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曾经时常去陶贵妃的宫里小住,对这女子自是熟悉,她正是陶贵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春贤。

“二姑娘,我家娘娘让你过去一趟。”

春贤对沈卿卿还算敬重,再者,沈卿卿原本就骄纵,即便曾经入宫小住,也是闹的鸡犬不宁,若非因为她是沈楚风唯一的女儿,陶贵妃也不会在她身上押注。

沈卿卿从席位上起来,离开之前瞄了萧瑾年一眼,他眼下倒是安分了,被孤立的像一个孤家寡人,沈卿卿心里痛快的同时,也有点耍了小聪明之后的负罪感。

见到陶贵妃时,陶文渊和萧子琰也在场,这二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罅隙,脸色并不太好。直到沈卿卿一露面,他二人才露出浅笑。

陶贵妃将一切看在眼里,招了招手让沈卿卿过去:“卿卿啊,到姨母身边来,你这丫头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这都多久没去姨母宫里了?”

沈卿卿以前不过只是念想着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所以才和陶贵妃走近。

那时,外祖母告诉过她,母亲和陶贵妃虽然不是双生,但姐妹两个相貌十分相似。

上辈子的沈卿卿渴望着那份从未有过的母爱,以为只要靠近了陶贵妃,仿佛就接近母亲一般。

可最后,利用她、害她、囚禁她的人便是她的好姨母。

沈卿卿面上莞尔,乖巧的走了过去,还像寻常一样,依偎着陶贵妃,娇嗔道:“姨母,我近日忙着酒楼的生意,这才抽不开空呢。”

陶贵妃正想说这件事,她虽然看好沈卿卿,想让沈卿卿嫁给萧子琰,从而得到沈家的支持。但沈卿卿名声不良,景帝那头未必会同意,她慈爱一笑:“卿卿啊,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姑娘家哪能做商贾之事?听姨母的话,日后不要再去什么酒肆了,沈家总不能缺了你的用度!”

沈卿卿妩媚的眸子一挑,明明是不经意间的动作,却是分外勾人,别说是萧子琰了,就连陶贵妃也看呆了呆,这等殊色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即便她不嫁给萧子琰,也定有人巴望着求娶。

沈卿卿故作无知,露出骄傲之色,道:“姨母,开酒楼怎么了?我既不偷又不抢。我非但和郁姐姐经营酒楼,我还养了面.首呢,这还不算,过阵子我打算开一个戏园子,专门搜罗大江南北的戏子。”

“胡闹!”陶贵妃闻言,脸色一白,顿时暴怒了一声。

她即便是沈卿卿的姨母,也没打算无条件的迁就她。而且萧子琰的正妻,日后是要传承子嗣的,搞不好还会坐上一国之母的位置,像沈卿卿这样市井小侩的女子,当真难以入眼。

陶贵妃万万没有想到,曾经她艳羡的姐姐,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两个儿子也是不着调的,有一个还半死不活的躺在沈家呢。

若是姐姐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她最终还是输给自己!

陶贵妃一声喝,沈卿卿撇撇嘴,看到姨母气成这样,她心里怎就那么畅快呢……?!

“姨母,你凶我作甚?我自幼便是如此,你早就知道的。酒肆、面首、戏园子都是我喜欢的,我定要操.办起来!”沈卿卿再接再厉,一门心思就想气死陶贵妃。

上辈子她被掳进皇宫后,陶贵妃终于露出真面目,那个一惯慈眉善目的姨母,揪着她的衣襟,辱骂她的生母。

还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嫁给爹爹人应该是她。

陶贵妃爱了爹爹一辈子,可爹爹的死,她也助纣为虐了。

那个时候,沈卿卿才知道,姨母一直痛恨她,只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

陶贵妃见沈卿卿油盐不进,她又喝道:“你这丫头!你母亲走得早,你便是无教戒之人,如何能这般骄纵!沈家老太太便是这样教.养你的么!”

