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是曲解了她的意思,惹得她的脸颊霎时间就跟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透了。

过后,她才惊觉——原来,他在笑的居然是这个!

惊诧之余,她的胸口仍旧是有些滞闷,不知道关于景旺的那份合作案,她又该从何谈起,总觉得两人做过了以后,再去谈合作案,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场情|色交易,让她实在是开不了口。

方才的她刚睡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是急匆匆地跑出休息室,想要和钟励炎认真地谈谈关于合作案的细节,但是如今,当她一个人呆坐在地毯上,脑海里却是闪过了太多太多的顾虑。

人家都说贱人就是矫情!甄惜,你呢?你是贱人吗?不是的话,你现在又在矫情些什么?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她在心中暗自咒骂着自己,为自己的不争气与过度的自尊心所反感!

钟励炎当然不会了解甄惜此刻的内心挣扎,怀里的女人好不容易乖巧了一次,这种满足感是任何金钱名利都换不来的美好,在这一刻,他甚至暗自祈祷时间能够走得更慢一点,就让他这么多抱一秒也是好的。

“钟总。”

果然,他不该奢望这个女人能够一直这么温顺下去,她这声大煞风景的称呼,彻底打乱了两人之间这温馨宁静的美好气氛。

“嗯。”他只是眉心轻微一拧,就恢复如常,继续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谁知,就在这时,甄惜却是突然间整个脸都转了过来,双唇恰巧擦过了他微扬的嘴角,令她一阵愕然,忙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大力收紧在她腰间的双手制止了。

“想说什么?嗯?”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细细地磨砂着。

这种感觉再一次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令她没来由的抗拒。

甄惜只觉,眼前的男人太过危险,越是靠近,越是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我是想说……合……合作案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来,是因为自身的别扭,二来是因为他手下的动作,让她极度紧张,连话语中都含带了几分结巴。

钟励炎倒是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彻底忽略了她的问题,反而是饶有兴致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不准闪躲,直视着自己的眼,然后贴着她的耳畔,轻柔回应,“鉴于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作为奖励,这个合作案我可以考虑签了,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你。”

甄惜一听有戏,也顾不得他前几句的轻挑与若有似无的挑逗,忙是反问道,“什么问题?”

“此次的合作案签署后,最大的功臣会是谁?”

她并未想过钟励炎会这么问,浑身一怔,如实回答,“应该是我们部门的秦经理。我签了合作案,就等于是他签了,毕竟,他是我们部门最大的领导,功劳自是他得的最多。”

“很好,我知道了。”钟励炎陡然放开了甄惜,眼神深不见底,意味不明地抬眸,补充了一句,“你回去转告秦立坤,这个合作案我可以签,但是,必须得由他本人来,今晚六点之前,若是我还见不到他的人,就当他自动弃权。”

“你又在耍我?”

甄惜几乎同一时间就质问出口,眼神中跳跃着星星点点的怒火。

钟励炎闻声,并不急于解释,反倒是讥讽地笑道,“甄惜,你真的认为我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玩吗?这个合作案签不签是你们公司自己的事,我的话,从来都只说一遍,照不照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决定最后再信钟励炎一次,便换上了孙秘书替她准备的一套干净衣服,为了避免惹人非议,她绕过总裁办的后门,从总裁专用电梯,直达到停车场,就匆匆离去了。

——

秦立坤来得很快,基本上是甄惜的话音刚落,他便拎着外套,重新打印了一份合约书,一路飙车到元盛集团的门口。

乘着电梯,他来到总裁办,被刊秘书领着进去,见到钟励炎后,秦立坤那逢迎拍马的本领,再一次体现得淋i离尽致,”钟总,我都听小惜说了,您愿意和我们公司签订合约,真是我们景旺无尚的光荣啊!"钟励炎眉心一皱,反感至极,冷嗤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表面功夫我们也不用做了,你可知我为何非要坚侍让你单独来找我?"

第16章 守护

秦立坤面上的笑容一僵,怎么看都觉得钟励炎唇边所挂着的笑容,充满了疏离与意味深长的暗示。

他向来是猜不透领导的意思,就选择模凌两可的回答,于是,他笑道,“呵呵……钟总,您有什么还是直说吧,我这脑袋也不好使,要是会错了意,到时候还说不定会惹得你不高兴了。”

钟励炎见他满口的官腔,没一句真话,也不再绕着弯子,直接与他明说了,“我听小惜说,这份合作案签订了,最大的功劳是属于你?”

