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毓培应一声。声音低沉。

苏瑾叹了一声,伸手扯过一片月季叶片,在手中轻轻扯着,突然抬头,问道,“你们孙记没事么?”

终于想起来了。孙毓培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没事?不过,孙记可不能歇”

是啊,不能歇老字商号怎么可能说关门便关门。苏瑾问道,“那,你们可有对策?”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孙毓培望着眼前的小花坛,“举国上下,大商号不止我孙记一家。为之今计只能联合那些大商号,托官上疏,陈明利害关系,嗯,便是方才你说的,朝廷此举可是杀鸡取卵。此举想来,只能减免一些,少出些银子,若想叫朝廷收回成命,怕是不行的”

“能少受些损失便好”苏瑾松了口气。

“我,近日便要回宁波”孙毓培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她身侧轻声道。

“回去么?”苏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可是去帮助你大伯解决此事?”

“嗯。”孙毓培点头。

“那你打算何时启程?”苏瑾直觉这事不太容易解决,哪怕是大商号联合起来,也有些难,也不好再问回程,只问,“那你走后,这归宁府的分号谁来掌管?”

“启程的日子等宁波的书信到了再定,我在归宁府还有事没做完。”

“什么事?”苏瑾有些好奇,“商号不是运转的很好么?”

孙毓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无事。今日的事先不要说与任何人知道。”

转身向正房朗声道,“苏伯父,我先告辞了。”说完带着张茂全大步走了。

留下苏瑾一脸的莫名其妙,立在花坛前看着在影壁处消失的身影发愣。

苏士贞走出正房,叫她,“瑾儿,你进来。”

“哦。”苏瑾应了一声,跟着进了正房,“什么事,爹爹。”

“坐罢。”苏士贞指了指椅子,“孙公子带来的消息大概是属实的,盛夫人那铺子,你最好赶快写信去问问她。若她同意,早早将铺子转了手,别让那铺子砸在手里。”

苏瑾点头叹息,“这才刚刚经营三个月的铺子,实是舍不得卖呢。”

“舍不得也要卖。记着,那本不是咱们的”苏士贞唬脸儿斥道。

“我当然知道不是咱们的。”苏瑾有些气馁失落的笑了笑,“可,这里面也有女儿的心血呀,若早知会有这场祸事,我干嘛费那么劲去推新品?”

“有这些新品,有这几个月来挣得的名头,不正好能卖个好价钱?”苏士贞好笑的瞪了她一眼。

苏瑾点头,这倒是“好,明儿我便给盛夫人写信。可是,爹爹,咱们的铺子真的要全部都歇了吗?”

“歇了罢。明儿就清点存货,看看还有做鞋的布匹,将这些做完,便不再打布。”

苏瑾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就这么办罢”

突然想起了什么,“常叔叔那里”

苏士贞摆手,“现在不是与他说的时候。等孙公子再来递信儿,确定税监来的时间,再想办法暗示他罢,明示却不能,你常叔叔认得的人多些,万一总之,我们不能露出已知情的样子,得想个别的由头做这件事。若叫人知道我们早知此事,而且瞒着大家,那些相熟的人家说不得会记恨上我们。”

苏瑾点头,“好,我知道了。”

“瑾儿,你和”苏士贞突然话头一转,说到一半儿又停了下来。终是不知该如何问,摆手,“罢了,你去罢。”

苏瑾连忙点头。出了正房。

次日一早起床,她写了封信叫曹掌柜给丁氏寄去,到铺子里转了一圈儿,有些无精打彩。终于是又回了家,进东厢房看书解闷儿。

梁小青很是奇怪,“小姐,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苏瑾提不起精神,摆手,“苦夏,去熬些清火的汤来。”

“哎”梁小青笑了笑,匆匆去了厨房。

苏瑾拿着书,看了几页,眼皮发沉,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快正午,正房里似是有人说话,她起了身,对镜整整衣衫,未到门口便听见常贵远的声音传来,“士贞兄,你说若去大食、波斯那边,该打些甚么货物好”

苏瑾拧眉,莫不是开海禁有眉目了么?

124章法子(加更)

“常叔叔来了”苏瑾挑帘进去,含笑行礼,“可有几个月没见着您了,生意可好?”

常贵远笑呵呵道,“快起身。生意还好,瑾儿今日怎么在家?”

“今儿偷一日懒呗。”苏瑾起身到一旁坐下,才笑着道,“方才似是听常叔叔提到大食莫不是海禁的事儿真有的眉目了?”

