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米小媚连连点头,企图获取小培的信任,她一定要让小培对她爬树窥探的事情守口如瓶绝口不提。

小培点了点头:“那为什么小媚姐姐每次都要往高处爬呢?”

问题又是绕了回来……

“小培,姐姐要回水榭,你回去么?”还是边回去边说吧,米小媚看了看时间,怕等会儿正式开始比试的时候,苏夫人会发现她不在了。

“去啊,我就是要去那边,刚刚出来上茅厕,结果迷路了。”小培连连点头。

米小媚无言,自己的家里也能迷路?

“那我们走吧。”说着便带着他往水榭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米小媚观察着小培的脸色,笑着道,“小培啊,刚刚我爬树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啊……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为什么?”小培很是茫然。

“因为姐姐想跟小培有一个秘密啊……”米小媚眨着眼睛装出善良可亲的模样,哄骗小孩子,“这样不是显得更亲近么?”

“哦,好的,小培不说。”小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这时有一个轻扬的女声插入:“小培,不说什么呀?”

不会这么巧吧?米小媚风化成碎片,却记得拾起她的满脸假笑,看向眼前裹在华服中的婀娜贵妇:“苏夫人好。”

小培无比开心的唤了声:“娘!”然后就奔入了她娘的怀抱。

“小培乖,又是因为去茅厕迷路了?”苏夫人温柔无限的摸着小培的头,可那笑看在米小媚眼里却是别有深意。

“是啊,娘,还刚好看到小媚姐姐爬树呢!”小培几乎是没有经过考虑就脱口而出。

很好……米小媚彻底石化,小培,你的嘴还真是紧……

可打击远远没有在这个程度就停住。

小培说完后,眨了眨眼,摸了摸头,转过来对米小媚歉意的笑了笑:“小媚姐姐,我忘了答应你不说出来的,对不起……”

米小媚很有要掐死他的欲望。

果然啊果然,她不该轻信小培,单纯的人有单纯的人的可怕之处。

果然啊果然,苏家一个正常的人都没有,嗷嗷嗷嗷!

苏夫人微微一笑,目光从脸色发青的米小媚身上带过,却柔声对小培说道,“小培,回去吧,马上就该你二哥比画画了,娘跟小媚姐姐说几句话就过去。”于是目光自然而然地,又停在了米小媚身上。

“好,我给二哥鼓劲去。”小培答应着就跑走了。

苏夫人走上前来,挽住米小媚的肘弯,亲切笑着:“小媚,你脚伤好了么?为什么爬树?”

米小媚冷汗连连:“谢谢苏夫人关心,我脚伤已经好多了。”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好多了,所以爬上树去试验一下看能不能用轻功么?”苏夫人说的煞有介事,深信不疑。

米小媚见着苏夫人柔入骨髓的笑就浑身哆嗦,她如果帮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就更是说明她对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心知肚明。

“苏夫人英明,我就是这样想的。”米小媚憨厚一笑,干脆顺着她的话承了下来。

苏夫人笑容不变:“哦,果然如此,那现在小媚还想尝试一下不?如果不想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看小桦画画?”看似问句,却已经如她们第一次见面一般,用手抬着她臂弯,强制米小媚随着她前行。

米小媚还能说什么?只有假装欣然同意,然后任苏夫人带着自己前往比画的玉波池边。心中不停自欺欺人,说苏夫人没有对自己起戒心,不会在以后对自己多加防范。

桌子一横排排开,一人一桌,纸笔已经置好,题目是历年从未变过的荷花,越是简单的题目,却越是考人的技巧与画骨,如何将一只荷花画的与众不同也好,生机勃勃也罢,只要你画上的它,还能让看画荷之图都看腻的众人由心内赞赏而觉得震撼,你便是赢家。

此时比试还没有开始,苏家的几兄弟都围在苏桦的桌边。苏桦还是带着悠然亲和的笑,苏泽神色冷漠,苏钦四周旁顾,心不在焉,苏灿和苏培,两人正在嘻哈打闹。苏泽最先发现了米小媚和苏夫人,俊逸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边拉出凉薄轻蔑的弧度。

接着剩下四人也发现了她们,苏桦笑了笑,米小媚不欲看他,转开了眸子。

这时有人来宣布比试开始,每桌的人都可以着手开画,几兄弟退到一边,稍微隔着一些距离看着苏桦心无旁骛的落笔,带着那如三月春风的笑意,在画上铺陈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苏夫人找人抬来了椅子,拉着米小媚坐了下来,湖边的绿柳和槐树,撑开一片片树荫,米小媚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个素衣身影上,没有抬首观察,却运笔自如,每一笔一画都从心而发,仿若天成,不加犹豫和思索,那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就如种在了他心里一般。

