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伏身去解那包袱皮,梁小青霎时明白,小跑两步,将围裙搭在枣树枝上,过来搭手。苏瑾又试了一回要搭手,常氏仍是不许。

苏瑾只好在一旁看着。两人将那硕大的包袱解开,霎时一股灰尘霉味飘了出来,苏瑾在一旁暗暗摇头。原先她是想过若能看得过眼,旧衣加工一下,仍旧拿去卖呢。现在是彻底死了心,这样的东西如何卖于人?

看来只能与让常氏糊鞋底子了。

常氏被那灰尘呛得咳了几声,失笑,“怪不得那当铺掌柜这样大方,这些东西老爷拉回来,也与他们省个丢旧货的车钱。”

梁小青从中间翻出一件大红色暗花缎子比甲来,先是心头一喜,反手一看,整个背后却是一片又片的霉点子,不由失望的连连摇头,将那衣裳扔到一旁,叹道,“可惜了。这样的好料子,一件没一两的银子做不下来呢。”

说着又去扒其它的。苏瑾的目光便落在被梁小青扔到一旁的大红暗花缎衣上,虽然有些灰尘,在太阳却仍然闪着极美丽的光芒。

眉光又蹙起来,这样的好料子拿去糊鞋底了,真有些暴殄天物。

伸手取在手中,在脑海中思寻着碎布能做的物件儿。

想来想去,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好点子。记得有一年她去丽江,曾买过一个丝绸拼起的小钱包,便是用不同颜色手感大致相同的丝绸拼接起来,甚是好看。这些个碎布头,或可以用来做那个?!

不过,她又深入想想,钱包不就是荷包么?而自己的荷包一直是自家绣的,变变样子也不知有没有市场。况且荷包仍贴身私密之物,即便是她想试卖,常氏怕也是不准。

又或者可以做成丝绸样的手拎包?只消用藤条或者铜条做手柄,在手柄外包以丝绸即可。或者也可以用棉花填充,使之手感柔软些,或可做成刚刚流行起来的羽绒包,里面或填以棉花,或者品象不好的蚕丝,或者直接填上羽绒

苏瑾越想愈激动,不过,她马上又冷静下来。

眼睛转向那堆旧物,且不说,余下的皆是一些青不青蓝不蓝的布草衣衫,偶有几件象样的面料间杂其间。这象样的面料顶多也只能做几个包包而已。

更因,她前世经商,深知商人的模仿速度。她这边推出的包包,若不受欢迎倒还罢了,一旦受追捧,势必会有大批的人跟风,而且能迅速的在此基础上,变出百般花样来。自已家只有少少的几百两家底,如何与大资本抗衡?

因而这个点子暂时不能用。

她摇了摇头,将那衣裳扔到地上,盯着那大堆灰败破烂的衣服出神儿。

猛然,她心中一动,前世儿时她玩过一个小玩艺儿,现在这里确是没有的,不过,那本是小东西,又不费什么本钱,只要会针钱,都会做。又拿不准,这东西做出来能不能挣钱!

想了半晌,突然一笑,也罢,即便不能挣钱,也为古代的女孩子做些贡献,多个玩乐的项目也罢。

复又走过去,将那件大红比甲挑起来,笑道,“奶娘,我想拿这个做个好玩的”

010章跳房子游戏

常氏一愣,赶忙起身道,“小姐要做什么,老身来做。咱们家里还有两匹尺头,用新布便好。老爷再节俭,也不想亏着小姐的。这种烂东西,小姐如何用得?”

苏瑾笑道,“奶娘,只是一个小玩艺罢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有什么用不得的?这个便好,只是有些灰尘,掸掸便好了。”

梁小青站起身子来,好奇的问道,“小姐,你要做什么,我来做吧!”

苏瑾摇头,前世她连捏针的机会都没有,重生一回倒凭空得了一门手艺,印象中原主的针线是极不错的,自己正好熟悉一下,毕竟艺多不压身嘛。

常氏见劝她不住,也不好硬夺,只得进房替她拿针线箩筐搬小坑桌。进了房后再想,前几天说要与小姐做新夏衫,她便拦着不让做,说是去年做的衣衫还好好的,这一年来,她身量又没长多少,到明年再做罢!还有上次去书市,小姐竟只挑最便宜的书买,往常她可是说什么好纸传百代,真正爱书之人,必不会买那等胡刻乱印地书等等。

倒是比往日节俭了。也不知是不是因那该死的汪家害的。心中不免又将汪家那一家子千年王八万年鳖的暗骂一通,一面出了东厢房。

院中老枣树下,苏瑾与梁小青合力抬出一张榆木大圈椅来,常氏走过炕桌摆好,好奇的问道,“小姐要用这旧衣衫做什么物件儿?”