“这回定是真的”常贵远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湖北商帮传来的消息,七月没准信儿,八月定然有咱们归宁府再过几日这消息必然也传开来了。”

苏瑾下意识望向苏士贞,这倒是个好消息,正好可以借着出海,拢本钱的名头将铺子转手了。正好避过税监之事,将来若有人问起,他们也可说是运气好,凑了巧而已。

笑着向常贵远道,“若开了海禁,常叔叔是想出海么?”

“自然”常贵远脱口而出,不过片刻又叹息一声,“若找不到合适地船队,你常婶婶不放心我去”

苏瑾笑了,“这事您得听常婶婶的,海上风浪大,又有海盗出没生意总没人重要。”

常贵远脸上笑意微落,点点头,“这倒是”

苏瑾没想到海禁这么快便有了消息,原先打算与孙毓培说说,不晓得能不能搭上德王府的顺风船下次再见到他,定然问一问。

说了几句话闲话,便问掌珠最近如何,常贵远笑道,“女学早就停了课,整日叫你常婶婶掬在家里。今儿是去齐家玩耍了。”

而此时,应当在齐家玩耍的掌珠,却和齐家小姐等几个小姑娘,在板闸处逛了几家铺子后,进了一处小茶楼叫歇脚吃茶,并小声商议吃完茶再去哪里逛,常珠便笑道,“咱们还去瑾儿姐姐家的铺子罢,里头说不得又有新花样”

其余几人都表示赞同,这几个小姑娘正说着话儿,外面进来三四身着襦衫的学子上了二楼,边走边低声调笑,“哎,你们听说没有,昨儿自官学里传出来几首诗来,这回‘赞’的是一位赛天仙”

“哈哈,赛天仙这名字好,却不知为何起这么个名字?”

“说她虽是生在商人家,又会经商,却无半点铜臭气,又有才智又有美貌,端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呢”一个身着浆洗得发白旧蓝衫的学子笑呵呵地道。

“快说,究竟说的是哪个”另外一个人起哄道,

掌珠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齐婉儿低声窃笑,“这回不知是哪个倒霉”

“嘻嘻”掌珠也笑了,这些酸腐学子们自打院试之后又重新活跃起来,倒给人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刚笑了两声,那上人在离众人不远的地方坐下来,其中一人声音不高不低,笑道,“这还不好猜?就是苏记成衣铺的东家小姐”

“她不但长得好,经商手段好,更妙地是家有几万地绝户财叫早先退亲的汪家悔青了肠子”

一个少年摩拳擦掌道,“我娘正使人与我说亲不若求了媒婆去试试”

“什么?”掌珠登时变了脸色,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他们敢编排瑾儿姐姐”说着作势往那边冲。

“掌珠”齐婉儿一把拉住她,“算了罢”

“不能算”掌珠抽出胳膊,冲过去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你你是谁?”几人谈兴正浓,被这突然冲出的愤怒少女喝得一愣。

“你管我是谁?不准你们再说方才的话你们这些挨千刀地死书生,合该你们一辈子穷酸,一辈子连个秀才也中不得”掌珠冲动过后,心底有些发虚,犹自强撑着,又大声连喝几声。

这四人中有三人年龄略大些,不好与小姑娘一般见识,身为读书人,哪肯与小丫头吵嘴,便悻悻地闭了嘴,闷着吃茶,方才说求娶的那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挑眉嗤笑,“哟,这位小姐莫非便是苏记成衣铺的东家小姐当真是貌赛天仙”

“你”掌珠大怒,回到自己桌前,捧了茶壶便要砸将过来,突然被斜里伸出一只给抢了去。

掌珠恼怒回头,却是林延寿,扑过去便抢,“书呆子,快还我”

“常小姐莫莫要与人起挣执”林延寿将茶壶紧紧抱在怀中,结结巴巴的规劝道,“常小姐此举,叫人不明就理的人听去,又算到苏小姐头上去”

原是林延寿经过年一事,心头有些明白,过了年来,存着改正地心思,主动与志趣相投的同窗结交,偶尔也出来少坐片刻,不再似以往只顾闷头读书。

方才掌珠几人方才进来时他已瞧见,因心头有鬼,故意背身避了过去,不与她打照面,此时几人将要会帐回家,突听楼上传来喝斥声,认出是掌珠的声音,生怕她吃亏,慌忙跑上来

“哟,有意思”那少年呵呵笑了两声,正要再说话,却被另一个略年长的学子扯住。

他认出这林延寿身着秀才澜衫。连忙拱手赔礼,“我等一时失言,还望这位小姐莫怪”

那少年不依,“为何要与她赔礼?这话又不是我们编地”

