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到它面前,我就扯着它一起钻出了水面,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真是憋死我了。

拉它到城墙下方,这里是不从上面探出头看就看不到的死角,也不怕有人会发现我们。

“卢克索,你精神真好,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巡逻。”我拍拍他的纤细触手,微微笑道。

卢克索只凝视着我,没有说话。

当然,他至今也没有进化出说话的能力。我怎么能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受到优待的,只有爱丽丝这个主角,以及我和赵子路这两个穿越者,卢克索这个在原著中连跟毛都没露的人,从来就不被所谓的神——或者说得更玄妙一些,所谓的命运——所眷顾。

“告诉你,我们终于把安布雷拉的总部剿灭了。”我笑嘻嘻地说道。

卢克索点点头,浑浊的眼中似乎已了然。

“哦对了,昨天我们回来时那么大动静,你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笑了笑。这两年来,除了我没人知道卢克索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怪物。大家所了解的,只不过是护城河里有一只变异怪物,却是站在我们这方的。而我这个众所周知的异类,跟这怪物交情很不错,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见一次。

水里太冰冷,我自发地爬到卢克索露出水面的一段粗长触手上。

卢克索动了动它的触手,让我坐得更稳,同时将另一根稍细的触手轻轻地靠在我的后背上,让我不用坐得那么累。

护城河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这两年来,我们早就把基地附近的丧尸都清理干净了,而灾难之前所有人类的活动,我们也在想尽办法复原,彼方说最重要的是如何自给自足,种出粮食来。好在基地人口基数大,总有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像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只需要负责战斗保护基地就好。

仿佛永没有尽头的战斗,让我时不时会产生一些负面情绪。而那时,我便会一个人到护城河里冷静,以求得末世中难得的安静。而通常的时候,我都会碰到卢克索。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性的每次烦躁的时候都有它在。

之后我没有再说话,只安静地坐着,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

坐了足够久的时间,我烦躁的情绪才稍好一些,于是笑眯眯的跟卢克索道别,许下下次再来看它的诺言,顺着城墙边垂下的绳梯慢慢往上爬。

刚刚下了城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脸焦躁之色的赵子路。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迎了上来,眉眼也弯成一个喜悦分明的弧度,“林玲,找到你了!”

“有什么好找的?这个基地现在很安全。”我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皱眉斥道。

“可是…”赵子路似是有些怔愣,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急急忙忙跟了上来,“林玲,早上…”

“打住!”我头也不回地说,脚下顿了顿,还是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又严肃地说,“忘了那件事!”

赵子路一惊,脸上先是有些迷茫,继而好像是相通了什么,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最后,他直直地盯着我,掷地有声地说:“我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林玲,嫁给我吧!”

…嫁?

我彻底地呆在原地。

这是…这就是传说中的求婚?

我抽了抽嘴角,有些囧,心中盘旋的烦躁倒是消了不少。

“你说…让我嫁给你?”我不敢置信地问道。

前世加上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我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现在就要上升到结婚的高度?这是…何等令人想象无能的事啊!

“没错!”赵子路脸上忽然溢满了期待的表情,眼中亮得可怕,吓得我忍不住退了一大步。

我的嘴角再次严重抽搐。

大、大概是昨天喝得太多我还没睡醒吧?都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喝了!

我机械地转身,准备回床上睡一觉以抚慰我此刻遭到严重打击的小小心灵。

前进的脚步被一只手生生阻拦住。

我回过头看着紧抿着唇的赵子路,机械开口,“放手。”

“不放!”赵子路倔强的不肯松手,“你不回答我就不放!”

“再不放我就动粗了!”我稍稍回神,威胁道。

“动粗也不放!…哎哟!林玲,你好狠!”

我收回拳头,作势吹了吹,“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我想走,才发觉他扯着我胳膊的手依旧没放开。

“…放手。”

“说了不放就不放!”

“…”我无奈了。

事实上,赵子路的力气比我大,所以以前在这种争执的情况下,我只能说服他——或者恐吓他。以往怕麻烦,我一向直接用的后者,没想到今天居然没有用了。

“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我决定采用前者。

“那好,你先回答我。”赵子路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眯眼,吸气,然后缓缓开口,“我不同意。好了,放手。”

“不放!”听到我的回答,赵子路依然摇头,“除非你答应。”

…靠之!

