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王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他没留意过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不过好象她很喜欢蔷薇花。

“你在这里等我?”李夏看着秦王问道。

秦王仿佛有几分犹豫,“算是吧,正好路过,想着你快到了,对了,你说你有急事找我?”

“算吧,也算不上,五哥成亲了,有了五嫂,我有点儿难过,找你说说话儿,你忙不忙?”李夏叹了口气。

“不忙,真难过了?上回你不是说你五嫂人很好?”秦王关切的看着李夏。

“是很好,不说这个了,过一阵子就好了,你那两只鹦鹉呢?养熟了没有?”李夏转头打量着四周,她来过王府那几步,都是去的书房,刚才一路走进来,进了二门不远,就岔上了别一条路,一直到这里,都是她没走过的路,没到过的地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带你去看看。”秦王答不上来,他忙极了,那两只鹦鹉,他早忘了。

“好,你这园子真好看,那间房子好看,把窗户推开,正好看到这架蔷薇,傍晚的时候,看着花儿喝喝茶,多好。”李夏转身打量着四周,她得想办法弄清楚他这间王府的大致。

“那间?”秦王指向李夏刚才手一划的一间暖阁。

“嗯,你没去过?”

“这府里太大,我平时都在书房,有时候就歇在书房,那里……”秦王迟疑了下,“有点儿记不清了,一会儿咱们过去看看?”

“好!”李夏答应的清脆愉快,“你先带我去看鹦鹉,然后咱们到那里逛一逛。”

秦王一边笑一边应了,和李夏一起,转了个弯,又转了几个弯,进了上次那间花木郁葱的小园子。

仆从急忙迎上来,吹了声口哨,正高高蹲在树头上的两只鹦鹉短促的叫了一声,盘旋落下,落在秦王和李夏面前,头歪过来歪过去的看着他俩。

“它们是不是还认得咱们?”对着两只巨大鹦鹉那两只巨大坚硬的嘴,李夏很有几分胆怯,她被鹦鹉啄过不只一回,啄的骨头都几乎要断了,她害怕这样嘴。

“哪能认得。”秦王仿佛感受到了李夏的胆怯,伸胳膊拦在她面前,“别怕,他们敢让它让咱们面前,就没事,这鹦鹉比上次漂亮了。”

秦王伸手抚了下一只鹦鹉的头,那只鹦鹉愉快的叫了一声,头没往后缩,反倒往前伸了伸,秦王哈哈笑起来,再摸了几下,示意李夏,“你也摸摸,都说鹦鹉聪明通人性,还真是有意思。”

“我就喜欢看一看。”李夏揪着秦王的衣袖,坚定的摇头,真是奇怪,他们程家人,为什么都喜欢鹦鹉这种东西呢?

“好,那咱们就远远的看。”秦王往后退了半步,垂手侍立在旁边的仆从吹了两声口哨,两只鹦鹉跳跃飞起,在错落有致的树枝间跳动鸣叫,欢快非常。

李夏松了口气,松开秦王,仰头看着鹦鹉,秦王侧对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看向鹦鹉。

拙言说她长大了,她好象真是长大了,他从前怎么没注意到她长大了呢?

秦王有几分恍惚,她回到京城,他头一回见她,好象她就是这般模样了,可他怎么还是一直觉得,她还跟在杭州城时一样,还是那个软胖可爱,让人总是想抱一抱捏一捏亲一亲的小丫头呢?他竟然没看到她长大了?