这是他头一次唤“甄惜”为“小惜”,还是在外人面前,如此亲昵的态度,极其自然地拉近了甄惜与他之间的关系,更是在向秦立坤直接挑明——甄惜是我的人,你今日能够顺利签署这份合约,也全是沾了她的光,不然,你连个屁都得不到!

秦立坤也不傻,一听这话,暗自捏了把冷汗,心道:那丫头不是说你们一个月没见了吗?怎么现在反倒是更加热络了起来?

难道……他真的会错了意?

想到这里,秦立坤懊恼地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怎么就蠢成了这样?连正常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好端端地又得罪了甄惜那棵“摇钱树”,这次保不准也是甄惜在钟励炎面前告了他的状,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才会刻意阴阳怪调,明嘲暗讽地警告他,让他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又要为此付出些什么代价。

即便是额间的冷汗涔涔,秦立坤也仍是梗着脖子,忙是挥着手,补救道,“钟总,这合约既然是小惜帮忙签订的,当然是她的功劳最大,我又怎么敢抢了她的功劳呢?我不过是跟着她沾光,走个过场罢了。”

“走个过场?呵……”钟励炎十指轻叩在桌面,眼眸轻抬,周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冻得秦立坤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你确定你只是在走个过场?而不是直接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

“当……当然不是。”秦立坤吓得瞪圆了眼,双腿都在发颤。

都说钟励炎是商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光是他那强大的气场,就能在他的眼神,随意落在你身上的时候,便令你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

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条件反射,相信,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感同身受。

见秦立坤一副吓得不敢噤声的滑稽模样,钟励炎将眼神移开,落在了他重新打印好的那份合作案上,不咸不淡地开口,“很好,我希望你所说的,能和你做的协调一致,当然,如果你试图瞒天过海,借着我女人的功劳作为跳板,以此来满足你的野心,那么,你爬得了多高,我就会让你摔得有多惨!”

很显然,钟励炎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为甄惜讨回一个公道。

他向来知道那个小女人心眼不多,当然也不会计较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事情,但就是因为她这副与世无争的态度,才会令她在景旺公司混了两年多,却仍旧还只是个普通文员。

有时候,并不是你勤奋刻苦,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来放在工作上,就能真正如愿地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之中,还存在着太多太多其他现实阴暗的决定性因素,甄惜并不是不懂,而是她不屑去做。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他来替她做。

至少,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她——这是他心中最为固执且坚定的想法。

秦立坤深吸口气,点头如捣蒜,下巴上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摇摆,那模样好不滑稽。

“钟总说的是,我……我一定会言行一致,您……您大可放心。还有,小惜在我们的部门,一直都是非常的勤奋上进,我已经向领导反映过了,前几日她还因此而升职为高级文员了。”

秦立坤紧张之余,还不忘随时邀功,以他对甄惜这几日的“特别关照”来巴结钟励炎。

钟励炎见多了像秦立坤这种见风使舵的虚伪人士,连与他再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于是,他沉默地拿过了秦立坤手边的那本合作案,随意翻看了几页,见大致内容与甄惜留在这里的那本合作案毫无出入,也就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笔尖划过纸张的“刷刷”声,伴随着秦立坤那如擂鼓般响的心跳声,形成了一种极度的违和感。

签完后,他几乎没有再看秦立坤一眼,就对着门口唤来了孙秘书,让她送客。

秦立坤临走之前,钟励炎对着他发凉的背脊只轻吐了一句话,“记住,今日所发生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言外之意极其明显,钟励炎并不想让甄惜知道是他暗中帮了她的这项事实,更不想让别人误会甄惜是这种利用裙带关系向上爬的女人,所以,他要求秦立坤做到:今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得守口如瓶。

他只希望,他的女人仍旧还是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即使有些傻气,但至少,她还拥有着那份简单的快乐,她还是她,不会因为任何世俗的东西,而受到不好的影响。

秦立坤闻言,浑身一怔,转头,立马保证道,“这个当然,钟总大可放心,今日您所说的每个字,我都会守口如瓶。”

似是很满意秦立坤此番的回答,钟励炎朝他点了点头,挥着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得到许可后,秦立坤几乎是如蒙大赦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元盛集团大门时,他才惊觉,他所牢牢抱在怀里的那本合作案,早已因为他的紧张而打湿了一大半。

——

果不其然,自从秦立坤亲自去了一趟元盛集团回来以后,甄惜就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是走了狗屎运一般,工作上顺风顺水,不仅被大老板破天荒地叫去谈了一次心,更是连跳三级,成为了景旺公司与元盛集团此次合作案的总负责人,并且,大老板还亲口向她承诺,如果此次合作案的盈利额能够超过往年,将奖励她这个项目中千分之一的抽成,虽然这个数据比例看似很小,但是累计起来,却是一笔可观的数额。