苏瑾笑了一下,催梁小青,“你去装一碗干黄豆来。”这才转过头,与常氏道,“奶娘,你记不记得陈太医那日来与我把脉,说要我每日多走动练一练身子骨?”

常氏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是那日小姐昏倒,去请了陈太医来与她把脉,是说过这话,可当时她还是昏着呢,怎的就听见了?

苏瑾笑着与她解惑,“那日我是能听得你与爹爹的谈话呢。不过,身子眼皮子都觉得很沉,象是被施了定身的法术,半点动不得。”

“这几天我再想想那陈太医的话,倒是极有道理。我日日除了上学去略活动活动身子,在家你也不让我沾半点的活计,不是做针钱,便是看书,身子骨哪里好得了?咱们家院子又小,走几步便到了头,散步又没甚么趣味儿。因而我想个好玩的东西,叫小青陪我玩,打发时间又练身子骨呢。”

常氏了然笑道,“原是要做个玩的物件!”又问是什么样的。

苏瑾只是不说,只告诉她过一两刻钟她就晓得了。常氏无奈笑笑,扔去挑捡那些旧衣裳。

一时梁小青取来一小碗黄豆,过来替她将那大红比甲挂到墙东边角的绳子上,拿了刷子刷去灰尘,在小桌上铺展,苏瑾才拿了画粉,在那大红比甲后面画出一块宽四寸长六寸地长方型大小来,取了剪刀剪下,又将布片对折剪成六个每片约有二寸大小的方块来。

拿起梁小青穿好的针线,试着缝了两下,到底内里换了,略有些不适应,不过缝过两片之后,便觉熟练了些,下针愈来愈快,不消两刻钟便将六个布片缝得只剩下个两指长的小口子,将布袋从小口子里翻出来,边角都整理好。

抬头对着看得聚精会神的梁小青一笑,“来,帮我把黄豆装进去。”

梁小青忍耐不住,一边将黄豆碗移到跟前,一边问,“小姐,这个怎么玩儿?”

苏瑾只催她,“你快些装,装好便知道了。”

不多会儿,梁小青装了大半袋子,苏瑾笑道,“好,装好了。拿来,我缝好,教你怎么玩儿!”

苏瑾做的这个小玩艺儿便是前世常见的沙包。前世小时候,她住在一间大杂院中,那时父母还只是小商贩,整日摆摊儿,顾不得照看她。每每放学,她便与大杂院中的小女孩儿在玩跳房子丢沙包,一玩便玩到天黑。想起当时自己的痴迷程度,便觉这个小游戏在这个时空定然也能受人欢迎。

因它没什么技术含量,苏瑾对它的期望倒不大,只不过想借着这个小游戏,把那堆破烂衣裳废物利用,换几个小钱儿花花罢了。

一时苏瑾收了针钱,拿剪刀将余线剪去,将那大红的沙包托在掌中,笑着向梁小青道,“喏,缝好了。好看么?”

被刷去灰尘大红暗花丝绸此时更显出其美丽的光泽,苏瑾的手艺还不坏,针脚细密,缝儿挺直,装满豆子的沙包圆滚滚的托在润白手掌心上,色泽对比极鲜明。梁小青笑道,“好看。可是小姐,这个到底怎么玩儿?”

苏瑾想了想起身,到西厢房屋檐下,取了一根柴来,走到院子中间儿,将前世记得跳房子的规则狠狠回忆了一番,无奈时间间隔太久,她一时只能想到最简单的长方型五格跳。

即在地上划出六条横线来,将沙包丢到第一格里面,单腿跳进格中,使巧劲儿将沙包踢到第二格中,如果沙包压线便表示游戏失败,要换对方跳;不压线则可以继续下去;一连五格均不压线,便可以升一级;第二级便是直接将沙包扔到第二格中,继续先前的步骤。直到五格都跳完,便到了背盖屋,即人背对着立在第一格格线外,向后扔沙包,接然仍然继续先前的步骤。