秦王又瞄向仰头看着鹦鹉的李夏,她已经长到他肩膀这么高了,瘦了很多,腰肢……

眉眼还是旧模样,可又跟从前很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他又有点儿说不上来……

她今年都十一了,听说他有个姑姑,十三岁就远嫁了……

秦王怔怔忡忡的想出了神。

“走吧,喂!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李夏看好了,拉着拉秦王,又拉了下,秦王才恍过神。

“噢!没事没事,想了点儿……乱七八糟的事,不看了?咱们下次再来看,想去哪儿?对了,咱们去看蔷薇花,对对对,是往这边走。”

秦王被李夏用力一下拽醒过神,往前冲了两步,才发现是往这间鹦鹉园里面走了,赶紧一个急转身,迎面对着胳膊抱在胸前,侧头撇嘴看着他的李夏,尴尬无比。

“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想什么了?”李夏仰头看着秦王,嘿嘿的笑。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各想心事

“想……几件公事,想好了,没事了,走,我带你去逛逛园子。”秦王很快回过神,侧着身子从李夏身边过去,脚步很快,“快走,我带你去逛园子。”

李夏用秦王能明明白白听到的声音哈了一声,跟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出了鹦鹉园十来步,秦王回头看着落后他足有六七步的李夏,站住,等她跟上来,“我带你去后湖看看荷花开了没有,这会儿正是看荷花的好时候,阿凤说,后湖里种了不少珍品荷花。”

“嗯。”李夏瞄着明显有几分别扭不自在的秦王,他刚才出神在想什么?公事?大伯?为什么不自在?刚才她和陆仪说到大伯,陆仪可没接话……

“陆将军说你最近忙得很,打仗的事吗?”李夏看着秦王问道。

“嗯,他怎么跟你说起这个?”秦王微微蹙眉。

“是我问陆将军的,大家都在说打仗的事,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今天一大早,五哥和五嫂去给阿娘请安,五哥说,阿娘这一阵子辛苦得很,还有大伯娘和姐姐,说他得和五嫂一起,去五嫂陪嫁的那个果园里,好好挑几筐新鲜的果子回来,给阿娘和大伯娘,还有姐姐和我,好好补一补。”

李夏话题转的极快,秦王听到一半就笑出了声,“这个李五,这借口找的也太生硬了,拿果子补一补,你五哥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可不是,阿娘不让我笑,五哥说挑点果子给阿娘补一补时,五嫂一个劲儿的捅他,你说他们两个,找阿娘说这事前,难道没先商量好怎么说吗?”

“你五嫂肯定没想到你五哥笨成这样!”秦王笑个不停,“也不对啊,相亲的时候,就笨过一回了。”

“娶亲的时候还笨过一回呢,请高坐的时候,五哥一看到黄夫人,还离的老远呢,就窜起来了,把喜娘吓坏了,赶紧把他按了下去。”李夏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叹气。

秦王听古六说过一回,可这会儿听李夏说起,只觉得李夏说的,比小古说的生动有趣的太多了。

“还有啊,五哥敬了酒回新房,竟然被门槛绊着了,是一头扑跪进门的,阮夫人说,五哥肯定是个惧内的,她赌一百两银子的戏酒,我跟了一百两。”

“阮氏倒是有趣,你们跟谁赌?还有人看好李五?我也跟一百两。”

“就是没人跟我们赌啊,连五哥自己都不肯,还说什么赌这个有什么意思?”李夏摊着手。

秦王哈哈大笑。

“要不你押五哥吧,两个月为限。”李夏拉着秦王的衣袖摇了摇。

秦王半条胳膊都僵了,“押你五哥……好好,我押我押。”

“两个月啊,一百两银子的戏酒,在哪儿都行,随你。”李夏松开秦王,愉快的拍了拍手。

“好。”秦王暗暗舒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应了一声,一百两银子容易,戏酒……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什么热闹?”

“一整天都是热闹事,你想听什么?五哥的,还是六哥的,还是……阿爹的?”李夏侧头看着秦王。

秦王踌躇了下,“听说江延世,苏烨都去了?”

“嗯。”李夏先笑起来,“我跟你说个笑话儿,隔天,我听老刘妈训我们府上那帮小丫头:一个两个的,半点出息都没有!”

李夏学着老刘妈的语气神情,“说的就是你,昨儿个我让你去厨房传个话,你足足绕了大半个府,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腿脚这么快?