只可惜,事物往往都是双面的,有得必有失,自从甄惜签成了他们公司与元盛集团的这个合作案后,作为此次项目的总负责人,她不可避免地几乎是天天都要与钟励炎朝夕相对,还时不时地承担着会被他揩油的风险。

其实,这个合作案的前期,并没有太多的准备工作,也用不着她每天景旺、元盛两头跑,但钟励炎却总是有无数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逼得她不得不去。

刚开始的时候,甄惜有一万个不愿意,她总觉得和钟励炎那样的男人单独相处,时时刻刻都得忍受着他的低气压,又或者是他那没人时,就暴露出的衣冠情兽本质,但每当她想打退堂鼓时,秦经理总是会满脸堆笑,冠冕堂皇地劝着她,“小惜啊,你看看你,都是此次合作案的总负责人了,钟总让你去,你就还是去一趟吧。”

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后,她也就见怪不怪,完全适应了这种无奈而又烦躁的苦逼生活了。

这天,甄惜又一次被钟励炎以公事为由,叫去了元盛集团,却不想,竟是碰巧在大门口与尹雪黎撞了个正着。

尹雪黎的私生活向来低调,甄惜有时候也会好奇,为什么如尹雪黎这般的大牌明星,在出入元盛集团的时候,竟没有一个记者来采访她。

可她不知道的是,光是以尹家的实力,要阻止那些个八卦记者对尹雪黎的骚扰,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尹雪黎向来为人低调,行踪隐蔽,更不会有人查到她在哪儿,又会去哪儿,只有她想让别人知道的时候,那些记者才会闻讯赶来,如果她不愿,就算是有人掘地三尺,也绝对查不出她现在的行踪。

彼时,尹雪黎淡淡瞥了甄惜一眼,眼神中的轻蔑显而易见,完全不像是她在钟励炎身边所保持的那份小女人姿态。

此刻的尹雪黎,与她任何一次出席颁奖典礼,登上各大电视台时的那份高傲,俯瞰一切的感觉如出一辙。

直到这一刻,甄惜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有在钟励炎的身边,才会甘愿沦为别人的陪衬,巧笑嫣然,只为博得那个男人一丝一毫的赞许。

甄惜想,这样不计任何代价去爱一个男人的事,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学不会了。正在她恍神之际,尹雪黎主动上前,几步站定在她的身边,扯唇一笑,”甄小姐,现在有时间能和我聊一聊吗?"

第17章 挑衅

房车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一一排开。微风拂过,梧桐树上偶尔落下一两片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转眼间,又是分离的季节。

车内的两名年轻女子,一个沉默逼人,一个悠然自得,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找了个偏僻的山顶,避开了繁杂的人烟,经纪人在尹雪黎的无声示意下,立即心领神会,带着司机大叔下了车。

走之前,经纪人还不忘替尹雪黎关好车门,两人就这么在车外安静地守着,只等着车内的尹雪黎与甄惜谈话完毕。

甄惜左右观望了一下,有些恶趣味地在心中想着:尹雪黎选择把她带到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谈话,她就算因为身旁这个女人的妒忌心,而被她给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静默片刻,就在甄惜兀自猜想,恍神之际,尹雪黎清甜的嗓音骤然响起,“甄小姐,我一直都有个问题十分好奇。”

甄惜的思绪,不出意外地被身边的这个女人给打断了,抬眸,瞥了眼那即便是随意坐着,浑身上下都能散发出极强女王气息的尹雪黎,她扯动嘴角,不置可否地笑道,“尹小姐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问我,不必拐弯抹角。”

尹雪黎万万没料到甄惜会是这种态度,她的语调自然,不卑不亢,仿佛完全不在意她接下来会问些什么,又或者她早已料到了自己接下来所要说的话题是与谁有关。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这么静静抬眸,凝视着她,只等着她的下文。

见状,尹雪黎微眯着眼,冷嗤一声,“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调查过你,你的家世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差到了极点,你有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爸爸,和一个至今仍在念大四,即将毕业,面临找工作难题的妹妹,至于你的妈妈,呵……或许也应该早已忘记她在国内还有一双女儿了吧?”

说到这里,尹雪黎眼神倏地锋利,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剜在了甄惜的身上,接着,她一锤定音,“因此,这就是我今日找你来谈话的目的——甄惜,你认为光凭你自身的条件,有哪一点是配得上励炎的?所以……”

“所以什么?”尹雪黎并未说完,甄惜便打断了她的话,接着道,“呵……所以我就应该离开他?成全你?”

