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然是女方完胜,在这点上,沈墨行倒是不笨。

赢的一方鸠占鹊巢地坐到输的那方腿上,专心致志的帮他除指甲上的肉刺,“这也是训练弄出来的?”满手的肉刺,她最看不惯别人这东西,她的朋友——限女性,基本都享受过她的指甲剪。

“嗯。”看着她的耳垂,有那么一会儿,沈墨行是失神的,失神于由她营造出来的亲密气氛,这种专属于恋人之间的气氛是他不曾有过的,尽管他有过恋爱经验,可当时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那个年代,对方还是个羞涩的女孩,不敢这么大喇喇地对他亲密,他也不敢轻易去碰触对方,那场恋爱其实更像是一次精神领会,多年之后,当他回到家乡,当他们再次相见,那种精神早已消失,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成了无果的结束,可以这么说,关于男女恋爱的经历,是眼前这个女孩给他的,或者该说“教”,是她一笔一划的教他什么才算做情侣。

“你也要训练么?”他是军官,军官也要像列兵那么训么?

“也要训,不过量没那么大。”跟当年比,现在的他只能算是二线,不过体能还是需要保持的,别的地方他不清楚,但在X基地,他和秦昊阳都没让自己荒废下来,眼下的国际格局决定了他们必须时刻准备临赴一线,作为一线指挥官,必须要让自己时刻保持在战争状态。

“你上过战场吧?”听唐昕说过一次,好像他跟秦队都有实战经验。

“什么意义的战场?”如果是大面积、多兵种的多维战场,他确实没经历过,不只他,从对越轮战后,中国军队就没有过这种经历,非要说的话,以前的跨军区演习和各兵种交叉演习也能算得上,不过可惜,他当年呆的那地方,没有兵种,没有军衔,甚至多半时间不能穿本国的军服,他们只是穿梭在黑暗里的幽灵,生——没有声音,死——没有国旗,甚至不能被公开承认。

“我也不懂,就是那种有危险的。”不只她,恐怕时下的中国人都体会不到战争二字的意义,因为有的人把那东西圈在了国境线外。

沈墨行哼哼笑两声,“算有吧。”他不想吓她,他的整个军旅生涯都是在那种状态下度过的,以至于他成了秦昊阳口中的“默默”,他不是天生就爱默默无言,只是那种生活过惯了,没办法走出那种状态,这也是他为什么最终选择来X基地的原因,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儿。

“危险的时候,你第一个会想到谁?”抱住他的手,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沈墨行想都不想的答道:“队友。”在队里,他是负责侦查和指挥的,一旦他陷入危机,首要的自然是确保后面的队友安全,他们安全了,任务也能继续下去。

岳琳为他的答案露齿一笑,继而放开他的手,倾身搂过他的颈子,低低在他耳边道:“笨蛋。”女人想听的哪里是真正的答案,只是一句变相的情话而已,他却这么实在,实在的都让她心疼了。

“”沈墨行不明白她的意思,真的不明白,她想听的不是实话么?

岳琳微微侧首,头枕在他的肩上,“我问你会想到谁时,答案就给你了呀,这个时候,你不需要说实话,就说想我就行了,这就叫善意的谎言,也叫情话,女孩子有时并不想听实话。”手指轻轻点一下他的脸颊,“明白了吗?”

他微微朝她的方向侧首,“那会儿我还不认识你。”他当年执行任务时还没她,怎么可能会想她?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的勤奋,我没说以前,是说以后,等我再问你的时候,你就这么答。”

“”女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物种。

兴许是他的迷惑神情太有趣,岳琳忍不住亲了他一下,这次他到是无师自通,不用她教就知道什么叫打蛇随棍上,俯身亲回来,亲着亲着就进了死循环。

所谓的死循环就是——床。

她并不排斥婚前有那种行为,排斥的反倒是他,但是沾到这个“死循环”时,他却又不会立刻停止,而是任由事态恶化——他的想法是:反正他的年纪和军衔都到了,随时可以打结婚报告,他不怕。