那个丫头,绕了大半个府,先跑到前面看了苏公子和江公子,再到厨房传话,再回去回了老刘妈的话,居然和平时差不多时候,老刘妈是听她和几个小丫头炫耀,才知道的。

唉呀,那一天可热闹了,你没去真是可惜。”

李夏一边说一边笑不可支,秦王斜着李夏,抖开折扇摇起来,“我去了,不就给你们府上添乱了?”

“嗯,那倒也是。光苏公子和江公子,还有古六少爷,已经够大伯娘忙的了,还有我们府上的小丫头们,你要是去了,那帮小丫头个个都得成飞毛腿、千里眼了,说不定还得激动的晕过去好几个。”

秦王哭笑不得看着李夏,“你这是夸我呢?”

“当然了,你难道不知道,大家排京城谁风仪最好,你排第一,江公子排第二。”李夏往前跳了两步,回身站正,打量着秦王。

秦王一步上前,用折扇捅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哪个大家?你和你七姐姐吧?”

“对了,听说你让人画了我和七姐姐打架的图?”李夏顺口问道。

秦王呃了一声,“哪有……你听谁说的?”

“六少爷,说画的十分传神,拿来我看看。”李夏一边被秦王的折扇推着往前走,一边拧头看着秦王道。

“这个小古!他又胡说,哪有什么打架图?我忙成那样……你别理他。”秦王一听是古六说的,赶紧否认,见李夏冲他撇嘴,“那天听阿凤说你在南水门跟人家打起来了,我就问了几句,阿凤说你阿爹在哪里,你在哪里,说的不清楚,就拿笔在纸上点了几下,哪有什么图?小古就这样,他的话哪能当真。”

李夏抿嘴笑起来。

古六才不胡说呢,他是难得的几个一直说实话的人之一。

“你姐姐的亲事,议的怎么样了?”往前走了几步,秦王问道。

“董家那场事,姐姐气在心里,差点病倒了,后来太外婆和阿娘一起去福音寺求了根签,说姐姐姻缘未到。大伯娘的意思,也是缓一缓,等忙完五哥成亲的事。”提到姐姐,李夏心情有几分郁郁。

“别担心,你姐姐肯定有份好姻缘。”秦王听出了李夏声音里那丝丝的郁意,软声安慰道。

“你的亲事呢?你也不小了。”李夏转个身,往后退着,看着秦王,眼底闪动着关切。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秦王被她看的不自在,再伸折扇,捅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个身。

“好吧,咦,那间亭子映着那棵花树,象画儿一样,那是什么亭?咱们离后湖还有多远?”李夏顺着折扇的意思转个身,指着前面的花树红亭问道。

“这里……”秦王扫了一圈,呆了,他光顾和她说话,怎么走到这里?这是哪里?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乱相丛生!

见秦王四下打量,一个小厮从旁边闪身出来,垂手看向秦王,见秦王冲他招手,急忙紧几步上前。

“叫可喜过来。”秦王不认识眼前的小厮,沉声吩咐了句。

小厮答应了,退了几步,小碎步走的极快,去寻可喜。

“咱们迷路了?”李夏站在旁边,看着小厮走远,看着秦王,笑眯眯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这间王府,我只用了外面书房院子,和旁边的海棠阁,收这座府时,也只走了一半,这里……”秦王又看了一圈,“好象头一趟来。”

“那刚才那个小厮呢?你认识吗?”李夏心微微一沉,笑容却丝毫没变,看着秦王,接着问道。

“不认识,别担心。”秦王看着李夏,笑起来,“这府里宿卫是凤哥儿打理的,凤哥儿在这府里放了很多明岗暗哨,刚才那个就是明岗。”

李夏轻轻噢了一声,心里猛一阵跳,上一回他死的时候,陆仪在哪里?陆仪肯定没在他身边,没在京城,陆仪在哪里?

“这花儿真好看。”李夏蹲下,看着路边一丛不知名的黄灿灿的花儿。

她进宫的时候,陆仪就是禁卫军都指挥使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做的这个都指挥使?

