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问题。”他帮她擦头发的间隙,唐昕看向他。

“?”秦昊阳的疑惑更深了。

唐昕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在自己头上擦两下,“是我的问题。”她很高兴他能找到她,并且问她原因,“我太自卑了。”苦笑,“因为家庭原因,我从小就一直暗示自己,我跟正常家庭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们更优秀,他们需要被拉着拽着才能学习,我却不需要任何人拉着拽着,依然能比他们做的更好,别人恋爱,我在图书馆,别人找工作,我读研究生,别人结婚,我考博士,连婚姻也是。”微微叹息,“知道为什么我会答应跟何沐然相亲么?”从秦昊阳的眼睛里看到了迷惑,“不是因为他的条件,是因为他的职业。”低眉,“我的生活圈子很小,没有多少能拿来做比较、做榜样的例子,所以会下意识把表姐当成目标,我们一起长大,我们读同一所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她是个活泼开朗的人,每天都那么开心。”咬唇,“我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她,我不知道心理学上管这种行为叫什么,从我的角度,我感觉自己在下意识的复制她的人生。”再次看向秦昊阳,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鄙夷,幸好,没找到,“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夫妻过得很幸福。”笑笑,“我可能也想像他们那样生活所以,我答应去跟何沐然相亲,因为我觉得同一种职业的人对待感情和婚姻的态度或许是相似的,这想法是不是很傻?”摸摸鼻尖,“我也觉得傻,但就是忍不住这么做了,我想这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跟表姐抢玩具,她说——那是她家,不是我家,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我潜意识里就一直想证明我跟她是一样的。”沉思良久,咬唇,又松开,“我想我是介意的,一直都在介意爸妈分开的事。”眨一眨眼,有些俏皮地再次苦笑,“我一直跟他们说我不介意,我知道他们也希望我这么说,因为那会减少他们的愧疚感,我希望他们过得幸福,真心的,所以我不想让他们有愧疚,毕竟一个人伤心总好过三个人都伤心,所以我遂了他们的愿,每当他们对我表达愧疚时,我都会告诉他们,没事,我一直把舅舅舅妈当父母,希望他们不要愧疚,追求幸福本来就是他们的权力。”咬一下食指的指节,“他们竟然真的相信了。”视线转到电视屏幕的一角,忍过泪意后,嘟起小嘴,“我是不是也该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问他。

秦昊阳点头。

得到认同后,唐昕嘴角一勾,“这个想法是在认识你之后才产生的。”哼哼一笑,“我在舅舅和舅妈身边长大,从小就崇拜他们,也一直照着他们的样子做人,做事,你很难想象一向受这种教育的我走进你们家后会有多惊讶。”秦家更多的是快意恩仇的豪迈,“大概是你们家的环境把我惯坏了,以至于我明知道你做得没错,却还会怨你,怨你不分给我们多一点时间,怨你那么轻易就能把我们忘在脑后,甚至怨你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尽管知道你的职业决定了很多事没有商量,但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委屈。”轻轻吸一口气,“这次悄悄离开不是因为气你,我是怕自己一旦失控会说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话。”笑笑,“我不希望自己变成爸爸妈妈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望向他,“至少在你还喜欢我的时候,我不会那么做。”

秦昊阳用了几分钟才消化完妻子的这番心里话,说实在的,他真没想过她能把自己分析的这么透彻,对一般人来说,分析自己是件很难的事,尤其承认自己的缺点,可是她做到了,这让他十分佩服,“关于我工作上的事,其实有一些并不算严格涉密,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我不希望你知道。”拉过妻子的手握在手心,既然她这么推心置腹地把心里话告诉他,他是男人,更应该坦诚布公,“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想入伍,从我大学选的专业你应该可以看出来,那会儿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很多事没得选择。”望着手心里妻子的手,“进XX基地对我来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我当时就是不想让父亲的打算得逞,他希望我走他跟祖父的老路,可是我对他想操控我的人生很反感,但是又无计可施,因为那会儿我斗不过他,所以新兵连结束后,我就跟张子锋进了基地,不为别的,就为在那里他管不到我,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时,我二十二岁,没人能在入队的第二年就参加那么重要的任务,当时老大直白地跟我说:让你去不是因为你有这个本事,是因为你的背景,你的军衔。如果失败了,你顶多就是提前退役,换成其他人可能会性命不保,而你——你有你祖父和父亲的功勋撑腰,即便任务失败了,也没人敢整死你。”看向妻子,“因为我的背景,我成了炮灰,你能想象那对我的打击和激励有多大?其实过后想想,那是我的机遇——祖父和父亲用他们的忠诚和鲜血为我铺出来的。”笑笑,“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说完“杀人”二字后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到恐惧和嫌恶,幸亏,没找到,继续道:“虽然没看到那人的脸,但是他的血从我的指缝溢出的感觉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当下我就被自己恶心到了。任务完成后,我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设想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是罪大恶极,设想他们可能害死了我们很多同胞,设想他们不死会有很多人受害,我还不停地回想书上那些先烈的英勇事迹,那次我被关在小黑屋五天,那五天里我一直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像是到处都是血。”为自己当初的幼稚哼笑一声,“入队第四年到五年那段时间,因为执行任务的频率太大,我差点在血肉横飞中迷失,那会儿我感觉自己天生就是个干‘脏活‘的人,甚至沉迷于那种血肉横飞和烟硝弥漫的氛围,老大说那段时间他都不敢靠近我,怕一不小心,我把他的脖子给扭了。”手指伸到妻子的下巴上,微微托起她的下颌,“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认准了你?”