因此,每次在死循环上滚到最后都是岳琳喊停,因为她希望他是真的爱上她进而娶她,而不是由于有了身体的关系才去打那个该死的结婚报告。

然而沈墨行对她喊停的行为却理解成她还不确定,毕竟这么年轻漂亮,不确定也很正常,可是有一点他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她还不确定,为什么又一次一次对他这么亲密?话再说重点——是一次次勾引他,勾引完后又生生地打断一切美好与激烈,他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第N+1次被硬生生打断后,沈墨行默默在心底低咒一句——靠,再这么下去,非被这丫头整死不可。

“你饭还没吃完。”这是本次岳琳喊停的理由。

“”沈墨行尽量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生气了?”因为光线太昏暗,她凑到他的脸前,想看清他的表情。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打断都不会高兴吧?虽然他能理解她。

“不要这么小气。”跪坐到他背后,揉揉他的后颈,伸腿就想下床,脚没来得及够到拖鞋又被他按回了被褥上。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耐性真的快被她耗尽了,他越来越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既然还对他不确定,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既然对他这么好,又为什么一次次发生这种事?还不许他打结婚报告!本来在他的观念里,不行就是不行,行就是行,没有黏黏糊糊的模棱两可,但因为她年纪小,也因为他贪恋他们之间的这种亲密氛围,所以放任她去折腾,可这也是有限度的,没人能忍受无缘无故且毫无尽头的折腾。

“”听着他压抑的声调,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岳琳突然发觉自己有点受虐体质,她好像很喜欢他这个样子,沉默了半天后,伸手抚一指他的脸颊,“原来我一直弄错了方向。”她一直以为他是沉默寡言的冰山派,谁知他原来是暴虐派,瞧这么杀机四伏的样子,“我想让你也喜欢我,不是因为生理反应。”她喜欢他,所以也希望他喜欢她。

“我喜欢。”不喜欢她他会连续N+1次被喊停么?

“不是我要的那种。”他现在只是对她喜欢的应激反应。

“你要的是哪种?”他真的理解不了。

“我也说不清。”捧住他的脸,“是不是忍得很难受?我能理解。”叹口气,她写小黄文的,那方面的理论知识几乎是学富五车,“不是我故意卖关子,如果我今晚答应了你,你明天就会去打结婚报告,更不是我不想嫁给你,我是怕结婚证一拿,你的心就更拢不起来了。”她要他的心,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忍耐一下了。

“”她的每句话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八 生气了,去旅行

跟一个特殊兵种的现役军人谈恋爱绝对不是件轻松的差事,因为正常时间里你找不到他,不正常的时间里更不知道他在哪儿,也许当你在约好的地点等他时,他已经接到回队的命令,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什么也不能跟你保证。

唐昕说这就像小马过河,有人说深,有人说浅,而当你亲自踏进去的那刻,你才知道水里面到底有什么。

岳琳是个活泼性子,但宅的时候又特别宅,这也是她能吃写手这碗饭的原因,寂寞孤单的时候,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滴滴答答的一番舞动,时间就在这种舞动中悄然流逝,孤独是孤独,可没他之前她也是这么过的,理论上并没什么不同,而实际上

对于爱情,其实她一直坚持铁杵也能磨成针,所以她跟沈墨行之间的相处都是她在主导,她企图用女孩子的细密情感和循序渐进的亲密举止去俘获他的心,看上去,她像是成功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从青葱走向蜜恋

可真的是这样吗?还是看上去是这样?

“怎么样?坚持不下来了吧?”躺在白色婚纱上,吴笑笑伸脚轻踢一下对面的岳琳。

“乱说。”岳琳把头纱蒙到头顶,望向窗外的夕阳。

“判断一段感情正不正常,有没有可能走得下去,其实很简单,只要看你脸上笑容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坐直身子,挨近岳琳,“亲爱的,从你三岁我就认识你,除了小时候被你妈揍,外加第一次来大姨妈吓哭外,我还没见你为谁哭过,这个沈墨行不愧是栋梁之才。”伸出两根手指,“两次,第一次听说他负伤,吓得半夜打电话来跟我哭,结果人家连医院门朝哪儿开都没告诉你,今天是第二次,你等了他三个小时,一个招呼没有就消失无踪。”叹气,“他的职业的确是这种属性,既然碰上了,那也没办法,可有一点你一定要想清楚——”踢一脚心不在焉的某人,“他的心到底在不在你这儿?”身为闺蜜和发小,她有责任提醒她爱情这玩意可一点都不好玩,当年她就差点陷在前任的坑里拔不出来,那滋味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你之前不是还说他会是个好丈夫?”岳琳反嘴。

