世加一起,这都是她头一回看到西湖,看到这么美丽的西湖。

“喜欢吧?”秦王见她摇头,心情往上走,笑起来。

李夏再点头,眼前的西湖,确实象古六说的:江南的灵秀,只看西湖就够了。

这西湖,和她想象中的江南,那水墨画儿一般,那雨过天睛云破处的青瓷一般的江南,一般无二,只是更灵动,更空濛……

“你这小丫头,倒没看出来,你这眼力真是不错。哥哥告诉你,这西湖,要下了雨才最好看,细雨好看,大雨也好看,要是下了雪,那就是人间极致之景了。”

秦王兴致一路往上走,示意小厮,“把那张矮榻挪过来,我和阿夏就在这儿,有窝丝糖没有?对了,我带来的那匣子糖呢?也拿来。”

几个小厮眨眼就挪好了矮榻,放上垫子,摆好高几矮几,放了满满的各色点心,茶水,以及,窝丝糖,和一匣子颜色十分漂亮,略略有些透明的糖粒。

“你尝尝这个,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秦王拿过匣子,递到李夏面前。

李夏看着匣子里的的莲蓬南瓜茄子白菜各种形状的半透明糖粒,微微有些怔神,宫里,就喜欢用这样的模子做东西,从前她喝的那些汤里,常有做成这样形状的面点果粒……

李夏拿了只小南瓜,连手指一起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一股子清爽甘甜的枣汁味儿流出来,溢了满嘴。

这里面包的全是枣汁儿……

“好吃吗?”秦王紧盯着李夏问了句。

李夏点头,这样的糖,她头一回吃,以前……她不知道御膳房还会做这样的糖……

“这哪叫糖?明明是果汁儿。”金拙言踱过来,站在李夏侧后,用折扇敲了下匣子,撇着嘴嫌弃道。

“你五岁那年,这样的糖,你一口气吃完了一匣子,还不够,哭着喊着要,你看看阿夏,比你强多了。”秦王将匣子放到李夏怀里,斜了眼金拙言。

“那你呢?你七岁那年,非说病了,熬了药,抿一抿就要吃一块糖,小半碗药,你就了两匣子糖!”金拙言一步不让。

“胡说!”秦王简直要跳起来,“你是说你自己吧,半碗药得搭上至少一匣子糖,御膳房都做不上你吃!这事谁不知道?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儿面子!是谁冠礼那天,抱着一匣子糖,说以后再吃糖就得偷着吃了?”

“你!”金拙言看样子真是气急了,“还好意思说我?前儿是谁跟人家五岁的孩子抢糖吃?人家吃一块你吃三块,就最后一块了你一把抢到手,你还好意思说我?”

李夏抱着匣子,一块接一块吃着果汁儿糖,愉快的看着两只斗鸡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互相揭短的秦王和金拙言,这些黑料儿,就来下糖真是绝佳。

陆仪、李文山和古六站成一排,瞪着吵起来的秦王和金拙言。

陆仪看的瞪着眼,无语之极,古六的兴奋远大于惊愕,一只脚在地上一起一落,就差跺脚拍手大声叫好了,李文山惊愕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咳!咳咳!”陆仪看不下去了,用力咳了几声,声音猛的高上去,高的把众人吓了一跳,“让人上菜吧,赶紧!大家饿坏了!”

“哼!”

“哼!”

秦王和金拙言相互不忿的各自哼了一声,金拙言哗的抖开折扇,呼啦啦摇的飞快,转身坐到桌子旁。

秦王看样子也气着了,将折扇猛的一收,一步走到上首,刚要坐下,又一个急旋,一把揪起李夏,将抱着糖匣子的李夏随手按在张空椅子上,自己再掷地有声的坐到上首。

第八十章 围观吵架

陆仪看着被秦王按到金拙言位置上的李夏,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坐到了下首的金拙言,抬手抹了把脸,坐就坐吧,这会儿,他实在不想再多说话了。还是装没看见吧。

陆仪拧过脸,一脸干笑示意李文山坐。

李文山惊愕过去,越想越好笑,这会儿正拼命忍着笑,一步一顿的走到桌边,目不斜视的端坐好,凝视着刚摆好几样冷碟的桌子,一下接一下轻轻吸着气,辛苦无比的往下压着那股子要捧腹大笑的冲动。

古六可不是个能忍的,用力压也没能全部压住,象漏了气一般,不时噗一声,再噗一声,噗一声再咯一声,忍的十分辛苦以及痛苦。

桌子上几乎一眨眼,就满满当当摆满了冷碟热菜。

李夏上首是秦王,下首是金拙言,她个子矮,正好,不影响秦王怒目金拙言,也不影响金拙言冲秦王错牙。

李夏抱着匣子,淡定的扫了眼正对面的陆仪,斜对面的古六,和坐在最下首的五哥,稍稍挪了挪,将怀里的匣子放到桌子上,胳膊架在桌子上,有些艰难的圈住匣子,接着吃她的糖。

“这糖不能多吃!”金拙言伸手从李夏面前拿走了那匣子果汁糖。

李夏一声不响的抓起筷子,胳膊趴在桌子上,努力的伸着头,看桌子上都有什么菜。

“你刚才不是说这明明是果汁儿?拿过来!”秦王不干了,怼了金拙言一句,吩咐刚从金拙言手里接过匣子的小厮。

“不许给!”金拙言啪的把折扇拍在了桌子上。

捧着匣子的小厮瞪着双眼,捧着匣子,象捧着一捧红火的旺炭一般。

陆仪重重的唉了一声,站起来,从小厮手里拿过匣子,转手递给李文山,“替你妹妹拿着,拿回去慢慢吃。”