说起来是个很简的游戏,但是因有两人以上的人参与,便有了竞技的感觉,世人皆有的好胜之心便不由被调动起来。再者,单腿踢沙包,要的巧劲儿与经验,并不象说的那么简单。

还有更多的玩法,象四方格子跳,梅花格子跳,以及许许多多的玩法,她记不太清楚,不过这倒不打紧,游戏规则也可以自己制定的。

划好线条,苏瑾见常氏不在,弯腰将自己长裙撩到膝盖上方,顺手打了结,露出半截淡紫色的薄绸裤来,迎着太阳隐隐透出润白如玉的肤色,梁小青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扑过来要替她解裙结,“小姐,不可,小心被人瞧见!”

苏瑾好笑的指着青砖影壁,“连门缝都挡得严严的,哪里来的人?”

梁小青抬头,且高且宽的青砖影壁将小院门遮挡得严严实实,再看西厢房,里门儿一向是常氏进了铺子便将门儿从里面带上,何况中间有一架极高极宽的货架遮拦着,来买货的人断然看不到里面去,也没哪个敢硬闯柜台的。

呵呵笑了两声,便不再阻拦,自己学着苏瑾的样子,也将裙子打了结。

苏瑾将沙发投到第一格中,单脚跳进去,与梁小青一边示范一边讲规则与技巧,“你别瞧这个游戏简单,实则是讲究力道与平衡的,你瞧”苏瑾脚下用力,因许久不玩,力道掌握不好,不是力道轻,沙包稳丝不动,便用力过猛一下子踢出几格来。

好一会儿脚感才适应过来,梁小青在一旁跃跃欲试,“小姐,让我也玩一玩吧。”

苏瑾不理会她,一直将沙包成功踢出格子,喘息着,停了下来。四月中下的午后,日头已有些威力,她就这么一番小运动,已微微透出薄汗来。

梁小青欢天喜地的将沙包拿了,学着苏瑾的样子,开始玩沙包。到底这丫头比自己身子骨好些,身体平衡能力不错,不过试玩了两下,便掌握了决窍,用比苏瑾少一倍的时间,将沙包踢到尽头,欢天喜地的道,“小姐,我升级了!”

说着又将沙包投到第二格上,踢将起来。苏瑾虽然内里已不小孩子,好胜的心性也不由被挑了起来,睁大眼睛盯着,专等挑梁小青的错处,好拉她下马,换自己上。

两人正玩得高兴,常氏从后面厨房回来,一眼瞧见,慌忙摆手,“哎哟,小姐,这可不行,您这成什么样子”

又骂梁小青,“定是你勾着小姐陪你玩儿,你瞧瞧你那样子,还不赶快把裙儿给放下来!”

苏瑾自知观念差异一时难以转变,常氏处处限制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这是活生生的大明朝,虽然民风开放些,对于女子仍有诸多限制。

但是苏瑾这次却没乖乖的听话。笑嘻嘻的与常氏道,“奶娘,我方才不是说了,要拿这个练身子骨,你瞧,方才我只踢了一趟,已有些累,汗都出来了。小青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着眼又一转,道,“也难怪汪家要与我退亲。我这样的身子骨再换作旁的人家,旁人也是看不上的。况且四面墙壁遮挡得这般严实,又不会叫旁人看到”

常氏看着苏瑾润白脸上两抹红晕,眼睛闪闪有光,倒比旁日只读诗读词的多了几分开朗与明澈。再想她的身子骨确是不好,将来即使是嫁了人,生孩子也是要走一遭鬼门关的,一时踌躇起来。

苏瑾见状连连摇常氏的手,常氏被她缠得无法,不是很顺畅的点头,“那小姐也须换上厚的衬裤来,这薄薄的一片子,与没穿有甚么两样?”

苏瑾连忙应声,叫梁小青进东厢房,自去换衣不提。

且说常氏因想到小姐将来嫁人生育的事儿,心头突突的,不怎么宽展。想了想,袖了一两银子,借着买菜的功夫,去那陈氏医馆,想找陈太医讨个方子,给小姐补补身子。

011章活动小广告

常氏出门后,苏瑾与梁小青换过衣衫,玩得愈发起兴,不过,也只是短暂的贪玩之后,梁小青想起看铺子的梁直,虽然他已十岁,看铺子堪堪有余,但毕竟还是孩子性子,不能久坐,坐久了便不耐烦。

抹着汗笑道,“小姐,您自已个儿玩吧。我去替小直看铺子。”又问,“小姐,这个游戏真好玩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瑾笑而不答。虽然有些不甘心输给这小丫头,到底还是生意重要。只催她,“快去换梁直来陪我玩儿。”

梁小青去了不久,便替了梁直出来。他听说苏瑾说要教他玩什么新游戏,登时眉开眼笑,“小姐,这个投沙包与蹴鞠比,哪个好玩?”