吴笑笑摊手,“到现在我依然认为他将来会是个好丈夫,可没说一定就是你的好丈夫!”撤下岳琳头上的白纱,“因为是你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又是个矫情逼,我不忍心打击你。”叹气,“沈墨行这个人怎么说呢?年纪、阅历、IQ,反正除了EQ你都达不到他的数量级,他现在就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想结婚,结果碰上你这么个二百五。”想想他也够倒霉的,“前几天你在□□上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感觉他的心对你是关起来的,我当时就在心里说:完了!”挤到岳琳身边,“我跟前任大叔的故事你可是全程参与的,你应该记得我死去活来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此刻她的感受就跟她当时的感受一模一样——摸不到对方的心,“亲爱的,这段感情真到了需要好好思考的阶段,姐姐我大你几岁,也接受过几次爱情洗礼,恋爱这个大坑,栽进去不丢脸,可你得保证坑的高度足够你爬出来。”身为闺蜜,她看的很清楚,岳琳的幸福指数正在降低,而且还是带加速度的,不是因为对方变了,是她自己变了,因为她付出了太多,却得不到想要的回报。

“有那么严重么?”岳琳笑意融融的,伸手想拿回笑笑手中的白纱,却没能成功,因为笑笑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叹息,嘴角的笑意缓缓垮了下来,“好了,我承认是我太异想天开。”以为恋爱恋爱,恋着恋着就能爱了,结果却发现——你恋不恋跟对方爱不爱完全没关系,“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前任?”

“我哪知道。”笑笑也跟着叹口气。

“你还会想汪洋吗?”汪洋是笑笑最爱的那个大叔前任。

扯一下头纱的一角,“前些天脑子不清楚时,差点把请帖寄给他。”人生中唯一的真爱,不管恨还是爱,都那么伤筋动骨,“后来想想,都过去这么久了,估计他都忘了我是谁了,干嘛还要去为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人忿忿不平!我现在的老公和生活状态都很平顺,这就够了。”拍拍岳琳的胳膊,“你也休息一阵儿,别折腾了,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很简单,却又很奢侈,她想要他像她喜欢他一样的喜欢她,可是至今为止,她还没看到苗头,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在引领,他只负责配合,本来她也很享受这种相处方式,如果没发生他负伤的事,一切应该仍会像以前一样。

过年前,临回家时她在超市碰到唐昕,言谈中说到沈墨行负伤的事,唐昕以为她是知情的,毕竟是男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让人尴尬的,她还真不知道,出了超市她就打他的电话,一直到晚上才打通,打通后问他,他只说没事,她想去看他,他说他姐在,那时她才知道他原来还有个姐姐,没人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担心中夹带着失望,失望中还掺杂着一丝憋屈,一时间头脑发热便给笑笑打电话哭了一场。等再见到他的人时已是年后了,他到B城开会路过这儿,顺道过来看她,她本想问他负伤的事,可话没出口,他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再有就是这次,他说周末来她家吃饭,为此她甚至推了陪闺蜜试婚纱的大事,窝在厨房里勤勤恳恳地做好饭等他,可一直等到饭凉透了都不见他的踪影,“我也想休息一阵儿。”看向闺蜜,“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微信和电话就会不由自主地兴奋”不是她主观能克制的住的。

吴笑笑歪头想一下,“你最近貌似很闲,要不出去度个假?”至少换个心情,整天愁眉苦脸的,弄得她都跟着难受,“我有个朋友在旅行社,最近他们那儿去巴厘岛有优惠,再加上淡季,听起来很划算,正好我打算去那儿度蜜月,要不你先帮我去探探路?”