我顿时就暴躁了。先是只要回答,我回答了又说只想听yes,这种得寸进尺的态度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放手!”我咬牙重复。

“不放!”赵子路坚决叫道。

在我们这一来一去间,周围多了很多围观的人。

我们还算是有名的人物,围观的人都认得我们,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暧昧的目光下,我退缩了。

“我们回房再说。”我压低声音道。

似是看到了一丝曙光,赵子路将信将疑地听了我的话——但该死的他的手依然没放开!靠,难道我们是连体婴么!

在围观人群的异样目光中,我在前,赵子路稍微落后半步的距离,我们拉拉扯扯地回到了总部。

好不容易回了我的房间,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阴着脸说道:“先放手。”

看看被我关上的房门,再瞧瞧我的脸色,赵子路终于松了手。

视线掠过依然凌乱的床铺,我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移开,盯着桌上的杯子,沉声开口道:“我郑重说一次,我不需要你负责。”

“为什么?!”

“你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吗?”我垂下视线,淡淡道,“在末世里谈结婚,你不觉得可笑了一点?”

“不可笑!”赵子路使劲摇头,“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还活着,该担的责任还是要担。”

“…”他口口声声的责任,令我相当不爽,“如果只是责任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担。这只是一次意外,你没必要这么做。”

“但…”

“就这样吧。”我打断他的话,径直向外走去。

“林玲!”

一只手再次挡在了我的前路上。

我终于爆发了。

用了三分力量挥开赵子路的手臂,我屈肘向后直击,狠狠地打在他的腹部,将毫无准备的他打飞出去。

“非要我动手才可以么?”我冷淡地盯着弓着背在地上抽气的赵子路,不耐烦地低哼。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然而,当我的手刚放到门把上时,一阵凌厉的风声就袭向我的脑后,一惊之下,我立刻松开门把手,右脚点地向旁边一跃,落地的同时旋身向后转,正看到赵子路一击落空之下折转方向继续向我攻过来!

从没想过赵子路会这般反抗,我又惊又怒,大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嘣的一声断裂,狠狠攥紧了拳头,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

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

换句话说,我从没想过会跟赵子路打到这种地步。

我们从来都只有并肩战斗的时刻,或者一人战斗一人休息,像如今这样毫不留情的打个你死我活的情形,在我的思维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所以一开始,心中犹有疑虑的我就处在了劣势,之后便一直被压制,等到我们几乎在五分钟之内将这个房间拆了,我已经断了两根肋骨,左手手腕骨折,右腿有严重的撕裂性伤口。

最重要的是,斗殴的最后,我被赵子路死死地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林玲,你听我说!”赵子路此时也不比我好多少,脸上五彩缤纷,眼眶撕裂,嘴角溢血。

“说你个头!”我呸了一声,结果牵动了胸口肋骨的伤,痛得我眼冒金星。

“你、你没事吧?”赵子路似乎刚刚回过神来的样子,慌慌张张地问我,手下也松了几分。

可惜,我虽有心却力不足,就算他此刻站着让我打,我也打不了了。

“赵、子、路!”我咬牙,却气息不稳,“等我伤好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林玲!我、我不是故意的!”赵子路似是恐慌似是懊悔,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说话而已!”

“滚!我不想听!”全身都在痛,我只觉得我的痛觉神经一抽一抽的,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得很欢快。

在我上方的气息一滞,赵子路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长于常人的眼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凝起视线盯着我,一眨不眨,黑褐色的眼眸中仿佛缀满了星辰。

“林玲,我好喜欢你。”他轻轻说。

我一怔,滔天的火气被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给彻底剿灭,只剩下纯然的呆滞和迷茫。

“虽然关、关于昨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是…但是我很高兴,从你的床上醒来的人是我,不是别人。”赵子路别开视线,随着他的话,他的耳朵似乎有些泛红,“所、所以…我们结婚吧!”