米小媚眯了眯眼,他应该是真心的爱这世上的一草一木,所以可以做到将这一切都装入心中,每一个深藏的细节,每一个枝叶的伸展,在他心中,都有详细的外貌与过程。

米小媚站起身来,一跛一跛地去要了纸笔颜料,找来桌子,将纸摊开用镇纸压住。站在桌前,同样的稍一犹豫,她落笔,并非写生,她只画出了她心中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她在苏夫人房中谈话时,他坐在回廊上倚着柱子假寐的那一副画面,他永远那么适合站在斑驳的阳光之下,那一片片光点,就是为了让他整个人,更加如在幻境般不真实。

祥和的画面,完美的人物,一身简单的素衣,下摆却轻轻垂到地面,随意的姿势,淡然的表情,轻轻的闭着眼睛,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安静了下来。

随着那边比试的结束,走到米小媚面前看她画画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谈论声传来,可米小媚听在耳里,丝毫不为之所扰,只是一笔一笔的画下去,人物画好了,她只是渐渐单单地将背景调成了极浅的碧色,或明或淡地渲染上去,却似让人看到了入眼碧波飘渺,将近处安然假寐的人,衬的更是分不清何处真实,何处仙境。

大功告成,米小媚长长地舒出口气,再看那画,不由满心满意,这画,每一点墨彩,都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满心欣赏,即使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也算是豁出去了,因为别人的理解决不会这般单纯。日后苏桦出家之后,她算什么?甚至此时,她都能感觉到来自四周的目光中带着的轻嘲和同情。

她坦然抬眼,却刚好撞入了苏桦的温柔眼波中,黑眸如墨,深不可测,她却从中看到了动容,这般默契,这般坦率,他们至少在这一刻,通过画心灵相通。

“呀,小媚,你居然能画这么一手好画。”苏夫人在一边夸张的说道。

米小媚回过神来,移开和苏桦对视的目光,羞涩的笑了笑,正当说几句谦辞,背后却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平素画春宫画多了,又是媚术门的唯一传人,能没有一定的画技么?也不知道她为二弟画了这样一幅画,是欣赏还是亵渎。”

随着甩出几本书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在床边放这种书?娘你也不调查清楚,就将这样一个人放在二弟身边,若是误了他的佛缘该是如何?”

众人哗然,目光如剑如刺,几乎是要将米小媚刺穿,米小媚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服的耻辱,而这扒衣服的人,还是她从未防备过的。

悲凉过后,她心里倒是一阵轻松,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马上离开苏家了?

“呵呵,真是好笑,大哥如何知道米小媚的身份的?你一面之词,我们又如何判定是真是假?至于这些书……三弟我说句不尊敬的话,怎么看也像是你自己的,大哥你一个屋子的这样的书,随便抽几本出来,甩在这里,该是不心痛的吧?”苏泽冷笑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缓步走到米小媚身边,看着置在桌上那画,“啧啧,真是画的好,我还没见过哪个画春宫的,能画出这般飘渺的意境,难道大哥你看的春宫都这么朦朦胧胧,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人群中爆发一阵大笑,苏钦脸胀的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钦儿、泽儿,你们都给我闭嘴!”苏夫人显然是怒到极点,先是苏钦当众揭发米小媚身份,说的如此不堪,后有苏泽对苏钦多番讽刺,展示兄弟不和,简直如将她的面子置于地上踩。

而米小媚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可以说,借春宫图攻击她,和解救她的人,都太过出乎她的意料,苏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看向苏泽噙着讽笑的侧脸,米小媚有些恍惚,他眼睛顺着落在她脸上,微微勾了勾唇,米小媚知道那笑的意思,他多半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可还没有来的及戒备,自己的手就在桌下被他执入掌中,手指在她掌心轻划,他衣袖极广,可以将这一幕掩住,可就是苦了米小媚,她痒到极点,却根本不敢有大的挣脱动作,连表情都得极力克制。

她娘的,这算调戏么?