苏瑾默了一下,然后答道,“蹴鞠可不是随便找个地方便能玩地,地方小了玩不开,也玩不畅快。跳房子要地场地极小,投沙包也不要多大场地,在咱们铺子门前便能玩,所以,比蹴鞠好。”

梁直一听比蹴鞠好,兴致更高,一连声的要苏瑾教他。

苏瑾也知女孩子多偏爱跳房子投沙包,男孩子们更喜激烈刺激的游戏,可是她实在找不到活动小广告,只好屈就一下,随手抓梁直来用了。

当下便与他讲了跳房子规则,梁直悟性极好,平衡力也强,几乎在苏瑾示范完第一遍的时候,他已能玩的得心应手。好在,虽然这游戏不太激烈,到底是新事物,苏瑾又把回想起来的难度加了进去,梁直玩得还算高兴。

午饭后,常氏去看铺子,梁小青收拾完厨房,苏瑾又拉着这姐弟二人,与他们讲投沙包的规则。她与梁小青做投手,梁直站在场地中间,这个倒与蹴鞠有些相似,梁直兴致更高了。

只是做投手的运动量也不小,三刻钟下来,苏瑾已累得气喘如牛,梁直仍意犹未尽。苏瑾招他到跟前儿,“你拿沙包去叫些孩子们在咱们门外玩耍。若有人问你这沙包哪里来的,你便说是咱们铺子里卖的。嗯就说三文钱一只。让他们到铺子来买!”

这一带都是家境不甚富裕的人家,家家都是小院子,男娃儿爱跑爱闹,在家呆不住,又并非家家有钱送去学堂读书,整日有一群孩子聚在一起东游西荡的玩乐。而苏家铺子正对着的便是出入北城门的青砖路,路边沿离屋墙角也有丈宽地平地,供这些孩子们投沙包足足有余了。

等人气聚起来,多多少少能卖几个吧?

“小姐,这个是要拿来卖地?”梁小青十分惊讶。

苏瑾微微喘息,笑笑,心说,不卖它我干嘛费这般大的劲儿?点头,“是,要卖!三文钱一只。”

梁小青是深知这些布料是从旧物堆儿里挑出来的,况且里面只有豆子想到豆子,她赶忙道,“小姐,一只沙包里豆子也值少钱咧!”

苏瑾摆手笑道,“我想到了。下次只用稻子填充便好。一升稻子才几个钱儿?”

梁小青点点头,心下对这个沙包能卖钱仍然感到疑虑,“小姐,但凡会针钱的人家都会拿旧布做一个,会有人买么?”

苏瑾又笑笑,指着新做的那只沙包道,“但凡会针钱的人家可能随手拿出这么好料子给孩子做沙包?这面料又好看,又比棉布结实,一只卖三文钱,当真没有人买么?”

说着又看向那堆被常氏挑出来的几件好衣裳料子,有宝蓝色的有墨绿色的也有松香色淡紫色的。虽然没几件,加起总也有做个四五十个吧。

梁小青低头沉思,了然笑道,“果然是这么个道理。小姐想得周全。”转身催梁直,“你快去找人玩吧,记得与人家说咱们铺子里卖这个!”

说完不等苏瑾吩咐,便去剪那大红的比甲,“我现在就开始做,反正它也没多大用处,能卖一文是一文呢!”