唐昕摇摇头。

“那段沉迷之后,有次执行任务回来,老大发现心理干预已经对我无法奏效,就找人焊了个大铁笼子,像动物园装狮子老虎的那种,把我扒得只剩条内裤后关进笼子,然后找了处无人的小荒山一扔,说是让我吸收天地精华。”其实就是放逐他,通过大吼大叫来让他发泄,“那次我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才消停,精疲力竭后,我躺在笼子里望着夜空里的星星,很奇怪,心绪居然慢慢变得很清明,后来在那间餐厅,你从楼梯上来时我就发现了。”拇指轻轻揉一下她的睫毛,“那会我才知道——原来人的眼睛里也藏着星辰,一闪一闪的,像是会说话。”勾唇,“知不知道你从楼道口走到我面前时,我心里有多紧张?”拇指从她的睫毛一路滑到她的唇上,微微磨蹭着唇片上的细小纹路,“我当时就在考虑,如果你半路拐弯,我是不是该打碎吊灯,然后一把把你拽走?”幸亏她过来了,“自从你来了,我再也不需要去夜观星象。”嘴角笑意慢慢化成了一尾淡淡的苦涩,“可惜我的这颗星星爱流眼泪。”他最不想看到她为他流泪,“还都是为了我。”

“嗯。”唐昕轻轻点头,“我以前很少哭,存了二十几年的眼泪都快被你用光了。”

“你还愿意再为我哭么?”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就没打算再停下来。

唐昕蹭蹭脸颊上的手掌——他的,“只要你不放弃,我也不放弃。”她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听完她的话,秦昊阳乐了,转头左右瞧瞧:“有酒吗?”

“酒柜里有。”唐昕指一下客厅的方向。

“我身上可一分钱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付不起这里的昂贵酒钱。

“没关系,你老丈人赞助,就当是为你老婆报仇了,谁让他不好好当爸爸。”

既然是老丈人付钱,他可就不客气了,起身去拿酒。

小两口盘腿坐在地板上,就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人手一瓶酒,聊起童年的理想,谈起曾经的暗恋,还有很多——小到宝宝的奶粉,大到大国战略、中东风云,甚至南海岛礁。

秦昊阳发现他老婆不但酒量超人,对历史和国际时局的认知也很有见地,看来沟通的确很重要。

☆、二十九 嘱托

唐昕是被饿醒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时已经下午一点,头疼的厉害,嗓子也干的发涩,再看身上——光溜溜的,什么也不剩叹息,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纯真的友谊?说好的谈心呢?怎么最后还是谈到了床上!

捧着欲裂的脑袋摸进浴室,冲了个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玻璃门探出半个头,秦昊阳正站在泳池里教两个儿子游泳——穿着长裤和短袖。

唐昕坐到门口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手托腮欣赏起老公的好身材——他在外面一向不光膀子,不是担心不雅,主要是身上有伤疤,他说那些东西给她看到就行。

“妈妈。”二宝最先发现她。

唐昕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玩,孩子们虽然依恋她,但却更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比她有力气,比她点子多,大约真有父子天性这么一说吧,两个孩子跟他在一起时最放得开。

