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秦王先笑起来,招手叫阿夏,“阿夏,哥哥给你送的糖,你多吃了没有?冬姐儿在这儿呢,你要是瞎说,冬姐儿立刻戳穿你。”

“阿夏多吃了!多吃了好几个,我说她她不听,我没多吃。”李文岚立刻跳出来举报。

古六哈哈笑起来,抬手在李文岚头上敲了下,“你肯定没抢过阿夏。今天糖多的是,许你多吃几个。”

几个人连说带笑,将李冬从头笼到脚的那股子浓烈的尴尬和无所适从消去了不少,虽说还是紧张,却是羞涩居多,难堪减少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烟火精彩

李文山懊恼无比的拍着头,冲众人团团拱手。

李夏拉着李冬,往刚边陆仪站的地方过去,”姐姐,咱们到这边,这儿最好。”

刚才陆仪站的地方,在暖阁拐角,一个斜斜的、小小的拐角拐出一片地方,和暖阁中间似隔非隔,往外看却视线极好,正是躲清静的好地方。她和姐姐就躲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这场烟火,最好不过。

“阿夏找赏景地方这本事,真是厉害。”古六弯下腰,冲李夏竖起大拇指。

李夏没理他,只顾拉着李冬,往那个拐角里过去。

李冬被李夏按着,坐在拐角靠里那把堆满锦垫的宽大扶手椅上,李夏站在她前面,双手扒着窗户往外看,苏叶侍立在椅子后面,没多大会儿,远处湖边和湖面上的烟花,就开始了。

头一轮的烟花,就五光十色、璀璨无比的照亮了她们面前的几乎整个夜空。

李冬一下子站了起来,上身靠到窗户上,看的大睁着双眼,屏着气,几乎不能呼吸了,这烟火,漂亮的象做梦。

李夏仰头看了眼姐姐,和同样看的直了眼、半张着嘴的苏叶。

她头一回看这样绚丽的烟火,是姐姐和亲那一年的元夕节,满府的人都去看灯看烟火了,她也想去,姐姐就偷偷带她去了,她乐疯了,回来的太晚,姐姐被罚跪了一夜,寒气透体,高烧不退。

要是那年她没有缠着姐姐去看烟火,也许姐姐就不会病死在半路……

李夏将下巴抵在窗棂上,抵的头昂起来,把一腔惨痛之意昂回去。

李冬傻子一般看着窗外的烟火,这样漂亮的烟火,这样的绚烂美好,比她整个人生都精彩。

烟火一幕接一幕绽放,五彩缤纷,每一只都展示着盛世帝国的繁华,李夏下巴挪下来,牙齿啃着柚木窗台,看着烟火出神。

这些,都是宫里年年都放的烟火,他们年年都说这是新品那是新品,可在她看来,年年都没有任何新意。

这烟火,她看了多少年,就厌恶了多少年。

从前,每到放烟火的时候,宫里必定出事,后来,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宫里就不出事了,再后来,高高端坐着看烟火的,除了她,只有她的儿子了,她却早就厌倦透了这一刹那的绚丽。

可是,今天这烟火,好象和从前每一次的都不一样,李夏听着身后李冬和苏叶一声接一声低低的惊叹,嗯,这烟火在江南,是透着喜庆的。

李文山端了两碟子点心过来,放到几上,“冬姐儿尝尝这个酥蜜,比外头买的好吃多了,上次家里买,我看你吃了好几个,还有这蟹壳黄,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李夏瞄了眼粘粘乎乎的酥蜜,和那碟子碰一碰就乱掉渣的蟹壳黄,横了五哥一眼,闷的差点哼出声来,粘乎乎的酥蜜还算好,这蟹壳黄吃起来多没形象,他让姐姐吃这个,这不是难为姐姐么,这个五哥,唉!

李文山放下两碟子点心,拉了把椅子过来,陆仪踱过来,隔了五六步,勾手指示意李夏过去,李夏见五哥在姐姐旁边坐下了,从旁边闪身出去。

陆仪蹲在李夏面前,指了指暖阁西面居中,坐在正对着烟火的矮榻上,转着折扇,一脸无聊的秦王,“王爷给你带了几种新鲜味儿的糖,你要不要去尝尝?”

李夏回头看了眼冬姐姐,陆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问道:“姐姐喜欢吃什么?”

李夏想了想,靠近陆仪,依耳低低道:“姐姐最喜欢吃乳糕,还有酥螺,最好是橙子味儿的,还有姜丝梅。”

陆仪一边笑一边点头,“阿夏果然最疼姐姐,那姐姐爱喝什么汤水,阿夏知道吗?”

