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死妮子,簪子都让你摇掉了,明儿让你阿爹问问先生,行了吧?”徐太太一把抱过李夏,在她背上轻拍了下。

李冬看的笑个不停,阿夏这缠人的本事,真是,不管什么样的事,她都能从阿爹阿娘那里缠下来。

隔天,李县令和郭胜说了几个孩子想看钱塘潮的事,还没问到有哪儿能看,郭胜笑着直说巧了,他最爱看钱塘潮,只要在杭州一带,年年必定去看潮的,早就定了地方,虽说不怎么宽敞,可让几个孩子看潮,还是足够的。

李县令回来和徐太太商量了半天,到底不忍心让小闺女万一难过一辈子,定下来八月十七那天一早,请郭胜带着,再让洪嬷嬷带着苏叶等几个丫头,侍候李冬和岚哥儿、阿夏一起去看钱塘潮。

至于他和徐太太,他就不说了,不能离土,徐太太也不便过去,让人认出来不好。再说,有郭胜和洪嬷嬷两个看着,李冬又是个极其懂事的,已经十分稳妥了。

十七那天寅正刚过,李冬带着李夏、李文岚一辆车,洪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一辆车,郭胜带着了长随骑马跟着,往杭州城赶过去。

路上一点儿不敢耽误,在临安城买了点吃的,紧赶慢赶,申初刚过,就赶到了杭州城外,郭胜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两辆车往事先定好的客栈挤过去。

离的老远,车子就走不动了,李冬和洪嬷订等人都下了车,郭胜在前,长随在后,洪嬷嬷等人将李冬姐弟三人围在中间,一路挤进客栈。

伙计迎出来,带着诸人,径直上到二楼,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再往前往上走了半刻来钟,一片俯看着钱塘江的巨大黑石上,临着钱塘江的一面,钉着木栏杆,用竹篱隔出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小间。

众人进了其中一间,李夏转头打量四周。

隔间不大,站进来她们姐弟三个,再加上洪嬷嬷和两个丫头,已经很满了,郭胜站在了隔间外,洪嬷嬷忙将隔间里的竹椅子,拖了一把给郭胜。

李夏站在栏杆旁,极目远望着苍茫的钱塘江,江风猎猎,扑来而来,扑的她有几分噎气的感觉。

“风大,阿夏过来些,这边背风。”李冬伸手去拉李夏,李夏甩开她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继续迎着风,看被大风吹的波澜起伏的钱塘江。

她喜欢这样迎风站着,她真喜欢眼前这样的景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看潮

浑黄却因此显的格外沧桑有力的江面上,波涛汹涌,隐隐有小船起伏出没,看不清船,更看不清人,只有招展的艳丽的绸旗显目无比。

李夏抓着栏杆,掂着脚尖极目远眺。

那就是弄潮儿么?

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生机逼人的江水,和江水中自由的飞上飞上的弄潮儿,她真想生了一对翅膀,张开飞下去,掠过那些波浪,扎进水里,再跃出来,直冲上天,再冲下去,象那些弄潮儿一样,在浪尖上追逐。

郭胜站在隔间门口,眼角余光不离李夏。

远远的,有一个白点从天际线上突显出来,周围一片欢呼,“来了来了!”

李夏掂起脚尖,屏息紧盯着天际点刚开始看清楚,就飞快变大,迎面涌来的白点,李文岚扑到李夏旁边,抓着栏杆,一边看一边跺脚一边哇哇叫个不停。

李冬也站了起来,走到李夏和李文岚身后,下意识的伸手将李夏和李文岚圈在怀里,那飞快变大涌近的白点,让她有一种危险扑面而来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要把阿夏和岚哥儿抱在怀里,保护起来。

和白点一起,由远而近,冲着众人压过来的,还有轰轰的雷鸣,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快,雷鸣声也越来越响,那股威压,仿佛自天上倾压而下,要压碎一切,击倒一切。

江上原本零零散散,各自玩耍的小船和彩帆,以及一身白衣的弄潮人,这会儿站成了一排,迎着已经白成一条线的浪头,欢快的冲上去。

李夏仿佛听到了他们愉快之极的啸叫声,和在要压碎一切的雷鸣声中,穿透雷鸣声,破空而出,直抵云霄,愉快的仿佛头一回坐到那把金龙盘旋的巨大椅子上,俯看着跪了满殿的臣子的自己。

