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话音未落,便被门外传来的冷硬声音打断。紧接着一道光亮闪过,门帘挑开,一脸风霜的孙毓培便一脚踏入室内,带进一股冷风。“母亲,你是应过我”

孙毓培刚说到这儿,才突然发现丁氏的存在,神色缓下来,上前行礼,“丁姨也在”

丁氏笑着摆手,“快起身罢,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定然累坏了。你先与你母亲说说话儿,改日再去那我那里玩”

说着向孙二夫人笑道,“毓培回来了,你们好生叙话,我不扰你们了。”

孙二夫人自孙毓培进来,神色转了几转,此时方扬起笑意,起身相送,“好。改日我和培儿再去府中瞧你。”

丁氏与她客套两句,带着明月和繁星出了院子。

这一主二仆直到出了孙家别院,坐上自家的马车,明月才悄声问道,“夫人,孙少爷脸色不好,莫不是知道苏小姐成亲的事了?”

丁氏端坐着苦笑,“不知。算日子,她成亲时若孙记有人与他送信儿,时间倒也契合。唉”一声长叹之后,默了好一会儿,丁氏又幽幽地道,“即便她不成亲,也难办。孙二夫人的心思我是深知地毓培的亲事怕是也变不得半分了。”是孙世城出的面呢,怎好变动?

繁星在一旁有些可惜地道,“也不知苏小姐嫁的那人什么样儿。”

丁氏想了想摇头,“人品倒不知,不过听名头,配她却足足有余。山东省本届的解元公”说到这儿,她一笑,“算了,不想了。这事一是管不了,二来也管不着”

丁氏走后,孙二夫人的正房内沉默下来,气氛格外沉重。

好一会儿,孙二夫人才笑起来,“培儿,路上可累了?不若先回房歇着罢,云贵的事儿,家里已得了信,你做得好!你大伯好生夸赞呢,现今正筹集银子呢”

“母亲,我寄到归宁府的信是你叫人瞒下的罢?”孙毓培抬眸打断她的话,唇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

闻听此言,孙二夫人怔了怔,脸上的笑意落下来。将手中的杯子把玩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培儿,我早与你说过,那样的小门户人家不是良配。若有一天孙记有了祸事,你依靠谁去?真有泼天祸事,哪个肯借我们半分银子?”

“这么说是真的?我寄到归宁府的信是母亲叫人收去地。归宁府的消息也不叫人与我透半个字?对么?”孙毓培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淡淡望着孙二夫人,声音竟然是意外的平静。平静的叫人心头发慌。

孙二夫人咳了一声,不悦轻斥,“有这样对母亲说话的么?”

“有这样对亲生儿子么?”孙毓培霍然起身,冷冷盯着孙二夫人,“我去云贵前,母亲是如何说的?是如何说的?”

“母亲说,做完这件事儿,亲事由我自己来选。现今呢?祁家连庚帖都换了罢?换了罢?”孙毓培得了消息,压抑了二十多天的无奈愤怒,终于通通爆发出来,眼睛直直盯着孙二夫人,双手成拳紧紧握在身侧,不可抑制地发抖。

“培儿!”孙二夫人怔了一,脸上闪过几丝尴尬恼意,不悦轻喝。见孙毓培依然站立,直直盯着她看,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声音稳下来,“你地亲事,原是要等回来,问问你的意思,再做决断。但因点选秀女,早先娘替你选的那几家,皆上门要来要求将亲事做实。我这也是与你父亲、大伯商量之后,才替你选了这祁家听你丁姨说那祁家小姐性子开朗,家财也丰”

“够了!”孙毓培突然暴喝一声,“祁家的亲事我是不会应地。不会应”

说着霍然转身,盯着打晃的门帘,一字一句的道,“家主,我亦不做!”话音落时,身影已消失在门帘之外。

片刻外面传来仆从的惊呼,“大少爷,您要去哪里?”