“椰子酒。”

陆仪眼睛微微睁大,李夏伸一只胳膊圈在陆仪脖子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姐姐最喜欢喝椰子酒么?”

“为什么?”陆仪十分配合。

“我们在江宁府的时候,姐姐总是问我:阿夏你要不要喝椰子酒啊?要不就问六哥,岚哥儿你想不想喝椰子酒啊?”

陆仪想笑又赶紧忍住,不停的点头,“阿夏真是聪明,古家六哥哥也最爱喝椰子酒,我让人拿你姐姐最爱吃的点心送过来。”

“谢谢你。”李夏郑重道谢。

陆仪点头,手指悄悄往秦王那边点了点,李夏点了点头。

陆仪看着李夏甩着胳膊过去了几步,才站起来,退到门口,吩咐了小厮,再慢慢踱过去,站到李文山侧后,隔了五六步,微笑着听兄妹两人说话。

李夏走到矮榻旁,看着看起来象是没看到她的秦王,伸手拉了拉秦王的衣襟,看着看向她的秦王,拍了拍矮榻,示意他抱她上去。

秦王瞪着她,不情不愿的伸出一只手,坐在矮榻旁边椅子上的金拙言站起来,和秦王同时,一人拎了李夏一只胳膊,把她拎了上去。

李夏上了榻,踢掉鞋,先爬到榻几旁,将几匣子颜色不一的果汁糖一匣子一匣子搬到秦王旁边,放好,再爬过去坐下,把裙子仔细拉好,挪了挪坐好,手指在几个匣子之间犹豫了片刻,挑了匣子淡绿色的,捧起来先送到秦王面前。

秦王不错眼的看着她踢鞋、搬糖、仔仔细细的理裙子,一直看到她捧匣子过来,一边笑一边将折扇换个手,伸出手去拿糖,“都是给你的。”

李夏没看到秦王伸出来的手,听他这话是不吃的意思,捧回匣子,往金拙言那边举过去。

秦王一只手将将伸到匣子上面,匣子却跑了,顿时呆在了那里。

金拙言看着秦王呆在半空的那只手,和一脸呆滞,一边闷笑,一边伸手拿了块糖。

李夏将匣子放到自己腿上,秦王狠狠的横了眼金拙言,呆在半空的手接着往前伸,从放在李夏腿上的匣子里,捏了一粒糖放进嘴里,再伸手过去,又捏了一粒。

李夏哪里会理会他捏了几粒,吃着糖专心的看烟花。

“阿夏,你们在江宁府玩的开心吗?”秦王又吃了几粒糖,从李夏腿上拿走匣子,换了另一个味儿的匣子放上去,接着吃。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闲话

“开心。”李夏点头。

“都玩了什么?最喜欢什么?”秦王很聪明的换了个问话方式。

“吃了素斋,去做客,有个小姐姐对我很好,到河边看演武,看河灯。”李夏想着李文楠应该会怎么说,话说的有点儿慢。

“素斋?那就是去寺里了?寺里好玩?”

“不好玩,山上好玩。”

李文楠讨厌寺里,喜欢在山上冲上冲下。

“唐家哪个小姐姐对你很好?”

“家玉姐姐。”

他知道她们去的是唐家,五哥告诉他的,还是……

“那哪里最好玩?”

“演武,还有河灯。”

看演武的时候,李文楠兴奋的声音都变了。

“秦淮河上的演武就是装装样子,以后等咱们到了京城,我带你去看金明池演武。”

李夏点头,想象着李文楠,问了句,“金明池有水吗?”

秦王眉毛挑起来,这丫头主动问他话了,真是太难得了。“有!当然有,池么,当然有水才叫池,水很多,很深。”

“你大伯娘对你好不好?”李夏问了一句,就不再往下问,也不说话了,秦王只好再找话说。

“好。”李夏点头。

秦王又拿起李夏腿上的匣子,再换一个。

“阿夏喜欢看烟火?”秦王把头放低,从李夏的高度往外看。

“嗯。”

“那喜欢听戏吗?”

李夏犹豫了,李文楠喜欢听戏吗?好象不会,她根本坐不住,也许神怪戏会喜欢,不过也说不定,她胆子不大……

“没听过戏?”见李夏捏着粒糖,一脸呆萌的样子,秦王笑出了声,再问道。

李夏想点头,却没敢点下去,她好歹六岁了,没听过戏有点儿不可能吧,唉,跟他聊天是真累!

秦王看她还是一脸呆,笑的肩膀都动起来,“阿夏,什么是戏,你知道吧?”