金拙言和秦王怒目对视,几乎同时哼了一声。

李夏无语之极,挪了挪面前的小碗,伸长胳膊,挟了一块鱼肉放到了碗里。

“这细鳞鱼刺儿又多又细,李五,快别让你妹妹吃这个,看卡着,给铛头说,做碗鱼丸送上来。”古六见李夏竟然吃上了细鳞鱼,吓了一跳,急忙推了把李文山。

这细鳞鱼他吃一回卡一回,别说自己吃,就是看到别人吃,他都觉得卡得慌。

“没事。”李文山赶紧解释,“放心放心,阿夏最爱吃鱼,也最会吃鱼,你放心。”

“还是小心点儿好。把这鱼撤下去,告诉铛头,把刺剔出来,重新做一份吧。”陆仪紧接着吩咐。

小厮上前撤走了那碟子细鳞鱼,和李夏面前的小碗。

李夏郁闷无比的看着小厮端走了她刚挟到碗里,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的那块鱼肉。

她吃了二十来年的鱼,再多的刺,也从来没卡住过,可自从她当了太后,她们就觉得她再吃带刺的鱼指定得卡死,就是打个喷嚏,说不定也能噎死,再吃鱼,不是鱼丸就是净肉,现在好不容易吃上一回完整的细鳞鱼,又没吃到嘴里……

她这人生,总是差那么一口气!

“阿夏,你吃这个。”李文山看着明显一脸不高兴的李夏,犹豫了下,站起来,将一碟子蜜汁火腿放到李夏面前。

“这么腻的东西!”秦王嫌弃的看着摆在李夏面前的蜜汁火腿。

李文山一脸干笑,腻?他没觉得腻啊,而且阿夏特别爱吃,就是能吃到的时候少,家里偶尔蒸一回,总不是那个味儿。

“喜欢吃就吃,你谁都不用理,你这么大点,不用管什么王不王,爷不爷的。”金拙言将碟子往李夏面前拉了拉,看也不看秦王的说了句。

秦王立刻错起了牙,李文山挠起了头,古六这回不笑了,来来回回看着两人,仿佛有一点点的牙痛了。

陆仪肩膀往下耸拉着,只想叹气不想说话,可不说话还不行。

“两位爷,从一大早,你俩就吵上了,这会儿……这可是小六的生辰宴,要吵也等回到府里再吵行不行?”

“我跟他吵?他也……”秦王硬生生咽回了那个配字,金拙言横着他,哼了一声,倒没怼回去。

李夏心里咯噔一声,从一大早就吵上了,为了什么事吵?能到现在还这幅样子?

这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情份深得很。

太后修为精深,不管宫里朝里大事小事,几乎没有能让她动容的,只有说到这位侄孙时,脸上的痛惜掩饰不住,不只一回说过,王爷走了之后,鹦哥儿就死掉了一半……

她也是因为听到这些话,才敢斗着胆子试探着搭上金拙言结了盟……

李夏垂着头,一只手抓筷子,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碗,从椅子上滑下来,从众人背后,一口气跑到陆仪身边,紧挨陆仪站住,将碗放到了桌沿上。

她坐的地方,看秦王和金拙言的脸都太不方便了,陆仪这里正好,抬眼就能瞄的十分清楚,而且,她喜欢跟陆仪在一起,有他站在背后,她就觉得安全和温暖。

反正她才五岁,作为五岁孩子难得的一丁点儿优势,不用白不用。

古六从李夏开始往下滑起,一直瞪着她看着她站在陆仪身边,掂着脚尖看满桌的菜。

李文山想站起来又坐回去、坐回去又觉得该站起来,出现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才算他和阿夏都不失礼?

陆仪看着李夏挤到他身边,看了秦王一眼,再瞪金拙言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示意小厮把那碟子蜜汁火腿端过来,放到李夏面前,再吩咐小厮,“把椅子拿过来。”

小厮急忙将椅子茶水一应东西挪到陆仪身边,陆仪挪了挪椅子,古六也挪了挪,给李夏挪出个地方。

“你看看,都是你!”秦王看愣了,一直看到李夏重新坐好,才反应过来,手指就冲金拙言点过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金拙言一声怪叫。

“你俩还吵啊?”古六看不下眼了,“生辰不生辰就不提了,你俩看看,把阿夏吓成什么样儿了?她才五岁,回头吓病了……”

第八十一章 一个娃娃

“不会不会!”李文山赶紧客气,“我妹妹胆子……是有点儿小,不过穷人家孩子泼辣,吓不……”李文山话没说完,迎着陆仪瞪过来的目光,瞬间就懂了,立刻改口,“那个啥,一吓就坏!”