“饿不饿?”秦昊阳把游泳圈套到两个儿子身上后,坐到靠她一侧的池壁上。

“胃里难受,吃不下。”昨晚他们俩差点把整个酒柜的酒给喝光,胃里到现在都烧的难受。

“要不要下来玩?”边说话边伸手握住她的脚腕。

“不要,我刚洗过澡。”她得先醒醒酒,“吖——”话未说完人就被他拖进了泳池,惹得两个孩子一阵兴奋的起哄。

“干吗呀。”唐昕抹一把脸上的水渍,怪嗔一句老公。

“生命在于运动,整天窝在那儿不动,小心发霉。”顺手拉开老婆身上的浴袍,笑得牙龇着,“都穿成这样了,还说不想玩?”这还是第一次看老婆穿比基尼,这玩意还是留着自己看为好,穿出去准定惹祸。

“看什么看,洗澡忘了拿睡衣,穿衣下不行啊?”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往他身上泼一把手,“不是说只请了两天假么?这都下午了,怎么还不回去?”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呢。

“这不是等你睡醒么。”手在浴袍的掩饰下默默爬上老婆的后腰,“跟我回去吧?”

“”唐昕咬唇沉思半下,继而摇头,“不回去,走都走了,回去让人看笑话啊?”家属院那边的人怎么看她!

“有我在,谁敢看你笑话!”

“不回去。”心意已决,“我都跟学姐说好了,去她那儿住两天。”谈到方勤,很自然就想到郑汉南,“听学姐说郑队也要调走。”连他都走了,张子锋那边不是没人了?

“”秦昊阳叹口气,事态已经很明显,核心人员调离,下一步估计就是特种变特战,这是那些改编人员惯用来对付功勋卓著部队的手段——没办法,想改编就必须这么办,功勋再卓著也得随着国家的大战略走,这不是一两个人硬扛就能扛过去的,“我跟你一道过去。”他决定去见见张子锋。

“你确定?”虽然他没跟她说太多,但是对于大体情况她还是了解一些的,好像部队正在做什么大的战略性调整,这两年他从XX基地出来,说是下了连队,可也没见空下来多少时间,经常性人间蒸发,还到北京学习了两次,XX基地那边,听学姐说也退了好几批人,郑队那段时间的心情特别不好,而他现在又在参与组建X基地,见了张子锋,他怎么解释?

“确定。”他是张子锋手把手带出来的,虽然这个时候去时机未必对,但总归是要见一面。

唐昕抬手搂过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微微叹口气,“见完他,我就跟你回去。”突然发觉他真的很不容易。

俯视着老婆那精巧的耳垂,秦昊阳思绪良久,突道:“昨晚忘了做措施。”

“”唐昕缓缓从他肩头抬首,继而怒视他一眼,“同情你还不如去喂狗。”不破坏气氛他简直活不下去。

******

见到张子锋是第三天的事。

大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张子锋独自一个人趴在靶场的草丛里,正用他那把老81杠在做瞄准练习。

秦昊阳在靶场外看了许久后才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张子锋身侧。

两人都没开口,一个坐着,一个趴着。

一只小蚂蚱自草丛跃到枪托上,在枪托上搓了搓前脚后,一个纵越又跳回了草丛里。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张子锋打出第一颗子弹。

“能带走多少?”打完子弹后,张子锋问身边的人一句,眼睛却没从准镜上移开。

“听命令。”秦昊阳明白他是在问他能带走多少兄弟。

砰——

张子锋打出第二颗子弹。

“配置怎么样?”依旧瞄着准镜。

“妥妥的民主范儿,比咱们当年强。”秦昊阳回想一下那厚厚的武器清单,“不过那些玩意多半时间就是摆设。”真当碰上高烈度战争,那些玩意全是累赘,战争最后打的是意志、信仰,还有性命。

砰——

张子锋打出第三颗子弹。

“老首长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张子锋从瞄准镜上收回视线,开始整理枪械。

“估计这会儿应该知道了。”秦昊阳笑笑。

“不怕他跟你翻脸?”回到“特”字头来,他前面的路可不那么好走,进来了,也就意味着阻断了自己的晋升机会,将来想在肩上扛麦穗,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逼我穿上这身军装那天起,他们就该做好这种心理准备。”递支烟给张子锋,顺手把打火机扔给他。

张子锋看看手里的烟,“基地禁烟。”他是老大,让他带头犯纪律?

“靠,特供,从老头那儿顺的,他自己都舍不得抽,不抽拿回来。”秦昊阳叼一根在嘴里,上手就想把张子锋的烟拿回来。

张子锋手腕一转,凑近看了一眼烟上的字,哼哼笑一声,叼进嘴里,拾起打火机把烟点上,“媳妇知道了吗?”

