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书本,去仓库找苏士贞说明日要去书市。

这二人一离家,只剩下她们四人,常氏定然会更加小心谨慎,势必不会让她与梁小青两个去买书的。

苏士贞正在盘算可动的银两,听得她的要求,沉思片刻,嘱咐道,“让常妈妈跟着去。买了书便回来,不可在外面久留。”

苏瑾乖巧应下。正要出门儿,苏士贞又在身后嘱咐,“若是听到有甚么疯言疯语的,你只管不理会!”

苏瑾扶着门柱,回头笑道,“我记下了,爹爹。您莫担心我,那等市井之人的闲言碎语,谁耐烦理它?”

第三日早上吃过早饭,梁小青去喊轿子,苏瑾回房换了件出门穿的九成新淡紫色绣百花短襦,下面系着一条白罗绣紫藤花的拖地长裙儿,出得门来。常氏见她头上那只插一只翠玉簪,觉得有些素简,正欲说话,又一打量,这般简简素素的模样倒比插满得珠翠满头更衬女儿家的娇弱。便没说话。

梁小青在巷子口拦了两顶轿子,此时便在院口门喊道,“小姐,娘,轿子来了。”

苏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里面有二两的银子,想来买书是够了,挽了常氏的胳膊,做小鸟依人状出了院子。

刚到院门口,却听东邻一家院门响,苏瑾转过头去,正见穿得花团锦簇喜喜庆庆的林寡妇出了门,常氏哼了一声,拉苏瑾快走。

那林寡妇在身后热情叫道,“哎呀,苏小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苏瑾无奈回头,扯出笑意答道,“去置买些家什。林大娘穿得这般吉庆,可是哪家又有喜事?”林寡妇早年亡夫,现只守着一个儿子过活。家中也没甚么家业,她又吃不了苦,做不了那等洗衣厨房洒扫的营生,只与那些三姑六婆走得近乎,哪个有事儿要她帮忙做个局儿,牵个线儿,跑个腿儿,她都是极快活,顺道掏腾些银子。

也极爱说嘴儿,整个梁家巷子里的事儿,没有她不知道的。哪家发生个稀罕事,今天被她知道了,明日便能传得北城皆知。

又因她为人极爱占便宜,买根针要人搭股线的,常氏极不喜她。

林寡妇笑咯咯咯的道,“嗯,山西做米豆生意的许老爷置外室,要我们去帮忙张罗。”

常氏一听便沉了脸,轿子就在前头,拉苏瑾快走,与那林寡妇不咸不淡的道,“不敢耽搁林奶奶的差使,您快去吧!”

林寡妇脸上讪了一下,鼻子一哼,扭着腰儿,将那她大红裙踢搅得花团一般翻飞,越过她们快步走了,留下一股刺鼻的香风。

苏瑾好笑,与常氏道,“难为她那小脚,跑得倒快!”

常氏微沉着脸儿,不接她的话儿,只替她打了轿帘子,请她入轿。苏瑾吐吐舌头,拉梁小青钻了进去。

后面还有一顶小轿是与常氏备的,她放了轿帘却不走,立了一会儿,隔了轿帘儿道,“小姐,不是老奴多嘴,那林寡妇日后莫理她,那等人嘴里有甚么好话儿?”

苏瑾与梁小青眨了眨眼睛,恭敬细声细气的回道,“是!奶娘!我知道了。”

常氏心下满意,自去后面坐轿子。梁小青因苏瑾向她眨眼儿,挑出她的小女儿心性来,悄悄与苏瑾笑道,“小姐,只因那林寡妇每回去咱们店里都要我娘搭她两样小东西,我娘最瞧不过她那狠贪便宜的样儿。您莫将我娘的话放在心上。”