沈卿卿远离了陶贵妃一步,态度疏离:“姨母,我就是这般的女子,与我祖母没有干系!还望姨母莫要诋毁我沈家!”

萧子琰开始急了,他以为沈卿卿不搭理他,最起码能听得进去陶贵妃的话,谁知这才三言两语,两人就闹起来了。

陶文渊上前一步:“表妹!莫要多讲了。”

他是个稳重的,但也觉得表妹今天格外骄纵。

沈卿卿不愿意嫁给萧子琰,更是不会给陶贵妃母子迫害沈家的机会,就继续骄纵到底,提着裙摆就往门外跑。

陶贵妃气的身子抽搐,就差把她已故的亲姐姐也拿出来骂:“你们瞧瞧,她这是什么性子?!本宫听说沈家的继侯夫人也是个“奇人”,不爱红妆爱武装,当日沈家比武招亲,“她”也亲自打擂台了?!”

“哼!沈楚风一惯是个瞎子!选错一个又一个!”

他不是喜欢善良贤惠的女子么?

姐姐过世后,他还不是熬不住,又找了一个年轻的,竟还是个人高马大,能文尚武的!

厢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陶文渊对当初的事也略知一二。

沈楚风在盛京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虽是武将,但相貌俊美,可与潘安媲美,当初爱慕他的盛京贵女比比皆是。

陶家的姐妹也在其中。

但沈楚风有心悦之人,后来不知怎么的,沈楚风在一天晚上,突然登门陶家求娶了陶家嫡长女。

当初的陶家不如今日昌盛,能高攀上忠敬候府这种门第,自是乐意之至。

有了沈家的助力,陶家才有了今天的高门秀户。

见陶贵妃失态,陶文渊心下有些思量,但并没有表明,他只是提醒道:“姑母,省亲的时辰就要结束了,一会侄儿送姑母入宫。”

陶贵妃闭了闭眼,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又恢复了那个温柔如水的贵妃娘娘。

“文渊,还是你懂事,对了,你那个庶妹近日可安分?陶家没有其他姑娘了,不过你放心,本宫少不了陶家的好处。”

陶文渊了然。

陶贵妃这是许诺会让陶海棠入宫。

陶家算是新起之秀,仅凭朝堂之上的建树,是没法彻底站稳脚根,这才是为何陶家大力培植一个庶女的缘故。

萧子琰默了默,有些话终究没说。

按着沈卿卿的脾气,是不可能甘愿和别人共.侍一夫,可为了得到陶家的支持,他必须要纳陶海棠。

沈卿卿的确是太骄纵了,不宜为正妻,倒是适合圈养在笼子里,慢慢.耐心.调.教……

……

妇人鲜少饮酒,不像男席那处,有的席位还在继续上菜,女席这边已经差不多都结束了。

沈卿卿来到后花园,见到了沈诗诗和萧瑾年,他二人性子都比较冷漠,别的妇人和贵女也不会主动靠近,这万一被他二人揍了怎么办呢。

不过,即便沈诗诗和萧瑾年令人觉得可怕,但沈诗诗如今备受追捧,贵圈那些人私底下都唤她女豪杰。

“妹妹,贵妃娘娘找你何事?”沈诗诗问道,又给沈卿卿倒了一杯花茶,小姑娘在酒席上吃了不少酒,保不准一会就发酒疯。

萧瑾年在场,沈卿卿也没打算隐瞒,不过她忍不住添油加醋了几句,道:“姨母说我没有教.戒,还说母亲教.养不周,才致我如今这般脾气,我哪能任由姨母这般诋毁母亲呢?我又怼回去了。”

沈诗诗:“……”

陶贵妃不会平白无故的诋毁沈家。

看来,妹妹今天估计刺激了陶贵妃。

沈诗诗瞄了一眼萧瑾年,见他毫无反应,但她同时也知道,想从萧瑾年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比登天还难。

不过,沈诗诗很快就无暇思量陶贵妃为什么要诋毁沈家。

仇珺瑶靠了过来,一场酒席都快结束了,他手里还捧着那盆花,先给萧瑾年行礼:“侯夫人。”

萧瑾年只是抬眼扫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沈诗诗。

沈诗诗:“……”跟她有什么干系?