“收声罢”另一人低声道,指指林延寿的衣衫。

“不过一个穷秀才”少年不满咕哝道,却没再继续说下去。穷秀才也是功名,这几人皆无功名在身,见了林延寿合当行礼,如何好与他起冲突。

掌珠眼睛眨了眨,看看林延寿,又看看这几人避事的模样,似是不信这书呆子竟然能震得住这几人。好一会儿,推他一把,“你去骂他们,帮瑾儿姐姐出口气”

林延寿将茶壶放回到桌上,摇头,“身正不怕影斜,这等事愈辨愈黑,与他们辨,反反倒叫他们兴起在下不去”

掌柜气得瞪眼咬牙,突地转身去抱茶壶,林延寿不好拉她,抢先一步,一个转身扑过去,覆在桌上,身子将那茶壶茶杯盖个严实。

“掌珠,算了罢”齐婉儿几人见此情景偷笑几声,走来拉她,“到午时了,我们该回家了。”

掌珠被林延寿气得一顿脚,向那几人道,“我要去瑾儿姐姐家,你们先回罢”

出了茶楼,齐婉儿几人离去,掌珠坐上自家马车,方看见林延寿自茶楼里晃出来,扬声道,“呆子,我捎你一程”

“不,谢,谢常小姐好意”林延寿连连摇头,自站到路旁等车。

掌珠气呼呼地对莲儿道,“你去站在他身边,有马车来,就赶人走”

莲儿迟疑,“小姐,这不好罢”

“叫你去你就去”掌珠瞪了她一眼。赶车是小厮长顺,回头小声提醒道,“小姐,老爷今儿也去了苏家呢”

掌珠神色一顿,不情愿的道,“那你唤莲儿回来罢。”

长顺扭头唤了莲儿回来,一主二仆正要赶车前行,哪晓得此时正是正午最热时候,林延寿左右看过,大街空荡荡地,并无半个车夫身影,连忙小跑过来,拱手行礼,“常小姐,可容在下搭乘”

一言未完,掌珠清脆喝道,“长顺,赶车”

长顺晓得自家小姐与这书生置气,甩动鞭子,马车跑动起来。

林延寿呆怔好一会儿,望着远去的马车苦笑

掌珠自车窗中探出头来,看他的样子,心头格外解气,又抬头撇了眼头顶地骄阳,缩回马车,“长顺,回去,捎上那呆子”

一行人到苏家时,坐在车辕上的林延寿被大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一张脸红似火,一半儿是太阳晒地,一半儿是马车里透出的幽幽香气薰地。下了车,手忙脚乱地行了礼道谢,摇摇晃晃的向自家走去。

掌珠看着他的背影,咯咯笑了几声,才拍响苏家的院门儿。

此时,苏瑾刚陪着在正房用过午饭,在东厢房思量苏士贞的话,他说,“瑾儿,若找到合适的船只,爹爹也想出海走一遭”

苏士贞的想法,她是能理解的,做为商人,盼了几十年的海禁终要解了,这出海捞金的大好时机,怎能错过?

苏瑾打心底倒是赞同的,只是担心路途安危

突听院门响了,忙叫小青去开门,掌珠清脆的声音传来,“瑾儿姐姐”

苏瑾一愣,忙挑帘出去,见掌珠撑着一柄豆青绘荷花地阳伞,自影壁后转过来,一张脸热得红扑扑地,迎过两步,引她进了东厢房,才笑道,“怎的这大中午头的过来了?可用过饭了?”

掌珠拿帕子擦着脸上地汗水,摇头,“没有。天热,没胃口。若有消暑地汤水,把我一碗罢。”

苏瑾一边将冰盆移到她近前儿,一边吩咐梁小青去取常氏做得酸梅子汤来,自己取了一把扇子来,替她打着。

掌珠歇了一会儿,汗意落下来,心头盘算着方才的事儿,要不要说与她知道。

看她笑得恬淡安宁,又觉不说的好,没得叫她烦心。便笑嘻嘻地拉着她说些闲话儿。

125章东道

事隔几日,开海禁的消息果然在归宁府传开了,有些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道是七月底必下旨意云云。

苏瑾和苏士贞在家盘了整整五六日的帐目。方将自家到底有多少银了盘算清楚。

这一年多,鞋铺子的帐面赢利合计有近四千两。再加自陈家讨回的欠帐,杂货铺子的本利合计以及丁氏所言铺子,成衣铺子一成收益,林林总总,合计竟然有近八千两。

苏瑾看着纸上的数字,眉开眼笑,“爹爹,咱们家居然也这般有钱了”

苏士贞也笑,感叹,“确是不少。只是余下的鞋子还占近一千五百两的本钱,这些要加紧收回来。”