太后跟她说过无数人、无数家族的履历过往,旧仇旧事,却从来没说过陆仪,甚至金拙言,太后都说过些点滴,陆仪……

李夏呆呆的看着那丛小黄花,她当时真该好好查清楚秦王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叫金光菊,阿凤最喜欢,阿凤说他打第二仗时,惨败,他中了一箭,落了马,被马拖到跑,后来下了雨,他被雨淋醒,就看到旁边一大蓬金光菊,金黄灿灿,迎风招摇。”

“陆将军打过很多仗?那时候他多大?”李夏伸手拨了拨金光菊,仰头问秦王。

“那时候,他不是九岁就是十岁,他也记不清了。”秦王蹲在李夏旁边,也伸手拨了拨金光菊,“阿凤是外室子,一岁左右,他阿娘把他抱进陆家祠堂,阿凤说他一岁左右,就和陆家祠堂里的先祖绣像极象,阿凤的翁翁当众抽了他爹一顿鞭子,把阿凤收录进族,却让人把他送到了南边山里,跟着几位老供奉习学,八岁那年,就把他送进了军营。”

李夏听的呆怔,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从前,她从来没打听过她的陆将军,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要打听她的陆将军!

“拙言常说老天有眼,不但有眼,还亮得很,阿凤受过那么多的伤,身上伤痕累累,脸上却一丝儿伤疤也没有。”秦王说着,笑起来。

李夏看着他,老天有眼?也许,真有眼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探手

“怎么不高兴了?”秦王仔细看着李夏。

李夏嗯了一声,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听到陆将军的身世,有些难受。”

“阿凤阿娘是陆家世交公孙家的侍女,陆老爷到公孙家后山游玩打猎时,公孙家将她指到陆老爷身边,侍候了十来天,后来她发觉怀了身子,就设计让公孙家以为是陆老爷托人给她赎身,从公孙家脱身出来,依附在一间尼庵里。

她抱着阿凤到陆家祠堂时,和陆老太爷说,原本没打算让阿凤认祖归宗,可她看着阿凤那样聪明,要是不让阿凤认祖归宗,她对不起阿凤。”

秦王背着手,一边和李夏并肩信步往前,一边说着闲话过往。

“阿凤归宗陆家后,她没进陆家,求了块祀田,独居在陆家祠堂不远。

阿凤是归宗半年后进山的,陆老太爷说,阿凤要找他阿娘,哭过两回没用,就不哭了,看谁都是满眼的恨意,半年内跑了七八趟,跑出去三趟,咬走了十几个奶娘,挠的丫头们看见他躲着走,陆老太爷说他,生下来就是进山的料。

阿凤十二岁那年,才头一回回去,从陆老太爷起,挨个磕了一遍头,又寻能寻得到的当年的奶娘丫头陪了不是,才去看他阿娘。

他阿娘现在还住在陆家祠堂不远,种菜自吃,种花供佛,吃斋修佛做善事,陆家对她供奉极厚,阿凤嫡母,跟阿凤阿娘很说得来。

你不用难过。”秦王仔细看着李夏的脸色笑道。

李夏长长吐了口气,“嗯,现在不难过了。”

秦王笑起来,转头看到可喜,示意道:“去后湖。”

可喜欠身应了,从旁边绕几步,走到前面,往前一个路口,就转了个大弯。

李夏看着可喜转了弯,看着秦王哈哈笑起来。

秦王跟着一边笑,一边摊手道:“我刚才都说了,你还笑什么?就是后湖,今天也是第二趟去,头一趟是收这府邸,和阿凤一起去看的,冬天里,湖里结了冰,离湖边十来步,扫一眼就走了。”

“你这府上,看看,走一步一处景,你看这树这花这草,生机招展,多好看,我最喜欢好看的园子,你不逛,以后我来逛吧,反正你这园子,闲着也是闲着。”李夏指着周围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旋了一圈,再和秦王并肩道。