“我又不是失恋,往外跑什么呀?”她只是遇到瓶颈而已。

“麻烦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那些失恋少女有什么区别,你可是建设路一小的岳琳,整条建设路的扛把子,现在这个熊样哪有脸面对江东父老?!”小学时代她可是他们那所巴掌大的小学的开心果,扎个羊角辫,见谁跟谁熟,弄得一众老师和家长都认识她,风光了好几年!“出去吸收点正能量,不然你的文我真快看不下去了。”叹息,“你知道姐姐我喜欢看什么,你倒好,硬生生把小黄文变成了青春疼痛文,你那编辑还好吧?”

“”不提编辑还罢,一提让她想起自己还欠十几万的稿子,尼玛,怎么都是她欠别人的?!

当晚,她给沈墨行发了两条微信。

第一条;很忙?(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第二条:最近不要联系了。(时间是夜里十二点。)

第二天一上班,岳琳直奔领导办公室,一番蒙混和讨价还价之后,终于把假期拿了下来,说走就走!

未免中途看到他的微信和短信幡然醒悟,她特地换回了上学时的手机卡,父母朋友的电话都有,唯独没有他,把原来的手机卡锁进抽屉,然后拉着行李箱跑路。

因为有熟人的关系,她跟了个还不错的团,基本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玩到一块,而且彼此之间的也有话题聊,有点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除了荷包负担较重外,其他一切都很令人满意。

*****

沈墨行是在她走后的第三天才看到的留言,刚完成一个紧急任务,按照往常的经验,一打开手机就会收到十条以上的短信、微信,甚至□□留言,一般顺序是这样的:

——又出任务了?

——都两天了,还在忙?坏人都不用休息吗?

——又两天了,遇到坏人帮我多K几拳!

——已经一个星期了

——#各种暴怒表情#,#各种哭泣表情#,各种奇怪的火星符号。

——以下则是各种自拍,什么新染的手指甲、脚趾甲,顺带夹杂一些美食的图片,后缀多半是“等你回来我们去吃吧”

一开始看到这些东西时,他是错愕的,因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后来她教他——那些都不用回复,只要回一条就够了:我回来了。

一般只要这条短信发出去,五分钟内她就会回电话。

这次他如法炮制,然而半小时过去了,等他上了回往驻地的大巴时仍不见她的回音,于是他拨了她的手机号——出于某种担心,他手机里一般不存亲属的号码,都是记下来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试两次都是同一个答复,无奈之下,点开“移动数据”,打开微信,看到了她那两条留言——两天前的。

EQ再低也能看出她生气了,所以回到基地处理完后续的琐事,写好报告后便跟秦昊阳打了声招呼,到她家时已经天黑,隔老远就发现二栋二单元301室是黑的,没有灯光——她还没回来。

他有她家钥匙,起因是有次她去超市买菜,回来时见他在楼道里等,说他看着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猫,怪可怜的,第二天就去给他配了一把。

打开门,屋里很昏暗,也很安静,如果她在家的话,此刻一定已经扑到了他身上,像只比熊犬一样在他怀里揉来揉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这次任务怎么那么久,对她来说,一天是久,一星期是久,一个月也是久。

打开冰箱,除了一盒过期酸奶,什么也没有,看来她最近的确很忙,往常知道他要来,都会提前去买上一冰箱的东西,她不会做饭,但是她说这不影响她成为一名优秀的运输员。

合上门,他决定把冰箱塞满。

从超市回来已经晚上八点,她还没回来,大概又跟那个吴笑笑逛街了,每次陪闺蜜逛街回来都会嚷着脚疼,可下次出去还是要穿高跟鞋,他问她为什么不换双平底鞋,她洋洋得意道:你不觉得穿高跟鞋好看么?