萧瑾年拉了沈卿卿在他身侧坐下,又亲手给她续茶,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还是沈卿卿先开口:“瑶瑶,你有什么事?你这般盯着我姐姐作甚?”

仇珺瑶:“……”他盯的很明显么?

沈诗诗低头一笑,倒是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了,仇珺瑶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宛若邻家小弟弟。

仇珺瑶白玉小脸仿佛是染上了一层红霞,本就俊美的脸,显得粉雕玉琢,真真是玉一样的少年。再过几年,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

“我、我想向沈大姑娘请教武学上的事!”仇珺瑶惊讶于自己临时扯谎的本事。

今日花也没有送出去,肌肤之亲的事故也没有造成,他心很累。

沈诗诗扑哧一笑:“瑶瑶,你们西南王府还会缺了武学师父么?莫要捣乱了。”

仇珺瑶愕然抬头。

为了今日,他昨个儿心慌了一宿没睡,怎么到了沈诗诗这里,就成了他捣乱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干过一件正经事。

当初被沈淳突然推上擂台时,他还是一脸懵,可看见沈诗诗在他面前安然的倒下,他那时心就乱了。

他知道,沈诗诗发现最后上擂台的人是他,她这才安心倒下的。

难道不是因为她本就中意他?

仇珺瑶站直了身子,他不喜欢“捣乱”二字,就好像在沈诗诗眼里,他只是一个孩子似的。

仇珺瑶理直气壮:“沈大姑娘,且随我去一趟那边的荷花池,我有话与你说。”

沈诗诗僵住,这孩子……到底要闹哪样?

沈卿卿正看热闹,萧瑾年在石桌洞下面拉了一下她。

沈卿卿是个机灵的,尤其是备受话本子熏陶,瞬间就理解了萧瑾年传达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仇珺瑶看上了她姐姐!

她还一直以为仇珺瑶心悦是她自己呢!

不过,沈诗诗不是旁人,沈卿卿倒也不会生气。

一想到西南王府的势力,沈卿卿立刻有了思量。

拉拢郁家和西南王府,是成功造反的第一步。

试问,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加稳固的关系?

她果然是机智的!

有了这个认知,沈卿卿立刻说:“姐姐,瑶瑶既然邀请,你便去吧,咱们沈家人坦坦荡荡,无需顾及旁人眼光。”

沈诗诗:“……”这孩子,也是个闹腾的。

沈诗诗身负家仇,很少会笑,与盛京贵女们格格不入,她本就不太愿意参加今日这种场合,便起身与仇珺瑶一道去了荷花池边的水榭。

水榭边清风徐徐,美貌的姑娘气质出众,让少年不由得联想到了大儒们的诗作。

仇珺瑶深呼吸,他左边是沈诗诗,右侧便是荷花塘,只要立刻出手将沈诗诗推下去,他就能英雄救美了,虽然救的不太光明正大,但只要这样做,他就能娶她了。

“瑶瑶,你很热?”

“没,你呢?”

沈诗诗愈发觉得这孩子古怪:“我还好,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仇珺瑶看着沈诗诗,她明明比他矮了不少,身段也纤细,可哪来那么大的气场?

仇珺瑶被沈诗诗一盯视,吐口而出:“我想推你下湖。”

沈诗诗:“(⊙o⊙)”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哎!孺子不可教也!

长公主:儿砸,你这样子搞是不行的!

  沈诗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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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噗通”一声巨响, 惊扰了三三两两正玩游戏的公子贵女。

紧接着, 便有陶家小厮的叫嚷声传来:“仇世子落水啦!快来人救命!仇世子落水啦!”

沈卿卿愕然抬头, 她手里的半盏茶都没饮完, 怎么仇珺瑶就落水了?