李夏忍不住斜了眼秦王,干脆摇头,摇了下,再摇一下,态度十分坚定。

他既然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

秦王这下笑的简直要往后仰倒,一边笑,一边扬声叫李文山,“李五,你过来,你妹妹不知道什么是戏,你不是说,你在太原府的时候最喜欢看戏,难道没带你妹妹去看过?你就是这么疼你妹妹的?”

“怎么没看过,你肯定没问清楚。”李文山几步跳过来。

金拙言立刻站了起来,看着那只拐角,往旁边斜了两步,站住,退回,重新又坐了回去。

那边拐角,李冬见五哥跳起来就跑了,顿时紧张起来。

陆仪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指着外面正在灿然绽放的烟花笑道:“这是百鸟朝凤。是将作监去年专程做出来,孝敬太后娘娘圣寿的,不过去年因为王爷一直病着,太后心情不好,见不得热闹,直到这会儿,才拿出来。”

陆仪声调轻缓随意,李冬听的入神,顿时有了无数遗憾,刚才的百鸟朝凤,她光顾着紧张五哥走了,没顾上看。

“这百鸟朝凤一共五十四支,分了三组,你看。”陆仪示意外面。

窗外,轰鸣声中,中间一支璀璨无比的五彩烟火炸响,周围无数各色小烟花随即噼啪不停,李冬看的惊叹不已,果然是百鸟朝凤。

“这支叫连年登高。”陆仪指着百鸟朝凤之后,一个比一个窜的更高的绚丽烟火球,“这是宫里的常例烟火,年年都放,还要放很多,取个吉利之意。

有一年,城外存放连年登高的烟火库走了水,满库的连年登高一起往上窜,那时候,管将作监的是位宗室,跟皇上说这是吉兆,气的皇上论国法之前,先行了家法,让人扒了裤子,当场打了十板子。”

李冬听的差点笑出声。

“这是春光满园。”陆仪指着窗外一片姹紫嫣红介绍:“江娘娘最喜欢这支烟火,这些年一直备的很足。”

“是很好看。”李冬声音里带着丝丝怯意,低低接了句。

“……这个叫得胜还朝。”

窗外,一群明亮的光球旋转啸叫着,从天空往地面旋转而下。

隔着拐角,李夏时不时瞄一眼站在窗前,兴奋的两颊绯红的姐姐,和苏叶的半边脸,她这个位置,能透过两个窗户看到姐姐的脸,室内这一边,却只能看到陆仪的一片衣角。

烟火漫长而又飞快,看完了烟火,秦王站起来,一脸遗憾,“我得走了,来前阿娘再三嘱咐,只许看烟火,看好烟火就得回去,要是回去的晚了,又要惹她絮叨不停。李五要是去看灯,让凤哥儿多安排几个人侍候你们去。阿夏不许去,你太小,不许熬夜,等你大了再去看灯。”

金拙言一向是与秦王同进同出的,李文山看向古六,古六急忙摆着手,“我最讨厌人挤人,你要看自己去。”

李文岚想看灯,可听古六这么一说,立刻就犹豫了,古家六哥哥讨厌人挤人,他好象也很讨厌人挤人。

李文山看了眼李冬,犹豫了下,还是甩了甩手,“算了,还是不看了,反正这灯年年都有,明年再看吧,一年看一样。”

他这会儿是明白极了,要是去看灯,外面那么多人,他一个人可顾不住冬姐儿,阿夏和岚哥儿三个,苏叶也是个小姑娘,也得他护着,指定又是烦劳陆将军,或是承影,陆将军事儿多得很呢,承影也忙得很,他不能再添乱了。

秦王已经往外走了,金拙言示意陆仪留下安置李家兄妹,自己紧跟了出去。

古六打着呵欠看向陆仪,“我带李五回去我家……”

“不用,昨天一早,王爷就已经安排下了,我带他们过去。”陆仪笑道。

李文山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去住客栈这话,李文山没能说出口,这城里,这会儿肯定是找不到空房子的,“……不用陆将军,让承影带我们过去就行,你……”

“五郎不必客气。”陆仪笑着打断了李文山的客气,让过李冬,古六伸手牵住李文岚,“我也送你们过去,正好过去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教不会的细节

李夏忍不住白了古六一眼,陆仪经手安排的事,虽然是紧迫之下,也轮不着他说什么看看缺不缺东西这样的话吧……他跟五哥一样,都是心大脸也大,嗯,真都是从小看大。

陆仪蹲下,抱起了李夏,一起往外走。

前面小厮提着灯笼,逶迤走了两刻来钟,进了间两进的小院,婆子丫头迎出来,站成两排。

陆仪没再往里进,在院门口放下李夏,笑道:”五郎就将就一晚,明天早上,我让承影过来接几位回去。”