他真没觉得穿高跟鞋有什么好看,直到那次看她穿了双□□公分高的露趾红鞋,上身配了条白色短裙那晚他没敢留下来,回去的路上,他给她发了条短信:以后晚上别穿那双鞋出去,看不清路会摔跤。

其实他并不担心她摔跤

做好晚饭已经九点半,她还没回来,随手打开电视,从CCTV5调到CCTV7,再从CCTV7调回CCTV5,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半了

☆、九 照片上的情敌

等了一夜没等到人后,沈墨行联系了吴笑笑,岳琳让他记得号码,说是找不到她时可以问她闺蜜,她的所有事她都知道。

从吴笑笑那儿得知她去了巴厘岛,一个人。

巴厘岛东南亚,他对那一片的印象比较深刻,除非有任务,否则这辈子都不会想过去——那里有一大段他不想回忆的东西。

上次的紧急任务在国内,整顿“内务”的,外在的敌人其实并不可怕,怕就怕在内里出了问题,能用上他们,说明其艰险程度已经不亚于外在的麻烦,而之所以让他和秦昊阳亲自过去,很显然是为了保密,而且那些老头知道他俩手黑,心也狠,该喂“花生米”的时候,不管老人还是妇女,他们都下的去手。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任务,因为看了心累,本来以为回来就能看到岳琳,看到她他心里会平和一点。

——假如把他的内心比作一座城,这座城定然是硝烟弥漫的废城,而她则是废城角落里莫名长出来的小草,一点点生根发芽,一点点吸收着穿过烟雾的那点阳光,一点点进行着她的光合作用,不管这座城再怎么硝烟弥漫,她依旧自顾自的生长着,完全不在乎他的满目疮痍,就这么一株接着一株,不管不顾的一直长到他的脚下

基地里的电脑不能上网,甚至内网都连不上,手机也是禁用的,她的手机又打不通,吴笑笑也没告诉他她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几天他一有空就会开车载着炊事班去临近的小镇买菜,那儿的超市有无线网。

他可以看微信,也可以发短信,他一般不跟她发这些东西,不是不喜欢,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十九岁就入了伍,之后的十年跟社会几乎是断层的,而这十年又是国内变化最巨大的时期,那些手机APP他听都没听过,微信还是她帮他下的,也是她教他用的,教他时她用那种教婴幼儿的语气,拿着他的手指一个个点开微信的功能,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做得决定——就是她了,娶回来陪他过回普通人的日子。

趁炊事班往车上搬菜的空挡,他点开了她的□□空间,发现相册里居然有更新,更新日期还是昨天晚上,一共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一堆人的合影,在十来个人中他第一眼就找到了属于他的女孩,戴着宽沿的黑色遮阳帽,穿着充满异域风情的沙滩裙,笑得比巴厘岛的阳光还灿烂。

第二张也是合影,几个人在饭桌前,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长裙,手上拿着刀叉,作势要大快朵颐。

第三张是独照,时下网络上流行的那种拉手回身的独照——依旧是那顶黑色宽沿帽,白色吊带长裙,回眸一笑,像是在跟照片外的人说,来吧,进到照片里来

回基地的路上不像来时那样闹哄哄的,寂静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不是大家不想说话,实在是驾驶座上的人杀气太重。

满基地只有老大敢揪沈墨行的老虎须,因为无论职位还是本事,他俩是同一个数量级的。

秦昊阳虽然无聊时很无聊,可身为基地老大,上上下下他都要照顾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再厉害的人都做不到多面光,对于搭档的心情好坏,只有在他极度无聊时才会拿出来逗乐,不凑巧,最近他公事繁忙,私事更麻烦——老婆意外怀孕,然后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意外流产,现今正在家坐小月子,他简直分/身乏术,自然更不会在意搭档的心情如何——如果沈墨行没来找他的话。

沈墨行来找他自然不是为了谈心事,依照这家伙的性格,你给他一百年,他都不可能主动过来跟他谈心,他来找他是为了心理干预——

我去!他没听错吧?八百年前就不让心理组那帮人靠近,突然说要补一下心理干预,事出异常必有妖啊!

“说吧,什么事?”秦昊阳把办公室门一关,茶杯往桌上一摆,简直是政委附身。

“前几天执行完任务,他们的心里报告还没报上去。”沈墨行如此道,听上去十分冠冕堂皇。

“鬼信么?”TMD,审讯药水都能趟过来的人,还能对着那群家伙说真心话?

“”沈墨行窒了半天,望一眼门口的方向。

“放心,人都给支出去了。”他办事一向干脆利落。

又窒了半天,沈墨行身子微微往前倾,低道:“我觉得我心理可能真出了问题。”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口茶,“看到有男人在她身边重复出现两次以上就觉得那家伙没安好心!”