苏瑾一笑,“不碍。不过是人先搭话,如何好冷脸不理人?若要我主动去找她说道什么,也是不能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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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市在新城,紧临大白纸巷,是个繁华而又带几个分雅致的所在。大大小小十几家书铺相连,各色招子随风飘展。因本朝实行八股科举取士,书生们要揣摩风气,必须要熟读八股文章,因此各家书局都使出看家本领,纷纷重金招揽有才华科举士子,请他们挑选“时文”,供书局印刻成册,向学子发售,生意甚是兴隆。

这书市里倒有一半儿是专卖这种八股文章集子的。另有一半儿则是卖各种市井话本小说,消遣类的书籍。再有便是专门卖各种珍贵版本的古书,不过因归宁府早先是县制,虽然改升为府制已百年有余,其底蕴到底不如北京南京苏杭等,这类的古书也少些。

今日因是晴日,各家书局门前都摆着些放旧的书籍,借人挑选,低价招揽人气。

苏瑾越过惯常去的那家青莲书局,径直走向另一间极大的书局。此时有几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蹲在门外那堆旧书摊上挑书,不时还相互品评几句。

苏瑾绕过这几人,走到这间书局门口。因不知她要买的书该叫何名称,便立在门口思量该如何问话。

店小二却以为她要买女子所读的书,不知该不该进。好心指点她,“这位小姐买传记话本诗词等书,可到往回走几步的青莲书店。咱们小店卖地大多是科举学子们读的八股文章集子。”

在门外挑书的那几书生因店小二的话抬了头,见是一位瘦弱的女孩儿背对众人,仰头望着书店的匾额,一副将进不进的踌躇模样,极惹人怜。心下都以为她是年幼初次来买书,却摸着不地方。其中一人站起身子,好心的附合道,“小二哥说的不错。小姐若要买女子读的书,那间青莲书局是最全地。”

声音甚是温和好听!

苏瑾不由转了身子,却见是个子高高地青年男子,约有十八九岁,身着半旧浅蓝长衫,半旧月白头巾包头,眉目竟是别样的俊朗!

美好的事物总中吸引眼球的。她前世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由又冒了头,不自觉的将研究古代男子以及欣赏美男的现代心态,揉合到一处,将这男子打量了又打量。还在心中点评道,倒是比本尊心目中那位汪颜善还强三分。

且说那男子只料是个小女孩家家的,好心出声提醒,扭头却见是个眉目如画的娇俏少女。心下已觉孟浪,又见她这般盯着自己左瞄右看,微微有些局促,将头偏到一旁,嘴唇抿起,眉头也轻皱起来,露出几分不悦。

苏瑾不过片刻的走神,便意识到现下的处境,赶忙将目光收回,与那人微福了福,道了谢。转向店小二道,“小二哥,我不是来买女子读的书。是想买一本国朝史略之类书,贵店可有么?”

这下,不但那小二诧异,方才那几个暗自发笑的书生也诧异起来,私语道,“怎的一个姑娘家家要买我们考试用地书?难不成也要下场考一回么?”

说完都悄悄笑将起来。

那店小二忙笑道,“有的有的!都在这面儿,小姐您请!”

常氏与梁小青赶忙一左一右随在苏瑾身后进了书店,那小二将三人带到一面大书架前,让她们自挑。常氏看四下的人都离得极远,悄悄责怪道,“小姐,虽是咱们归宁府民风开放,那般直直盯着男子看实在不妥当。再者,若老奴知您是要买这等书,必不叫你来。只须说了书名,打发梁直来买。”

苏瑾一边挑书,一边暗自好笑,也不言语。扫了半晌,挑中一套《国朝史略》,不过却有好几个版本,因叫小二来,问他,“这几本书名都是一样,内容也相同么?”

小二殷勤笑道,“内容是相同的,不过是刻版不同。这里面有金陵、吴兴、新安三地的刻版,字大清晰,不下宋版。也有福建地刻版,价钱便宜些。最最好地是徽州刻版。”

一面说一面将那本装帧得极精美的徽州刻版递到她面前。苏瑾哪里在意什么刻版,只要能看便成,听得他说内容是一样的,随后抽出一套装帧得极普通的,问道,“这套要价多少?”