白线伴着雷鸣,带着扑山倒海的气势,扑向每一个弄潮人,拍向每一个看潮人,仿佛撕杀一般,海潮和弄潮儿迎面撞上,愤怒的海潮狂啸着扑向岸边,那海潮高的让把头仰到最高,在海潮把看着它的一切卷入江中之前,象是被弄潮儿打败了,高耸的浪头轰然倒塌,只余下狂风夹着水雾,猛扑上岸。

李冬的尖叫声混在周围一片或惊恐或兴奋,叫的简直比海潮的雷鸣还要尖利的尖叫声中,李夏听不出姐姐这尖叫是恐惧,还是兴奋了。

李文岚就简单了,哇的一声,可还没等他放声哭出来,就被水雾拍在一脸一身,生生把那阵大哭呛了回去,洪嬷嬷急忙一把抱过呛的咳个不停的李文岚。

李夏紧挨着栏杆,迎着猛扑上来海潮,兴奋的扬起胳膊,这一刻,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压下那股子迎着浪头跳下去的冲动。

第一个潮头退下,又一个潮头涌上来,气势却差了太多,这海潮,积聚了一年,只聚起那一个潮头的力量,之后,就是一而再,再而衰了。

李夏两只手紧紧抓着栏杆,看着渐行渐退,越退越温柔的潮水,兴奋的微微发抖之余,又有无数失落。

江面上的弄潮儿,来回舞着湿透的彩旗,在江面上愉快的滑来滑去,往岸边滑过来,这一场的你死我活,已经结束了。

李冬脸色苍白,伸手去拉李夏,”阿夏,吓着你了?别怕。”

“我没害怕。”李夏前一半衣服全湿了,脸颊绯红,眼睛亮的让人不能直视,李冬看着她,这眼眸里的光亮,让她看的心悸而畏缩。

李冬和李文岚的衣服也都湿了大半,洪嬷嬷和苏叶急忙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薄斗蓬,洪嬷嬷一边给李文岚裹斗蓬,一边懊恼不已,看潮前就该把斗蓬裹好,头一回,没有经验。

郭胜看着洪嬷嬷道:“我在客栈订了间房,能用上一两个时辰,过去洗一洗,换换衣服吧。”

顿了顿,郭胜接着解释道:“明天水军演武,这一带的客栈,早一年前就订满了,实在是找不到能过夜的空房间。”

他这是解释给李夏听的,不过李夏没听到,她正紧抓着栏杆,看着越退越远的海潮,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唐承益说她象个弄潮儿了。

“阿夏,走吧,咱们去换了衣服,再喝碗姜汤,吃点儿东西,就该回去了。”李冬去拉李夏,刚才阿夏那亮的吓的眼眸,让她心里生出一股自己没有觉察的惧意。

“我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你们换好衣服我就过去,让……”李夏话没说完,郭胜立刻接话道:“我看着九娘子,嬷嬷放心,六娘子放心。”

李冬撤回了手,洪嬷嬷皱起眉头,板着脸正要把李夏叫回来,郭胜拱手笑道:“这会儿大家都要洗理换衣服,客栈热水只怕一时供不及,就是回去也得等上一轮两轮,九娘子想看,就让她看一会儿吧,来都来了。”

洪嬷嬷一想也是,再说又是先生发的话,点头应了,“榆叶你留下……”

“不用了。”李夏回头吩咐了句,郭胜立刻笑道:“嬷嬷这里最需要人手,九娘子这里,橙叶就是留下,也是站着。”

洪嬷嬷一想也是,嘱咐了李夏两句,拉着李文岚,苏叶扶着李冬,榆叶抱着包袱,一起跟着伙计,往客栈下去。

洪嬷嬷等人走远了,黑石上的观潮人,也一涌走远了,巨大的黑石上,眨眼间只余了寥寥数人,和着呼啸的风,江水的拍岸声,那份刹那繁华之后的寂寥,让人萌生出一股天地悠悠唯我独在的悲怆之意。