“好,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要是空了,就陪你一起逛。”秦王笑个不停,其实这话并没什么好笑的地方,他就是想笑。

可喜带着秦王和李夏,又转了个弯,前面就能看到那片足有十来亩的大湖了。远远能看到湖,也能看到沿着湖边碧绿的荷叶和摇曳的荷花了。

“这会儿,哪儿赏荷最佳?”秦王问可喜。

“回爷,这会儿在翠玲珑赏荷最好不过,就是那里,从咱们这里过去,再走小半刻钟就能到了。”可喜答的十分仔细。

“就在翠玲珑?”秦王看着李夏问道,李夏点头。

可喜往旁边两步,招手叫人吩咐了,引着秦王和李夏,往翠玲珑过去。

翠玲珑由四五个错落相连的水阁组成,李夏挑了最里面一间,小厮们在临水的平台上摆了茶桌茶炉,沏了茶,垂手退到了岸上。

李夏和秦王坐在舒适的矮椅上,看着面前几乎平视的粉嫩荷花,李夏端起杯茶,举起来片刻,抿了一口。

秦王看着她,也举了举杯子笑道:“这是什么讲究?”

“沾一点荷花的香味儿。”李夏抿着茶道。

“沾到香味儿了?”秦王失笑问道。

李夏点头,抽了抽鼻子,“嗯,扑鼻的荷花香。”

秦王笑的手里的茶几乎要洒出来,“你这窨茶的法子好,高明之极,等这园子里的桂花开了,咱们喝桂花茶,还有茉莉,我记得好象哪里有一片茉莉,让他们不用摘花苞窨茶了,等花儿开了,咱们坐在茉莉花堆里喝茶就行了。”

“还有冬天,梅花儿香更好。”李夏抿了半杯茶,放下杯子,上身前倾,深吸了口荷花香气,长长一声感叹,“要是年年都象今天这样,就好了。”

“嗯?”秦王微微探头过去,看着李夏。

“五哥成亲那天,三哥酒多了,哭起来,四哥把他扶回去,在院门口,他抱着棵树,哭的坐到了地上,说上次这么热闹,是明大公子成亲的时候。”

李夏声音低落,秦王脸上笑容凝滞,片刻,低低叹了口气,“你三哥倒是重情之人。”

“明尚书是因为科考舞弊案,抄了满门的?”李夏侧头看着秦王问道。

秦王目无焦距的看着湖面,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

李夏看着一下子沉重灰蒙起来的秦王,心情也跟着沉重无比。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之一,象他这样,先帝遗腹幼子,皇上唯一的弟弟,完全可以置身争储这件家务之外,就算有所倾向,也该蜻蜓点水,何必要象现在这样,非要成为朝廷惹眼的势力之一呢?

从前,只怕也是这样,他的暴死,就是明证。

两人各自沉默出神,微风掠过水阁,拂的荷花弯腰过去,再弯腰回来。

“怎么说起这个了。”好半天,秦王才恍过神,用力笑了几声,扬声叫可喜进来重新沏了茶,端起杯子抿着,“你姐姐的亲事,你大伯娘那里有没有看好的人家?看好了,就让阿凤好好去打听打听。”

“你问过一遍了,等一阵子再说,大伯娘刚忙完五哥的亲事,东西还没收拾完呢,总得让大伯娘喘口气儿。”李夏也端起杯子喝茶。

“要不,我让阿凤把京城有合适子弟的人家都过一遍?”秦王殷勤建议道。

李夏瞪着他,“你怎么……比我阿娘还着急!”