接过张子锋扔回来的打火机,把烟点上,用力吸一口后,再缓缓吐出一个大烟圈,点头,“哭了一场,刚哄好。”

“嗯,比当年你嫂子得觉悟高。”他媳妇当年听说他有调职的机会不走,差点菜刀伺候,东北老娘们真TM野。

秦昊阳再吐一口烟圈,“不能比,咱俩眼光不是一个数量级,嗯——”被踹得一声闷哼。

张子锋也吐一口烟圈,望一眼光秃秃的靶场,十几年的心血,多少战友流血流汗得来的荣耀,说没就没了,“我把上面来的人给揍了。”弹一指烟灰。

秦昊阳点头,“听说了,揍得还不轻。”这要是搁别人头上,处分早下来了,“老头打电话把你骂得狗血喷头。”想到老头子在电话里的那个声音,秦昊阳忍不住笑起来,“你是没听见老头那声调,我估计他在电话那头都蹦起来了。”

张子锋也跟着哼哼笑起来。

“说点有用的。”秦昊阳吸口烟,“我那两个崽子你到底挑哪个?”

“你TM能不能说点正经事?”张子锋笑骂。

秦昊阳瞠目,“婚姻大事,这我能跟你开玩笑!”啐一口烟,“我跟你说,挑老二,那小子贼精贼精的,专门撺掇老大打前站,他跟后面吃现成的,而且越长越像他妈,模样肯定错不了。”啧啧,想改良品种一定要找个漂亮老婆。

张子锋慢悠悠地吸一口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老大靠谱。”

“老大不行,要留给老家伙们培养。”两个孩子里至少有一个要入伍,作为长子,老大义不容辞,而据他所知,刘真嫂子不愿意闺女将来找军人,“你不怕嫂子再拿菜刀追你?”

“”张子锋呸一声吐出嘴里的烟雾,“那是你小子干的事,老子在家一言九鼎。”

秦昊阳都不爱接他的茬,随便拽个已婚小平头问问,中国军人最怕啥——军嫂,再横的回家都照跪搓衣板。

“就这么定了,老大。”张子锋拍板钉钉,把女儿的婚姻大事一口决定了。

秦昊阳心道:国盛,不是老爸不给你争取,要怪就怪你自己晚出来十分钟,瞧,输在起跑线上了吧?

两人拍拍屁股起身,张子锋把手里的八一杠双手递给秦昊阳。

秦昊阳看看他,又看看枪阿西吧,“咱能不能不搞这种形式主义?”

张子锋踹过去一脚,随即道:“这把枪是从我的教官手里接过来的,现在把他交给你,它的作用只有一个——为了祖国安定,为了人民幸福。”

秦昊阳踩灭烟头,立正站好,双手接过枪,扛到肩上,而后敬礼:“为了祖国安定,为了人民幸福。”

张子锋看着那把枪久久无言。

“老大,这是部队财产,带回去会被处分吧?”

“不破坏气氛你会死啊?”张子锋低低念他一句。

秦昊阳扬眉,他就是看不惯这种悲伤氛围,“你交的是不是太早了点?我这还没正式进入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入核心区。”

张子锋不想搭理他,这小子天生反骨,跟他呆久了,容易往逗比的方向走,他还是早点回家看女儿、“女婿”要紧。

☆、三十 美丽生活

XX基地撤编时,唐昕跟秦昊阳来了一趟XX城,这时的他早已进驻X基地,连张子锋都不知道他的具体番号,他也什么都不说,表面上看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油盐不进的秦昊阳,但大家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他变了,眼底多了团雾,让人猜不透、摸不明的雾,张子锋的教官曾说过,当你的手里掌握着无数人性命的时候,你必须把自己变成深渊,变成黑洞,变成别人无法看懂、更无法猜透的妖怪,不为别的,因为你是指挥官。

在XX基地养成的习惯,秦昊阳一向很少饮酒,除了上次在夏日酒店那次,唐昕还没见他喝这么多过,不过他有个好处,吐完酒就能清醒。

半夜一点,酒醒后,他开始折腾,翻来覆去的折腾,折腾的唐昕嘤嘤的求饶才肯罢休。

“跟我过去好不好?”他的军衔和职位早已够格带家属随军,虽然不能住X基地,但军区驻地的家属院随时欢迎她入住,之前因为她的职称没评下来,他一直不敢跟她提这个要求,如今她的职称下来了,他就自作主张的申请了住房,还让老同学帮忙打听了一下当地的几所高校,虽然不能跟她现在的学校相提并论,但也不会太差,这么一来,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再等半个学期。”最近毕业班在做毕业设计,她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秦昊阳背过身坐在床沿,看上去很是气闷,三个月——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路铺好,她却不来了。

唐昕用脚尖戳一下他的肩,“生气啦?”