他们这个隔间,左右都走的空无一人了,不算太远,和远远的人,三五成群,往下,或者往上,接着游玩。

郭胜进了隔间,在李夏身后两三步站住,低头,却带着一种仰视感觉的看着李夏。

“这钱塘潮,你年年都看?”李夏头也不回的问道。

“只要在两浙一带,赶得及,都来看上一回两回。”郭胜心里猛的一跳,急忙用力压下那股子激动兴奋。

这是她头一回不是吩咐什么而和他说话。

第一百三十章 你要想好了

“有什么好看的?”这是疑问句。

“看天地造化之神奇。”郭胜答的很快。

“你这猎奇的心,太浓了。”李夏回头看了眼郭胜,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撑着椅面,爬上坐下,示意郭胜,“挪到栏杆边上。”

郭胜上前,连椅子带李夏搬起来,放到挨着栏杆。

“这大半年,日子过的如何?”李夏看着渐渐平静,却越来越苍茫的钱塘江。

“安稳平静。”郭胜犹豫了下,他不清楚她这么问的用意。

“这就是我要过一生的日子。”李夏侧头往上,斜了郭胜一眼。

郭胜一个怔神,随即恍悟,“五爷在王爷身边,大老爷摇摆不定,京城伯府更不省心。一生的安稳平静,姑娘想要,必定是有的。”

“你聪明的太过了。”李夏声音微冷,仿佛当年她熟知一切时,面对心机生疏的年青臣子。

郭胜看着她,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猎奇猎胜,这一回,你看走了眼。我和天下诸人一样,一个女孩子,人身肉体,无所长无所倚,只不过,我比别人早懂事了那么几年,僻如甘罗,十二岁为相,不过早懂事了几年而已。”

李夏声音里的那丝冷意敛去,轻缓平和的闲话。

“千年以来,甘罗只有一个。聪慧早熟如甘罗,已经是天下至奇之事。”郭胜看着端坐在椅子里的李夏,甘罗是纵横在传说中的奇人,甘罗远不如她。

“你想好了就行。”

郭胜提着全幅精神,准备着应对下一个问题时,李夏话锋突转,“回去吧。”

说着,跳下椅子,冲郭胜伸出手,郭胜呆了下,急忙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手递到李夏的手旁,先从上,又转从下,李夏哼了一声,一把抓住郭胜的手,抬头看着塌肩弯着腰的郭胜。

郭胜呆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赶紧站直,半边身子僵硬无比的牵着李夏,往山下客栈过去。

到了客栈,李夏松开郭胜,自己走过走廊进屋,郭胜看着她进了屋,转身到大堂里坐下,要了碗擂茶,喝的嘴里五味俱全、鲜香美味,心里更是五味俱全,激动兴奋。

客栈屋里,李文岚已经简单擦洗,换好了衣服,坐在椅子上喝着碗姜汤。李冬还在擦洗。看到李夏进来,衣服还湿着的洪嬷嬷急忙一把拉过她,脱了斗蓬,一边唠叨不停,一边把她拖进净房脱衣服擦洗换衣服。

忙了小半个时辰,李冬李夏等人都简单擦洗好,换上干衣服,又喝了姜汤,又出到雅间,好好吃了顿饭,夕阳西下时,上了车,离开杭州城,连夜赶回横山县。

李夏和李冬回到横山县衙时,李文山正一身戎装,跟在秦王身后,大瞪着双眼,不停的吸着气,观看一年之中,气势最为壮观的钱塘潮,那钱塘潮挟风带雨,惊人的气势扑的他下意识的上身后仰,这钱塘潮真是太壮观了,可惜阿夏没能看到。

大潮一波一波的退去,江边的承影往上打着手势。

秦王正要往下走,罗帅司上前半步,苦着脸,明知不可劝还是硬着头皮再劝:“王爷,今天风浪太大,还是在岸上观看水军操练吧,历年的规矩,主帅从不上船。”

“这是阿娘的吩咐,让我练练胆量,去去娇气。再说,你是主帅,我又不是。”秦王笑容温和,稍稍错开半步,绕过罗帅司,径直往江边下去。

罗帅司伸长脖子,提心吊胆的看着秦王下了台阶,上了一艘和别的战船没什么分别是的大船,一咬牙,手里的小锦旗挥了下去。

“帅司且宽心。”姚参议挨着罗帅司,低低宽慰道:“杭州城水性最好的弄潮儿,都在那船周围,那船上也挑的都是水性最好的,不会有事。”