“大少爷”

孙二夫人望着打晃的门帘,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忙扶着桌子坐下,无力摆手,叫宋五家的,“去看看大老爷在不在”

又叫另外一人,“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夫人,大少爷骑马走了”不多时,有仆从惊慌来报。

孙二夫人这片刻的功夫,已恢复冷静,沉声吩咐道,“叫张保带几个人快马跟上。”

外面的人慌忙应声。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过后,院中恢复静寂。

孙二夫人在这难耐的静寂中端坐半晌,忽然抓起桌上的杯子惯到地上,“咣啷”一声巨响,白白的碎瓷片溅了一地,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地面上蜿蜒的水痕,“苏家的丫头现在哪里?”

张保家的先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听见她问,连忙上前,轻声回道,“归宁府那边儿来的信,说是她已嫁了人,想往忻州去做什么生意。”

孙二夫人眼睛闭了闭,摆手,“若追不到大少爷,一行人去忻州,一行人去归宁府。”

张保家的应了声。又软声劝慰道,“夫人,您莫生大少爷的气。这都是那苏家丫头惹的事儿,以我说,忻州的生意咱叫她做不成!”

162章风起

张保家的应了声。又软声劝慰道,“夫人,您莫生大少爷的气。这都是那苏家丫头惹的事儿,以我说,忻州的生意咱叫她做不成!”

“闭嘴!净出些不上台面的主意!”话音方落,孙二夫人霍然起身,沉声斥道。

张保家的神色一滞,连连赔罪,又小心翼翼地道,“老奴知错,可大少爷一向对夫人言听计从都是叫苏家那丫头的害的”

孙二夫人闭了闭眼,一掌拍在桌上,“够了,去叫人找二老爷回来!”

“是。”张保家的赶忙应声,挑帘出门。

宋五家的已再次回来,隔帘禀道,“夫人,小厮们说,大少爷向丁府去了。张保已带人跟了去,夫人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了。”话还未完,室内便传来孙二夫人低沉疲惫的声音。

宋五家的暗叹一声,招两个丫头过来,低声吩咐她们小心伺候着,拉张保家的到了院中,才悄声问道,“二夫人精神头如何?”

张保家的摇摇头,低声骂道,“小门小户的女儿恁地没羞没耻,若不是她勾引大少爷,大少爷何时逆过夫人的意如今连不做家主的话都说了”

宋五家的拍她一下,道,“好了。这话莫叫人传到大少爷耳朵里。”说着又看了看四下,压低声音道,“那苏小姐已嫁了人,咱们只看好大少爷便好。这时,再与她使什么绊子却不妥当,没得让大少爷与夫人更离心”

两人正说着,孙世诚和孙二老爷得了消息,已一同进了门儿。忙闭嘴,将人迎到室内。

孙毓培停在丁氏府门十来步开门外处,勒马而立,即不上前叫门,亦不下马,狭长的双眸直直盯着这高高的院墙,他是来求证些什么,亦害怕得到肯定回答。

坐下黑马不耐烦的喷着鼻息打着转,两只前蹄不停刨着地面。

“毓培”身后一声高呼伴着蹄声靠近,让他将视线收回,转向身后。闵晨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与张茂全策马而来,身后远远的跟着几人,似是孙家的下人。

“毓培,你做什么?”闵晨驱马靠近,望了丁府的院墙,再打量他身上那因赶路而皱作一团的衣衫,眼睛一轩,笑嘻嘻的道,“什么事这样急?这丁府我记得只有两个姿色尚可的小丫头莫不是你看中了?”

“闵晨少爷!”张茂全在身后轻声阻止。

闵晨挑了挑头发,不以为意向张茂全那里撇了一眼,驱马上前,一掌拍在孙毓培肩头,“以我说,咱们还是去喝酒罢!”

说着望着前面的天空,故意幽幽一叹,“跟你去一趟云贵真不值当,不过一方好砚的报酬,回来,我家东邻那小寡妇趁我不在已嫁了人”

“闵晨少爷”张茂全又赶忙叫了一声。满脸急色。

闵晨眼睛斜过去,依旧笑嘻嘻地模样,“怎么,张管事儿也有喜爱的姑娘嫁了人?”

