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易这话的意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他知道她爱面子,尤其是在有敌意的同性面前。

刚才他放她进家里来, 不过是因为Sandra在, 他顾念那一点情分, 所以没有当场让她下不来台。

现在Sandra走了,没有外人,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顾及她的脸面。

想明白过来后, 夏清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上虽一声不吭, 可胸膛却在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狠了。

今时今日,她之所以这样伏低做小, 不过是因为觉得三年前分手时对霍廷易有诸多亏欠。

她后悔与他分手,早就后悔了,从将“分手”这两个字说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

现在霍父没了,朱嘉盈成了植物人……

她以为横在他们中间那层令人难堪的阻碍消失, 所以才来找他,所以才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结婚”二字。

现在看来,的确是她自作多情。

夏清时向来是自尊的人,眼下知道了他对她半点旧情也不剩,腔子里一颗滚烫的心瞬间被浇得冰凉,她当即便一把搡在霍廷易的胸膛上,转身就走。

霍廷易皱眉看着她,按捺着没有动,可最终仍是在她即将要步出书房门口的那一刹那,蓦地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攥住夏清时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拖了回来。

“放手。”她强行将已经溢满眼眶的泪逼了回去,极力隐藏自己声音的那一点哽咽,“你干什么?!”

霍廷易强压着胸腔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几分,声音沙哑:“你来找我,除了自荐枕席,就没别的了?”

夏清时愣了愣,转瞬便反应过来。

她咬紧了牙:“那2%的股份我不会卖给别人……你可以放心了?”

那些股份本来就是朱嘉盈从霍父手里得来的,现在还给霍家,是天经地义。

霍廷易不自觉地用力咬紧了牙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然后点点头,道:“好,很好。”

夏清时鼻腔一酸,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有些狼狈地转过身。

下一秒,她的手刚碰到金属门把手,手腕却被一把攥住,随随即整个人被拉了回来。

霍廷易盯着面前的女人,胸腔中的滔滔怒火不断翻涌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当初那个说分手的人,是她。

夏清时亲口告诉他,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当初接近他,只不过是因为她想看看,朱嘉盈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会是如何反应。

而她更期待的是,如果霍父知道他们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是朱嘉盈指使了她来勾引的霍廷易,又会不会迁怒到朱嘉盈身上。

呵,想想就很精彩。

霍廷易知道,这动机荒唐滑稽,可又的确是夏清时的性子能够做出来的事。

原来这桩感情,从头到尾,其实和他这个人,没有半点干系。

霍廷易不相信,她便告诉他:“其实我的生日是在六月,根本不是九月……我一直都在骗你。”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她眉眼间依旧如同平日一般笑吟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当初两人在一起那么久,无数的情话,原来只有不喜欢这一句是真心的。

其实已经过去三年了。

平日里,霍廷易很少回忆起同她有关的种种。

今日他却不得不。

这一回,依旧是她主动来招惹自己的。

霍廷易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夏清时,你凭什么觉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下一秒,他便抬起她的脸,对着那两片嫣红饱满的唇瓣,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夏清时才发现,男女力量之间的悬殊。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和霍廷易玩过闹过,那会儿她还满以为自己手脚并用能够制住他一会儿。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先前都是他让着她玩的。

眼下霍廷易一只手便轻轻松松地攥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并毫不费力地反绑到了身后,紧接着膝盖轻轻一顶,便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书桌上。

夏清时整个人被他从后面压着,动弹不得,偏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了敏锐的预感,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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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滚烫的热水里,夏清时舒服地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一回。

男人依旧是那副冷眉冷眼的模样,她气不忿,当下便坐直身子,“哗啦啦”的拨着水,探身过去吻男人的唇。

她细细地吻着男人的唇角,想要让他的神色不这么冷,想要他笑一笑……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夏清时果断放弃,又泄愤似的啃了一口他的下巴,然后娇声娇气的开口:“我口渴了。”

霍廷易推开她,站起身来迈出浴缸,披上浴袍出了浴室。

他一走,夏清时也打开淋浴,简单的冲了一下,然后便也裹上了浴袍出去。

夏清时出去的时候,霍廷易正端了一杯水上楼来。

她本来就坐在床边擦头发,眼下见了他来,也不动,就坐在那里等着他来喂自己喝水。

霍廷易没接她的茬,将水杯递给她,然后沉声道:“你先睡,我还有点工作。”

说完便转身出了卧室。

书房里也是一片狼藉,先前桌上的文件尽数被扫到了地上,两人的衣服也都交叠着散落在一边的地毯上,那条湿淋淋的蕾丝T-back也被他扔在了那堆衣服上。

霍廷易强行压下身体深处的那一阵气血翻涌。

他没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切,只是沉默着坐进了书桌后面的转椅里。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昏了头了。

那个女人……他一早便清楚自己不能碰她。

可他还是碰了,不但碰了,还是他强迫的她。

事情陡然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她说要结婚,可他不想娶她。

霍廷易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然后伸手拿过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惊讶他这时打电话过来,“廷易,出什么事了?”

“周律师,抱歉打扰你的假期了。”霍廷易的声音很沉很稳,“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

周律师是霍父从前的私人律师,也是PR集团的法律顾问,许多事情霍廷易都要向他报备。

“你说。”

霍廷易轻轻敲着面前的桌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要结婚。”

他既是管理层,又是PR集团的最大股东,结婚这种大事,自然是要提前向董事会报备的。

“结婚?”显然,电话那头的周律师也有些惊讶,好在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好,我知道了。”

顿了顿,周律师又问:“你的婚前财产协议弄好了没?我有一个同学,做这个倒是很擅长。”

“不用,多谢。”霍廷易淡淡回绝了对方的好意。

周律师明白过来:“你……不打算签婚前财产协议?”