“你这是屁话!”罗帅司提着颗心,没好气的堵了句,“只要落了水,救的再快,也是落了水,就是出事了。出了事,那就是水军操练不精,就算王爷不计较,太后不计较,皇上必定饶不过,前程就不提了,你我这身家性命……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这真是……”

“帅司宽心,反正,也在船上了。”姚参议比罗帅司淡定不少,劝又劝不下来,现在,人都在船上了,再担心也没用了不是。

罗帅司连叹了好几口气,往边上站了站,伸长脖子,不错眼的只盯着秦王那只船。

船上,秦王站在前面完全敞开的前舱门口,眼里带着兴奋,看着迎着船头拍起的混浊的浪花,吸了口带着浓浓腥味的水雾,侧回头看了眼陆仪,“告诉关铨,开始吧。”

陆仪手里的小旗挥动。

江面上的几十只船,在江水中起伏破浪,很快分成三处,一阵急促鼓声还没落音,弓弦声和长箭的破空声暴然而起。

金拙言早就一步上前,提着盾牌,护在秦王身侧。

听到弓弦声箭声,李文山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不是说演武么,怎么真打起来了?这弓弦,这箭声……

李文山一阵惊恐,一步上前,拦在秦王侧面,扎着手,好象要用手拦住什么,“快,快进去!真打起来了!”

“这是演武!”古六气乐了,一把揪回李文山。

“箭!”李文山一个怔神。

“箭都是去了头包了棉的,你没见过演武啊?”古六手下用力,将李文山再往后拖一些,“回来回来,别碍事儿,世子上前,那是因为他练过功夫,功夫还不错,防着万一有不长眼的把箭射偏了,虽说包了棉,碰到劲儿大的,也痛得很,你往前窜什么?添什么乱?”

秦王回头看了眼李文山,满眼的笑意。这傻小子吓成那样,倒先掂记着护到他身边。

陆仪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和周围的船只上,不时发出短促的号令,让他们所在的这只船,既身处演武的最中央,又不受演武双方的波及。

江上船猛箭密,罗帅司站在岸上,一张脸青的没人色。紧挨罗帅司站着的姚参议,惨白着脸,浑身发抖。

郑漕司两只手紧紧握着栏杆,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紧张,浑身一直抖个不停,王同知一张脸煞白,呆站的象被定住了一般。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主帅不知道的演武

只有谢宪司,挨个看着众人,莫名其妙之后,一下子想到某种可能,想到的瞬间,恐惧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难道是有人要谋害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罗帅司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转身冲着诸参议幕僚一声大吼。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转头,齐齐看向关铨军中几个凑过来看热闹的军中参赞。

几个参赞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离罗帅司最近的一个中年胖参赞被罗帅司手指点着,陪着一脸笑,“什么?怎么回事?”

“这演武!这是怎么演的?”罗帅司气急败坏。

“一直……都是这样,分两军,就是……这样。”中年胖参赞被罗帅司的气急败坏吓着了。

“要打成什么样儿?”王同知反应最快,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胖参赞质问道。

“就现在这样,你看,差不多了,那边已经分割出一条船,那一条也快不行了,一直都是这样……演……”胖参赞被王同知揪的扎扎着两只手,不知所措,就是演个武,能打成什么样儿?

罗帅司抬手捂在了脸上,都怪他没跟关铨说明白,这钱塘潮水军演武,就是演啊,敲敲鼓点,几条船你来我往挥挥彩旗,怎么好看怎么演,哪是关铨这种演武……他这哪是演武?他这是打仗呢!

谢宪司往后退了半步,低低和幕僚常先生嘀咕了句,常先生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找人打听去了。

罗帅司白着张脸,事情到最坏,他倒淡定了,几步走回去,坐到他那张高大的主帅椅上,这会儿,他除了端坐求海神保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从庙子头到六和塔,挤的密不透风的看热闹人群,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倒比罗帅司明白的快,早就兴奋的欢声雷动,叫好声此起彼伏,这样的演武,可比往年挥挥彩旗好看太多了。

常先生出去回来的极快,俯耳和谢宪司说了几句。谢宪司这下全明白了,瞄着板着脸端坐在帅椅上的罗帅司,笑意刚从嘴角溢出,就凝固在嘴角了。

罗帅司不知道今年这演武是这么演的,他身边没人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谢宪司眼风飞快的扫了圈诸人,那就是说,这杭州府,这两浙路的水军,不光是不在罗帅司掌管之下,而是,他根本一无所知!