苏瑾点头。将帐本合上,和苏士贞道,“常叔叔即有意出海,现在消息也已传出,爹爹是不是也趁机劝他将铺子全部都歇了,这税监的事无法与他明提,拿着出海的事儿劝说,要他将铺子全歇了,倒也说得过去。总之常叔叔一家能避过税监这档子事儿,旁的人与咱们并无多大干系,不要操心也罢。”

“嗯,”苏士贞点头,“他早先说,想留一间铺子,叫侯管家帮着管管,给你常婶婶几人赚些家用。明儿罢,我去一趟再劝劝他。瑾儿,此次开海禁,爹爹也有意出去闯一闯”

“爹爹只管去便是,女儿必在家安份守已”苏瑾快速接话,笑着起身,“只是搭乘什么船去,这件事还要再议一议。反正现下朝廷还没正式下公文,还有些时间”

“你莫走,爹爹有话与你说。”苏士贞忙叫住她。

“爹爹是想把我送到外祖家么?”苏瑾扶着门框回头一笑,坚决摇头,“我可不去。有梁二叔一家陪着,不劳爹爹操心嗯早先爹爹去河南等处行商,不也是他们一家陪着么?有什么可担心地?”说着向厨房那边儿走去。

“哎!你站住”苏士贞站起身子叫她。

苏瑾回头一笑,“女儿肚子饿了。去和奶娘整治晚饭”

苏士贞望着她急切离去的背影,叹息,这女儿她必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若真要出海,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地,她地亲事不定下,他如何能安心地走?

孙毓培自德王府出来,钻进马车,松了口气。出海的事宜终于谈妥,孙家原出来的二十万白银,置换为可随船携带二十万两的货物。

张茂全满脸喜色,“辛苦少爷了。二十万两的货物运到外海,就地翻价,便是一两倍的利钱,再自海外贩来香料等西洋物件儿,又能翻出一两倍来。少爷这一笔生意,一来一回能赚五六十万两。除去净赔给德王府的,还能余下三四十万两。夫人得到讯儿,必然高兴,我这就回去写信儿给夫人。”

孙毓培道,“朝廷禁令解除,大约在七八月,只余一多个月的时间,早些写信回去,叫他们筹备现银,货物先不急着采买。等朝廷正式下了文书,再下手不迟。”

“哎”张茂全应了一声。

孙毓培之前所说地未完之事,一是指这件,二来是

他心中也知,此次回宁波,必定不是一时半刻能再回来地。有些事,是不是该此时说说?

斜靠在马车里,斜长的眼睛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将到孙记时,孙毓培才突然出声,“只往宁波报十五万两的份额便好。”

“什么?”张茂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少爷想分五万地份额给苏家么?”

德王府所造船只,是按战船的规格建造地,每艘花费二十万两,并配有士兵与大炮等武器,另与河南布政使司周王府一系组成十几艘地船队,不惧风浪海盗,安全性极高。

但这船承载量也有限,孙毓培争了这么久,才挣到二十万两的份额,而那些小商户根本没有搭乘这船的份儿,他们若想出想,只能搭乘私人建造地船只,船小而人员武器不足

孙毓培缓缓点头,“是。”

“可出海尚不知派谁过去,若二夫人知道”张茂全迟疑看着孙毓培。

“你和茂福去”孙毓培沉默半晌摆手道,“这事情是我一手促成地,派你们两个去合情合理。”

张茂全跟着他进了室内,想了半晌道,“少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你说。”

“少爷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地,可还是早早和夫人商议过后,遣人正式提亲才好。”张茂全说这番话时,中气明显不足。

孙毓培沉默半晌,点头,“我知道了”

说虽如此说,这事儿确有些难办,丁氏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回响,半晌,烦恼地起身,立在窗前看那一丛丛火红的美人蕉,沉默不语。

苏士贞次日到常家,先说了些海禁如何的事,常贵远磨拳擦掌,十分兴奋,“这一天等了许久,士贞兄,我们结伴去闯一闯如何?”

“我是想去地,只是家中如何安排”苏士贞叹了口气,“实是不放心瑾儿一人在家。”

“这倒也是”常夫人沉吟道,“瑾儿年纪也不小了,出海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地,不若现在定了亲事,等苏大哥回来时,再成亲,年龄也刚刚好”

苏士贞苦笑,“她哪里肯叫人提半句?”

常夫人与常贵远对视一眼,苏家的事儿,掌珠回来也说过不少,两人都是知道的。那位孙公子虽人才好,又是商户,门第算是配地,无奈苏家家底太薄,虽说低娶高嫁,可差得太多,也叫自家女儿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