“你还在乎我生不生气?”都不愿来看他了。

唐昕笑嘻嘻地爬起身,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这不是要开始做毕业设计了嘛,我总不能一走了之,就这么撒手不管吧?”

“那你就能对自己男人撒手不管?”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说完这话,唐昕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遂低头问他:“咱俩是不是拿错台词了?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就像前段时间联合国五常集体拿错剧本一样:美国叫嚣主权大于人权,俄罗斯则是人权高于主权,中国高喊打击恐怖主义,最搞笑的是英国,居然嚷嚷着统一万岁,当时看到网友评论时张可直接一口水喷到电脑屏幕上,大叹这个世界变化太多端,“听说这次的纪念日要阅兵,你们会参加吗?”不想他生闷气,所以找些值得开心的事让他开心。

“”秦昊阳没搭理她,跟了他这么久,不知道有光的地方就不会有他啊,成心是不是?

见他一副打算睡沙发的样子,唐昕心道——完蛋,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于是死命扒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总行了吧?”在他耳垂上轻轻印个吻,“那种耍帅的仪式,我老公根本不稀的去。”

秦昊阳哼哼笑一声,稀不稀的去,他都得去,这么大型的阅兵式,多少牛鬼蛇神藏在角落里等着搞破坏,多少动物等着看种花家的笑话,每一场国际大型活动都是鲜血换来的,种花家从不缺少里外勾结的背叛者,但更不缺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无名英雄。

“给我个准信,到底要不要过去?”他现在就要她的答案。

敢威胁她?!唐昕松开他的脖子,“走啊,不是要去睡沙发吗?”还杵在这儿干吗?

秦昊阳看着妻子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可是她说的!嗖的从床上拿起枕头,去——睡——沙——发。

唐昕慢条斯理地整理被子,又慢条斯理地把灯关上。

大概十分钟后,某人摸黑抱着枕头默默凑到床前,“老婆——我错了。”

被褥轻轻掀开一角,见状,某人愉快地钻进被窝。

黑暗中,某人不气馁地继续游说——

“房子已经下来了,学校也帮你找好了,幼儿园和小学就在家属院隔壁,只要没有重大任务,我每周末都能回去,而且方勤他们住二号楼,我们一号,就住他们前面。”这么好的条件,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吗?

等了半天,女主角终于开口,“你真的每周都能回来?”所有的条件中就这条最诱人。

“我保证。”

“我不信。”他的保证一分钱都不值。

“我拿老头的党性保证。”

“爷爷知道了非拿擀面杖敲死你不可。”

“敲死我,他重孙谁养?!”

一阵嬉笑过后,某人强迫症又犯了,“咱明天就回N城收拾东西去。”

“以为我是你的兵啊,一个命令就立即执行!辞职也得有个过程。”

“两个星期,够了吧?两个星期后我回去接你们。”

“我回去跟主任商量一下。”叹气,“实在不行只能找人代课了。”这几年她别的方面没什么成就,帮人代课倒是一把好手,没办法,谁让她空闲时间最多,这大概就是两地分居唯一的好处——可以安心做事业,“啊,对了,这次回N城,咱俩去参加何木然的婚礼吧?”何木然终于修成正果了,下个周末举行婚礼。

“不去,关我屁事!”他对姓何的有阴影。

“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抢了人家相亲对象,怎么弄得跟人家欠你似的,再说这几年人家也帮过咱们几次,请帖都送来了,总不能不去吧?”让她一个人去,她更不好意思。

“把‘们’去掉,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么大年纪才结婚,他什么意思!

“不去就算,我自己去。”。

“你也不许去。”这个姓何的最好能从他们的讨论名单中彻底消失,妈的,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惦记他东西,惦记一次,他记他一辈子!“听见没?你不许去。”压到她身上威胁。

叹息,“不去就不去,快下来,重死了。”

“臭丫头,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这么久不见,对我爱答不理。”求个欢都搞得这么费劲。

“是啊,有别人了。”她五十米跑九秒都费劲,哪像他,几公里按分钟算,论体力,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所以夫妻这档子事有时也挺麻烦,“都姓秦的。”一个叫秦国昌,一个叫秦国盛,找他们寻仇去吧。

“回去就给他们收拾了。”哼哼的俯下身。

他们夫妻大概这辈子都是这样了,平凡时很平凡,崇高时异常崇高,不为别的,只为他的职业——他说这是职业,因为绝大部分时间,他需要用职业的眼光去做事,而非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