那骑兵步军呢?厢军呢?

邻近的江南东西路呢?旨意可是说过:一体节制……

谢宪司越想越多,直想的一张脸也青白起来。

太后到杭州,也不过一年半,深居不出,从无动作……

船上的李文山,看的眼花缭乱,胆颤心惊,紧张的连晕船都忘记了。

紧挨着他们船前,一艘船猛冲过来,一头撞上和他们只差了半条船位的另一艘船,两只船一起剧烈摇晃,一条桅杆发出刺耳的咔嚓声,直直摔下来,砸到另外一只船上,三条船上吼声叫声骂声混起一片,船上的水军,摔下江的,自己跳下去的,被别人扯下去的,一会儿功夫,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就人头浮动,象下满了饺子的混汤水。

李文山冲过去扒到船舱窗户上,看着有小船过来,把落水的人一个一个揪上去,才松了口气。

古六斜着他,一脸嫌弃,这会儿金拙言顾不上嫌弃李五,只好由他来嫌弃了。

古六叹着气,正要过去把李文山抓回来,刚抬脚,不知道从哪只船上倒下的主桅,呼啸着砸在秦王他们这只船的船侧,只砸的水波轰然飞起,秦王这只船被水波冲的剧烈摇晃起来,古六唉呀一声,直直的扑进了李文山怀里。

李文山后背顶着窗台,被古六一头撞进怀里,直撞他唉哟惨叫,一边叫,一边看向秦王那边。

桅杆还没落进水里,陆仪已经一个箭步,一只手抓住门柱,另一只手抱住了秦王。

金拙言往后退到紧挨着秦王,竖起盾牌挡住扑面击来的江水。

船飞快的往旁边避让过去,两三只小船飞速窜过来,不等靠近,几个将官就从船上一跃跳上来,直踩的小船几乎没入江中。

“没事。”陆仪扶着秦王站稳,示意白着脸冲过来的几个将官。

“真是精彩!”秦王抬手抹了把溅了一脸的江水,看着几个已经跪倒在他面前的将官,“鹦哥儿扶他们起来,真是精彩极了。”

金拙言急忙上前,一只手拎着盾牌,一只手虚扶出去,几个将官站起来,见秦王只有惊叹没有生气,顿时笑逐颜开,拱手退了半步,转身跳回到小船上。

鼓点声起,每只船上都响起鼓声,清脆有力,节奏很快,混战成一团的船只飞快的排成两队,无数彩旗挥了出来。

罗帅司一跃而起,沿着陡峭的台阶往江边飞奔,姚参议惊愕的瞪着灵活敏捷到出奇的罗帅司,帅司这是吓狠了。

秦王大半边身子都是湿的,看起来气色极好,神彩飞扬的下了船,先恭喜罗帅司治军有方,罗帅司白着张脸,一颗心落回去,差点合掌阿弥陀佛。

回到明涛山庄,陆仪示意李文山撩起衣服,李文山后背一宽条淤青,已经僵起来一指来高。

古六不停的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恼无比,金拙言凑近,仔细看了看,“没事,皮外伤,让陆仪给你抹点药,三五天就好了。”

“你这叫操心太过!”秦王用折扇敲着李文山的头,“你跑到窗户边上看什么?怕那些掉江里的水军淹死是吧?这水军要是掉江里就淹死了,还叫水军?再说,这是演武,那江里有救生的小船,还有水鬼,不怕他们淹死,还怕淹着了咱们呢。你也太……唉!”

李文山后背疼的不敢动,被秦王说的一想也是,跟古六一样,也懊恼起来。

“你跟小古回去养两天……”秦王话没说完,李文山蝎子蛰了一般叫道:“不用!真不用!他家……真不用!”