张茂全一脸无奈,这位闵少爷素来没正形,可这哪是开玩笑的时候?驱马到孙毓培身侧,轻声叫,“少爷”

“你去问!”孙毓培看了看笑嘻嘻的闵晨,又盯着丁府的大门,吐出几个字。

“嗯?!”张茂全怔了下,瞒目疑问看着孙毓培,问,问什么呢?正要发问,闵晨已笑着催他,“快去罢,问你家少爷心仪的那位小姐现下情况如何了!”

“哦!”张茂全明了,赶忙翻身下马,行了两步,又回头看。

“快去,快去,你家少爷跑不了。”闵晨依旧笑着,在马上催他。

张茂全点点头,小跑向丁氏大门而去。

“好了,毓培,与我说说,到底怎么了?”闵晨扫了眼身后跟来的孙记下人,坐在马上,很没形象的揽过孙毓培的肩头,笑眯眯的问道。

“你很高兴?”孙毓培拍掉他的爪子,声音很淡,“都知道什么?”

闵晨依旧笑嘻嘻地,与孙毓培一般,他亦有双略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时,带着些女子的妖娆,“半路遇上你家那些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毓培,这可不象你”

“是么?”孙毓培声音依旧很淡。扭着看着前方,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偏头问,“那小寡妇嫁人了你不伤心么?”

“哈哈”闵晨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伏在马背上前伏后仰地笑起来,“伤心?怎么会?毓培,你不知道罢,这世间的女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位王小姐也是如此么?”孙毓培偏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本正笑得乐不可支的闵晨,突然僵住身子,抬脚往孙毓培的马肚子狠狠踹了一下,眼睛似笑非笑地眯起来,“想找死么?”

孙毓培亦突然飞起一脚,向对方的马肚子上踹去,闵晨一个避不及,坐下白马生生挨了一下,受惊中蹿了出去,闵晨坐在受惊的马上一面勒缰绳,一面回头大叫,“该死的孙毓培,你活该!你活该”

孙毓培坐在马上,望着狼狈跑远的一人一马,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毓培,你怎的这样没良心”闵晨好容易控住马,从前面拐了回来,立在他五六步远处,一手指着他大叫。

孙毓培依然不说话。

正这时,张茂全匆匆自丁府里出来,小跑到孙毓培跟前,赔笑道,“少爷,丁夫人请您入内叙话。”

“不必了。问出什么没有?”孙毓培淡淡摇头。

张茂全苦笑了下,摇头,“丁夫人只说要见你,不肯与小的说。”

孙毓培沉默了下,摆手,“再去问。就说我改日再拜访丁姨。”

“去罢,去罢!”闵晨在张茂全身后挥了挥,又看了看孙毓培,贼笑道,“你家少爷是个胆小鬼,你现在还不知?”

“闵少爷”张茂全无奈转头,看了看身后白马坐着的青年,想说什么,又无奈叹口气。这闵少爷与自家少爷自小玩到大,焉能不知他脾气,怎的这种时候,偏说这样刺人的话。

“是呵”孙毓培难得的没恼,唇边泛起苦笑,低低自语,“确实胆小!”

“什么?”张茂全没听清楚,走近一步询问。

“再去问!”孙毓培抬头,淡淡摆手。

“哎!”张茂全再度入内。

丁氏听明月在外面迎客,暗叹一声,亦苦笑,在里面扬声道,“叫他进来罢。”

“见过夫人。”张茂全进了室内,上前行礼。

“毓培不肯见我?”丁氏一边叫人与他看座,一边淡淡问道。

“不是,不是”张茂全连连否认,赔笑道,“许是怕亲耳听到苏小姐的消息罢。”

丁氏微微点头,叹了一声,手指转着腕上的玉环,半晌才道,“我四日前刚刚收到瑾儿的来信,她确实嫁人了。嫁的是山东本省的解元公,姓陆名仲晗。”

“什么,陆公子?”张茂全一惊,随即拧了眉,脑海中浮现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眉目清朗,淡然如风“他中了解元?”