那小二脸上笑意微敛,还是答道,“二钱八分。”

苏瑾点头,“好,就这本了。”

小二还试图向她推销那徽州刻版地书,“小姐,您挑的那本用的是回魂纸,纸质差些,还是咱们归宁本地的刻版,哪里比得上这本徽州刻版的,这本用的可是极好福建竹纸呢”

苏瑾笑着问他,“那这套书售价几何?”

小二忙答道,“只要四钱五分!”

苏瑾摇头,“近二钱的银子够一家人一日的吃喝了。我还是要这套的好。”

小二讪讪的放下书,心下说这位小姐衣着尚可,怎的这样臭吝?微有些不悦的领她们三人到柜台会帐。

梁小青替她抱了书出了书局,却不见方才那几个书生,那堆旧书摊上,换作两个老秀才模样的人在挑书。

苏瑾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出门,那些存在记忆中热闹终比不过亲自体验一回,便求常氏让她略逛一逛。

常氏见这书市中,倒也有不少女子相携而来,比不得方那书局之中皆是青年男子,不是很畅的应下,只是不免又将那话唠叨一遍。

苏瑾故意逗她道,“奶娘,你这话可差了。三月里女学中的同学们相约去游青源山,听说在青源山遇上青源书院的几个学子,便合在一道去游玩,吟诗作词,也没哪个说三道四的。再有杭州的杨慧林,福建的林雪,吴中王修微,皆是有名的才女,也不避与男子相交,一同游山玩水”

话还未说完,被常氏急切打断道,“小姐万万不可。那等人多少年才出一个?是非常之人。不可与之相提并论。”她虽没听过这些人的名头,可小姐特特拿出来说,可见不是什么好榜样。

苏瑾心中暗笑,想了想又道,“那就说归宁府的盛门丁氏,那可是咱们归宁府里人人敬重的女富翁,不也天天与男子来往做生意?”

常氏不悦辩道,“小姐也说是盛门丁氏。寡妇自不可相提并论。”

苏瑾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方才不过是故意与家人洗脑,她又不要做什么极出格的事情。不过,往深想想,老天真是相当厚待她。穿越到民风开放的归宁府,女子的生活没那般单调可怜。

008章明朝,原来如此

却说挑拣旧书的那几个书生离了那间书店之后,其中几人都调侃那好心与苏瑾指点的男子道,“仲含兄,与你一道出来逛真真是没趣儿,一路上,女子皆是望你。把我们几个都给比到泥尘里去了。”

那男子有些赫然,推说道,“哪有此事。”

另一人拍着余下二人的肩膀道,“陆兄初到我们归宁府,你们莫要逗他。”

不过说话那人还是极好奇的道,“陆兄,按理说,徽商与徽州的货物皆遍天下,你们那里的商贸应该比归宁府更为发达。南来北往的商人更多,怎的你到我们这里这般不适应?”

陆仲含拱手道,“徽州只是产地,顺新安江将货物发卖到各地。徽州本地群山环绕,水陆交通皆不如归宁便利,因而当地商贸交易气氛并不浓厚。”

其余几人都了然点头。仍与他开玩笑道,“那你也须入乡随俗。”

陆仲含微微点头。

一行人边走边说,随意逛到另一书局前。门前铺着的木板架上,堆着一堆儿旧书,扬声问了店主,道是刚从别处收来的,未及整理,让他们自挑,只要三分银子一本。

这几人是青源书院的学子,都是爱书之人,听说这样便宜,又是这么一大堆儿,说不定里面有自己喜欢的,便不顾那书上尘土挑将起来。

几人将那堆书儿翻了一遍儿,每人真个挑了两三本来,请店家拿了鸡毛掸子弹了灰,会了帐。便又继续逛着,并不是交换互看各自买的书。

众人买杂记的有,买游记的也有,唯有陆仲含买的皆是早年科举的八股文章集子。几人都笑他,“这样爱学,今年误了考试,明年早早准备,定然能一举进学。”

陆仲含却略有忧色,“我户籍不在这里。难说明年能不能考得。且走且看罢。”

“这倒无碍,现如今游籍附籍之人渐多,哪里还如以往一定要回原籍待考?在这里考也使得。只消出几两银子打点,便一切无忧了。况且嘉靖爷曾金口曰:普天之下皆是我的秀才,何言冒籍?一切不消担心!”