沈诗诗已经大步走来, 秀丽的脸上隐现一丝愠怒,与此同时,还有一片古怪的潮红。

沈诗诗一落座, 沈卿卿就盯着她看,啧啧道:“姐姐, 你对瑶瑶做了什么?瑶瑶单纯,与别的男子不一样的,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说着, 她瞄了一眼萧瑾年。

如果仇珺瑶干了什么,从而被姐姐推下湖。

那么,萧瑾年对她做的那些事,足以令她对这人千刀万剐了。

沈诗诗心中唯有家族和血仇,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刚才仇珺瑶说出那番话,她真真是气到了, 一时控制不住, 就伸手推了他,哪里知道下手太重,直接将他推下了湖。

沈诗诗知道,后院有不少陶家家丁, 倒也不至于淹死他,不过她自己是不能逗留了,以免弄巧成拙。

沈诗诗沉着脸,她也知下手过重,可谁让那少年口出狂言。

亭台下没有旁人,沈诗诗索性就说了出来:“他说要推我下湖,然后方便和我有.肌.肤.亲,如此,就能求赐婚圣旨了,妹妹,你说该不该气?”

沈卿卿:“……”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重新将这番话品味了一番,她猛然惊觉仇珺瑶的智慧。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让景帝那个老匹夫赐婚!

而且,仇珺瑶的这个机谋甚妙。

沈卿卿一脸认真的问:“姐姐,瑶瑶说得没错啊。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么?你自己没跳湖,怎么将瑶瑶一人推进湖里?”

沈诗诗:“……!!”

她真想找人说理,很明显,沈卿卿和仇珺瑶没甚区别。

可沈诗诗又不敢在萧瑾年面前告状,他自己养大的女娃儿,他怎么也不管管?!

萧瑾年却哼笑,又亲自给沈卿卿续茶:“我们卿卿说得对。”

沈诗诗:“……”都是什么人啊!

稍过片刻,仇珺瑶被陶家家丁救上来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沈诗诗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她不是故意推仇珺瑶下水,但这少年若是真的伤了哪里,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沈诗诗亲眼看见仇珺瑶被人扶走,才彻底放下心。

……

坤寿宫内,景帝在殿内踱步。

皇太后被他转的眼花,劝道:“皇帝啊,太子几人选妃的事,不能再拖了。哀家今个儿准备的花名册,你自己过来看看 ,若是无异议,便早些定下来,也好让礼部着手婚嫁事宜。”

儿子们都要成婚了,说明都成年了,而他这个当父皇的明明正当壮年。

没有一个壮年的皇帝会真心喜欢成年的皇子。

皇子成年之后意味着什么,景帝和皇太后心里皆一清二楚。

而且,白芷若被景帝自己收了,景帝肯定要给四皇子一点好处。

原本的婚配计划全部打乱。

皇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道:“太子和老三倒是好办。太子已经在哀家跟前指明了要郁大将军之女,陶家的庶女给老三当侧妃,至于老四……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景帝隐隐头疼,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错,好像并不容易弥补,如果郁娴指给了太子,那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能亏待了。

太子如果娶了郁娴,就会得到郁大将军的支持,如此一来,便是对四皇子的打压。

景帝揉着太阳穴,看着这些贵女的名单,想着她们背后的家族,景帝竟然一个都不想留给自己儿子。

他要是自己全收了多好……

然而,即便他身为帝王,这种事也做不出来,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皇太后了解儿子,很怕他又出幺蛾子,道:“除却沈家双珠之外,还有王家之女,和嘉南郡主,竟然陶家庶女陶海棠给老三当侧妃,那以皇帝的意思,正妃该选谁?”

一想到沈家双珠,景帝就一肚子的意见。

但凡和沈楚风沾上边的人,都令得他无比厌恶。

奈何,沈家的确忽视不得。

景帝沉.吟了一口气,道:“那就把沈诗诗许给太子做侧妃,那个沈卿卿就指给老三吧,嘉南郡主为四皇子为正妃,王家之女做侧妃,另外再从世家之中挑几个得体的贵女填补,如何分配就看母后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