秦昊阳忍的脖子都粗了,这才忍住没笑出来,憋了半天气后,低道:“正常,我当年跟了何木然那小子好几次。”也算何木然运气好,但凡有一点歪心思早被他灭了。

“真的?”他下午看她照片时发现有个男的两次拍照都靠她很近,第三张独照,那个拉她的手怎么看都像个男人的手,有了这个认知后,他的怒气腾的一下从胸口一直冒到了天灵盖,MD!暴力因子都跟着跳了出来,从小镇一回来就进了器械室,打了两个多小时的沙袋火气才算消停,消停下来后,又忍不住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照片,越看越觉得那只拉她的手是男人的,火气又蹭蹭往上涨,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心理出了什么问题。

“高中生物没学啊?雄性天生有领地性,进了你的领地,碰了你的所有物,生气是正常反应。”说罢嘿嘿一笑,三八兮兮道:“跟小丫头吵架了?”

“没,她可能有点生气,出去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你还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搞这么久都搞不定。”袖子一撸,“哥教你两招,当年你嫂子那么傲娇都被我轻松搞定。”

“”沈墨行对这话表示怀疑,不过他俩夫妻感情的确很让人羡慕。

“简单粗暴,直接扑倒,完事大吉!看——现在乖乖在家给我煮饭、带孩子!”

“”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忙你的去吧。”什么烂招。

“你还别不信,不整点歪门邪道,就依你这性子,一手好牌也能给你打得稀烂。”秦昊阳冲着他的背影叨咕。

沈墨行自然是听到了,可是听到归听到,做不到还是等于零。

就这么抑郁了几天后,终于把正主给盼回来了。

他是前一天从□□状态发现她回来的,但碍于基地最近刚调整了训练科目,他必须亲自跟进,只能等周末去找她,她是周三回的家,当天没开机,第二天也没给他发微信,第三天仍然没有。

周六下午一看完训练成绩,他就拿走了秦昊阳的车钥匙,到她家时天色已经泛黑,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上楼时正碰上她去公共浴室刚回来

岳琳没想到这么晚他还会过来,连便服都没换,还穿着作训服,她爬上二层半时,他正好在开门,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了良久。

岳琳是有点胆怯的,大概是觉得自己太任性,生气生这么久不跟他联系,跑出去嗨了七八天,回来也不跟人打声招呼,听笑笑说他给她打过电话,昨天开机时也看到了他上周的留言——我回来了。看到这句话后,本来生出的那丝歉意又被失望替代,失望于他的留言只有这么一条。

“今天有时间啊?”岳琳尴尬的冲他笑笑,一步一步爬上楼梯。

“嗯。”他的手缓缓从钥匙上挪开,身体慢慢朝她的方向倾斜,每次见她时他都会下意识做出这种调整,因为她每次都会扑上来,可惜,这次没有,她只是在他面前站定,勾唇笑一下,而后转头开锁。

这幢楼是老房子,进门的开关离门口有点远,要走两步才能摸到,进门后,岳琳随手把盛衣服的袋子放到门内侧的鞋柜上,然后转身去摸墙上的开关。本来光线就暗,加上他又把关门给关了,没了楼道里的灯光,房间里霎时黑的不见五指,害她摸了半天才摸到开关,还没来得及按就被他从身后抱了去。

“还在生气?”他这么问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确实在生气,可是又不想承认,这次在旅行途中她想了很多事,他们之间开始的太盲目,她做得太多,也太急于求成,甚至从没考虑过他的感受,“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想好好考虑一些事情。”笑笑说得不错,他们之间的交流太少,这根本不是两个人的恋爱,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过家家,如果想把这段感情继续下去,他们需要调整一下节奏,至少也该知道他的想法——这些东西不能靠他,只能她来调整。

“考虑什么?”他不明白她因什么生气,也不明白她要考虑些什么,上次见面时明明还很正常,怎么再见面就成了这样?

“考虑我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她喜欢他,所以不想伤害他,她担心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因撑不住扬长而去,这种事她绝对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