尹雪黎咬紧压根,显然是被甄惜这嚣张的态度给气得不轻,可当她刚要发作时,甄惜却是及时地又补充了一句,“的确,我很明白你的感受,也看得出,你有多爱钟励炎,但是,尹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着相同的爱好。换言之,我与钟励炎之间根本就谈不上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你今日就算和我说再多的话,让我离开他,都只是白费唇舌,因为,我和他从未在一起过。”

没有在一起过,又何谈离开?

甄惜的每句话,都说得干脆决绝,完全没有给自己,或是对方,留下丝毫的退路。

诚然,她可以体谅尹雪黎爱而不得的心,也能够明白她守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突然间,身边频繁出现了一个异性,尹雪黎会嫉妒,会警惕,甚至会有所行动,试图除掉“情敌”,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尹雪黎那高傲到眼中除了自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态度,更不能忍受别人的侮辱与践踏。

的确,她家境并不好,与钟励炎的自身条件,显然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甚至是一个天一个地,但这并不代表她配不上任何人,相反的,在她看来,她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没有丝毫丢脸的地方,更比他们这些从小衣食无忧,眼高于顶的富二代,要强的太多太多。

如果可以,不用尹雪黎说,她早已选择了离开钟励炎。

有谁愿意一辈子沦为别人的情妇?又有哪个女人甘愿对着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作践自己?

但她没得选!

尹雪黎听着甄惜那一段干脆而又决绝的回答,心头一跳。

“呵……我还真看不出来,甄小姐的嘴皮子这么厉害。”尹雪黎轻笑一声,并未展现出过多的心理变化。

她本就是一名优秀的演员,如何不动声色,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光靠气场,就将对方逼得无路可退,甚至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又岂会在甄惜的面前破功?

甄惜唇角上挑,笑容浅淡,“彼此彼此,我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如尹小姐这般的女王范儿。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按理说,你自身条件也不差,可怎么就是在钟励炎的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呢?”

甄惜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儿,如果尹雪黎今日单从她和钟励炎的关系上来警告她,她或许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句句毒舌、犀利地反驳她,但尹雪黎错就错在自作聪明地调查了她的家庭环境,将她的爸爸与妹妹都牵扯进了这场不相干的风波里。

因此,甄惜对她的态度,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尹雪黎忍了又忍,吸气,吐气,双拳握紧,费力压抑着她即将崩盘的克制力,许久才算是真正的平复,道了一声,“我和励炎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嘴!甄小姐,我最后再奉劝你一句,上天安排我们每个人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平白无故的,所以,千万别试图奢望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这样,只会惨淡收场!”

甄惜闻言,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便伸出双手,拢了拢身前的衣领,眼神中闪耀着璀璨的光华,“尹小姐,同样的一句话,我也要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言外之意,究竟是谁最终求而不得,惨淡收场,还说不定呢!

“好!很好!非常好!甄惜,我们走着瞧!”

此刻,无论多么精致的妆容,都无法掩盖住尹雪黎那张狰狞的面孔,她终究还是败了。

可笑的是,或许她做梦也想不到,她头一次谈判失败的对手,竟会是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甚至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

两人谈完以后,尹雪黎的车,只将甄惜送到了市区,就绝尘而去了,徒留下甄惜一人咬着牙,恨不得将那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一遍才能解气。

虽说这里是市区,但是傻子都知道,这条路由于正处在重建阶段,别说是公交了,基本上就拦不到什么车。

甄惜略带崩溃地想着,如果沿着这条路,顺利走回元盛集团,她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但前提是在她这个路痴还不能迷路的情况下。

正在她抓狂挠头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却是及时地响了起来……

好在她今早从景旺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虽然没有拎包,但是零钱和手机还是随身带着的。

听到手机铃声,对于此刻的甄惜来说,简直就堪称是天籁之音啊!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这种时候,她若是还矫情得因为对方是钟励炎而固执地挂断,那她才真的是和自己的双腿过不去。

“我一大早就打电话给你,让你过来一趟,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来?”

刚接通电话,钟励炎那劈头盖脸的骂声,就透过听筒直直传来。

甄惜并未计较,早就习惯了他这副苛刻,毒舌的嘴脸,反而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挫败地道了一声,“钟励炎,我迷路了。”

那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传来了钟励炎讥讽的笑声,“甄惜,我拜托你,想找理由,也找个能听点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白痴,随便哄哄就能过关!景旺到元盛,你没有来过一百,也有五十次了吧?你现在倒好,竟然可笑地告诉我,你迷路了?”

“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若是换做从前,甄惜定是会说完这句话,便挂断电话,但是这一次,她却是耐着性子,继续道,“钟励炎,我这里打不到车,你能不能派个人过来接一下我?”