“不是着急,你姐姐不小了,反正最近阿凤也没什么事,你姐姐定好了亲,你大伯娘就能赶紧把你七姐姐的亲事也定下来。”秦王脸色和声音里,都有几分沉郁。

李夏看着他,秦王低着头,仿佛没感觉到李夏在看他。

李夏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用了,大伯娘操心姐姐的亲事,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这一两年变化的快,早一两年看好的人家,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我和阿娘姐姐,还有六哥回到京城后,又跟从前很不一样,今年秋天,要是六哥能考中秋闱,又是一个样儿。

我看大伯娘的意思,是想等秋闱之后,再定姐姐的亲事。

董家那门亲事,就是因为觉得姐姐低嫁,必定是因为点儿什么,想的偏了,大伯娘的意思,这亲事,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秦王眉头微蹙,低头看着杯子里茶汤,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抬头看着李夏道:“看好了人家,先别急着下定,跟我说一声,让阿凤好好查清楚了,再定下来。”

“好。”李夏极其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这句查清楚里,跟从前的查清楚,应该是不一样的,她很愿意看看他的查清楚,离真相有多远。

“我该回去了,出来的时候,说是去太外婆家里拿点儿东西,再晚了,大伯娘就要知道了。”李夏站起来。

“拿什么东西?再赶过去还来得及吗?我让人替你跑一趟?”秦王跟着站起来。

“不用,我已经让富贵过去拿了,也跟太外婆说过了。”

“你经常这样?你太外婆也太……”太没规矩这句话,秦王没好说出口。

“我让富贵跟太外婆说,我到你这里来了,你这一阵子累得很,我过来看看你好不好,陪你说说话儿,要是来得及就过去看她,来不及就从你这里直接回去了,我没瞒着太外婆。”李夏一边走,一边侧头看着秦王解释道。

“唉,哎!”秦王被李夏这几句话说的失笑无语,她看看他好不好,陪他说说话儿……她从小就这样,总是一幅小大人模样,好象是她在照顾他……

秦王将李夏送到二门,看着她上了车,车子出了二门,才慢慢转过身,背着手往书房过去。

书房院子门口,金拙言晃着折扇,看着信步而来的秦王,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门房一角放着的滴漏。

他说最多半个时辰,这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李夏车子回到永宁伯府,富贵抱下车子后面几袋子海货,交给婆子,赶着车出去。

李夏让人把几袋子海货解开,各拿出来些,吩咐瑞砚拿着,“咱们去给先生送点过去,先生说过,他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郭胜不上课时,就和秦先生,在李文山那个外书房院里,处理些事务,看看书,说说话儿。

这会儿李文山陪媳妇去庄子里挑新鲜果子去了,秦先生忙着替李文山在户部对旧年细帐,外书房院里,只有郭胜一个人,坐在廊下,悠闲的喝茶看书。

进了外书房院门,李夏示意瑞砚,“把东西放这儿吧,你在这里等我。”

端砚答应了,找了个干净地方把袋子放好,站在院门一角,垂手等着。

李夏沿着抄手游廊,走到虽说没站起来,却端坐笔直的郭胜旁边,曲膝见了礼,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显的有些冷厉,“几件事,一,打听打听大伯最近是不是又动了什么心思了;二,从今天起,留心秦王府的下人,照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慢慢留心,不要惊动任何人;三,要是陆仪再邀请你帮他,你就去帮他一把,只是,不能离开京城。”

郭胜聚精会神听着,后背绷的笔直,眼里亮光闪动,“是,姑娘放心。”

李夏说完,后退一步,曲膝告退,转身走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照旧的大事

李夏带着端砚出了青藤院,进了月洞门,放慢脚步,看着两边的花草树木,吩咐端砚,“说说。”

端砚怔了片刻,瞄了眼李夏,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踌躇了下,低声道:“姑娘说过,跟在姑娘身边,除了侍候好姑娘,还要做姑娘的眼睛耳朵。”

李夏悠闲的甩着衣袖,端砚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富贵赶车,没问过姑娘去哪儿,就去了……”端砚下意识的瞄了眼左右,秦王府三个字,没敢说出来,“富贵是郭先生的长随,郭先生……知道?”

李夏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端砚瞄着她,接着道:“将军带我出来,让我在二门里一间屋子里等着,中间送了一趟点心,换了两回茶,都是小厮,门口,也一直站着小厮,要是咱们府上,送点心换茶水,应该点个婆子,或是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