古六噗一声想笑,噗到一半又猛的咳起来,陆仪瞪了眼古六和李文山,示意小厮,“告诉铛头,熬几样合孩子胃口的汤水,能宁神最好。”

见李夏咬了半片蜜汁火腿就不吃了,叫过承影,“你看着侍候阿夏姑娘,看她想吃什么,给她挪些过来。”

秦王和金拙言瞪着对方,几乎同时移开目光,秦王端起茶仰头一口喝了,金拙言抓起筷子,挟了块山笋扔嘴里,用力的咬。

李夏一幅胆怯模样,不时瞄着桌面上的菜,承影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把她看上的菜挟一些,放到她面前的小碗里。

陆仪不理秦王和金拙言了,只看着李夏,时不时帮她挪一挪碗,拉一拉袖子。

古六和李文山两个埋头只管吃。

秦王一杯接一杯喝茶,金拙言对着那碟子清炒笋猛吃。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十分符合食不言的古礼。

秦王大概喝茶喝撑了,推开杯子站起来,“慢用。”站起来走到窗旁的榻上,歪到榻上看风景。

金拙言继续对着他那碟子笋一根接一根的吃。

古六和李文山对看了一眼,两人一起放下了筷子。古六站起来,转了半圈,端了碟子绿豆糕,走到窗前,没等坐下,就被秦王摆着手,连人带糕赶走了。

李文山看着还在低头吃着碗里的虾仁的李夏,陆仪见他一脸担忧,度着他的意思笑道:“放心,阿夏吃的不多,好象有点儿少,一会儿让厨房蒸碗酥酪。”陆仪说着,瞄着了秦王的背影。

“我吃好了。”李夏吃完一粒虾仁,放下了筷子。

承影要了湿帕子,小厮送过来,李文山急忙抢过去,“我来我来。”说着,一把拉过李夏,往旁边走了好几步,蹲下给李夏擦着脸,下意识瞄了眼站起来吩咐小厮的陆仪,以及吃完了那碟子笋,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窗户前的金拙言,声音压到最低,“咱们走吧,脾气太大了。”

“没事,等一等。”李夏侧头看了眼坐在窗前,摇着折扇看西湖的秦王。

李文山听李夏说了没事两个字,一颗心立刻落回原处,仔细给李夏擦了手脸,站起来,看着站了四处的四人,正踌躇往哪儿去好,陆仪招手叫李夏。

李文山忙牵着李夏过去,陆仪蹲下,低声道:“阿夏,你把这两碗酥酪拿过去,和王爷一起吃,好不好?”

李夏点头,金拙言好歹也吃了一碟子笋,那位爷只喝了一肚子茶。

陆仪松了口气,站起来拉住李文山,看着李夏跟着托着两碗酥酪的小厮,走到榻前。

李夏冲小厮拍了拍榻几,“放这儿吧。”说着,两只手撑在榻上,爬上来,挪了挪,转个身坐好,看了眼看着她的秦王,将秦王那边的酥酪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吃你的,我不想吃。”秦王好象气儿还没顺。

李夏用手指点着那碗酥酪,看着秦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吃你也不吃?”秦王收了折扇,看看李夏,再看看李夏点着碗壁的那根胖手指。

李夏赶紧点头。她吃饱了,而且,这酥酪根本就不是蒸给她的好吧。

秦王侧头斜向站在另一面窗户旁,一边和李文山说着话,一边瞄着他的陆仪。

“很好吃的。”李夏看着他看向陆仪的那一眼,轻声说了句。

秦王看了她一会儿,放下折扇,“我不吃你就不吃啊?”

李夏点头。

“好吧,我陪你吃。”秦王拧着眉头,一脸无奈。

李夏看着他这幅其实完全明了,还非得摆出我根本不想吃我就是为了陪你没有办法不得不吃的样子,想笑又想呸他一口,忍着笑意和无语,挨到榻几旁,低头吃她那碗酪酷。

两人吃完了酥酪,小厮收了碗,把那匣子果汁儿糖,给李夏送了过来。

李夏接过糖,一只手抱着糖匣子,一只手撑着,挪到秦王旁边,将糖匣子放到两人中间,低着头,先在糖匣子里挑了块放到自己嘴里,再拉了拉秦王的袖子,示意他也挑一块。

秦王看了眼李夏,斜眼过去,瞄了眼笔直站在另一面窗前,不知道看着哪儿的金拙言,掂了块糖,扔进嘴里咬着。

李夏松了口气,甩着腿,吃着糖,欣赏着眼前的西湖美景。

李夏一连吃了五六块糖,秦王伸手拿起糖匣子,递给小厮,“就吃这些,不能多吃。你要是喜欢吃,回头我让人多做些给你送过去。”

李夏乖巧的点头,伸着手指,由着秦王给她擦了手指,又对着小厮捧过来的漱盂漱了口,接着甩着腿,看景。

“你五哥说你念过千字文了?”不吃糖干看景,李夏没什么,秦王却觉得自己都无聊了,阿夏肯定更要觉得没意思了,还是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