让古六院里那一群丫头侍候他,还是算了,受不住。

“这点伤没事,刚才世子也说了,皮外伤,中秋节也没回去,本来就说了,演武结束我回去住两天,说好了的,要是没回去,阿爹阿娘担心不说,阿夏肯定得难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事隔半年

李文山赶紧说自己的打算,他还是回家的好。

秦王犹豫了下,点了头,“凤哥儿安排人送他回去。”

陆仪看向李文山,“骑马还是坐车?”

“还是骑马,骑马快,再说,伤在后背,坐车不如骑马方便。”

陆仪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李文山的伤,象金拙言说的,不过是皮外伤,陆仪的伤药极其好用,再加上李文山这个年纪,正是生长恢复力强盛的时候,不过两三天,僵起就完全平复,只是还有点儿淤青了,李文山就着急赶了回去。书院要旬考,还要跟着陆仪练功夫。

回去没几天,李文山打发吉二回来一趟,传话说,秦王要在九月初八那天,请李文岚和李夏到杭州西湖应景登高。

李夏坐在秋千上,一边慢慢晃着,一边想着这份邀请。

这是自元夕节以来的第一份邀请,是因为演武那天,五哥受了伤?五哥受伤,是因为五哥自己笨,他可犯不着请客弥补,最近好象一切太平……

去看看再说吧,大半年不见,她很想看看他怎么样了,他是太后的命根子,可能的话,她希望他好好儿的。

李文山初七下午回到家,第二天一大早,吉大骑马带着李文岚,李文山带着李夏,很快就赶到了西湖边上,直奔某处私家船坞。

一艘并不怎么起眼的游船靠在岸边,承影站在岸上,看到一行三匹马过来,急忙上前几步,挥手示意侍卫放行。

李文山冲到离承影十来步,勒停马,承影急忙过来,接下李夏,李文山跳下马,旁边吉二已经接下李文岚,承影牵着李夏,李文山牵着李文岚,上了游船。

游船十分阔大,在风平浪静的西湖中,平稳的跟地面上几乎没什么分别。

整只船,就是个阔大的厅堂,四面窗户很低,帘幔低垂,清风微微。

李文岚踏上船,看到古六,眼睛就亮了。李夏抓着五哥的手,带着丝丝小心,打量着四周。

陆仪站在船舱门口,笑着和三人打招呼,“岚哥儿长大了,阿夏长高了。”

李夏冲陆仪曲了曲膝,笑容绽放,隔了这么久又看到他,真让人心喜。

陆仪笑起来,侧身让进三人,李文岚规规矩矩的冲船舱里的三人一一见了礼,就直奔古六过去。

金拙言站起来,走到李夏面前,抬手比划了下,“长个了?”

“哥哥长个了。”李夏仰头看着金拙言,他比五哥小一岁,正是窜个的时候,她长个,哪有他长的快啊!

“过来我看看。”秦王歪在摇椅里,冲李夏招手。

金拙言侧身让过,李夏站到秦王面前,秦王坐直,上上下下将李夏打量了一遍,“是长了点儿。”

李夏仰头看着他头上的金冠,和横在金冠下面的那根白玉簪。

秦王看着她的目光,侧了侧头,目光往上挑了眼,笑起来,“你看什么?”

“五哥说你行了冠礼。”李夏在看他头上的冠和簪,他行了冠礼,听说皇上实封了两个县给他,今年的中秋钱塘演武,他站到了战船上。

“你知道什么是冠礼?你五哥告诉你的?”秦王在李夏额头上弹了下。

李夏点头。

“那你说说,什么是冠礼?”秦王忍不住笑,金拙言坐回去,挪了挪椅子,看着李夏,以及和李夏说话的秦王。

“先生说,行了冠礼,就是说你是大人了,要做大人做的事。“这是郭胜解释给李文岚听的。

秦王脸上的笑容不易觉察的滞了下,随即哈了一声,“你还真知道,不错。”秦王抬起手,小厮立刻将一只匣子打开,递过来。“给你的,尝尝,石榴味儿的,就这一阵子能吃到。”

李夏接过匣子,左右看了看,在挨着秦王椅子放着的一只小矮凳上坐下,掂起一块糖放进嘴里。

“你去看钱塘潮了?”秦王和李夏一高一矮的坐着,看着李夏抱在怀里的糖匣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