她面色胀的通红,正待发怒的时候,有一个清越却不失稳重的男声,从人群的喧闹中传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米小媚看过去,居然是苏老爷来了,他走到脸色不豫的苏夫人面前,先低头宽慰了自己夫人几句才抬眼看向众人。

苏钦如蒙大赦,忙迎了上去,对苏老爷道:“爹,您可知这位米小媚的身份?虽然江湖上流传不多,但是钦儿相信爹一定知道米小媚便是媚术门唯一的传人,这样的人呆在我们家呆在二弟身边,真的合适么?”接着又将自己发现春宫图一事细细跟苏老爷讲来。

米小媚这时感觉到苏泽的手指,开始在她掌心书写些什么,她努力除开痒的感觉,极力感受手指行走的笔画。一会儿后苏泽的手撤离,她则抿了抿唇,他在她掌心留了两个字:辩解。

她微微瞥向面前仍然一直笑着,如置身事外的苏桦一眼。是啊,她该这样做,至少为了维护苏桦的清白,她不能什么都这样承受下来,她可以无所谓,却不能连累别人,尤其是他。

打定主意,米小媚低头,装作难堪委屈不已,声音细弱如蚊蚋:“可不可以听我说两句?”

感觉到一道温和中藏着锋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米小媚强自控住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媚是吧?内子曾反复在我面前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好姑娘,有什么你说就是了。”苏老爷声音温和,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在警醒米小媚。

米小媚淡淡一笑,抬起脸来看向苏钦:“大少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是,我的确跟媚术门有几分关系,可是我只是媚术门最后一代掌门的丫鬟而已,这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孤儿,被她收留,在她身边长大,我能选择么?我能将唯一肯对我好,让我吃饱饭的人推开么?如果因此,你硬是要对我抱有什么看法,小媚无话可说,可是却不得不讥讽,富家大少果然不知民间疾苦,也不知道,人为了能够吃顿饱饭可以干出什么事来,我不能诋毁媚术门,因为没有它,我早已饿死。至于你说的什么春宫图,按照你的说法,是在我房中发现的,且不说这几本春宫图是否是我房中之物,你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又何曾顾及男女之防,你随时监视你二弟身边发生的事情,又何曾担起了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口口声声是爱护,若是爱护,便该在最初我进入府中的时候揭发出来,让我无法接近你弟弟一步,而不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出口,你想维护你弟弟,还是毁了你弟弟呢?”

如果一定要出家

一片安静,只余从湖面而起的风声,吹动树叶,带来潮湿的凉意。

可就在这种静的仿若想让人窒息的环境中,爆出了一道掌声,来自苏夫人,她笑着道:“小媚,虽然你攻击的是我不成器的儿子,作为女人,我也真是佩服你。”旁边的苏老爷,温和一笑,将苏夫人揽入怀中。

米小媚抿了抿唇,不再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颜色变得煞是好看的苏钦一眼,而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苏桦身上,树影晃动,他也正静静看着自己,米小媚当时心里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只要为了他这时这般安静凝视自己的目光,她就想陪在他身边。

而苏桦看着她,唇边笑意逐渐加深,突然开口,轻柔的声音响在此刻,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动人心魄:“小媚,可以让我为你画幅画么?”

米小媚愕然,微微张开了唇,看着苏桦走回刚刚绘画的桌前,再向她招了招手,脑子还没理清楚,脚下便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在苏桦的指示下,她坐在了柳树下,光影流转,正午的阳光,虽是透过叶间,仍是晃花了她的眼,可米小媚不需要看世界都看的这般真切,她只是呆呆凝视着偶尔抬头,笑着看她一眼的苏桦,再看着他一笔笔流畅的落下,心内焦急地想要看到,在他笔下的自己是怎样的模样。

最后一笔落下,人群中已经预先爆发了赞赏的声音,米小媚起身,脚步微颤地走到桌边,看着那画,眼中一下子积满了泪花,身后的荷花,被迷蒙化,只有绿影和偶尔一团的粉红,柳树的枝叶,闯入画页的上方,稍微精细的描绘,和荷花比较起来,远近处理得当,而在柳树下的佳人,眉目精细,宛若雕琢,身上初具的绝代风华,隐约可见。认真专注而略带走神的表情,在阳光细碎布满的树影下,别样的宁静美好。

米小媚带着泪笑道:“明显美化了我,你是要画我呢?还是要跟我比试画技?”

苏桦坦然一笑:“两者都有……你不也是将我画的不真实么?”