霍廷易没吭声,显然是个默认的姿态。

周律师十分头疼的叹一口气,“婚前协议你肯定是要签的……不然董事会肯定不会答应。”

这向来是惯例,霍廷易手上拿着PR集团32%的股份,如果不做婚前财产公证,届时若是离了婚,平白要被分走一半股份,公司动荡……先不说他,董事会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霍廷易沉默了几秒,然后道:“你放心,这部分资产我会处理好的。”

周律师暗暗咂舌,霍廷易的这意思显而易见:那就是除了PR集团32%的股份,他名下的其他财产都不会去做公证。

念及此,他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看你这是遇到了真爱啊,什么时候办婚礼?”

霍廷易短促地笑了一声,“还没定。”

挂掉电话,他依旧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直到夏清时来寻他。

她并没有睡下,此刻赤着脚,身上披了一件他的衬衫,依旧是堪堪遮到腿根的长度。

衬衫领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和隐约的肩线,底下是两条莹白修长的腿,十分诱人。

“你还没有忙完?怎么还不来睡觉?”她有意撒娇,放软了声音,“我认床,要有人抱着才睡得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霍廷易走去。

只是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掉落在地毯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上面大大的几个单词吸引了她的注意。

EQUITY TRANSFER AGREEMENT(股份转让协议)

夏清时弯下腰,将那份文件捡起来。

这份协议里是一家机构持股人向霍廷易转让了PR集团5%的股份,落款日期就在昨天。

夏清时愣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既然是昨天才签的协议,那就证明,霍廷易在和Predator之间的这场股份争夺战中获胜了。

他也许是说动了先前不可能说动的股东,于是又拿到了5%的股份,如今胜局已经奠定,她手里这2%的股份,原来是可有可无。

霍廷易从她手中将那份协议抽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道:“你要结婚,可以。”

夏清时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什么?”

他盯着她看,语气缓慢,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和你结婚,但你要签婚前财产协议。”

夏清时抬头看他,一时没有吭声。

霍廷易只觉得喉头发紧,他咬紧了牙关,继续道:“结婚前,我还会向董事会预支未来二十年的薪水。”

他看着她,声音越来越紧绷:“这样的话,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如果一分钱都拿不到,那她还愿意和他结婚吗?

夏清时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霍廷易……你真是个混蛋!”

第32章 (一更)

这天晚上的这一耳光, 其实算是两人自认识以来,发生过的最激烈冲突。

哪怕是三年前分手时, 他们之间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不曾闹到过如此难堪的地步。

那一耳光其实是在霍廷易的预料当中,可等到她真的动了手, 他还是觉得愤怒无比。

“怎么?”霍廷易攥住女人的手腕, 欺身靠近她,冷声道, “说中你的心思,所以恼羞成怒了?”

他是希望她能够反驳的, 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哪怕再打他一个耳光, 也没关系。

可是她没有。

再抬起头的时候, 夏清时再次恢复成了平日里的笑吟吟的模样。

她望着霍廷易,依旧是笑,那种慵懒的、风情万种的笑。

“对呀。”她轻声开口, “打错了如意算盘,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呀?”

话毕, 她转身就走,一路回到主卧,进了浴室翻找自己先前换下来的衣物。

霍廷易一路紧跟着她, 此刻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浴室门口,哑声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你都不想和我结婚,我还待在这儿干嘛?”

说完夏清时又抬头朝他一笑:“早点回去, 好吊下一个凯子,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就那样当着他的面,将身上穿着的衬衫扣子一粒粒解开,然后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霍廷易强压下心头那股气,“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睡楼下,你不用担心。”

夏清时“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到霍廷易面前,仰着脸看他。

好像也不知羞,哪怕此刻身上只穿了件文胸,但夏清时依旧是昂首挺胸的模样。

“霍廷易,你就不觉得……”她歪着头笑了笑,似乎是在寻找恰当的用词,“你就不觉得,你这样特别虚伪吗?”

明明两人才经历过那么一场男欢女爱,他留她,偏还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势来。

多可笑。

男人呼吸一滞,没有说话,但脸色变得很难看。

夏清时又转身走回去,弯腰捡起了落在浴室地砖上的毛衣。

霍廷易紧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用不着。”她冷声拒绝,又从地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电话叫电召车。

可惜时值圣诞节,这里又是富人云集的长岛,最快的电召车也要三小时后到。

夏清时默默挂了电话。

刚才电话里的内容霍廷易都听到了,他沉声道:“我说了,我送你回去。”

夏清时没吭声,过了好几秒,她才开口道:“借一辆车给我,我自己开回去。”

霍廷易想了半分钟,点头同意了。

夏清时知道,他向来喜欢收藏跑车,从前在Nob Hill那边的别墅车库里便停了好几辆绝版跑车,想来在这里会只多不少。

霍廷易带着她去了车库。

她素来了解他,在整整齐齐的一排车中,第一眼看见那辆白色的法拉利ENZO,她就知道,这辆必定是他的心头好。

夏清时在那辆恩佐前停下步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保险杠,然后转头去看霍廷易,“我要这辆。”

霍廷易没说什么,将钥匙递给了她。

夏清时拉开车门,一声不吭的坐进车里,然后将钥匙插入,拧动。

从刚才到现在,她虽是笑吟吟的,可心里却一直憋着一股邪火。

她面上笑得越开心、越无谓,心里的这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现在,她身下的这辆ENZO,2002年上市,全球一共只得400台,其中一台送给罗马教皇保罗二世,宣称献给上帝,余下只有399台公开发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