结…婚?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狠狠吃了一惊。

这个世界,生存从来都是第一位的,我一向不去思考除此之外的事,更不用说男欢女爱这种只适合和平氛围下的浪漫事情了。骤然回想,我和赵子路已经并肩作战了整整两年,要不是这一次酒后乱性,恐怕自死我们都只会是能交付后背的同伴关系。

我的心跳忽然不规律起来。

两年的朝夕相处,代表了什么?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比赵子路跟我跟亲密的非亲友男性,甚至除了我爸爸,其他的男性亲戚也绝对不及赵子路跟我来得熟悉。

我现在已经熟悉到他悄无声息的靠近我也能立刻辨别出是他了。

这样的亲密,这样的熟悉,是否能被称□情呢?换句话说,我是把他当做“同伴”来看,还是“爱人”来看?

我瞪着眼睛迷茫了一阵,而赵子路只是紧张地盯着我,胸口的起伏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运动,还是等待的紧张。

于是,我不得不认真地思考我要不要从了他的问题。

从了他没什么不好的,估计在大家看来我们一直就是一对;可是从了他也没什么好的,之前他就以我马首是瞻,要是我从了他,难道要倒过来?

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要是他从了我,说不定我还能考虑一下。

“结婚就算了。”想了想,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过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先上船再买票的事很常见,而我则是觉得买票什么的太过形式化了,干苦力偿上船费用才是正道。

“好!”赵子路猛点头。

“…那你还不快从我身上滚下去?”我眯了眼睛恨声道。说到现在,我才想起我全身都是伤,快痛得虚脱了。

赵子路一脸恍然的迅速从我身上离开,小心地将我扶了起来。

不过,我们俩的动作确实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开门的时候,门外的多双眼睛简直像是灯泡一般闪闪发光,看得人后背发凉,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虽然一开始心虚了一下,但我很快就淡定下来。

不就是组个CP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仔细想想,赵子路不错,我不嫌弃他。更何况,我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虽然我看不清我们之间的究竟算是什么,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众多的爱情到最后都变成了亲情,我们俩就算是省略了爱情阶段进入亲情阶段又有什么不可以?

唔,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不过,赵子路也打得太狠了!哼哼,之后我不会放过他的…有那么久的时间,我可以好好奴役他呢…哈、哈、哈…

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至于赵子路视线跟我对上后身体的莫名一震,就不在我的在乎范围了。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

60、番外回家

我们以为我们毁了安布雷拉的总部,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

但是我们错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没有了总部的遥控指挥,那些个依然存在的分部,依然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我们不得不一次次派出大量的人手去对付那些拥有大量杀伤性武器的分部,而效果却是微乎其微。最可怕的是,对方似乎开始团结起来,形成了一个新的安布雷拉。

探查到某个基地成为了新的总部后,我和赵子路带着一些人踏上了摧毁对方的路途。而其他人则是或留守基地,或去对付其他的小基地。分工合作,一向就是我们的作风。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偷偷摸摸潜入的计划被对方严密的监视系统所破坏,百般无奈之下,我和赵子路干脆就放开了手脚,大肆破坏起来。这是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杀戮之战,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基地的主管,新的安布雷拉领导人,居然选择了让基地和我们同归于尽。

基地的自毁装置被启动了,而彼时,我和赵子路正深入基地内部,要在自毁的十秒倒计时内逃出去,难于登天。

一切终止于我们交握双手的那一刻。

*

“林玲,起床啦!再不起就要迟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在我倏地睁开的眼中。

是…小陈?…我的…室友?

我环顾四周,熟悉的上下铺,熟悉的布置,熟悉的人——这是我的寝室。

上一个记忆里,那种灼热的感觉仿佛还在心间,这一刻,我却已经回到了我所熟悉的世界?

回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家乡?

庄周梦蝶,不过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林玲,发什么呆呢!早上第一节课可是老巫女上的,迟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小陈一边刷牙,一边从厕所里探出脑袋,见我一动不动,含含糊糊地朝我叫道。

“哦…好!”我想了好久才记起老巫女指的是英语老师,忙开始穿衣下床。近三年前的记忆了,我要拼命回想才能记起,而且,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现在这个,是我的梦?是我的潜意识中太思念家乡,所以才会产生的梦?可是,在另一个世界,我明明清楚的记得,我已经葬身火海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曾经的我每一天都会做的事,我的脑中浑浑噩噩的,弄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