丁氏点点头。许久又叹息一声,向张茂全道,“毓培即不愿见我。我亦不多说了。瑾儿亦苦,生意上的事儿,你们孙记手下留情罢。”

张茂全一惊,连连施礼,“丁夫人这话何意?孙记做生意向来光明正大,从不故意打压旁人”

丁氏微摇了摇头,只是笑道,“但愿我是多虑了。”

这话张茂全却没法接,二夫人要做什么,大少爷要做什么,他还真的左右不了。想了想又问道,“那苏小姐现在何处,夫人可知?”

“去了忻州”丁氏低头盘算,“算日子,当是快到了!”

“忻州?!”张茂全又是一惊,“孤身去那里么?”

丁氏点点头,“信上说,解元公会送她先到忻州,再赴京赶考。”说着,她一笑,“怎么,归宁府的事儿,毓培丁点不知么?”

“嗯。”张茂全微微点头,“少爷早先寄到孙记请铺子里伙计转交的两封信,皆无回音。后来杭州分号的人给少爷去了信,这才知道苏小姐父亲的事儿,还有点选秀女的事,却是自山里转出来才知道的。”

丁氏又叹一声,苦笑,“由此可见,不但你家二夫人不同意这事儿,连大老爷亦不同意。我却是不知毓培的行踪,便是有信儿亦不晓得往何处递。”

张茂全本也是怀疑归宁府的人故意将信瞒了去,现在丁氏这么一说,愈加肯定。归宁府现今是二少爷在,他一向听大老爷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便施礼,“多谢丁夫人如实相告。我这便告辞了。”

丁氏起身,往前送了两步,站定,再次叮嘱道,“我的话你定要转达给毓培,生意上的事儿,请你们孙记看在我的面子上,留条生路给她。”

这话叫张茂全心头不舒服,却没办法反驳,连声应道,“夫人放心,这话我定会转达给少爷。”

明月将张茂全送到二门处,转回室内,明媚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夫人,孙少爷当真会迁怒,在苏小姐的生意上使绊子么?”

丁氏长叹一声,微微摇头,“不知。此事我能帮她的也不多。话说到罢了,毓培想如何,我当真没资格去劝说阻止。”

“苏小姐若不成亲便好了。”繁星在一旁咕哝道。

丁氏没奈何的苦笑了下,“凡事没有万全地,她不成亲,现在许是比成亲要艰难十倍百倍。孙二夫人我与她打的交道虽少,却是深知她的性子的。毓培若一意孤行,她的气必定都会撒在瑾儿头上,苏家有什么?几万两银子又能算得了什么?商家财大压人,比官府有过之无不及。”

繁星和明月立在一旁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成亲了么?”张茂全硬着头皮将自丁氏那里打探的消息,说给孙毓培,同时等着他发怒,等了半晌,只听到这么一句,自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淡得几乎听不清晰。

“是。少爷,丁夫人是这么说的。”

“人现在哪里?”孙毓培的声音依旧很低。闵晨就在二人身侧,将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出言扰。

“听丁夫人说去了忻州。”

“忻州?”闵晨插话进来,脸上带出笑意来,扭头将主仆二人看了看,好奇的问道,“忻州在哪里?去那里做什么?”

“忻州属山西布政使司,在西陉关附近,关外便是草原,北邻大同、朔州,南毗太原听闻那里互市活跃”张茂全有些不适应自家少爷这番模样,连忙借着回闵晨的话,缓和气氛。

闵家亦是商贾之家,张茂全说的这些讯息,足够闵晨猜测出了孙毓培所说那位女子去忻州的动机,以手捏着下巴,啧啧几声,笑道,“是去做生意么?归宁府的女子倒比我们苏杭松江的女子更不安份”

说着看向孙毓培,微长的眼睛眯起来,“要不要我陪你去忻州?江南虽好,却荡着股靡靡之气,呆久了,亦烦了!”