陆仲含至归宁府也有两月有余,大略的事体是知道的。只是归宁府不比旁处,因商贸发达,富者众。官史们都是见过大钱地,到时打点也不知要多少银子。不过,他心下这隐忧倒不好说。便含笑点头,“赵兄说的是。是我一时忘了。”

突然目光触及另一人手中的书籍,伸手取了来,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又将题记拔子细细品过,半晌,抬头与那人道,“陈兄,买的这本恐是元时刻版的。”

那人一愣,惊喜将书抓到手中,细细看了,果然印刻与纸张与本朝用的略有不同,不由喜道,“却是淘到宝了。”

另两人也上前看,却看不出什么名趟,疑惑问陆仲含,“真是元时刻版的?”

陆仲含点头,“早年先父的藏书中便有元版书,我是读过的。这确是元时刻版无疑,现下这样的一本,无十两银子是买不来地。”

那位陈姓学子更是欢喜,将书看了又看,宝贝似的纳入怀中,向几人笑道,“走,那边茶馆坐坐。我做东家!”

陆仲含眉头微皱,回首望了那间书局,转回头道,“陈兄,以我之见,这书还是还回去的好。”

陈姓学子微愣,随即不悦道,“仲含兄,这书是我花银子买来地,为何要还回去?那书局明示的价钱便是三分银子一本!卖亏只怪他们眼拙!况他们也是当作旧书按斤低价收来地,为何要还回去叫那奸商凭空得好处?我知道陆兄一心想做大善人,做大贤之人!可不是人人都与你一般!你若有能耐叫全天下的人都去做大好人!”说完冷哼几声,竟大步走了。

余下二人,一人去追那陈姓学子,另一人与陆仲含相熟,留下开解陆钟含道,“陈兄脾气一向不好,你莫怪他。”

陆仲含面色不改,微微摇头,道,“原是我说错话,不怪他。赵兄,走罢!”说完微微叹息一声。

待两人走远,苏瑾才从一旁的书摊上直起身子,望着一前一后离去的四人,与梁小青道,“小青,你说方才那两个人,谁的话对,谁的话错?”

梁小青想也不想道,“当然是那位姓陆的说的对!”

苏瑾又笑问,“若你是那位姓陈的书生呢?本要十两的簪子,店家误算作三分银子卖把你。你可会还?”

梁小青纠结了一下,嗫嗫两声,大声道,“会还!”

苏瑾一脸不信的笑笑。梁小青便追在她身后不停的解释,“小姐,我真的会还!是真的!”

见苏瑾还是不信,便嘟起嘴巴问道,“小姐说是谁对?”

苏瑾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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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市逛至近午时,一行人打道回家。今日梁富贵看铺子,苏士贞去找原先的旧邻,此时还未回来。

苏瑾草草吃过午饭,便钻到自己的房中看起书来。直直翻看了近一下午,天色发暗,才强强粗略翻完第三册。

而她已是头晕眼花,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将第四册拿在手中,翻看了前一个朝代年号,将书放下,出了东厢房,踱到小花坛前,休息她的眼睛。

一面回想着方才看的内容,那套《国朝史略》中的第三册中提到一些与原来历史不符的内容。主要的事件是发生在万历年间。

苏瑾记得真正的明史中,万历首铺张居正只活到万历十年,而此书中记载,张居正活到万历二十二年才过世,因而他的变法也持续长达二十二年之久,这二十二年中,原本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得以充分的休养生息,并迅速恢复成祖时期的强大甚至在经济上远远超越那时。