钟励炎握着话筒的手一紧,这才知晓甄惜根本就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迷路了,于是,他疾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左右观望了一下,她才勉强找到了一个极小的路标,如实回答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好,我知道了。你就在那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说完这句话,钟励炎便挂断了电话,拿着车钥匙,冲出了元盛集团。

第18章 凉意

甄惜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今早出门没有看黄历的缘故,才会倒霉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仅被尹雪黎故意扔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可笑的是,连老天爷都要将这场以她为主角的苦情戏,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方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骤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要和她作对,她竟是找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可以遮雨的地方,能够容纳得下她这可怜的小身板。

她蜷缩着身子,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遍,一根根发丝,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狼狈的模样,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

空旷的街边,瓢泼的大雨,湿冷的气温……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糟糕的感觉?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眼帘而下,贴着她的下巴,滑过她的脖子,一滴一滴,与她的每一寸肌肤,紧密贴合,一股刺骨的寒冷,火速蔓延至全身。

那种无助感、孤单感,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无限渲染开来,甚至是扩大到了无数倍,即使是冻得上下牙齿都在打着颤,甄惜仍旧只能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死死地抱住自己。

这一刻,没有一个人会停下脚步,好心地带她回去,她更加不知道钟励炎究竟有没有派人来接她,她只能等,在这漫天的雨水里,浸湿的何止是她的整个身子,更是她整整的一颗心。

这是一种无力抗争,失落无助的难受之感。即使在尹雪黎面前,她的话说得有多漂亮,彻底完胜了那样一个高傲自大的女人,但在这一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她依旧是斗不过权,斗不过势,斗不过这所谓的命……

不然,尹雪黎单单只是把她扔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又岂会令她这般的无助?

连老天爷都在帮那个女人,这不,雨势越下越大,冷得她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都在一点一滴地被人抽干。而这,便是现实,她永远也争不过的现实。

是多久呢?她傻傻呆坐在路边有多久呢?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只知道,当她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化为空洞的灰之前,一把黑色的大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她缓缓抬眸,望着那个撑着伞,脸部线条绷得极紧,甚至因为急促赶来,而微微有些气喘的男人,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头微怔。

眼前的男人,即使是撑着伞,肩头也早已被雨淋湿,而他的兰博基尼,就在两米外的地方停靠着。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钟励炎,那样的狼狈,慌乱,右手即使是紧紧地握住了伞柄,也仍旧是让人不难看出,含带着一丝他竭力克制住的颤抖。

甄惜没有起身,就这么微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黝黑的眼珠子里,头一次,认真的,仔细的,自愿的,满满的,倒映的全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上车吧。”直到男人那声低醇浑厚的嗓音传来,才彻底打断了她繁乱的思绪。

他宽大粗粝的右手,朝着她伸了过来,甄惜怔怔地盯着那只手,意识居然有些恍惚了,她试了几次,才算是真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他宽大温暖的大手里,再顺着他的力道,被整个人带着站了起来。

太久没有活动的她,双腿也跟着全麻了,她只能半个身子倚靠着钟励炎,才不至于狼狈滑倒。

上车后,钟励炎从车后座里拿出了一条干毛巾,顺着甄惜湿透了的小脸,一点点,细细地擦着。

他的脸挨得她极近,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却是奇异地给她带来了几丝温暖,她的牙齿打着颤,显然还是冷的不行。

这么冷的天气,面前的男人鼻尖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究竟是因为他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心中的担忧早已胜过了一切?

甄惜眨着眼,因为太冷,意识都变得有些木讷了,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钟励炎的身边,任由他细心体贴地为她擦干脸上的雨水。

这也是甄惜头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男人,他的睫毛算不上卷翘,但是很长,根根分明,浓黑得令人艳羡,他的眼窝很深,有种混血儿的味道,鼻梁很挺,轮廓很立体,尤其是侧脸的线条,刀削般的好看。

这样一个男人,拥有着令无数女人为之倾倒的外貌,尹雪黎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令甄惜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就连她都感觉到了钟励炎对尹雪黎的那种疏离态度,尹雪黎又岂会体会不到?如果是这样,尹雪黎单方面的付出与努力,又有何意义?

爱情不都应该是双方面的吗?

这么想着,她的双唇翕动,本就冷得大脑都有些僵硬了,想说的话也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了,“你觉得尹雪黎怎么样?”

钟励炎显然是没有料到甄惜会突然间这么问,低头帮她擦脸的动作狠狠一滞,抬眸,他幽深的眼眸,复杂难辨地睇着她,“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