张保几人已停在几人五六步开外,突听闵晨的话,他赶忙上前,陪笑道,“闵少爷好。我家夫人派小的来,请大少爷回去。”

“回去?”闵晨似笑非笑的扫过他,目光停在孙毓培身上,“你要回去么?”

孙毓培自张茂全身上收回目光,缓缓摇头,突然一勒马,掉头,“去归宁府!”

“哎!”闵晨赶忙掉转马头,紧跟几步,“去归宁府做什么?”

“算帐!”孙毓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脸色黑沉阴郁。

“哈哈,算帐?!”闵晨伏在马背上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孙毓培,“我说,离家这种事你没我有经验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找毓元那小子算帐?我到你家门口时,可是听到几个小家伙说,你喊着不要做家主了。”

孙毓培瞪着他,闵晨不以为意,依旧笑道,“毓培,想要自己做主,你就要放弃那些你已经习惯的东西。习惯了二十年的东西。哈,这点你没我有经验”

说着,他一拍马,蹿出五六步远,回头大叫,“走不走?去归宁府还是去忻州?”

孙毓培将手握了又握,突然一拍马,如风一般自张保一行人的身侧掠过,“去忻州!”

163章忻州

忻州至归宁府约九百里。商队以每天百里的速度前行,在二月初到达忻州城。

自归宁府出发时,满目的萧瑟,而如今这萧瑟之中,已透出青黄的绿意,苏瑾扶着几乎被马车颠断的腰,自马车中伸头来,向前张望,前方不远处,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池,那古朴而破旧的城墙下,一队队风尘仆仆的商人排队等候入城,马背上骡子背上,是一袋一袋的货物。

在来的路上,她们一行遇到不少商人,在与他们简略的交谈中得知,这些商人有贩茶货,有贩盐货亦有糖和面粉,丝绸布匹亦有。其余还有贩铁锅菜刀以及马鞍等物。总之草原上没有商品,皆有人贩卖。

这其中有些商人只打算到忻州城内将货物兑与他人,从中赚个差价,并不打算深入草原,在路上碰到的,有一半以上的商人,都如姚大郎一般,不想将货物贱卖给他人,而选择深入草原,与关外的游牧民族面对面交易,虽然风险大,利润却丰厚。当然,资本回拢的周期也长。

苏瑾这一路上,不断与那些商人交谈,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更详细的信息。而这些信息,被她消化之后,已在其中找到不少商机。

商队缓缓过了深而古旧的城门,马车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苏瑾缩回头,陆仲晗将看到一半儿的书放下,含笑问,“累么?”

“累,但极愉快!”苏瑾笑了下,伸头扫过他方才看的书,想了下道,“明日你便启程罢。忻州至京城亦不近,莫路上耽搁了。”

陆仲晗扭头挑帘身侧的窗帘,外面热闹的声浪更加清晰,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窗帘,答非所问,“忻州城倒是出人意料的繁华。”

苏瑾笑了下,不再说话。路上几次提到这个话题,他均避而不谈。可见是打定主意等她安定下才肯定动身。

“已进入二月里,官府当是已开了印。待会儿到了住处,叫阮大与我走一遭儿,探探这执照如何办理。”陆仲晗看着她气馁的样子,温润一笑,执起她的手,合在掌中暖着,又轻笑,“都道脾气不好地人,手脚易凉,可见这话是真的。”

苏瑾手没动,却咬唇笑了,“哪个说我脾气不好?与我家做生意地人,都晓得我脾气甚好,且心怀宽广”

“那是压着的,不是么?”陆仲晗也跟着一笑。

苏瑾嘿嘿笑了两声。没办法接这话。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事实上,她的脾气确实不算好。在苏瑾儿安静的面容下,即使强压着,也总有探制不住地时候,一股一股的躁动,在胸腔内左冲右突,憋得极难受。

“小姐,客栈到了!”梁小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苏瑾忙抽出手来,应了一下。陆仲晗先一步跳下车,立在车侧,扶着她的手,将她引下马车。

一路上地商人早已习惯他这样,看见此情景,皆是对视一笑,苏瑾被笑得赫然,抽出手来,打量眼前的客栈和身后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