而景隆之前的皇帝竟然灭国皇帝的崇祯帝朱由检,他在位也自然并非前世中的十七年,而是三十七年。死时五十四岁!从史书上的记载看,这位崇祯帝宵衣旰食,朝干夕惕,政事甚为勤勉,二十几岁已白发遍生,眼生鱼纹尾,直到五十四岁,留下这个空前繁盛大明朝,心力交粹而亡

这样算来,现在的景隆五年大约相当于前世的清朝康熙十年。

苏瑾推算出这个结论,终于松了一口气儿,都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之前她在翻看苏瑾儿的藏书中,发现了关于《三言二拍》等书籍的提及,话本小说的风行她记得是在明朝末年,只怕自己刚穿来便有乱世。虽然即使有乱世,她也不会一头撞死,止图穿越回去,但,稳定的社会环境哪个不爱?

抬头望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笑将起来,自己是不是该除了练身子骨之外,再强有力争取一下经商的权利?

苏士贞进了院中便见她做着一副抬头望天的模样,不禁笑道,“瑾儿莫不是在做诗么?”

说曹操曹操便到。苏瑾望着他呵呵一笑,“是。不过刚做了首极精妙的,便被爹爹吓走了!”

又问他这今日有没有收获。

苏士贞笑道,“嗯,那两位旧邻都说明日与东家说说,想来是可以照看咱们一些的。”

梁富贵从铺子前门已看见苏士贞回来,也忙回了院子,与苏士贞笑道,“老爷,常老爷半下午的时候打发人来,说当铺已说好了。让老爷明日一早带了银子去挑货。”

苏士贞笑道,“好,好。明日你与我去早早起去挑货。”说着暗算了下日子,道,“以我看,就定在四月十八走。富贵你去打听打听,初八哪个镇上有集?”

梁富贵应了一声,匆匆出门。

苏瑾极想跟着苏士贞去见识见识当铺的库房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略作思量,终是没说出口,以苏士贞以往的态度,必不会答应,暗道,等他们下次回来补货时再说说看。

与苏士贞一前一后进了正房,顺着方才的话问道,“爹爹此去可算好要带多少银子?能贩得多少件衣衫物品?”

苏士贞因她又追问经营之事,眉头微皱,不过却没再说什么。私下却想是不是女儿也与他一般被汪家退亲的事儿激得成了这般模样?

又看她眼含期盼望着自己,只好与她道,“嗯,初次去贩卖还是要稳妥些。只备三十两银子做本钱。因是第一次做,全挑成惯常穿的布草衣裳,等做过这一趟,心中有了底气,再挑其它的。或能挑个二百来件吧。”

苏瑾暗暗算了一下,按苏士贞的估计,一件衣衫只须一钱五分的银子,听着倒是便宜的。

便又笑着问,“那能卖个什么价儿呢?”

苏士贞摇头,“这个爹爹也不知。随市就价,哪里现在就知道了?不过,做一件新衫,大约要四五钱的银子。卖旧衣自然要便宜些!”

想了想又道,“当铺里的货品也有极好的,若能遇上好的,一件赚个倍数也是有的!”

又道,“一切都是未知的,算这些做甚么?!”

009章一大堆旧衣裳

梁富贵向四邻打听,问得初八起集市的是离此地大约有十五六里的二十里铺,初九是十里铺,初十是莲花镇。这三个镇恰巧在城西门外一条线上,三者之间相距并不是很远,心下暗喜。

乡村里起集,若是说初八,便是指此地初八、十八、二十八三日皆有集市,单是西城门外的这三个镇上,已占去九天。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卦摊,取十文钱请那老先生拈了一卦,却是个“大吉”。心下更是欢喜,急匆匆家来说与苏士贞知道。