李文山连声谢了,看着陆仪和古六走远了,才牵着李文岚,和牵着李夏的李冬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李夏沐浴洗漱出来,睡在被窝里,连连打着呵欠,半梦半醒中,听着姐姐和苏叶的说话声。

“……没看到花灯……”

“五哥说的对,一年看一样……苏叶,看了今天这样的烟火,我觉得,我这辈子,不管怎么样,都心满意足了……”

李夏一个怔神,一下子清醒了,姐姐这话,这浓浓的渗合成一体的苦涩和甜蜜,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直到傍晚,兄妹四个才回到横山县衙。

李文山应付了李县令和徐太太事无巨细的询问,又被徐太太捉着看了一会儿明天一早启程要带的东西,好不容易抽身出来,赶紧去找李夏。

两人在李文山那间小书房里,对着桌子上一豆灯光,低声说着话。

“阿夏,都是我……真是笨!他说让我带弟弟妹妹,我没多想,冬姐儿早就想到杭州城看烟火看灯,我没想到……真就是没想到……”

“去也去了,回都回来了,你还想这些有什么用?”李夏神情淡定,这是与事无补的无用懊恼。

“阿夏,我总觉得,王爷说回去晚了太后娘娘絮叨,这话好象哪儿不对,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李文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就是想不出哪儿不对劲。

“咱们昨天住的那间小院,是咱们到了之后,才赶着收拾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哪儿看出来了?”李文山怔了。

“不是看,是听到,先前暖阁里,古六说,要带咱们去他家。”李夏看着五哥。

李文山不停的点头,“嗯,我听到了,怎么了?”李文山努力的想,这句话怎么了?很平常啊。

“要是早就安排好了,古六还要说这话么?”

李文山恍然悟了,“对啊!怪不得古六说,他要去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赶得急才会缺东西。”李文山倒是闻一知十。

李夏横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还有,后来,我又听到两个小丫头嘀咕,一个说提着灯笼擦的,也不知道擦干净没有,另一个小丫头说,嬷嬷说差不多就行了,天不亮就走了。”

李文山连眨了四五眼,长长的喔了一声,“那可是,咱们到城外时,天就黑了,真是,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嗯,五哥,以后你要多留心细处,其实,不用到古六说这话,也都能看出来了。一是秦王他们,穿的都是厚底的羊皮靴子,就在暖阁里坐着看烟火,用不着穿厚底靴子的。”李夏晃着腿,看着李文山。

“还有,你看秦王他们今天穿的衣服,都很平常,料子就是最普通的绸缎,没有缂丝,连织锦缎都不是,没有龙纹,没有海水纹样,幞头上缀的那块玉,也平常得很,走的时候穿的斗蓬,都是厚实的灰狐里,都是要逛街看灯的打扮。

他们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看完了烟火,再去看灯,一直玩到天亮,看过收灯,他们回去,咱们回来。这是京城的风俗,这热闹玩乐,是要玩上足足一夜的。这样,是用不着安排咱们住下的地方的。

可是,昨天姐姐去了,他们一群人,带着姐姐逛上半夜一夜,这算什么?所以,只好看了烟火,他们回去,给咱们找个地方歇上半夜。”

李文山一边听一边揉脸,一把接一把的揉,连声唉唉唉,越听越懊恼。

“再揉,脸皮都要揉皱了。”李夏踢了五哥一下,“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懊恼的,是想让你学着留心细处。这事你最多三成错,他们至少七成。

再说,就算他们说清楚了,除非咱们都不去看这场烟火,只要咱们去,姐姐就一定得去,今年这样的烟火,姐姐要是错过了,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机会看了。”

李文山不揉脸了,呆着眼看着李夏。半晌,点了下头,又点了下,“我也是这么想……”一句话没说全,李文山突然冒了句,“阿夏,这回肯定不是上回了,你……冬姐儿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看这样的烟火。”