“这幅画可以送给我么?”米小媚又看着那画良久,迟疑着问苏桦。

苏桦认真的思索了下才道,“如果你用你画我的那幅交换。”

米小媚满是欣喜地连连点头,连眼泪都蹦了出来,又慌忙擦去。苏桦笑着略带宠爱的摸了摸米小媚的头。米小媚就不争气地羞红了脸。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一场景,不由脸上都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显得这夏日的午后,特别的宁静与温馨。

只有一人,唇边嘲讽笑意,越来越浓,眸光冰冷,黑影浮沉。

**

这件事,最后苏老爷发话,春宫图并无证据证明一定属于米小媚,而米小媚的身世,且不说并不是媚术门的正式弟子,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了的。

于是,不知该喜该悲的,米小媚算是得了家主的认可,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生活在苏家。可苏钦则被苏老爷当众骂的狗血淋头,米小媚没有想到这般温和的苏老爷,训儿子会是这样火爆的模样,当他用孽子不断称呼苏钦,骂他不务正业,还想着破坏自己弟弟的声誉时,米小媚身上不停起鸡皮疙瘩。

她看向身边仍旧淡淡笑如往常的苏桦,再看向一边一如既往噙着讽笑的苏泽,甚至是一边继续逗着小培的苏灿,和被苏灿吓得泪眼汪汪的小培,米小媚感慨于自己心理建设的单薄弱小。哀叹间看到了一个小细节,苏夫人轻轻碰了碰苏老爷,苏老爷便为他的漫长训话画了个结尾:罚苏钦禁闭三日,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准出门。

米小媚听了不由想笑,对于苏钦这种典型长了三条腿的生物,要是一个月不用那第三条腿去逛逛花街柳巷,怕是会憋死吧。

可是,她会不会被报复啊?要不,趁着他被关禁闭的三天,悄悄溜走?

结束训话的苏老爷目光转到了米小媚身上:“小媚。”

米小媚一愕,发现自己被苏老爷点名了,忙赧然笑了笑,微微垂下头来,等他发话。

“小媚,你画画的不赖,平时和苏桦可以在这上面多交流交流,相互促进进步。千万别谦虚推辞呀。”

米小媚点了点头,恭声应道:“老爷过誉了,小媚会尽力。”心里却叹道,交流画画?是想交流着交流着就发展一段奸情吧。这番说辞的风格太像苏夫人的了,传说中的夫妻相?难怪也会配合苏夫人在下棋时作弊。

“好了好了,今天也是管不住脾气,幸好菲儿……咳咳,内子在旁提醒,大家还是不要介意,我们继续……”苏老爷显然是一个不慎,喊出了苏夫人的闺名,又掩饰地轻咳几声。米小媚想到刚刚他发飙时,苏夫人稍作安抚,他便平静了下来,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其实不是苏老爷收服了苏夫人,而是苏老爷也是被苏夫人收服的众人之一。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米小媚叹气,师父说的果然没错,最强大的还是女人。

米小媚没有看接下来的其余比试,而是跟苏桦一起回了院子。苏桦每天礼佛的时间,雷打不动,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中止一天,这家庭聚会当然也不能成为理由。

米小媚坚持自己回了房间,而让他直接去了佛堂。回到房里,她倒回床上,可转眼又一个人起来,打开了那幅画。刚刚便找了人送了空白的卷轴和裱画的工具进来。米小媚拿掉书桌上的其余东西,开始裱画,手轻微颤着,却唯恐弄皱了一个角落。脚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此,当她绕着书桌转了无数圈终是将画扫压完毕之后,已是满头大汗。

将画放在桌上晾着,米小媚退后两步,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今天这一天过的极不真实。

可是这不真实,还是止于苏桦坚持要回来礼佛一事上。

心里极不舒服,所以才一回来就裱画,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才是觉得舒畅了许多。

她想起了今天突然生出的想长久呆在苏桦身边的冲动。

追求一个美好的事物,该不是罪过,可是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出家的话,又是两种说法了。

米小媚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弃,如果要放弃,至少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想知道苏桦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为什么一定要出家,会不会因为什么而留下来。

米小媚很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她是个爽利的人不是么?干嘛在这里想东想西,得到明确的拒绝不就是了?她可以加快从喜欢到失去,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这样,她也总算是完成了典籍上所说的第一关历练。

虽然是师父临死之前,自己才拜师,可早在当她的丫鬟的时候,就听她说过,一个女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爱一个人,真要做到绝情绝意,不可能死灰复燃,就必然要受次情伤。还听师父笑着说,师祖就曾经带过一批小丫头,专门去受情伤,认识男人的拙劣性的,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要去找罪受。

米小媚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这样吧,说清楚了,觉得没有遗憾了,她就可以潇洒地走出苏府,开始她祸害人间的行为,她要以伤心为借口,找苏桦要一大堆钱,出去找一大堆受伤女子集合在一起,重振媚术门,让负心男人们吃尽苦头。

因为这个想法,米小媚为自己的慷慨赴死行动找了点乐子。

米小媚哼着小曲,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角落的佛堂走去。

到了佛堂门口,米小媚正欲趴在门缝上偷窥一下里面的状况,却听到里面苏桦含着笑的声音传出来:“小媚,进来吧。”

米小媚一惊,直接推门而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她已经总结出来了,自己轻功再好,平衡感极差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尤其是在苏家这个跟她犯冲的地方,她每天都必须要提醒自己,注意脚下,切勿摔跤。

“嘿嘿嘿嘿。”米小媚稳住身形后线来了四声干笑,笑完了却又鄙视自笑的太过犯傻,潇洒潇洒!把风度和气质拿出来!