做生意的一向图个吉顺。开头顺,心气足儿,经营得便格外用心,这生意说不得就好上了。若是开头便麻烦不断,即便是心性最坚韧的人,心中少不得也会打些嘀咕。

得了个好兆头,苏士贞也高兴。当下便吩咐常氏将家中的旧被单之类找几条出来,做包袱皮。一家人合合乐乐的吃过晚饭,早早睡去。

次日苏士贞与梁富贵都换了短衫,头脸收拾干净,赶着驴车出了门儿。等两人近午时再回来,车上竟装了小山高一样的几个大包裹。

将苏瑾吓了一跳。

上午趁着苏士贞不在,她缠着常氏问了一上午当铺的事儿。大略已知道当铺这些旧衣从何而来,而常氏说的话还真是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总的来说,当铺旧衣的来源有三,一是因归宁富庶,民风奢靡,有好些人家,每年新衫做了只穿一季,过了本季,但要拿去当铺当掉,到明年再穿时,重新再做衣裳。年年当旧,年年置新;二来是有好些商人,前几趟赚了银子,便海花起来,突的最近两趟生意折了本,要凑本钱,便将家中旧物拿去当铺当掉。最后一种才是家中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了,去当铺当衣换口粮。

因为这个缘故,归宁府各县集市上,贩卖旧衣的人极多。便是在归宁府内的二闸口等处,也有好多个旧衣铺子,专门贩卖这种衣裳。

常氏与梁富贵之前反对苏士贞去卖旧衣,倒不是因为这旧衣如何,而是因一来苏士贞身子骨不好,二来是他年纪大了与人赔笑怕拉不下来脸来,三嘛是因他早年也算挣过千两的银子地,现在又重操这样的小营生,即使他自己心理关口过得,家人也心中不忍。

有了这些认知,苏瑾觉得原先苏士贞估算,三十两银子能换得二百件旧衣来,是高估了。哪成想竟是这样的满满一大车。

常氏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问道,“老爷,怎么挑了这许多衣裳来?”

苏士贞苦笑道,“咱们自己的本钱只能贩来二百来件。这里有常老弟给添的三十两。我们去时他便在那里候着,说要拿本钱入咱们的生意。那这哪里是入本钱,分明是与我添个本钱,接济我呢。”

说着指着驴车上面最大包裹连连摇头,“这个是当铺掌柜搭的不成用的积年旧货,在货仓里不知堆了多少个年头,我因多问了一句,或因常老弟跟着,他便非要送于我。这些哪里算个衣裳?给常妈妈糊鞋底子用罢”

一面说着,梁富贵已将那半人高的大包裹给拎抱了下来,堆放在西厢房货仓门口,苏瑾盯着那堆旧衣盯了一会儿,脑中搜索着变废为宝的法子,不过一时也不得其法,只好作罢。

便转问苏士贞一共贩得多少货,苏士贞道,“一共有几百来件呢。你莫要多问了,赶快摆饭,我与你梁二叔早早吃了饭,便赶着出城。”

常氏应了一声,与梁小青两个去厨房盛饭,苏瑾也不敢再问东问西,生怕他走时挂心家里,便装作一副乖巧模样,陪着他说些闲话。

午饭后两人歇也不歇,便赶着驴车出了家门儿。只是走之前不免又将紧闭门户之类的话说了又说,常氏一连的声应下,叫苏士贞放心。两人这才赶着车出了巷子。

苏士贞前脚走,常氏后脚便将院门上了,与苏瑾道,“先前小青已到学里与小姐请了假,这些日子小姐也在家罢。听小青说你们学里堪有几个爱说人闲话,嚼人舌头的,避避也好。”

苏瑾自是乐得不去学里,笑着点头。转身进了东厢房,换了件半旧的衣裳出来,指着那大包的衣裳道,“奶娘,梁直看着铺子呢,我们解开瞧瞧这里都有些什么?”

常氏点头笑道,“好,不须小姐动手。”说着向后面厨房扬声喊,“小青,厨下可收拾好了?”

梁小青扬声应了句,片刻她一面解着围裙,匆匆跑来,笑道,“娘叫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