苏瑾含笑点头,活动自己方才因运动过猛而有些发酸的手臂,自嘲一笑,她原也是手里经过大钱地,现在为了几文钱这般拼命

不过短暂的感叹,她便回过神来,与梁小青搭手,两人边做边说闲话,不多会便听见院墙外面有孩子们的呼喊笑闹声。

苏瑾暗笑一下,希望梁直这个活动小广告能起到效果。

两人手极快,大半个时辰已将那大红比甲裁完,共做了七八个。梁直的小广告已打出去一会儿,她便催梁小青送到铺子里摆放到柜台发卖。

因苏家铺子门前这条道儿是直通北城门的大道儿,一众孩子们在路边玩耍,确是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有那进店买东西的客人看到柜台放的沙包,才知原来这么个稀罕的玩艺在苏记杂货铺子有售,随口问了价钱,只要三文钱,确又不贵,颜色面料针线皆好,便买一个捎回与家里的孩子们玩儿。

更多的问这个物件儿叫什么的,怎么玩儿,常氏是说不清楚地。便叫梁小青出来说与人知道,梁小青见这些东西真的能卖钱,甚是欢喜,当下走到货栈门外,划出跳房子格,与人讲说。

半下午的功夫倒是将做出来的七八个全卖光了。

梁小青喜得过来连连与苏瑾道,“小姐,小姐,我娘和小直守铺子,叫我回来现做沙包呢。”

相反苏瑾却淡定得多,再好卖,她也只卖这一拨了。除非下次苏士贞还能从哪里搜罗些不要钱的旧物来,不然,单是一只沙包用的好缎子,三文钱也打不住。用普通棉布哪家不会做?她这东西只所能卖得快,一是确实是个新鲜事物,二来是因那面料不是哪家都有地。

却也不说破,梁小青欢天喜地的去挑捡那堆儿旧物,她便坐在枣树下,缝着沙包。

到晚上铺子关门时,铺子里已卖了十只沙包,共计三十文。常氏一反往常地没有再唠叨苏瑾插手生意上的事儿,当然,也没夸赞。

苏瑾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她身上担着苏士贞全部地托付,生怕家中有何差池,难以与苏士贞交待。而家中的保护重点则是她这个苏小姐。

当然,她的点子确是挣了点小钱,也不好说她的不是;但也不能夸赞,是怕自己一时兴起再搞什么大动静来。

苏瑾确确实实只是想废物利用,仅此而已。目前她仅仅还处于了解这个时空商业规则的阶段,并不打算急于去做什么。而且据她以往的了解,这个时空的商业发达程度,几欲与她熟悉那个时代相媲美,并没有多少空白的行业让她捡漏子。

头天晚上常氏与梁小青忙了半夜,而苏瑾因为白天活动太多,天刚一擦黑便犯了困,一觉睡到天大亮。她醒来时,隐隐听到院墙外面又有孩子们的呼叫喊闹声,就着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微笑着坐起来。

小点子的成功,总还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但愿那些沙包能顺利的卖完!

苏瑾起床后,照例先避了人,在自己屋中活动活动身子骨,才出得房来,常氏已将早饭做好,简单的用了早饭,苏瑾甚是自觉的不再折腾什么,拿了沙包自己在院中玩起来。

常氏心中满意又欢喜,昨日她与梁小青已将那堆儿缎面旧物尽数做了沙包。今日手头没甚事,便去厨房升火打糊糊,准备将那些破衣衫,都拿来糊鞋底子。

常氏找出两只旧门板来,打了白面糊糊,取一只炊帚沾取糊糊先在门板上刷了糊糊,再将整理好的旧布平平整整的贴上去,一层布一层糊糊,贴上十层,便去糊另一个门板。直到这些东西干透,才揭下来,重新糊。

苏瑾前世是见过外婆做鞋底子的,知道千层底就是这么来地。

脑中不由又转了起来,这么些旧布,便是糊了鞋底子,自家人穿到何时才能穿完?顺着这个思路又转到挣钱上面儿。

明代的鞋子与前世所熟知还是有些区别的,属于平民男子穿着的,大约有方头,短脸,毯鞋,罗汉靸,僧鞋等等。女鞋的名目则更多。

苏瑾恍惚记得常氏说过,在永济桥旁有一家鞋店,生意甚是红火。她思量到这里,便打算日后找个由头去繁华的新城区逛一逛。

仍旧回到鞋上来,那些鞋中间与前世鞋样子最为相象的是罗汉靸,这种鞋子前脸很深,中间还隆起一道“脊梁”,鞋尖上是一个象庙宇上的飞檐挑角一样的缦着红布的三角形,鞋帮上密密地纳着“小九针”、“梅花瓣”等图案,鞋底更是纳得又瓷又厚,整体看起来古色古香,如放到现代则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苏士贞的鞋子便属此类。不过更多的平民百姓靸鞋帮子上不绣花的,只要耐穿即可。