“小媚,你来找我何事?”苏桦的声音依旧温文如水,完全听不出有被打扰后的怒气,可这声音的方向?

米小媚略微抬眼看了眼佛龛前面,左面,右面,扫视一圈后依旧没人。人呢?

苏桦打开佛龛旁的布帘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刷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出来就看见米小媚如见了鬼的样子,又是觉得好笑:“小媚,我在这里。”

“你……在干什么啊?”他每天来佛堂,不礼佛是要干什么?

“心中有佛,并不用时时都念经的,何况我能找到的佛经都几乎是倒背如流了,爹和娘也不准添新的,反复念一样的我也会觉得无聊。”苏桦略微蹙眉,笑得无害,稍微带些委屈的说道。

米小媚唇角抽动,很好很强大……难道他不是崇尚佛法到一定程度,觉得每读一遍佛都会有新的体会?居然说读多了无聊……苏家的人就算是想当和尚了,也会是个与众不同的和尚。

稍微找回点意识的米小媚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你每天都来礼佛,其实是悄悄在房里做其他事?”

“嘘……”苏桦笑着将手指放在唇前,做出神秘的样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哟,别告诉别人。”

米小媚突然想起她哄小培的一幕,报应来得真快,因为苏桦也在把她当小孩哄。

米小媚觉得自己有些抽搐,苏桦果然是能给她带来不少“惊喜”。他心情好到要把她当成猴来戏耍的程度是吧?

不行,她要反击,她也要让苏桦失语。

“那你为什么还每天都来?不是心中有佛,也不必执念于一个形式么?”第一招,反讽。

苏桦温然一笑:“来了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每天都在礼佛啊……”

倒地,第一招对于苏桦完全失效,他的理由十分孔武有力明目张胆,欺上瞒下自欺欺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苏桦啊……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坚持的要出家呢?”第二招,正面攻击,希望能直接抵达他内心,触动他心房,攻陷他心墙。

苏桦轻责一笑,似是在笑米小媚问了个傻问题:“因为我一直很想出家。”

轰然倒地,很好,他说了实话,可是关键是导致他想出家的原因是什么?

“苏桦,有没有方法能让你不出家……”第三招,无招胜有招。原谅她,干脆直接问出来好了,如果有,她就想办法留住他,为自己幸福争取一下,如果没有,她就掉头离去。

苏桦收了笑容,蹙眉,好半晌才认真地点了点头:“有。”

米小媚心被揪起,居然有?那是什么?

“在我出家前我死了,我不就出不了家了么?”苏桦笑的无懈可击。

米小媚很想成全他,她真的有了掐死他的冲动。她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皮粗肉糙的准和尚?

她现在很想扑上去掐住他纤细白嫩的脖子,前后左右摇晃四下,吼道:“他奶奶的,老娘喜欢你,你肯不肯为了老娘留下来来来?”

可是,做不到,意淫也是罪过,她干脆结果了自己好了。

低下头,米小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是决定开口说出来:“苏桦,其实,我……有那么一点……”

幽怨的抬头,然后更加幽怨……

人呢?人跑哪里去了?

看着面前垂着的那帘子,米小媚掀开它,走入内间,四面书柜,书柜被擦的一尘不染,可置于上面的经书却并不算多,宽大的书桌,上面置着文房四宝,而此时,桌面上摊开了一幅画,正在进行装裱,苏桦拿着小刷子忙碌着,见她跟进来微微一笑:“跟你聊久了差点都忘了还在裱画,幸好突然想起,不然这幅画就被我生生毁了。”

米小媚走到画的面前,看着那上面安静地闭着眼的苏桦,再抬眼看了看面前眉梢眼角都含着春风笑意的他,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很珍惜它,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苏桦全神贯注地在画上扫浆,动作的细腻程度,仿若对待易碎的珍宝。

米小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说了傻话,掩饰性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刚刚回去的时候也裱了画罢了。”

“这样啊,”苏泽暂时停了动作,看了眼桌上的画,“其实,小媚,这画上的人不像我来着。”

“啊?”米小媚垂眼看向画中的人,明明是他,眉梢眼角,像到极处。

苏桦笑着看向米小媚:“这只是你看到的幻象罢了,这画将我画的太完美,我却不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