李夏正甩着的腿一僵,呆怔了片刻,看着李文山,慢慢点了下头。

出了十五,年就远了。

十六一大早,李文山就赶到了万松书院,他开学了。李县令拜了衙神,开衙办公,徐太太打发洪嬷嬷到刚刚开门的人市,找人牙子挑人买人,李夏和李文岚的小课堂也开了学。

一切如旧,只除了李县令最信任的人,从陈师爷换成了郭胜,以及,县衙后宅多了六七个小丫头。

刚出了正月,宪司林明生就病倒了,几天后就上了折子,病体不支,请求归养。

一个月后,新任宪司谢余城就急急赶到了杭州城,接了印隔天,林明生就悄无声息的离开杭州城,返回京城家中养病去了。

郭胜往杭州城多跑了几趟,打听了谢余城,回来和李夏禀报。

谢余城今年四十九岁,就任两浙路宪司前,是刑部右侍郎。

谢余城是苏贵妃嫡亲兄长,吏部苏尚书夫人谢氏嫡亲兄长,三十岁那年考中同进士后,选在刑部历练,在刑部做这八品的冷板凳小官,一直做到三十六岁,这一年苏贵妃进宫得了宠,谢余城调任四方馆,做了馆使。

四年后,谢余城调任工部,做了实权的员外郎,接着就升了郎中,掌管水部,三年后调到刑部,就做了右侍郎。

这升迁,真是一路青云直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钱塘潮

谢余城原配八九年前死了,留下四女一子,六年前,谢余城续妻贺氏,隔年生了个小儿子,今年五岁。

李夏沉默的听着郭胜的详细无比的禀报,谢余城长女如何,嫁到哪家,次女如何,又是嫁到哪家,续妻贺氏如何,长子如何,幼子如何……

这个谢余城,她没有太多印象。

她进宫时,他在江南东路漕司任上,苏贵妃死那年,他病死在任上,倒是贺氏,她有几分印象,贺氏生的那个儿子,在她手里点的同进士。

李夏对新来的宪司谢余城一言不发,在郭胜这里,就是打听完了,也结束了,他接着按步就班的替李县令处理县衙公务,安安生生当他的先生。

春去夏来,夏天也过的飞快,立秋那天,一大早,李夏就把秋千荡的简直要飞起来。

郭胜站在前衙,看着后衙飞起落下的秋千,感受着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愉快飞扬,不禁扬起了眉毛,什么事,让她高兴成这样?

进了八月,李夏趴在阿娘背上,看着姐姐手里撑着的新给五哥做的一身靛蓝戎装。

八月十八,在钱塘潮最盛的这天,照规矩,罗帅司要演练水军,今年罗帅司请了秦王观阵,秦王让五哥随行。

五哥今年长高了不少,这一身戎装,五哥穿上一定十分好看,不过,也就是好看,象专门演礼的侍卫一样,中看不中用。

她也很想看钱塘潮。

她听古玉衍说过不知道多少回钱塘潮,每次说到钱塘潮,古玉衍就眉飞色舞的厉害。

她头一回见唐承益唐尚书,唐承益说她:灵动的象钱塘潮上的弄潮儿,后来她让人画过钱塘潮和钱塘潮上的弄潮儿……她想亲眼看一回钱塘潮。

“阿娘,我也想去看钱塘潮。”李夏趴在徐太太背上提要求。

“五哥说钱塘潮险得很。”李冬折好了衣服,伸手去抱李夏。

“五哥又没看过钱塘潮。五哥上回不是说,钱塘潮可热闹了,还说庙子头到六和塔,挤的到处都是人,那么多人看,我也要去。”李夏在跟阿娘和姐姐讲理方面,已经很娴熟,而且很擅长了。

“你也知道人多得很啊,那你五哥不也说了,人家都是早半年一年前头,就订好了看潮的地方,咱们家又没订地方,你要看潮,准备在哪里看啊?”徐太太捏了下李夏的小鼻头,“连你五哥在内,就数你会讲理。”

“先生说,好多地方看潮呢,明天问问先生,先生肯定知道哪儿能看潮。”李夏扑在姐姐怀里,“姐姐也去。”

“把姐姐拖上,姐姐就不能说你了是吧?”徐太太失笑,伸手虚拍了李夏一巴掌,“等你大了再看。”

“就要今年看。昨天洪嬷嬷说了,阿爹这一任还有一年半,说要多吃几回鸡头米,不然就吃不着了,鸡头米吃不着,钱塘潮肯定也看不着了。”

“你看看她,这小心眼多的。”徐太太失笑。

“阿娘,要是看不成钱塘潮,我会难过一辈子的。”李夏从姐姐怀里,扑到阿娘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阿娘,用这一招对付阿娘,百试不爽。

“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徐太太又气又笑又心疼,一巴掌摸在李夏脸上,“等你阿爹回来,问问你阿爹有没有什么法子。”

“阿爹那么忙,再说,阿爹跟咱们一样,又不知道怎么看钱塘潮,还是问先生吧,先生说他看过好多回钱塘潮了,他肯定知道怎么看。”李夏拽着徐太太的胳膊不停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