苏瑾转头看见正房窗根子下正摆着苏士贞的两双旧鞋,刚刷洗过,收了玩沙包的心思,走过去,将那鞋拿在手中翻看。

很好,这种鞋的鞋底子正与前世她记忆的不差什么,鞋底正是一寸厚有余的千层底,因这种鞋子极耐穿,比之其它名目繁多的花样鞋子更得平头老百姓的喜爱。

苏瑾这双鞋子入了神,想的不止是如何消化那堆旧物了,而是她隐隐的发现了新的商机。

012章好杂的杂货铺子

“叩叩叩叩”

苏家院门一大早被敲响,一个妇人在外面扯嗓子喊,“常妈妈,开铺子,我要置买些小零嘴儿。”

苏瑾刚刚用过早饭,正在给影壁前的花坛浇水拨草,只离院门五六步之遥,不待常氏回应,便放下手中的木瓢子,走过去开院门儿。

门外是个青布包头,三十四五岁的妇人,上身是青色交领短襦,下面是一条半旧蓝色马面裙儿,手中拎着一个蓝子。

苏瑾认得她是对面巷子,家里开豆腐坊的吴家娘子,赶忙侧身往院中让人,笑意盈盈地问道,“吴嫂子,一大早的这样急,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吴家娘子有些诧异,不仅是苏瑾来开地门,更因她的神情。这才几天没见,早先一副羞怯怯的神态,现变得这般爽利,尤其是那眼睛,明净透亮的,象是换了人儿一般。

苏瑾待她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又问了一遍。吴家娘子才如梦初醒般笑道,“不是来客了。今儿巷子里街坊们会茶,轮到我出头张罗了。”

“哦,原是这样。”苏瑾点头,一边领她往正房。

会茶苏瑾是知道的。这个习俗好象是从吴中那边传来的。是指街四邻的妇人们有相熟的聚在一起,凑些份子钱出来,约定日子,或十日一聚,或十五日一聚,一起喝茶聊天,联络感情,交换讯息。或者在清明端午重阳这样的节日,妇人们也会把茶会改作相约一起上香拜神扫墓。

梁家巷子里老住户极少,大多都是背井离乡讨生活的地手艺人,妇人们相交密切些,多亲近,谁家有了事,可以相互帮衬着。

因苏家没有并无女主人,家事常氏虽能做得一半的主,却是仆从的身份,早先吴嫂子也邀请过她两回,她只推说不去。苏瑾又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自是不好去参加这样的聚会。

还未到正房,常氏已闻讯赶来,笑道,“巷子会茶轮到吴家娘子张罗了?”

吴嫂子笑道,“是,一共收了三钱银子的茶钱,二钱银子在你们铺子里置些干果酒水,余下的一钱银子待会儿再去街头买些茶点来。常妈妈是知道的,你看着与我凑盘子吧。”

说着篮子递过去,里面放着几小块儿碎银子。

常氏伸手接过,挑帘笑道,“好,你恁地信我,我这就与你张罗去。先进屋歇歇,今日还是那些人么?”

吴嫂子点头,“是呢,只那么十五六个人。”

一时梁小青做完厨房的活计过来,常氏便叫她去给吴家娘子凑盘儿。苏瑾趁常氏不注意,与梁小青一同进了西厢房。

梁小青也知这两日她娘不怎限制苏瑾到铺子里来,悄悄一笑,推开西厢房门,绕过正对门的大货架,到了前边儿,将吴家娘子拎来的篮子放到柜台上,去下门板,苏瑾也忙过去搭手。

这门板是用松木制成的,约有二三寸厚,一尺来宽,上下有槽,背后有可借力的横木栅子,两人合力将五六块门板卸下,铺子里骤然亮堂起来。

苏瑾转头扫过铺子,微微摇头,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杂货铺子!

这约有二十见方的杂货铺子里,在南山墙那里墙上挂着什么油伞、竹篮子、笊篱;地上堆放着各种竹器、洗衣板子、大木盆、粗瓷碗、各种罐子坛子,另有一条长案子,上面摆着碱皂、香皂球、猪胰子等;

靠东墙则是几个大肚坛子,走近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酒味还有酱味儿,想来是酱油醋以及散酒来着,坛子与坛子中间架着一块长木板,上面挖有圆洞,正好将坛子口露出来,每个坛子各放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长柄木杯子,是用来打酱油醋地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